江湖夜雨十年灯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章江湖风涛
    一日辰光,有时觉得分外悠长缓慢;两年的时日,有时却会觉得似在弹指间溜过!
    银蟾狡洁,又是中秋,但时隔“三绝先生”公冶拙所办的“丹桂飘香赏月大会”,却已有整整两年!
    这两年以内,波谲云诡,瞬息千变的江湖风涛,自然已不知翻涌起多少泡沫,最为武林中人津津乐道的事故,大略说来,不外以下数件。“塞北双龙”南游东土,两条“金丝龙舌剑”,横扫太湖八寨。双龙之首,“蓝龙”龙振天,竟然被“太湖八寨”中的千余水上健儿,拥为太湖之首,永远落脚江南,“双龙”头上的“塞外”二字,从此就变得有名无实了。而双龙中的“玉龙”龙倚天,却遇着了一段天作奇缘,在黄山南麓,与“滇南一风”冷翠比剑手合,不分胜负,竟比得情投意合,结成连理,为当今武林之内,平添一段韵事佳话!
    昔年名震江湖的侠盗“铁扇赛诸葛”胡子五,归隐多年以后,据闻又已重返江湖,但行踪诡异,两年来竟不知走向何处!“天香三宝”,亦都重现武林,但得主究竟是谁,却是人言人殊!“幽灵谷”口已封,自因谷中奇人已得传人,传人是谁?又引得江湖中人人注目!
    “酒丐”施捕脱离“穷家帮”贩依“三清教”下,但行径不改,依然是游戏风尘,高歌狂饮,武林中不时可以见到这位风尘异人的侠踪,此外,“飞鹰山庄”中的无头惨案,至今不知凶手是谁,“飞鹰”袭逸、“八臂二郎”等人的生前友好;两年辛苦,却仍一无端倪。
    但这件事却只不过是江湖中人,茶余饭后的闲谈资料而已,在这两年中,最令武林中人惊奇、诧怪,始终耿耿于怀的,却是……“丹桂飘香赏月大会”的经过如何?结果如问?武林中人虽然千方百计地打探,却始终没有一人能够知道。
    当时远赴九华,参与此会的武林豪杰,人数算来共有七十余人之多,而且其中不乏颇享盛名的一流人物。
    金陵“京都镖局”总镖头“恨福来迟”雷明远,闽中大豪“闽中一剑”林法尧,洞庭“五湖龙王”萧之羽,鲁东一霸“崂山金眼神雕”向天飞等一流高手不算,此外成名英雄,更不知凡几,奇怪的是这些早已成名立万的武林高手,自从“丹桂飘香赏月大会”归来以后,不是金盆洗手,归隐江胡,匣是消声匿迹,僵旗息鼓,就有几个事业太大,一时放手不开的人物,也多半检柬行藏,少在江湖行动!
    这还不算奇怪,最怪的是,这些人归来以后,竟对“丹桂飘香赏月大会”的经过结果,讳莫如深地一宇不提,纵然有人问起,他们也只是以一声叹息,或是一丝微笑答复,有的甚至一提此事,便畏如蛇蝎地远远躲开,有些多事之人,当时未能赶到九华参与此会,忍不住心中好奇之心,事后跑到九华一看,方到山腰,便被“丹桂山庄”的弟子门人劝请留步,说是“三绝先生”公冶拙已自闭门谢客,“丹桂山庄”从此再无一人能人一步!
    这种事当真是自古未有,从来少见,武林中人人惊奇,个个诧异,虽已时过境迁,此事却仍经常挂在人们口!
    至今又是中秋,万丈清波以下,洞庭湖一碧千顷,波光水色,与天相连,倘若置身此间,当真有如人间天上,不知是真是幻!
    但今日这有如人间天上般的胜境以内,却像弥漫着一种笔墨难描的紧张气氛!四侧芦花荡中,船影幢幢,人影重重,平日惯有的渔歌高唱,此刻一概不闻,但见四下水面静寂如死,只是不时吹过的晚风,搅碎满湖的星光月色!
    突地一声矣乃,岸边荡来一艘小小渔舟,一个蓑衣签帽的渔人,背船而坐,缓缓摇槽,虽在这满笼清辉的月夜中,仍然不辨面貌。
    船首却负手卓立着一个剑后星目、风神讽爽、极其潇洒出众的青衫少年,目光四盼,意甚悠闲,口中曼声吟哦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阀,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烟波万倾的洞庭湖上,今夜不但只有这一艘游船,而且也只有一人有此雅兴,哪知他将这首家传户涌、几乎人人耳熟能详的千古绝唱“水调歌头”吟至一半,右侧芦苇之内,突地水箭一般驶出一条乌篷湖船!
    青衫少年星目转处,吟声一顿,那乌篷湖船已在水花飞激中驶近前来,船首并肩站两个黑衣劲装的彪形大汉,浓眉大眼,满面水锈,一望而知是出没湖面的水上豪客。
    两船相隔,尚有十数丈时,育衫少年目光微辨,便已望清来人,剑后一轩,回过头去,竟然仍自曼声吟道:“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很,何事偏向此时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婶娟!”
    吟声清朗,丰神如玉,再视着这满湖秋水,一点君山,令人望来,有如图画。
    但那两个黑衣劲装大汉,浓眉轩处,已甚不耐,勉强等到他将这东坡名词念完,右侧那身量尤高,神情尤暴的大汉,已自喝道:“此处非你吟诗之处,朋友,你还是快回家休息吧!”
    青衫少年负手遥望明月,却连望也不望此人一眼,黑衣大汉双目一张,怒喝道:“朋友,你可听得懂人话!”
    育衫少年剑眉微扬,缓缓转过头来,冷冷道:“你是在对谁说话?”
    黑衣大汉手掌一紧腰畔斜插的“分水峨嵋钢刺”,大怒喝道:“不是说给你听,难道是说给”
    他身侧那环目大汉,行事似乎较为慎重,见这黄衫少年虽作文士之装束,看来文质彬彬,但神色之间,却自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高华之慨,遂悄悄一拉黑衣汉子衣襟,接口道:“今夜良辰佳节,朋友理应去寻欢作乐,何苦到这里来意些无谓烦恼,依兄弟良言相劝,朋友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青衫少年衣袖一挥,回首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此荡开些好了!”
    哪知环目大汉却立刻接口喝道:“那边更去不得,朋友怎地不听我良言相劝,真要
    ”
    他下面的“自讨难看”四字尚未说出,青衫少年已自饶然回转头来,目中神光凛然地朗声说道:“八百里洞庭,居然禁人游舟,这倒是我听所未听,闻所未闻之事,我倒要请教阁下一句,这倒是为的什么?”
    环目大汉浓眉一皱,方待答话,黑衣汉子却巳失声惊道:“方老二,你只管和这厮废话,你看是谁来了,乱放闲人人湖,这罪名我可担当不起!”
    话声未了,已有两道强烈的孔明灯光,笔直照来,随着灯光,一艘三桅大船,无声无息地破浪驶近!乌篷船上的两个黑衣大汉,立刻噤若寒蝉地垂下头去,像是对这艘大船之上的人,极其畏惧!
    灯光连闪二闪,三桅大船已自驶至近前,青衫少年剑眉微皱,举目望去,月光之下,只见这艘三桅大船,竟然通体漆做粉红,就连樯帆桨橹,亦是粉红颜色,这已是极其少见的异事,更怪的是,这艘粉红大船之上的拥桨使舵之人,竟一色都是身穿粉红衣裳的妙龄少女,船首造的还特别宽阔,甲板当中,一张覆以粉红软缎的紫檀木椅上,却端坐着一个星阵流波、门鬓高挽、春山为眉、琼鼻贝肯,亦自穿着一袭非丝非绢、看似一片轻纱般的粉红衣衫的绝色少女!
    船是粉红,人是粉红,再被舱门外所悬的八只粉红宫灯中的粉红灯光一映,使得这一船人物,看来竟像是银河仙女!
    黑衣大汉一见这绝色少女,神情越发惶恐,垂首恭身道:“二妨娘您好?”
    船上少女冷冷“嗯”了一声,一双秋波,却闪电般向那青衫少年一转,转首道:“此人是谁?难道你们没有将今夜禁湖之命告诉他么?”
    黑衣大汉抢着道:“小的怎会没有告诉他,只是他说八百里洞庭,人人可以来得,反将小的们骂了一顿,小的们若不是常常将二姑娘不准随便出手的教训记在心里,早就要给他一些颜色看了!但我们没有如此做。”
    绝色少女冷“哼”一声,秋波再次转到那青衫少年身上,只见他仍然负手而立,不但毫无惊慌之态,而且神色从容已极,只是用一双灼灼有光的星目,凝视在这绝色少女身上!
    这绝色少女有生以来,从未有人敢向她这般刘帧平视,此刻秋波一转,竟然避开一双闪电般的目光,沉声道:“你是谁?到此来做什么?”
    青衫少年微微一笑,缓缓道:“八月中秋,泛舟洞庭,除了赏月之外,难道还能作别的事么?”
    绝色少女柳眉轻颦,目光似已泛出怒意,但突又轻叹一声,似是自己在对自己劝解,又似对那青衫少年说道:“八百里洞庭,本来人人可游,但今天有些不同,你不知道,自也怪不得你!”
    青衫少年满面虽已泛出笑意,但眉间锋锐之气,丝毫未减地问道:“有何不同之处?在下愿闻其详!”
    绝色少女缓缓摇首道:“你不是江湖人,纵然说出,只怕你也不会知道。”
    语声激顿,轻瞟少年一眼,又接道:“今夜普天之下的水上英雄,都在洞庭集会,我们今夜禁人游湖,倒不是强梁霸道,只是怕刀枪无眼,误伤游客而已!”
    她口中虽说不说,但终究还是说了出来,那两个黑衣大汉对望一眼,似乎在奇怪一向冷若冰霜的“二姑娘”.今日怎会变了常态。
    只见那青衫少年仍然神态潇洒,气度从容,似笑非笑地缓缓说道:“刀枪无眼,误伤游客,那是游客自身有欠小心,怨不得别人,在下虽一介书生,但却最仰慕江湖游侠之士!”
    绝色少女微微一笑,伸手轻轻一掠鬓间乱发,只听青衫少年又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姑娘是否答应?”
    绝色少女放下玉掌,微笑道:“你想看热闹,是么?”
    青衫少年含笑道:“姑娘当真是小可的不错,在下久慕游侠之名,从未见过游侠之面,姑娘如肯俯允,让在下一观今日群雄聚会,实在感激不尽。”
    绝色少女缓缓站了起来,在甲板上缓缓定了半圈,轻轻道:“你如要看热闹,只要不声不响地静坐一旁,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突地停下脚步,伸手一掠云鬓,转身又走了两步,回首轻叹道:“其实是真的没有什么关系!”
    黑衣大汉又自对望一眼,忍住心中的惊诧之情,问青衫少年叱道:“二姑娘已答应了你的要求,还不快快谢恩!”
    青衫少年面带微笑地负手而立,像是根本没有听到黑衣大汉的叱声一样,目光缓缓自绝色少女身上移开,回首向那蓑衣渔夫笑语道:“我等今日眼福不浅,好生摇橹,随着这位姑娘的大船而行,去开开眼界!”
    黑衣大汉黝黑的面膛泛起一阵紫红之色,虽有满腔气恼,却又不敢发作,偷偷望了犹自娇娜立在船首的绝色少女一眼,却见她衣抉飘飘,秀发轻拂,面容上哪有半分怒意?
    她平日不但冷若冰霜,脾气最是暴躁,便是她嫡亲兄长,总领洞庭群豪的水上大豪“五湖龙王”萧之羽,亦不敢稍拂其意,黑衣大汉见到她今日性情竟似突地变得十分温柔,心中又惊又奇,呆呆地愕了半晌,垂手躬身道:“二姑娘如无吩咐,小的们就回到卡中去了!”
    绝色少女一双秋波若有所思地凝视水色波光,轻轻挥手,算做回答,那黑衣大汉已自躬身一礼,转船而回,眨眼之间,便又驶入那片芦花荡中,绝色少女凝思半晌,突又轻轻说道:“你若想看热闹,还是到我这艘船上来看的好。”
    两船相隔并不甚近,她语声却说的极其轻微,像是本来不愿说出此话,却又忍不住说了出来似的,青衫少年含笑说道:“既蒙宠召,敢不从命!”
    矣乃一声,渔舟摇至大船之侧,一排立在舱前的四个妙龄少女,面带轻笑地放下一道绳梯,八道目光,却眨也不眨地望在他身上,只见他缓缓爬上绳梯,既不惊惶,但身手也不特别矫健,那绝色少女却满怀关切地凝注着他,只等他登上甲板,微拂衣袖,方似放心地嫣然一笑,并招手命人取来一方粉红锦墩,放在自己椅边,含笑说道:“切勿多言,更莫妄动,你只要好好坐在这里,我一定负责你的安全。”
    青杉少年微微一笑,缓缓坐下,大船后一阵燕语莺声,便已转首破浪而行!
    船行半晌,湖面上仍然静寂无声,突地一阵号角齐鸣,响彻云霄,孔明灯光连闪数闪,湖面又归寂静!
    青衫少年剑盾激扬,似待说话,刹那之间,湖面之上突地亮如白昼,数十道孔明灯光,笔直向天射起,在碧空中织成一道光幕。
    接着又是一阵号角齐鸣,东、南、西、北四面,各自驶来一排一桅大船,东边一排,船有七艘,当中一艘的主桅之上,一面金黄锦旗,随风招展,上写:“洞庭萧”三字!
    西边一排大船,亦有七艘,七艘大船,港引白帆,俱都绘有一条张牙舞爪、天矫生动的蓝色飞龙!武林中人一见便知是“太湖八寨”的总舵主“蓝龙”龙振天之特殊标志!
    南面一排大船,船只较多,标志不一,有的帆上绘着一具谈墨骷髅,有的桅上挂有数条七色彩带,有的甚至一无标志。
    北面一排五艘大船,却显得甚是特别,原来这排大船,船舱俱已拆去,铺上白杨木板,五船之间,各以儿臂粗细的目大铁链,缚在一起,十六个黑衣大汉,垂首肃立,分站四角!
    四排大船,乘风破浪,直往湖心驶来,绝色少女柳眉微扬,长身而立,微一挥手,这艘粉红大船,便缓缓向东面那排大船靠去,那只渔舟,也随风从容地跟在船后,只见四排大船,越驶越近,转瞬会合一处,首尾相连,连成一片四方船阵!
    突地又是一阵响彻云霄的号角吹起!
    东、南、西、北四面大船的船舱之中,各自缓步走出一群人来,在船首早已备好的紫檀木椅之上落座。
    此刻孔明灯光虽已熄去,但四面大船上却各亮起数百只灯笼火把,将这一片湖面,照得亮如白昼,各各俱能将对方船上人物,看得清清楚楚!只见东面主船船首的一张黄金交椅上,端坐一位锦袍玉面、额下略有徽髯、双目神光闪闪、看来不怒自威、神态极其威严庄重的中年豪客,身后雁翅般垂手肃立着两排高矮不一,体态各殊的劲装大汉,此人自然便是总领洞庭水上群豪的“五湖龙王”萧之羽!
    西面主船之上,船首端坐一个全身蓝色软甲、剑眉朗目,骤然望去,十分英俊的少年,此外六船船首,亦端坐六个老少不一的水上豪雄,至于南面大船之上,人物更见杂乱,但却都默然,毫无声响,屏息而坐,一时之间,诺大的湖面之上,但听呼吸相闻,除此而外,竟然别无声息!
    青衫少年端坐锦墩之上,对此等惊人的声势,既不十分惊奇惶恐,亦无半分畏怯之态,只是微傲含笑地静坐而观,突听第四声号角响起,东面一排船后,万点烟火,冲天而起,一时之间,俱闻“劈拍”之声,不绝于耳,满天银花火树,与银赡清辉相映,星星点点落人一碧万里的湖光水色之中。
    绝色少女媚然一笑,缓缓回过头来,轻轻说道:“普天之下的水上英雄,此刻已全聚于此处,昨夜你有没有想到,今夜会在这种地方,看到这种情形、这些人物?”
    青衫少年微笑摇头,默然半晌,突地叹息一声,似是无限感慨地说道:“人生际遇变幻无常,有许多事,的确不是人类智力所能预料!”
    绝色少女秋波一转道:“听你这番说话,像已经过了许多事似的?”
    青衫少年目光遥视那点最后落于湖中的火星,微喟又道:“人生如此复杂,生命偏又这般短促,极我有生之年,所经之事,比起宇宙万物的生机变化,又能算做什么?”
    绝色少女秋波凝注半晌,突地垂首道:“你……你……你……”
    她一连说了三个“你”字,下文还未说出,语声竟已候然而泣,只听湖面上突地响起一阵中气极足、音节锵然的语声,一字一句极其清晰地说道:“各位远道而来,在下未能得尽地主之谊。心中实觉惭愧,但在下亦不愿以无谓谦虚客套,浪费如此明月良夕中的太好辰光,所幸你我俱是武林中人,也不会在乎这些世俗虚伪礼节,还是乘着这大好月色,按照我等所商办法,将我等水上讨取生活之人数百年来都未能解决之事,快些解决为是!”
    话声方了,四面立刻响起了一阵轰然喝彩之声,青衫少年剑眉微皱,忍不佳沉声问道:
    “此人是谁?他所说数百年俱未能解决之事,究竟是什么?”
    绝色少女轻笑说道:“他便是江湖中人称‘五湖龙王’的萧之羽,也就是家兄。”
    青衫少年“哦”了一声,只见这锦袍冠带的“五湖龙王”萧之羽又自说道:“数百年来,水上英雄的势力,总不及陆道豪杰。此乃我等无可讳言之事,这原因大半是因为我等水道中人,势力太过分散,有时甚至自相排挤,是以在下才想到,若是你我能团结一致,由一人总领指挥,如遇外侮,一致相抗,便不致发生有如上次‘鄱阳之变’一类的不幸之事。”
    青衫少年忍不住又自轻声问道:“什么叫做‘鄱阳之变’?”
    绝色少女秋波中光芒微闪,似乎在奇怪这少年文土,怎会对武林中事,发生如此兴趣,但口中却仍轻轻答道:“昔年武林大会,本定下陆道中人,上线开爬,不得侵入水路范围,但年前江西白马山‘白马七雄’,却将一帮红货客商,一直追至鄱阳湖,等到鄱阳湖上的水道朋友,要向这帮客商下手,‘白马七雄’,竟帮助他们,将鄱阳十二舵的水道朋友,一齐打退,说是保证行旅,哪知等到这帮客商一到岸上。‘白马七雄’立刻又向他们下手,不但劫财,而且伤人,‘鄱阳十二舵’大怒之下前往理论,哪知‘白马六雄’反而全然不理武林规范,而且连下毒手,将‘鄱阳十二舵’,伤了八个,并强词夺理,说是自己这般做法,丝毫没有不对之处。”
    她在清湖群豪的轰然喝彩中,一口气说到这里,语声候顿,媚然笑道:“无论做什么事,都该有规矩,盗亦应该有道,你说是么?”
    青衫少年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却听“五湖龙王”一候彩声静寂,便又接着道:“在下虽然作此提议,但在下却丝毫没有唇妄之心,是以将各位请到这里来,你我既然全是刀头舔血、枪尖剔牙的人物,遇上这等重大之事,除了也以武功强弱解决以外,实无他途!”
    这一次群豪喝彩,更是声震云雷,彩声过后,卓立船头的“五湖龙王”箫之羽,微微一笑,又自朗声说道:“今日来到此间的,除了‘太湖八寨’的龙总舵主之外,还有‘洪泽湖’的公孙寨主、‘高邮湖’的易大舵主、‘黄河三套’的‘五行帮主’,可惜长江帮早已星散,但今日之会,仍可说是群雄毕至,天下水路英豪,齐集于此了,是以任何事今日已可定夺,但我等人数这般众多,要想公平较技,实在不易,只有先随便遣人应战,胜者为强,最胜者便为天下水道总舵主!”
    语声微顿,不等喝彩声起,便又接道:“但为避免消耗实力以及对人数较少的帮派不公起见,任何人胜得一阵,便为那人所属帮派,记上一分,而且每帮最多只能派出五人,哪帮先满十分,便为最胜,换而言之,便可总领天下水上英雄,若有抗命之人,其他帮派,亦得全体加以制裁。”
    一阵历久不绝的彩声过后,“五湖龙王”面上首度现出一丝笑容,接着又道:“这些事大家早已商量定夺,但在下唯恐尚有人不尽明了,是以再说一遍,繁文已了,便请各位到在下情地准备的水上擂台之上,一显身手!”
    长抽一拂,又是一阵烟花,自船后射起,并有六艘快艇,分由七个精悍的赤着上身的彪形大汉,自船后摇出,双浆翻飞,但却不溅一丝水花。
    这六艘快艇,分为三拨,依次变四列大船围成的湖面之内,缓缓划动,突地南面那一艘桅上飞扬五色彩带的大船船首,站起个面如黄蜡,但双目神光却极其充沛的顾长汉子,四下抱拳揖,朗声道:“有先抛之砖,方能引玉,是呆笨之鸟,才会先飞,今日之会,金钦自知技浅艺薄,是以先来献丑,还望高明赐教。”“刷”地掠上一艘快艇,艇上拥桨大汉,双桨连划,摇至北面铁链连成的大船前,“太湖八寨”中立刻也声不响地跃下一人,乘船掠上“水上擂台”,罗圈一揖,口中嘶声说道:“江得仁先来献五。”
    面向金钦微一抱拳,突地手腕一反,掌中已多了一条银光闪闪的“链子银枪”,随手一抖,迎风伸得笔直,金钦却从背后撤下一对判官笔,口中方自说道:“但望兄台手下留情!”
    眼前银光一闪,“链子银枪”枪尖已自笔直向他前胸跳来,金钦拧身、退步,反腕一招“连消带打”,眨眼之间,两人便已打作一处。
    这两件兵刃一长一短,一软一硬,长的占“强”,短的取“险”,十数照面过后,乍眼看来“链子银枪”招式虽仍有如狂风怒飘,但却已被金钦闪身而近,绝色少女轻轻一笑,转首道:“这一阵看来是‘黄河三套五行帮’的‘金鲤’金钦赢定了。”
    语声方落,只听金钦一声低叱,以笔一分、一绞、一扬,一道银光,冲天而上,“扑通”一声落入湖水之内,“太湖八寨”中的江得仁掌中兵刃,已被他绞落水中。
    “金鲤”金钦双掌一并,阴把“判官双笔”隐于肘后,抱拳道:“江兄承让了!”
    江得仁呆了一呆,转身掠下小船,青衫少年面带微笑地沉声赞道:“姑娘见识果然高人一等,料事如神!”
    绝色少女伸手一掠被夜风拂乱的鬃间如云秀发,嫣然笑道:“你若稍会武功,你也看得出来的,这又算得了什么?”
    青衫少年含笑转目望去,只见一艘桅上悬有彩带飞扬的三桅大船支桅之上,已自升起一面小小红旗。
    月渐西移!
    洞庭湖心,时而剑气腾霄,时而拳风徽荡,时丽水花翻涌
    群集于此、并争盟主之座的水道英雄,已在那独出心裁、从来未有的“水上擂台”之上,较过十四阵,除了“洪泽”大豪公孙胜,以及“高邮”舵主易飞,各凭水上的绝技,分胜一阵以外,那十二面红旗,竟极为均匀地分悬“洞庭”,“太湖”,以及“黄河三套”的三艘主船高桅之上!
    环顾当今水路群豪,“洞庭”、“太湖”两帮,本已稳稳分操牛耳,但黄河“五行帮”
    却也毫不逊色地赢得四面红旗,却是大出众人意料以外之事!
    但这三帮看来虽是平分秋色,其实却是洞庭湖众稍占优势,因“五湖龙王”仅只派出两人,便已赢得了四阵!“高邮”、“洪泽”两帮,自知实力非是旁人之敌,早已弃却争胜之心,静坐旁观,“黄河五行”来时虽然雄心勃勃,但此刻帮中高手,已损四人,尤其武功最高的“金鲤”金钦,亦已败在“太湖八寨”中“紫霄寨主”梁启一手下,是以此刻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看来亦将前功尽弃!
    是以今日盟主之争,已只不过是“洞庭”、“太湖”两家天下。
    此刻太湖“青灵寨主”,方将洞庭连胜三阵的“海底捞月”叶亭,以一招“龙翔风舞”
    击下擂台!但“五湖龙王”萧之羽,却仍声色不动地端坐如故,似乎早有成竹在胸又似乎根本末将胜负放在心上!
    又是三阵过后,“洞庭”、“太湖”,竟仍是互不逊色地不分胜负,萧之羽神色不变,龙倚天眉目之间,却已现出焦急之色,但见“五湖龙王”门下首座弟子、“小龙神”古北书一掀风氅,候然纵身,脚尖微点第一艘快艇船首,立又藉势而起,左足在第二艘快艇之上又自轻轻一点,右足虚空踢出,“哩”地三个起落,竟施展武林罕睹的轻功绝技“寒蝉曳校”,以湖面的四艘快艇为著力落足之处,掠至“水上擂台”之上!立即气走神闹,不了不八地凝神卓立,就只这一手身法妙到毫颠、姿态极尽潇洒的轻功绝技,便已将四下群豪一齐震位!呆了一呆,方自轰然喝起彩来,而“太湖八寨”中武功最高的“白雪寨主”张明却被这夺人先声所震!气势先已弱了三分,几乎想来个虎头蛇尾,不战而退!
    这一阵自是气弱者败,本出数合,“小龙神”便已占尽先机,极其从容潇洒地便在第二十招上,以一式“石破天惊”夹以“龙尾挥风”的“拳掌双攻”,将张明劈落湖水之内。
    这一阵胜负定后,本已微露焦急之态的“蓝龙”龙振天便再也沉不住气,霍然长身而起,隔着一段湖面,便已朗声说道:“古少侠绝技果然惊人,龙振天先来领教领教古少侠的暗器功夫。”
    说声未了,顾长的身形,便有如一只蓝翎长箭,冲天而起,双掌微扬。“小龙神”古北书虽然远隔在十丈开外,但听这近来在江湖中以硬手著名的人物,既然已说出要领教自己的暗器功夫,此刻必定有极其霸道的暗器射出,于是身形略带惊惺地向旁一闪,哪知龙振天双掌扬处,是空空无物。
    龙振天一掠冲天,凡达三丈,但身躯凌空,仍挺得笔直,微一停顿以后,突地变得头下脚上地斜斜冲下,眼看已将冲入水中,突又凌空一个翻身,脚尖恰好找着一艘快艇,艇上操浆之人,猛觉一股大力袭来,快艇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数丈,而“蓝龙”龙振天却已飘落至“水上擂台”之上。
    这一手轻功的曼妙惊人,又何止比方才“小龙神”的“寒蝉曳枝”高明百倍,一阵彩声过后,龙振天却负手朗声笑道:“古少侠功夫虽佳,临事却欠镇静,试想龙某方才纵然发出暗器,但世间又有何种暗器能相隔十大伤人,暗器功夫,首在目力,龙某方才所说要领教古少快的暗器功夫,亦是此意。”。
    这一番听来轻描淡写,其实却是讽刺入骨的言语,直说得古北书面颊发红,作声不得。
    默然半晌,突抱拳道:“弟子不必和前辈再切磋功夫,就单只这口舌之能。已比前辈差得太远,弟子自认不是前辈敌手,是以甘拜下风。”
    长身一揖,转首掠下快艇,居然就要认输而去,这不但大出龙振天意料之外,竟看得四下群豪莫测高深地纷纷议论。
    有的自然会暗中盘算古北书懦弱无能,不战而降,但大半久走江湖的武林豪杰,却不禁挑起拇指,大力赞他这一手露得聪明已极,不但让龙振天赢得毫不光彩,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但“蓝龙”龙振天走南闯北,既能统率太湖群豪,岂是简单人物,微微一愕以后,突地仰天长笑起来,大笑着道:“古少侠目力镇静虽然较差,但就凭这份聪明机警,龙某断言将来必非池中之物,年青人若都有古少快这份聪明,不知要少吃多少苦头广“五湖龙王”萧之羽剑眉微剔,正待长身答话。哪知船侧不远处竟传来一阵咯咯的娇笑,萧之羽转目望去,却见池那虽因自小娇纵,是以略嫌孤傲,但聪明委实超人一等的妹妹娇笑着道:“龙蛇主当真口若悬河,若是武林中人,都有龙舵主这殷口舌功夫,只怕世上再也没有一个愿意去苦心学武的了。”
    不但立刻还以颜色地反唇相讥,而且语意之尖刻,更在龙振天之上。
    龙振天剑眉一轩,目光闪电般掠到她身上,只见漫天清辉以及亮如白昼的灯光映影之下,一个满身粉红衣裳的绝色少女,正自面向自己含笑凝睇。不禁将胸中怒火,十中化去八九,但一时之间,却仍不知该如何回答人家的话。
    绝色少女一笑又道:“舵主若论口舌功力,我也自叹不如。但龙陆主如有心比比功夫,我倒愿意奉陪,只不过不知道鸵它是否肯赏光?”
    以“太湖八寨”的总舵主之尊,和一个钢人女子动力相牛,自然是胜之不武,败之蒙辱,这番话说得尤振天更加不知如何答复。
    绝色少女轻轻一笑,缓缓走到船头,口中仍慢条厮理地娇笑着道:“龙舵主若是不愿和我一比真实功夫,我自也不便勉强,因为我既不算水道上人物,更没有龙舵主那么伶牙俐齿。”
    她自己口齿犀利得已是令人难以作答,邮反而说别人“伶牙俐齿”,青衫少年听在耳里,不觉忘形一笑。
    笑声虽然轻微,但却已足够使龙振天将难于发泄的满腔羞惭和怒气,转移到他身上,他目中几乎喷出火来地厉声叱道:“你笑的什么?”
    青衫少年仔细望了他眼,随即转动目光,就似望他一眼,都觉得甚为不值似的,绝色少女“噗哧”一笑地说道:“难道人家连笑都不能笑么?”
    龙振天不但武功高,平日索以口才便捷自负,但此刻与这绝色少女对话,却似每讲一句,都要经过一番思索。
    满湖群豪,数百道目光,都凝注在他们身上,要知道此刻大会虽然已近尾声,但却是最慑人心弦的紧张之时。是以此刻无论有何举动,都当真可说是人人关心,个个注目。
    木然半晌,龙振天方自十分勉强地仰天大笑起来,一面口中说道:“在下问的是他,姑娘是他什么人,怎地竟代他说起话来?”
    绝色少女秋波一转,笑道:“我在对你说话,他与你何关,你怎地会找他说起话来。”
    青衫少年目光仰视天上明月,似乎他们所说的话,根本与自己毫无关系似的。
    一时之间,龙振天面上阵青阵白,几乎已被气得浑身颤抖地有口难言,却又不便当着满湖的群豪发作。
    哪知就在他心中空有满腔怒火,却自发作不得,极其尴尬的情况下,群豪之间突然发出一阵惊讶的骚动之声,引得大家一齐转目望去,却见远处湖中,如飞驶来一艘大船,乌桅白帆,白帆之上,却写着斗大三个黑字:“雪海杜”!
    月光之下,不但这三个斗大黑宇,极其清晰,就连船首卓立的一个身材高瘦如竹、长发披肩、顶束银箍,打扮得极其诡异的白衣人影,也依稀可见。
    船方驶近,这白衣怪客已自桀桀怪笑地戟指萧之羽说道:“萧舵主你聚会群雄,共选水道盟主,怎地偏偏忘了区区在下?”
    话声方落,枯瘦的身躯,竟自有如一截寒竹般笔直掠起,双腿跃、一纵,但见白衫飘飘,长发飘动,便已落在“水上擂台”之上。
    这白衫怪客不但装束诡异,面容更是生得无法描模的丑怪难言,高颧削腮,鹰鼻鱼口,偏偏来语先笑,笑声更是令人听得毛骨悚然。
    群豪虽都久闯江湖,但却十之八九,都不知此人来历,只有那青衫少年一眼瞥见白帆上的:“雪海杖”三字时,目光似有光辉闪过。“蓝龙”龙振天正自一腹怒气,无处发泄,轩眉怒喝道:“今日请的英雄豪杰,朋友是何身份,如此闯来,难道将我等全没有放在眼中么?”
    白衫怪客桀桀一阵怪笑,上下打量了龙振天两眼,阴侧侧地说道:“如此说来,在下不算英雄豪杰,是以根本不该参与此会了。”
    龙振天少年扬名,本就有几分狂傲之气,再加上此时心情本就极其恶劣,那还耐得这白衫怪客如此轻蔑的说话态度,冷冷道:“在下自入江湖以来,的确还未曾听说水道英雄中有阁下;宝么一号人物。
    白衫怪客仍自桀桀怪笑不绝,亦看不出他究竟是喜是怒。双眉斜扬,双肩一耸,桀桀笑道:“在下虽然算不得英雄豪杰,但此刻已经来了,阁下又当如何?”
    龙振天目光一凛,厉吨道:“来了就请你回去。”
    话完掌到,右手食、中二指,并指如剑,疾点向白衫怪客前胸“乳泉穴”。
    这一招看来平平无奇,其实意在掌先,含蕴不尽,一招之后,正不知藏有多少厉害后着,无论对方是招是架,立时便可转势变化。
    哪知白衫怪客笑声不断,全身亦似一无戒备,并丝毫没有闪避之意,只等龙振天一双铁指,已堪堪点到他胸前乳下,枯瘦如柴的胸膛,方自向后微微一缩,龙振天的一双铁指,不但部位巴只差寸许地够不上,而且前为已尽,新力末生,连变化都不可能。
    此刻只要这白衫怪客一加还手,便可制得先机,龙振天大惊,仰身“金鲤倒穿波”,刷地向后掠去一丈,心却已被吓得砰砰直跳。
    哪知这白衫怪客竟仍桀桀怪笑地负手而立,丝毫没有还击之意,口中并极其轻视地说道:“孺子无知,虽然言语无状,我也该暂且先让一招,免得武林同道说我以强凌弱,以大压小。”人高志做的龙振天怎能受得住这般讥嘲笑骂,大喝一声:“大胆狂徒,与本舵主纳命来!”
    喝声之中,身形顿起,右手化指为掌,斜肩带背,一掌劈下,掌风虎虎,掌势威猛,哪知掌到中途,突地化直劈为拉切,“万里它帆”竟变做“横江铁索”,左掌本自才动,此刻却斜斜一掌,当头向这白衫怪客的肩颈之间劈下。
    这一招两式,当真是变幻莫测,快如闪电,要知以“塞北双龙”成名之速,倔起之快,岂有幸致之理,方才若非太以大意,也不致那般狼狈。
    哪知白衫怪窖仍然轻轻化开,口中并极尽挖苦之能事,说道:“这一招还真有几分路数,但掌未发,气已浮,如此临敌,岂有制胜之理,我看你还是好好再回去学上两年才是。”
    众人虽然对这白衫怪客的来历奇怪,举动不满,但见到方才还自凭着口舌制胜一阵的龙振天,此刻竟被人刻薄挖苦得怒发如狂.心中又不禁觉得有些可笑。绝色少女回转秋波,方待向身侧的青衫少年说话。
    哪知秋波望处,见他玉面之上,神色巳不似方才安详,而且剑眉徽皱,似正深思,进也不便打搅,依旧回首去看擂台上的大战。
    哪知就在她这目光微转之间,台上情势,巴自大变。
    月光之下,但见白衫人影,满台游走,竟将龙振天的蓝影,因在当中,连招式都无法如意施展。“蓝龙”龙振天,不到三十招,便被对方困住。虽然因他已被那白衫怪客激得怒火如狂。心情暴躁,心不定。神不静、气不稳,正是犯了武林交手过招时大忌中的大忌。
    但这白衫怪客武功之高,身法之奇,招式之怪,却仍令四下群豪耸然动容,相顾失色,就连“五湖龙王”萧之羽方才中存私心,想教龙振天在天下水道英豪前丢人现眼,但此刻却已不禁暗中盼望龙振天能反败为胜,脱困而出。
    他心中虽作此想,但情势岂能如他之意,武林高手过招,一失先机,便是败象,何况龙振天的武功无论内力、招式,俱稍逊这白衫怪客一筹,交手时间越长,他便越发不支,眼看已将不支落败,但他毕竟不是庸手可比,在如此危急之中,犹能作一次最后挣扎。
    突听一声清啸,龙振天竟自冲天而起,双掌一分,头下脚上地直扑面下。
    这一招“云龙探爪”,威力之大,果自不同凡响,与武林常见的“云龙探爪”之式,相去何止千里。哪知白衫怪客大袖微拂,身形竟如凭虚凌风一般,飘然飞跃,与凌空扑下的龙振天,正好一上一下地交错而过,而就在两人身躯相距不及一尺的刹那之间,龙振天突地一声惨呼,斜飞三丈,“噗”地一声,落入湖中,溅起满天水花。
    群豪一声惊呼,“太湖八寨”门下舵主,有的甩长衫,抽兵刃.有的连衣跃下湖中,但龙振天落入湖中以后.竟自始终踪影不见。群豪一齐大哗,但一来畏惧这白衫怪客武功委实太过高强。再来这些自幼在水上为生的人物.与半路出家的“蓝龙”龙振天,其实并无深交,是叫嚷尽管叫嚷,却无一人真的肯掠上擂台,与这白衫怪客动手。
    只见白衫怪客飘然落下以后,桀桀怪笑又起,又自若无其事地道:“萧舵主此次水上大会,湖、汀、河三道豪杰,棋已到齐,但苦没有海上之人前来凑数,似乎有些美中不足,足以在下方自兼程赶来,又听说会中将以武功高下,争取水道盟主。在下虽五这般雄心壮志,但心痒实在难抓,如不试上一试,只怕当真要寝食难安。”
    怪声微顿,桀桀怪笑道:“高邮、洪泽、洞庭、太湖、长江、黄河的英雄,再加上我这‘雪海’来容,可说是湖海江河,各色人物一齐来尽。天上月圆,地上人聚,如果再能选出一位武功真能压倒群豪的人物作为水道盟主,这倒当真是武林中一段佳话。”
    他旁若无人般地放肆言笑,却惊得四下群豪,一齐神色大变,“五湖龙王”萧之羽双目一张,极其惊诧地失声说道:“朋友大驾,来自‘雪海’,难道便是‘雪海双凶’两位前辈的门下么?”
    白衫怪客拊掌笑道:“不错,不错,萧舵主果真好眼力,在下杜灵,家师正是‘雪海双凶’!”
    众豪一听此人便是“白衣无常,笑面追魂”杜灵,心中更是大惊,只听他语声微微一顿,接着又道:“各位既已订下以武功高下定水道盟主究竟谁属,而且订下千古以来从未有过的以‘记分’来定胜负之法,在下自应一力赞成,此刻在下已胜厂一阵,还有哪位前来赐教,在下于此恭候!”
    语声落处,竟缓缓在这“水上擂台”之上踱起了方步来,群豪竟为其声威所慑,要知道海上豪杰参与“水道同盟之会”,本是天经地义之事,没有一人,能说出辨驳之言,“五湖龙王”俯首沉思了许久,似乎在暗中比较,自己是否此人敌手!半晌方自抬起头来,却听他那妹子已又娇声啼啼、莺喉婉转地说道:“雪海可算‘水路’,难道‘木鱼’也可以算做‘鱼’么?不通不通,不通已极,你若想来争这水路盟主宝座,最好还是等到‘木鱼’变做‘鱼’以后!”“笑面追魂”杜灵双眼一翻,仍然怪笑道:“人道好男不和女斗,在下部无这想法,男女俱都是人,本应一样地位,姑娘你说是么?”
    绝色少女心智虽然玲珑剔透,一时之间,却也猜不出他语中真意,只得等他语声微顿后接道:“是以姑娘若要和在下动手,自管来和在下动手,在下甚为欢迎,但这种无知废话还是少说为妙。雪海’不算做‘海’,难道还能算做地么!黄河结了冰,难道就不再算做‘河’么?”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直说得绝色少女微微一愕,四座群豪,见这伶牙俐齿的绝色少女,如今也算遇着了敌手,而且竟是这般离奇怪异的角色,却又不禁暗中吃惊!
    哪知当场情势,发展至此,已是瞬息千万,就在绝色少女这一愕之间,湖面水花,突地往上一涌,湖水中竟随之涌出一个直径约有一丈二三、表面漆得五色斑澜的木球!“笑面追魂”杜灵与绝色少女的对口好戏,虽然极其精彩引人,但群豪此刻目光,却仍不由自主地移至这五色木球之上!人人心中俱惊诧奇怪,这突由湖水中冒出来的木球,究竟有何用途?是何来历?
    这其间众人心中自有千百种不同的想法猜测,却再无一天能够猜到,木球出水以后,顶上竟自掀开一盖,球中竟突地钻出一个发鬃蓬乱、身上亦穿五色彩衣、身材长得肥硕如猪、怪得不能再怪的怪人!
    一头钻出木球以后,他随即仰天吐了一口又粗又重、几乎震得众人耳鼓“隆隆”作响的长气!双手微按木盖两侧,肥胖的身形便已离球而出,却恰似在这五色巨球以内,又钻出一枚五色圆球来!
    这枚大球凌空一“滚”,便已落到“水上擂台”上,“嘻嘻”一阵怪笑,张开有如鳜鱼般的肥厚嘴唇,却用尖细有如女子般的声音说道:“谁是‘五湖龙王’?快来向我东郭胜鱼道歉,否则我就一口大气,将你们这些帆船,统统吹到北海以外!”
    已将大功告成的水上大会,被那“笑面追魂”一揽,已将本自稳拥胜券的“五湖龙王”
    搅得三神暴跳,七窍生烟!
    哪知此刻又凭空钻出这样一个怪人,无头无脑地说出这般一番怪话!萧之羽自恃身分,虽然不肯失态,但已气得满面通红地说道:“萧之羽有何失言失礼之处,要向阁下道歉,还请阁下指教!”
    那自称东郭胜鱼、腹部突起如蛙的彩衣怪人,笑嘻嘻地伸出一双又肥又短的手掌,指着自己鼻子怪声笑道:“你聚集群豪,召开大会,怎地不送一份请柬给我?,我那‘井底虽无水’,难道我‘井底灵蛙’,便不是水路英雄?”
    众人看他神态举动,本已觉得他极似青蛙,此刻听他自报姓名,果然是蛙!而且还是“井底之蛙”!不禁又奇,又怪,又觉好笑。
    但“雪海来客”之外,居然又来了个“井底中人”,理直气壮地自称水道英雄,却不禁将个“五湖龙王”萧之羽气得有苦难言,哭笑不得,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心中直在着急,水上大会此刻被搅得七荤八素,等会若再钻出个如此怪人来,只怕一切计划,都要告吹!
    哪知事情果然被他不幸猜中。他念头尚未转完,湖面突地又有一大一小,两艘船只,破浪而来,大船在前,小船在后,两船相隔约有数十丈遥,小船来势极缓,大船来势却极速,眨眼之间,便巳来到近前,船上掠下一个黄麻布衣、头藏高冠、神态极其清奇飘逸的灰发老者。
    到得擂台之上,便四下长身一揖,不等别人发话,便已连声说道:“抱歉,抱歉,失礼,失礼,萧总寨主召开‘水—k群雄大会’,在下竟然毫不知情,一步来迟,有劳各位久候!”
    哪知又走来这样一位人物,而且亦是水道中人,众人心中已在奇怪,却听他语声一顿,又遭:“在下檀清风,久居花溪,承蒙朋友拍爱,赐我‘花溪隐侠’之号,‘侠’之一字,在下愧不敢当,英雄豪杰,在下亦自愧不如,但既吞为‘水’上之人,是以赶来凑凑热闹,至于‘水道英雄盟主’之位,在下却是从来未敢妄想的!”
    言语说得极为客气,却教“五湖龙王”萧之羽更加烦恼。哪知他话未说完,那艘小船已驶近,拥桨之人,不但似乎根本不溶水上操作,而且脚步亦站立不稳,但轻功却极高妙,轻轻一掠,便已纵上擂台,身形连晃,哈哈笑道:“湖海江河池溪井,同属水道,在下‘砚池醉客’,既属水路中人,不敢不来参与这‘水上群豪大会’,只是来迟许久,恕罪,怨罪!”
    又来一位“水上”人物,但“砚池”是在何处,谁都未曾听过,哪知道“砚池醉客”却已不等别人发话,便已自动解释道:“各位或许要问,‘砚池’是在何处,不瞒各位,‘砚池’便在区区在下身上”!”“砚池”居然在他身上,群豪不禁俱是大感不解地为之一愕,萧之羽却在自我宽慰地暗问自己:“湖海江河池溪井外,只怕不会再有第八种水了吧?”
    群豪一听这“砚池醉容”自称砚池在身上,一愕之下,“太湖八寨”之一,“紫霄寨主”梁启一,性子暴烈,在群豪愕然之中,大声吨道:“身上何有砚池?若是一派胡言,莫非欺水上无人么?”“砚池醉客”“嘻嘻”一笑,双眼斜视,当是醉态可掏,向“井底灵蛙”东部胜鱼一指,道:“这位朋友,虽然自称井底之蛙,见识似乎比阁下略高一筹,砚池虽小,但却是水!弱水三于。取一瓢饮,水多何用?”
    说着,衣襟无风自动,“刷”地掀起,一探手间,已然自身上取出了一方竟有三寸、长达六寸的端砚来,那端砚形式极为古朴,中心凹陷,却储满了浓得发光的墨汁!“砚池醉客”在取出那方端砚之际,并非是砚池向上,却是向下.池中墨汁,尽管流转不定,却没有一滴滴下来。湖上群豪,惧都见多识广的人物,一见这种情形,便知道“砚池醉窖”,确然不是等闲人物,这一手玄门上乘“无极气功”,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砚池醉客”
    ‘哈哈”一笑道:“砚池之中,水固然不多,但却春来不干,冬至不冻,任我横扫干军,仍是不变,难道我算不得水路上人物?”
    他这一番似疯似癫的话,听得人人皆是愕然!”五湖龙王”萧之羽心中已然怒极,但是却不露声色,反倒纵声高笑,道:“阁下说得妙,但今日我们互争水道盟主,每一帮惧派五人出场,新来的几位,只是一人,未免吃亏了些?”“砚池醉客”也是一笑,道:“只在艺胜,岂在人多!”虽是寥寥八字,但是语气极旺,群豪莫不耸然动容!“五湖龙王”萧之羽城府颇深,一见杜灵、东郭胜鱼、擅清溪、“砚池醉客”四人,全部在擂台之上,心中暗付,这四人个个身怀绝技,但看来他们也未必相识,何不令他们先自相残杀?心念转动,已然大笑道:“好一个只在艺胜,不在人多!”语声微顿,继道:“适才正在比试,是雪海‘笑面追魂’杖朋友胜了‘蓝龙’龙振天,请三位以到达次序,继续动手!”“五湖龙王”
    萧之羽一出此言,众人已知他的心意。本来,什么雪海、花溪、井底、砚池,哪里算得上是水路人物?
    若是真叫他们当了水道盟主,是个什么局面,简直无法想像,因此太湖、洪泽、黄河、高邮请帮水路英豪,虽然正在各争盟主,倒也同意萧之羽的办法,让他们来的人先动手。
    “五湖龙王”萧之羽一声长啸,立有一人,手持红旗,飞身而上,萧之羽一手接过,朗声道:“适才杖朋友已胜一场,这面红旗,理应归杜朋友所有!”
    手臂候地向下一沉,食中二指,夹着了旗柄,突然向上一扬。“飒飒”风声,应指而生,那面红旗。竟被他一扬之间,化成一缕红虹,直飞向空,在三丈高下的半空中顿了一顿,带起一阵锐利的嘶空之声,直向杜灵来船之上,电射而出。“噗”地一声,正好插在那艘船的乌桅之上,白帆红旗,相映得色彩鲜明,刺目已极!“五湖龙王”萧之羽坐处,离那乌桅,少说也有二三十丈。但是他弹指之间,便将轻飘飘的一面红旗,送到了桅顶!
    这手上乘已极的功夫一露,满湖之上,尽是彩声,很久才静了下来。“笑面追魂”杜灵扬声一笑,道:“多谢主人所赐,在下已得一分,这位东郭先生”
    手一指,便指住了自湖底泛起的“井底灵蛙”东郭胜鱼,东郭胜鱼身形微挫,突后退一步,发出“哈哈”两声怪笑,宛若蛙鸣,嚼起肥唇,声细却如女子,道:“请赐招!”“笑面追魂”杖灵见对方身形如此怪异,也是不敢怠慢,衣袖一束,一声长啸,啸声未毕,湖水竟起涟漪,眼看两人将要动手,忽然远处,又有啸声传来。
    其时,“笑面追魂”的啸声,还在半空荡漾不绝,震得入耳鼓发响。
    那啸声虽然从极远之处传来,细如游丝,但是才一入耳,却反比杖灵所发啸声,还要惊人!
    杜灵将已扬起的衣袖,突然一收,向后一退,东郭胜鱼也是“咯”地一声怪叫,向后一跃,看他身形,极是缓慢,而且落在擂台之上,还带起“蓬”地一声,像是丝毫不会武功的人一样,但当他跃在半空之际,却是载沉载浮,犹如纸扎的一样,身法怪异之极,根本看不出是何门何派的功夫。
    那啸声一起,“五湖龙王”萧之羽心中又是一凛,知道又有高手赶到。
    萧之羽心中啼笑皆非,事起之初,做梦也料不到自己这个水路英雄大会,会引来这许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怪客!
    但他随即又心中自我安慰,因为除了湖海江河池溪井外,只怕不会再有第八种水了。
    群豪听得啸声,也是心中愕然,只听啸声乍起之际,若隐苦现,若断若续,细若游丝,但晃眼之间,便如万马奔腾,展布极速,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
    群豪放眼望去,只见湖水荡漾之中,一个身披青衫、身材中等、面上笼着青纱、看不清面目的人,竟然踏水而来,湖面在他脚下,宛若为利箭所射一般,疾分而开,而那人来到擂台之旁,突然身子一跃,人已跃上了擂台,看他足下,确是没有任何物事的凭藉,的的确确,是踏水而至!
    此际湖面之上,何止数百人之多,但那青衫怪客一到,却立时寂然无声。
    他那“凌波飞步”的绝顶轻功,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听说以外,谁也没有见过!
    如今一见,人人皆被震慑,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只见那青衫怪客仰面发出两下笑声。道:“可笑!可笑!”“五湖龙玉”萧之羽身为洞庭湖主,又是发起此次大会的人,心下虽是惊骇,却不得不勉为应付道:“朋友何来,有何可笑?”
    那青衫怪客突然一个转身,青纱面罩之内,射出两道冷电,直逼“五湖龙王”萧之羽。
    “五湖龙王”萧之羽身为洞庭湖主。一生厕身于武林争霸残杀之中,什么样的阵仗未曾见过,是个身临刀林剑池,也不会皱一皱眉头的人物,但被那青衫怪客国射冷电地……扫,竟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
    青衫怪客目光不眨,道:“阁下想必就是此次大会的发起人!”
    萧之羽道:“朋友猜得不错,在下萧”
    青衫怪客竟不等萧之羽将姓名报出,便又是一阵狂笑,将萧之羽的语声,全都盖了下去。
    湖上群豪,一见那青衫怪客作出如此不合江湖规矩的行动来,尽皆愕然,萧之羽虽然刚才曾亲见来者之能,也不禁脸色一沉。
    那绝色女子眼见哥哥被辱,也是秀眉微轩,脸现怒容!
    但青衫怪客却根本不给人以发声的时间,笑声甫毕,已然声如鹤映,朗声道:“我来问你,天下之水,从何而来?”
    这一问,令得人人均是一呆。
    萧之羽无法回答,满湖群豪,也是无从答起,一时之间,静到了极点,只有那青衫怪客的“嘿嘿”冷笑之声,刺荡着每一人的心灵。
    静了片刻,那绝色少女,突然站起,娇笑一声,慢声道:“这位朋友问得好!但却也易答,天下之水。不论江、河、海、湖、井、池、溪,自然都是天上雨水,集汇而成的!”
    绝色少女轻轻巧巧,便将那青衫怪客的问题回答了,群豪这才松了一口气。“五湖龙王”萧之羽也趁势道:“舍妹所言不差,不知阁下为何有此一问?”
    青衫怪客候地纵声长笑,道:“你们既知天下之水,皆从天上而来,为何还要争什么水道盟主,夺什么水路英雄的领袖?”
    萧之羽沉声道:“此话怎讲?”
    青衫怪客道:“你身为此会发起人,却不请我来主持此会,就水道盟主之位,可知见识孤陋,区区正是‘天雨上人’,家居昆仑绝顶,天雨峰上,难道作不得水道英雄的盟主?”
    “五湖龙王”萧之羽再也未想到,除了江河湖海池井溪之外,还有人人皆知的第八种水
    雨!
    而居然还有人叫作“天雨上人”,身在天雨峰上!
    他立即勉强一笑,道:“阁下既然来此,自然可以一争盟主,但如果想不动手与众人见一高下,只怕无此容易之事!”“天雨上人”哈哈一笑,道:“好哇!”
    他此时站在那水上擂台中心,一声甫毕,身形便动,群豪看来,只觉他突然不见,化为一蓬青烟,在水上擂台四角,疾如旋风地转了一转,只听得“噗通”、“噗通”四声响,站在擂台四角的“笑面追魂”、“花溪隐侠”、“井底灵蛙”、“砚池醉客”四人,全已跌入水中,只剩他一人在擂台上,负手傲立!
    四人落水之后,略一沉没,“笑面追魂”杖灵首先跃出水面。奋身一跃,便到了他赶来的那艘船上,其余檀清风和“砚池醉窖”,也相继爬起,到了船上,东郭胜鱼身作蛙跃,仍回到了那大彩球之内,四人一言不发,立即远离了开去!“五湖龙王”萧之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四人之中,旁的三人,名不见经传,还不怎样,那“白衣无常,笑面追魂”社灵,却是近年来名震江湖的人物,也是一个照面,便被这自称“天而上人”的怪客迫入水中,连怎样落水的也未看清,如果不是亲眼目睹,这种事简直不能够为人所信!“天雨上人”负手傲立半晌,又“嘿嘿”冷笑几声,道:“照这次大会规定,胜得十场的,便可以为水道盟主,但不知若是无人再敢下场,又该如何算法?”“五湖龙王”萧之羽心下暗中着急,本来,他自信水路英雄之中,自己的武功,虽已是顶儿尖儿,但二妹萧湄,却更胜一筹,只要她一出场,水道盟主之位,便可稳稳落在洞庭身上,所以才有侍无恐,可是眼前这个“天而上人”,不但自己胜他,毫无把握,连萧湄能否胜他,也是难说!
    心中一面想,一面斜斜地向萧循望去。萧湄艳比芙蓉的脸上,杀机隐现,扬声娇笑,道:“湖上英豪,何止数百,人人皆想争雄,焉有就此算数之理?”“天雨上人”目射冷电,直迫萧湄,道:“姑娘是哪一帮人物?”
    萧湄“格格”一笑,道:“我是洞庭湖的,上人可要和我动手?”“天雨上人”衣袖微拂,群豪全都看得清楚,就在他衣袖漫不经意地微拂之际,水上擂台的周围,便已激起无数水柱,一时淅淅沥沥,像是下了一场小雨!
    这种内家无上气劲,也是只听人说,谁也没有见过!“五湖龙王”萧之羽心中暗叫一声;“罢了,只怕今日争雄取胜,已无可能。”“五湖龙女”萧湄见了,芳心也自暗惊,正在紧张万分之际,忽然听得那青衫少年“呀”地一声,道:“萧姑娘,像你这样冰肌玉骨的佳人,也要置身杀戮争夺之中,岂不是有负上天一番苦心?”
    这时候,湖面之上,虽然极是平静,山光水色,风景佳绝,但是却隐含杀机,人人都知道一个不好,湖水不难被染成血红!
    可是那青衫少年却在这个时候,讲出这种酸气冲天的话来!
    一时之间,人人都向他望了过来,青衫少年一双明目,却仍是注在萧湄身上,萧媚展瓢微笑,娇艳欲滴,道:“你只管看热闹好了!”
    青衫少年却自绣墩之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衫,道:“萧姑娘,在下下去,对那位先生说一声,叫他不可向萧姑娘动手,萧妨娘意下如何?”
    看他行动言语,全像是丝毫不知武林规矩的人,但萧媚却在他讲话之际,和他目光相接触,只觉得他双目之中,精光内蕴,整个阵子,像是涂着一层银辉,心中不禁一动,暗付这迂腐青年,身处这样武林罕见的场面之中,竟然毫无惊疑之色,莫非正是身怀绝技的异人?
    她“格格”清笑,道:“也好,恐怕他会听你的话也说不定哩!”
    那青衫少年的话,奇到了极点,可是萧湄竟然答应他的请求,也可以说,奇到了极点!
    “五湖龙王”萧之羽甚至不顾身份,道:“工妹不可乱来!”
    但萧湄却只是情笑不已,道:“哥哥,人家效毛遂自荐,自动请缨,难道我好意思拒绝么?”
    青衫少年在船上摇头晃脑,道:“言之有理哉!言之有理哉!”
    背负双手,竟然大踱其方步起来,众人俱都看着他,忽然见他一步踏向舷外,一个踉跄,便向湖中,直跌了下去!
    虽然情势严重,但见了这等情形,众人也不禁哄笑,那大船船头到湖面,约有文余,众人哄笑未毕,青衫少年已将触及湖水,眼看要遭没顶,但突然间,竟而一个翻身.人已站在水面上!
    哄笑之声,突然停止,就像是刹那之间。发出笑声的人,都突然死去一样。
    刚才见过“天而上人”“凌波飞步”,群豪已然叹为观止,但“无雨上人”也不过是如飞驰来,如今这青衫少年,却是一动不动地站在水面上!
    虽然同是“凌波飞步”绝顶轻功,但相形之下,却是青衫少年胜出多多!
    但是这青衫少年确是侗悯儒雅,无论你具何等慧眼。都只可能当他是一个读书公子,而无法知道他是身怀绝技的武林中人!“五湖龙女”萧湄,是何等冰雪聪明的人,也只不过是刚才和那青衫少年四目交投的时候,发现青杉少年眼中有一层异样的光辉,所以才想到他可能是武林中人,但是也想不到他一身功夫,俊成那样!
    湖水盈盈,群豪寂然无声,“天雨上人”两眼如电,罩在那青衫少年身上。
    青衫少年却仍是若无其事,轻轻巧巧,向前踏出一步,高吟道“劳草连天暮,斜日明灯洲,懊恨东风,恍如春梦,匆匆又去,早知人病酒,酒更添愁!”一面高吟,一面又向前跨出了几步,跟着来到水上擂台边上,身形突然拔起,恍如风拂垂柳,摇摆不定,已然站在水上擂台边上。
    那“天雨上人”实际是武林中极其有名的一个人物,只因他此时青纱蒙面,是以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还当他真的是,“天雨上人”。
    但这时候,“天而上人”心中也是大为犹豫,自己隐居极荒,数十年苦练之功,才练成了人间罕见的“凌波飞步”绝顶轻功,只当从此天下独步,怎知这看来二十左右的一介书生,不但也会这“凌波飞步”功夫,而且尚在自己之上!
    照那青衫少年的功力来看,若没有四五十年苦练,根本不可能达到,但他却是如此年轻……“天雨上人”心中,立刻想起一件事:昔年“天香娘子”所遗的三件异宝!那三件异宝,一是成为两年来武林中的大疑问,谜一样的“丹桂飘香赏月大会”的主角“拈花玉手”。另外两件,是“夺命黄蜂”和“驻颜丹”。
    这三件异宝,究竟落在何处,人言人殊。
    这个青衫少年,功力与年龄这佯不相配。难道是“驻额丹”的功效?
    闻说那“驻颜丹”,只要连服三枚,便可永驻青春!
    如果是依靠了“天香娘子”三件异宝之一,“驻颜丹”的功用,才使得他变得如此年轻的,那么对方又是仍什么人呢?难道他便知那三件异宝的下落?“天雨上人”心中迅速地想着,青纱面罩之内的一张怪脸,已然隐露杀气。
    但是那青衫少年,却仍是那么从容,向“天而上人”轻轻一揖!“天雨上人”只当他乘机偷袭,身形掣动,一溜青烟,便后迁丈许!
    但是青衫少年却轻飘飘地,毫无劲力发出!“天雨上人”青纱面罩之内的两道浓眉,候地一竖,但未待月四,青衫少年已然发话,自己处处均被对方制住了先机。
    只听得青衫少年缓缓地道:“阁下自称来自昆仑‘天雨峰’,那‘天雨峰’名不见经传,想必一定是世外桃源,洞天福地,又何必来此争夺什么水路英雄盟主?若阁下不是来自‘天雨峰’,那自然又当别论!”
    青衫少年讲来轻描淡写,但他的话却令得群豪心中一亮!
    昆仑山“天雨峰”?“天雨上人”?
    这都是闻所末闻的地名和人名!“五湖龙王”萧之羽“嘿”地一声,道:“原来阁下易名而来,莫非是另有苦衷么?”“高邮湖”的易大舵主,也“哈哈”大笑道:“这可新鲜透顶!想不到我们水上人物聚会,还会将其他人物,都引了来!”
    青衫少年淡然一笑,道:“水道盟主之位,能够统率天下水路英雄,自然难免有人觊觑,这又何足为怪!”“天雨上人”冷笑连声,笑声冷峻,在湖面上迅速展布,道:“然则阁下又是何人?”“天雨上人”如此问法,分明已然承认了他根本不是来自“天雨峰”,也不是什么“天雨上人”!
    萧之羽吨责一声,立时有四五十艘小船,划了出来,将水上擂台团团围住!”
    青衫少年却视若无睹,道:“我么?随风飘流,身如转蓬。既无姓名,亦无住址!阁下若肯听我一劝,离歼洞庭,我们便对作个朋友,阁下若不肯听我所劝,我也无能为力!”
    这几句莫测高深的话,更说得“天雨上人”心中怦然,眼中精光陡盛,道:“要将我请出洞庭,田陷没有那么容易,你既上了擂台,为何还不动手?”
    青衫少年摇手道:“要动手么?”
    那情形像是十分害怕。“天雨上人”身躯一拧,双臂微分,身子候地移前文许,双掌连扬,狂飙骤生,水上擂台四周,立时水柱连天,声势之猛,无以复加!
    在水柱激升,化为水烟之际,群豪只见那青衫少年,身形向旁一侧,在水烟之中,葛地起了一股无形大力,将“天而上人”激起的无数水技,全都撑在那无形的力幕之外!
    并还将水珠纷纷震出去,犹如突下骤雹,水滴落在湖面上,“铮铮”有声!“天雨上人”一招得手,脚踏迷踪,身形疾转,右掌似砍似削,卷起狂风怒飘。重又飞到。
    青衫少年行动仍极是从容,向后微微一侧。“天雨上人”只觉得他一侧之间,似有一股无形大力,将他的掌力,向旁牵引开去。“天雨上人”心中猛怔,自己的掌力,已然达到裂石开山的地步,若是对方硬以真力和自己对掌,事情还不足怪,但对方竟能在随意转身之间,将自己的内力牵引过去,莫不是淹没已久、只听传说的无上绝顶神功,“震天干引神力”?“天雨上人”立即收掌,身形后退,他此来本是想夺得水路英雄盟主。这样,可以在他纵横江湖,无恶不作这一点上,有极大的帮助。
    但是眼看盟主之位在握,却又不明又白地闯出了这样一个青衫少年!
    身形后退之后,“桀桀”怪笑,道:“想不到昔年独步天下的无上神功,‘震天千引神力’重见今日,阁下究竟是何人,难道竟一吝相告么?”
    那青衫少年的面上,一直淡雅无比,像是与世无争一样,就算他和“五湖龙女”萧湄对相之际,也只不过眼中射出异样的光彩而已。
    但此时,一听得“天雨上人”道出了他所使武功的名称,脸上却突露惨厉之极的神色,好一会才平复了下来,刹那之间,判若两人,道:“你既能识得我所使是‘震天千引神力’,敢问你是何人?”
    两人在水上擂台上,虽然只动手过了两招,但是双方所使,却会是惊世骇俗、见所未见的绝顶武功,但他们却全不知和自己动手的是谁。而要努力地去探测对方的来历,以作应付!“天而上人”青纱面罩内的脸色一惊,心中暗道:“不好!自己一时口快,道出了他‘震天千引神力’,并世武林中人,能知道这个名称的并不多……”
    念头一转,立时哈哈大笑,道:“‘铁肩赛诸葛’之名,你可曾听说过?”“天雨上人”这句话一说,群豪立时愕然,“五湖龙王”萧羽“啊”地一声。道:“你是‘铁扇赛诸葛’胡子玉?”“天而上人”却是不置可否。
    青衫少年纵声大笑。道:“‘铁扇赛诸葛’胡子玉一目已眇,一腿已跛,腿跛许遇名医,得以治愈,但这砂去的一目,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复明,阁下敢将罩面青纱,挑起一看!”
    讲到后来。语气冷峻已极。
    青衫少年在习那“震天千引神力”之际,传他“震天干引神力”之人,曾说如能在一招之中,便认出这“震天干引神力”的。并世之间,只有寥寥数人!“铁扇赛诸葛”胡子玉虽是其中之,但还有两人,却是他不共戴天的杀父大仇,是以青衫少年,才面容突转惨厉,逼问究竟!”天雨上人”听青衫少年要他挑起面罩一看,“桀桀”怪笑声中,突然向前跨出两步,手掌微微一扬,便有一蓬紫星芒雨,暴射而出,众人只觉眼前一片紫光闪映,那一蓬紫星,已然结成一片光幕,去势迅快激厉已极,向青衫少年,当头罩下!
    变生肘腋,那莲紫屋才现,群豪之中,已有不少人发出声声惊呼!
    那些惊呼声,倒不是为这青衫少年的安危而发,而是悟出那篷紫星。正是“雪海双凶”,大凶“玄冰怪叟”司徒永乐的“玄冰神芒”!
    那天山“雪海双凶”,大凶“玄冰怪娶”司徒永乐,二凶“雪花龙婆”华青琼,这两人在江湖上享有何等名声,如今突然“玄冰神芒”在洞庭湖上出现,“五湖龙王”萧之羽这样的人物,叫了一声以后也瘫在金交椅上,出不了声!
    眼看那片紫幕,在青衫少年头顶。电簇飘急地转了两转,“轰”地一声,如正月里的花炮也似,突然爆了开来.向青衫少年宜去!“五湖龙女”萧湄倏地站了起来。
    可是晃眼之间。急压而下的“玄冰神芒”,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光快的。也只看清紫光突然收敛,向青衫少年右手飞么。
    而青衫少年手上,则持着一双通体莹白、闪闪生光,乍看似五,细看却又不是,拇指、食指微曲,其余三指较直的玉手。
    在玉手之上,如蚁附腥膻,蜂集花蜜,密密麻麻,黏满了寸许长短,细如牛毛,紫光闪闪的“玄冰神芒”!
    这一刹那间的变化,惊得人人目瞪口呆,连假冒“天而上人”之名而来的北天山“雪海双凶”,大凶司徒永乐在内!
    静了好一会,才有人叫道:“‘拈花玉手’!‘站花工手’!分水避火,暗器无功!
    ‘拈花玉手’!”
    此次聚集在洞庭湖上的水路豪杰,武功尽管不算太高,但全都见闻广传,武林异宝,“天香娘子”所遗的“拈花玉手”。更是人人皆知。
    为了这只“拈花玉手”,两年前,“三绝先生”公冶拙曾在丹桂山庄召开“丹桂飘香赏月大会”,声言谁的武功最高,便可持有这双“拈花玉手”。
    可是结果,丹桂山在上的“丹桂飘香赏月大会”,经过情形,究竟如何,除了曾经参加这次大会的人以外,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
    这是武林中最大的谜!
    同样地,“拈花玉手”的下落,也成了一个谜,但如今却突然在这个谁也没有见过、来历不明的青衫少年手上出现!
    众人哄闹声中,“玄冰怪叟”司徒永乐尽管心中吃惊,但是却依然发出震人心魂的怪啸声,将众人的呼叫之声,尽都压了下去,道:“想不到‘天香娘子’所留的‘拈花玉手’,原来落在你的手中,拿过来!”一言甫毕,五指如钩,荡起一阵锐利已极的嘶空啸声,直向青衫少年的脉门抓到!
    青衫少年竟如悟然不觉,两眼定注在“拈花玉手”上的玄冰神芒上,突然发出了一阵惨厉已极的笑声,笑声未毕,司徒永乐五指已将要触及“拈花玉手”,青衫少年手腕随意一震,突然激起干旋玉光,在司徒永乐五指隙缝之中,“刺”地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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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雪海双凶
    司徒永乐心中一凛,立即改抓为掌,如排山倒海,疾涌而出,突然将青衫少年“腾”地震退一步!
    但同时也听得“嗤噬”地一声,他的蒙面青纱,也已被“拈花玉手”撕了下来。
    两道浓眉,一张马睑,脸色阴沉之极,正是青衫少年做梦也见不到的、不共戴天的仇人,“玄冰怪舆”司徒永乐!
    青衫少年哈哈大笑,语音凄厉无比地道:“想不到不用我北上天山跋涉,便与你在此相见!”
    在船上的“五湖龙女”萧湄。只见青衫少年被蒙面怪客司徒水乐一掌震退,极其关心地问道:“你,你受伤了没有?”
    青衫少年却像聋了一样,双眼精芒四射,停在“玄冰怪舆”身上。
    萧媚美丽的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她心中暗念: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对他那样关心作什么?他会领你的情?
    默默地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
    司徒永乐仰天一笑,道:“你身中我‘玄冰神掌’,尚敢自夸?”
    萧湄心中刚决定不要对这个青衫少年太关心,可是一听“玄冰怪舆”之言,又是一凛,武林中传言:“‘玄冰神掌’,见于不见午!”立时涌上她的心头,她娇秀的脸上,不禁浮起了焦急的神色……
    青衫少年却毫不在意,只是喃喃地道:“我终于找到他了!”
    随手一抖,粘在“拈花玉手”上的“玄冰神芒”,立时散落,纷纷跌落湖中。伸手人怀,取出一只铁指环来,套在右手中指之上。“玄冰怪舆”司徒永乐浓眉“候”地一竖,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
    青衣少年抬起头来,道:“不错,是我!”
    只听得“锋”地一声龙吟,悠悠不绝,他左手上多了一柄形如锈铁,色作漆黑,形式奇古的古剑!“玄冰怪叟”司徒永乐而色又变,青衫少年顺手一抖,手中古铁剑幻出点点墨星,向司徒永乐当头罩下!
    每一点墨星,俱都激起嘶空之吉!
    司徒永乐大袖飘扬,身子一转,已然脱出了古铁剑的那一招“满天星雨”,厉声道:
    “小子,看你身后的是谁?”
    青衫少年猛地一怔。北天山“雪海双凶”,向称焦不离孟,行坐起止,绝不分离,难道二凶“雪花龙婆”华青琼已然悄没声息地掩到了自己的身后?“拈花玉手”向后一撩,王光千旋,古铁剑剑尖向上一挑,宛如手中起了一条墨龙,“独姚天梁”刺向司徒永乐。
    青衫少年两招甫一使出,只听得身后“格”地一声怪笑,身形立时一退,只见一个满头白发飞舞、握着一根九曲十弯墨形拐杖的老太婆,已然站在自己的身后,拐杖微一摆,已然封住了“拈花玉手”的进势!
    同时,只听得一声娇吨,道:“两打一,好不要脸!”一条娇小人影,飞掠而下,正是“五湖龙女”萧湄。
    也就在此际,却又发生了一件谁也意料不到的事情!
    月色清辉,再加上灯笼火把,洞庭湖上,本来如同白昼一样。
    萧湄语声甫毕,眼见一片乌云,已将月华掩往,同时,满湖上千百盏灯笼火把,却在同一时候候地都熄灭了!突然之际,湖上变得漆也似黑!
    天上乌云盖月,当然是巧合,但湖上千百盏灯笼火把,同时熄灭,却不能说是巧合,虽然有些清风,但还不致于将千百火把,一齐吹熄,何况事起非常,事先根本一点迹象也没有!只有手执火把灯笼的那些人,感到有一阵劲风袭来,眼前便是一黑。其他的人,一点迹象也未曾看出!
    顿成漆黑世界之后,群豪立时大乱,只听得“五湖龙王”萧之羽、易大舵主等首脑人物的声音,大声呼喝:“掌灯,快再掌灯!”
    群豪的喧闹之声,也渐渐地静了下来,不一会,若干火把灯笼,重又燃着,乌云飘开,明月重现,湖上重又如同白昼,但当众人一起向湖面上看去时,个个全都张大了嘴,合不拢来!“五湖龙五”萧之羽别出心裁、亲自督造的那座水上擂台,竟然已不知所踪!
    只是在原来是水上擂台的湖上,飘着不少木材,而刚才在水上擂台上面的那青衫少年、“五湖龙女”萧帽、以及北天山“雪海双凶”司徒永乐和华青琼,也全都没有了踪影!
    从飘浮在原来水上擂台周围的那些木材来看,显然水上擂台已被人拆去,“五湖龙王”
    请之羽满腹疑惑!谁能在片刻之间,将那么坚实、全用铁箍箍起的一座擂台拆去?
    湖面之上,一时间静到极点,“五湖龙王”萧之羽想起妹妹也失踪,大声道:“快派五十小艇,一百潜水人,搜寻二小姐的下落,不论死活,找到为止!”
    洞庭湖水寨中的人,平时就训练有素,萧之羽一声令下,立出动。只见五十只小艇,飞也似地划了开去,一百以潜水功夫!见长的人,也全都穿上鱼皮水靠,跃下水中,满湖搜寻。
    但是直到天明,青衫少年、“雪海双凶”和萧湄四人,还是踪影全无,只在岸边上发现那“砚池怪客”,在呼呼大睡!“五湖龙王”萧之羽垂头丧气,他怎么也未曾想到,为了要做“水路英雄”盟主,结果会闹出这样的大事来,甚至将武林中谈虎色变、久已隐居不出的大魔头“雪海双凶”引到!
    当时若不是那青衫少年出头的话,只怕事情要更难办,但那青衫少年究竟是谁?何以两年之前,“三绝先生”公冶拙在“丹桂山庄”上所举行“丹桂飘香赏月大会”,成了神秘的谜之后,那武林异宝“拈花玉手”、竟会突然在那个青衫少年手上出现?
    怀有这些疑问的,不只是“五湖龙王”萧之羽一人,而是所有参加大会的人全都在内。
    “五湖龙王”萧之羽闷闷不乐了一天、突然拍案而起,吩咐备船,他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几天之后,朝阳方升,金芒万道,映得千里江流,幻成一片金黄。
    一条江船,放掉东来,船头上站着一个身穿华眼、貌像威武的中年人。
    他正是“五湖龙王”萧之羽,九华山遥遥在望,萧之羽心情沉网。
    他在洞庭湖中,那次“水路英雄争夺盟主”大会,毫无结果,不了了之之后,一直未曾得到妹妹萧湄的信息。他想起当时奇怪的情形,葛地忆起了两年前的“丹接飘香赏月大会”。
    那次参加“丹桂飘香赏月大会”的,全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除主人“三绝先生”公治拙以外,其余为“京都镣局”总镖头“恨福来迟”雷明远,闽中大豪“闽中一剑”林清尧、鲁东一霸“峪山金眼神雕”向天飞等,连他自己,“五湖龙王”萧之羽在内,也全是武林顶尖几的人物。
    那次大会,突然成为武林中的谜,别的参加大会的人,可能知道,但“五湖龙王”萧之羽。却是一点也不知道!他参加了那次大会,却不知道那次大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点也不错。事实正是如此。
    两年来,“五湖龙王”萧之羽用尽心机,想向人打探那次大会的情形。
    但是参加过“丹桂飘香赏月大会”的人,不是避不见面,便是拒不肯言。
    别人以为“五湖龙王”萧之羽,也是从九华山“丹桂山庄”回来的人,他一定知道那次大会大概情形,也有人不断地间他打探,但他倒不是不愿说,而是切切实实地不知道,为了这件事,他妹妹“五湖龙女”萧湄还和他吵了好几次。“五湖龙王”萧之羽站在船头上,身沫朝阳,望着浩浩江水,回忆着两年前的事。
    那一天,正是八月十五日。
    各方高手,已然齐集,每一个人来到,都引起一番热闹,连久已隐迹江湖的侠盗,“铁扇赛诸葛”胡子玉也在内。
    各人面上虽都是窖客气气的,但是每个人的心中。俱都怀着鬼胎。
    谁都知道,这次大会,名堂虽然是’‘丹桂飘香赏月”,但主人“三绝先生”公治拙却有言在先,武林异宝,天香娘子所遗的“拈花五手”,已然在他手中,参加大会的人,不妨比试,谁武功最高,便可以得到那“拈花玉手”。
    本来,若能够在“丹桂飘香赏月”大会上,武功第一的人,天下本也罕有其敌。
    但是“拈花玉手”,却是武林中人人争夺的奇宝,武功高了还想再高,人人俱都觊觎这件异宝,希望仗着这件异宝,为自己带来更崇高的地位和武功。
    所以表面上各人寒喧客气,心中却将每一个人,全当作自己的敌人。
    而且,来参加大会的人更知道,“三绝先生”名拙实巧,极工心计,“拈花玉手”既然落在他的手中,他还肯以武功定得主,说不定其中另有诡谋,但是却没有一人,识得透他究竟是什么用意。
    与会客人,俱各位在“宾馆”,有专人招待。正式的时间是在月华上升之后,地点则是在“丹桂山庄”的广场之中,“三绝先生”公治拙已命人在广场周围,无数株桂枝上,挂起了各色各样的纸灯。
    当天黄昏,“五湖龙王”萧之羽出了宾馆,在山间信步而行。
    九华山风物灵秀,“丹桂山庄”本是在笔架峰山岭之上,萧之羽信步走去,走的正是上山的道路,不知不觉间,已然到了半山。
    萧之羽一望天色,夕阳西挂,红霞满天,有几朵乌云,周围金蛇乱窜,天色已将黑,若再不上山,只怕赶不上“丹桂飘香赏月”大会!
    正待上山,忽然听得附近林子之中,传来一阵凄抢欲绝的吟哦之声。“五湖龙王”萧之羽文武兼修,听出那声音吟的,正是一阙“八声甘州”:“寒云飞万里,一番秋一番搅离怀,向清堤跃马,前时柳色,今度葛莱。锦缆残香在否,枉被白鸥猜,千古扬州梦,一觉庭愧。
    歌吹竹西难问,拼菊边醉着,含寄天涯。任红楼踪迹,茅屋染苍苔。几伤心桥东风月,趁夜潮流恨入秦淮,潮四处引西风,恨又渡江来!”
    此时此地,这样凄抢的吟哦之声,“五湖龙王”萧之羽听来。也大感异样,面对林子,朗声发话道:“何方朋友,豪兴如此,可容萧某人打搅清兴么?”
    语毕,只听得林子中“悉索”一声,像是有人迅速高了开去,却并没有人回答自己的话。“五湖龙王”萧之羽,为人极是自负,“哈哈”一笑,道:“朋友不屑相见么?”
    身形如箭,足尖点处,“飕”地掠到了林子之中。
    林子中却是静寂无人,只是在两颗松树的树干上,发现了两只手印指甲长得出奇的手印。
    萧之羽一抬头,只见林子尽头,一条人影,快得几乎不像是人,正向外掠去。
    萧之羽雄心顿起,喝道:“朋友止步!”真气连提,也如飞赶了上去,那人影只是绕着林子打转,口中仍然是吟哦不绝,看那情形,他并不是在逃避萧之羽的追踪,而只是在自在地蹬方步。
    或者,萧之羽的追踪呼叫,根本不曾听在他的耳中!
    萧之羽心中“哼”地一声,突然一转身形,横空一掠,兜头迎了上去,喝道:“数次相唤,朋友何以不”
    话未讲完,那人疾电也似,迎面扑到。
    夕阳西下,天下昏暗,以“五湖龙王”萧之羽那样的眼力,也未曾看清那人究竟是什么模样,只觉得那人尚在三丈开外,但一股劲风,已然当头压到,力赛千钩,势如奔马!“五湖龙王”萧之羽连忙真气一凝,沉胯坐马,手腕翻飞,“呼呼”两掌拍出。
    可是他的掌力,才与对方身形疾飞听带起的那股大力相碰,便全被撞了回来,腕骨欲折!“五湖龙王”萧之羽心中猛地一凛,知道目己运了八成功力的掌劲,既然被对方如此轻而易举地挡了回来,那股劲力要是压到身上,不粉身碎骨者几稀!
    尚幸他极见机,见身旁有一技老粗的石笋,比人还高,疾忙身形飘动,向石笋旁飘了过去,才隐身在石笋之后,便听得“轰”地一吉,一股狂飘压到,石笋四面的树木,纷纷摧折,那么粗大的一枝石笋,也像是摇摇欲坠!
    萧之羽鼓定全身真气,以待迎敌,又听得“叭”地一声,起自头顶。
    抬头一看,只见一只瘦骨磷峋的手,五指如钩,正抓在石笋顶上!
    那只手,肤色如火,指甲长约两寸,也正是刚才萧之羽在林中看到的那只手印的形状。
    那石笋在那只手一抓之下,碎石骤雹也似地射了出来,萧之羽正隐身在石笋下面,一块碎石,呼啸飞到,正撞在他的“肩井穴”上。
    萧之羽全身真气早已鼓定,体逾金钢,但那枚石子一撞到,真气略散,“肩井穴”已被封住!
    萧之羽此刻,已然知道那人功力之高,简直匪夷所思,而自己穴道已被封佐,怕就要丧生在这九华山笔架峰上!
    然而那人突然长啸一声,萧之羽只见一溜黑影,电射而出,已然不见了踪影。
    萧之羽翻眼看时,那石笋经那人一抓,约莫有尺许长短的一节,已成粉碎,这一抓,要是抓在头上……萧之羽简直不敢设想。
    以“五湖龙王”之名,前来参加“丹桂飘香赏月大会”,但是却被封住了穴道,定在这里,被人看到,以后还怎么见人?
    因此萧之羽运转真气,冲击穴道,但也直在两个时辰之后,才将穴道冲开!
    其时,明月高悬,“赏月大会”只怕早已开始,“五湖龙王”萧之羽急急向上飞驰而去,然而到那广场,不由得一呆。
    挂在桂枝上的各式纸灯,全都破烂不堪,灯火熄灭,只有“铁扇赛诸葛”胡子玉手上,拿着一校比寻常火折大些的火折,发出光芒但也显得暗淡无比。
    在正中一张八仙桌上穿了一个大洞。
    参加大会的人,全都呆若木鸡地或站或立,一点声音也没有。
    萧之羽虽然不知道曾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也知道是发生了极不寻常的事!
    他没有出声,也僵立在广场上。
    不一会,胡子玉手上的火折,候地熄灭,只余明月清辉。照在广场上,照在残破的纸灯上,照在每一个面如土色的武林高手身上!
    静!死静!
    好一会,“三绝先生”公冶拙才长叹一声,道:“‘拈花玉手’,既已不在,在下这个“丹佳飘香赏月大会”,也就此结束,各位请回宾馆,休息一晚,明日公冶拙当在江边送客!”
    萧之羽听得莫名其妙,只有他一人,不知道曾发生了什么事。忙踏前一步,道:“公冶先生……”
    但“三绝先生”公冶拙竟然双眼无神,衣袖一拂,身形如飞,首先离了开去,众人也纷纷而散,一时之间,广场上孤零零地,只剩一上了萧之羽一个人!
    萧之羽只听得远远又有凄抢欲绝的吟哦声传来,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也不敢再在广场上逗留,回到了宾馆中。
    第二天,他起得迟了些,起来一看,其余人早已在清晨离去。
    萧之羽欲向公冶拙辞行,但“三绝先生”公冶拙托病不见!
    这就是两年前所发生的事,“五湖龙王”萧之羽,参加了“丹接飘香赏月大会”,但是却不知大会发生了什么事情!
    日头渐渐正中,“五湖龙王”萧之羽心头的疑惑,依然未解。
    他必须见到“三绝先生”公冶拙,因为他在洞庭湖召开的那次大会,结果也是这样的离奇,莫不是和上次“丹桂飘香赏月大会”,有什么连带的关系?事关妹妹的下落,他非要弄个明白不可!
    九华山影,已越来越明显,“大江一泻三千里,翻山云间九朵花”,诗仙李白所形容的景象,再贴切也没有,萧之羽却是满腹心事,无心欣赏这如画风景!
    蓦地,橹声效乃,一艘小船,破浪而至,船上一个衣衫破烂的落拓道士,手捧大红葫芦。那无篷小船,来得极快,一眨眼便掠过了大船!“五湖龙王”萧之羽向那无篷小船望了眼,只见那落拓道士,也正向他望来,目光如电,萧之羽心中一怔,只听得那落拓道士击舷高歌:“两只拳头握古今,到头来终需放手,一条扁担肩天下,又岂能永久不休息?哈哈哈,劝君莫求名与利,且与我放掉中流,对酒高歌声悠扬,随着江上轻风,四下飘散,入耳轻越,宛如龙吟!“五湖龙王”萧之羽心中一动,暗付这个落拓道士,一定也是武林异人!吩咐船家,赶了上去,但只赶出一里许,便见对面一艘大船,放了下来,船头上一个紫袍锦衣大汉,突向那艘无篷小船迎了上去,朗声道:“公冶先生仍然闭门谢客,施前辈请回!”
    萧之羽心中,又是一动,暗付原来那落扬道人,竟是江湖所传的“穷家帮”的“酒丐”
    施楠!
    但不知他来找公冶拙做什么?
    只听得落拓道人哈哈大笑,道:“孙二爷放心,区区在下,只求日日有酒,哪管什么春夏秋冬,‘天香三宝’!要求见公冶先生的不是我,孙二爷又弄错人了!”“哈哈”大笑之声,传了过来,又转过头来,似有意,似无意地向萧之羽一望。
    萧之羽本就吩咐船家,追赶那无篷小船,此际,正当无篷小船在那大船一旁,疾擦而过之际,萧之羽的船只,也已向那艘大船迎去。
    来得近了,“五湖龙王”萧之羽已看出那锦衣大汉,正是两年前在江上专司迎宾之责的孙正。“五湖龙王”萧之羽一向自恃身份,见了孙正这样的人物,更是态度傲然,微微地“哼”了一声,道:“公冶先生可在庄上?”
    孙正正打发“酒丐”施搞,突然听得有人问公冶先生,声音洪亮,虽然在这辽阔的江面之上,也震得人耳鼓嗡嗡发响,一听便知是内家高手。
    抬头看时,只见来船上一人,锦袍玉面,颊下略有微须,双目神色闪闪,看来不怒而威,神态极其威严庄重的中年豪客,认得是水路上赫赫有名的高手,“五湖龙王”萧之羽。
    忙在船头躬身道:“萧龙王,公冶先生吩咐,谢客不见!”
    萧之羽此次前来,志在必得,岂是孙正那么两句话便能打发得去的?“哼”地一声道:
    “公冶先生不见他客,却需见我!”
    孙正又躬身道:“公冶先生确是任何人也不接见!”
    萧之羽“哈哈”大笑,道:“难道有人来告知他‘拈花玉手’的下落,他也不见么?”
    孙正一听,怔了一怔,道:“孙某人不敢作主,只敢奉吩咐行事!”
    萧之羽的船,此时正好和孙正的大船,交擦而过,萧之羽一撩锦袍,身形微拧,“哩”
    地一声,已然落到了孙正的船上,道:“姓孙的,见不见不在你,你责任只是通报,多废话作甚?”
    孙正猛地一怔,面上神色微变,道:“公冶先生曾言,未得他应允者,敢带人求见立即处死,阁下何必逼人大甚?”
    萧之羽一声冷笑道:“我就直上九华山庄,看他如何说法!”“萧龙王,那我们却有阻拦之责!”“你敢!”萧之羽“哼”地一声,双拿一挫,手掌平翻,“呼呼”两掌,已然向孙正拍出!
    孙正侧身让过,萧之羽足踏迷踪,右手五指如钩,向外一挥,挥到一半,突然改挥为推,狂飘陡生,当胸推到!孙正刚才让过他两掌时,人已然到了船舷,眼看再避,人便要跌入江中,固然以他的水性而论,跌下江中,毫不要紧,但却也不甘心,两脚不丁不八站定,一掌迎了上去。“叭”地一声,双掌相交,萧之羽觉出对方内力不弱,立即一挥手,“腾”
    地一声,竟将孙正挥出丈许,直向船舱之中跌去!
    眼看跌进舱门,突然孙正像是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去路,候地停在舱门之旁,而舱门上所娃的门帘。也微微扬起。
    萧之羽是何等人物,一看这等情形,便知道舱中另有高手!哈哈一笑,道:“舱中朋友,何不到舱外来,阻止萧某人到‘丹桂山庄’?”一言甫毕,只听得船舱中传来两声咳嗽。一人道:“萧兄远道来此,本当相迎,怎奈公冶拙已然下定决心,不再见外人,萧兄请回吧!”发话的正是武林中闻吉色变,黑道上第一奇人公冶拙!
    萧之羽再也想不到“三绝先生”公冶拙。就会在船舱之中!呆了一呆。道:“公冶先生,萧某此来,除奉告‘拈花玉手”的下落以外,尚有一事请教!”
    公冶拙静了片刻,道:“公冶拙已对武林中多。不闻不问,萧兄不必再多讲了”“五湖龙王”萧之羽见公冶拙一再谢客,眼眉一竖,身形微拧,带起一股劲风,欺到舱前,手伸处已将孙正推开……边,一撩舱帘,进了舱中,停睛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船舱中坐着一个轻袍鹅冠,面容清瘦,身形顾长,年逾知命的长髯老人,看来简直是一个恫侗儒者,正是“三绝先生”公冶拙,但是在他身后,却还站着一个怪人!
    那怪人长发披肩,一身黄衫,身躯却宛如风中之竹,枯瘦无比,衬得那件黄衫,更显肥大。但装束打扮,虽是奇特,面容却甚清秀,顾盼之间,双眼神光闪闪,宛若利剪!“五湖龙王”萧之羽陡地一呆,因为那个怪人右手,持着一件奇形兵刃,乃是一把蓝光隐隐的大铁钩,正好勾在“三绝”先生公冶拙的颈上!“五湖龙王”萧之羽想不到以“三绝先生”公冶拙的神通,竟会受制于人。略呆一顿,身形微拧,“呛啷啷”一声,抖出了四长五短,变幻莫测的奇门兵刃九节棍来,“刷”,地一声,长足有七尺的“九节棍”已然抖得笔也似直,直点那怪人右半身“气门”,“曲泽”、“肩井”三穴,使的正是一招“三曲还珠”!
    那怪人发出一声比冰还冷的冷笑,左掌突发,发至一半,突然掌势一圈,变掌为抓,五指箕张,反向“九节棍”抓到,变招之快,快如闪电!
    萧之羽那一招“三曲还珠”,中含无数变化,但是对方一招使出,指影如山,已将九节棍的变化,完全封位!萧之羽心知遇到了绝顶高手,猛地想起一个人来,大吃一惊,真力一送,九节棍“呼”地一声,曲了回来,总算那人因要制住公冶拙,末赶向前来,但萧之羽已出了一身冷汗,道:“欧阳老怪?”
    他口中的“欧阳老怪”,便是僻居“昆仑”绝顶,脾气也怪到极点,武林中人,闻名色变,喜怒无常,善恶不容的“欧阳老怪”欧阳独霸!
    那怪人突然仰天长笑,道:“原来还认得老夫,当真叫老夫高兴得很!”“五湖龙王”
    萧之羽心中转念,这“三绝先生”公冶拙和“欧阳者怪”欧阳霸两人,全是出了名的难惹。
    自己来求见公冶拙,还可以说是来告诉他“拈花玉手”的下落,再问他两年之前,“赏月大会”的经过,但和这个欧阳独霸,却是绝不能有半分纠葛!
    一想及此,身形微晃,已想退出舱去,但只听“欧阳老怪”“桀”地一声怪笑,语音极冷彻骨,几乎不似发自人类,一字一宇地说道:“萧朋友此时苦走,只怕洞庭湖中,血染湖水!”“五湖龙王”萧之羽吃了一惊,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脚步便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欧阳独霸道:“萧朋友请坐,待我问完了‘三绝先生’,还要向萧朋友请教‘拈花玉手’的下落!”
    萧之羽倒抽一口冷气,心想原来交欧阳独霸早已在船舱之中,自己可以说得是“天堂有路不去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此时,如果不听他的吩咐,他要与公冶拙为敌,暂时可以无碍,但只怕事后,自己在洞庭湖数十年经营的基业,便要毁于一旦!
    而两年前“飞鹰山庄”中的无头惨案,“飞鹰”袭逸,“八臂二郎”等惨死一案,据说也有“欧阳者怪”的份儿!
    萧之羽想至此处,更是不敢离去,暗付反正“拈花玉手”不在自己手上,武林中如许高手也轮不到自己占有,又何妨等上一等!
    重将“九节鞭”围在腰间,在离开两人六七尺处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欧阳独霸冷冷一笑,道:“‘三绝先生’,我们讲到何处了?”
    公冶拙长眉略转,面上隐现怒容,但是他颈在欧阳独霸,喂有剧毒的“九毒钩”之中,只要欧阳独霸对“九毒钩”略一移动,划破些皮肤,三个时辰之内,若找不到千年雪参,万载冬青这一类灵草仙药,便魂归西天,因此尽管他心中暴怒,面上却还仍持平静,冷冷地道:“讲到赏月大会,月华高升,便已开始,独不见了‘五湖龙王’萧之羽一人!”“五湖龙王”萧之羽一听,原来“欧阳老怪”已是在逼“三绝先生”道出两年前“丹桂飘香赏月大会”的经过,这时,便叫他走,他也不肯走了。
    欧阳独霸冷然道:“请说下去。”“三绝先生”公冶拙“哼”地一声,道:“当时也无人主张等他,我便取出了‘拈花玉手’,置在正中八仙桌上,重将赏月大会,可在月下比试,谁武功高的,便可得‘拈花玉手’,并还即席试演一遍,证明真而不伪,但是过了一个多时辰,大家却还是高谈阔论,没有一个人肯出手取这‘拈花玉手’!”“欧阳老怪”‘嘿嘿”冷笑,道:“难道与会群豪,忽生礼让之心?”
    公冶拙冷笑一声,道:“只怕‘欧阳老怪’你在那时,也一定不会出手!”“欧阳老怪”冷然道:“我向来不讲礼让,也不信‘匹夫无罪,怀壁其罪’这一套!”“三绝先生”
    公冶拙“哈哈”大笑,说道:”欧阳老怪’,只怕你如果出手,也得不到那‘拈花五手’!”
    欧阳独霸秀眉一挺,道:“莫非除你而外,会上另有高手?”“三绝先生”虽然已被他制作,但想必欧阳独霸得占上风,纯属偶然,因为他言语之中,对公冶拙仍是相当尊重,推许他为唯一堪与自己为敌的高手!
    公冶拙冷笑道:“你先出手,武功虽高,也不能战遗群雄,只怕到最后,‘拈花玉手’;也为他人轻易取得!”“欧阳老怪”冷笑道:“原来‘丹桂飘香赏月大会’,这样高雅的一个集会,与会者却全是些工于心计只求拣现成便宜的小人!”
    其实,即使欧阳独霸在那赏月大会上,他也像他人一样,绝不会最先出手,但此时他却乐得如此说法,以显出高人一筹。“三绝先生”公冶拙长笑一声,说道:“说得好!”“欧阳老怪”正欲启唇,忽然听得舱侧一人接口道:“什么人说得好啊,再讲来听听,若当真说得好时,穷道士为他浮三大白!”
    语音清晰,宛若起自身侧。“欧阳老怪”面色微变“哈哈”一笑道:“发话自称穷道士的莫非是‘穷家帮’中人物么?”
    那声音道:“正是!”舱侧的窗子,忽被打开,只见探进一个蓬首垢面的人头来,嘴旁死自滴酒,醉眼亿斜,向舱中一看“啊呀”一声,道:“咦?昆仑山上赫赫有名的‘欧阳老怪’,什么时候改行,做起剪径的小贼来了?”
    欧阳独霸长后轩动,道:“你这醉不死的化子,满口胡诌什么?”
    探进头来的,正是“酒丐”施楠!
    施楠向他手中那柄“九毒钩”一指,道:“从来只见剪径的小贼,将刀搁在人颈上,要人拿出买路钱来,你如今行径,岂不有五分相像?”
    欧阳独霸冷冷地道:“我七上‘丹桂山皮’,‘三绝先生’均不肯将两年前赏月大会经过相告,不得已出此下策,岂是心愿?”
    施楠摘拍手道:“原来是请‘三绝先生’讲讲两年前赏月大会的经过,想当年穷道士也曾骗得一顿酒饭,只不过未曾有这等雅兴,倒也不知道为何那些人一个个都变成锯了嘴的胡芦,也要来听听!”
    竟从窗中爬了进来,来到萧之羽身旁坐定。才一坐定,又摇其头,道:“‘欧阳老怪’,你这样子,我看了总不顺眼,快将‘九毒钩’拿开些!”
    欧阳独霸哈哈一笑,道:“这却不成,‘九毒钩’一拿开,赏月大会的经过,便听不到了!”
    施楠笑道:“‘欧阳老怪’,你未免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
    施楠一进来,便对“欧阳老怪”,冷嘲热讽,“欧阳老怪”已然心中大是不愉。
    但他却知道施摘武功,有独到的造诣,并不是易慧的人物,就在这船上,若是“三绝先生”公冶拙,“五湖龙王”萧之羽和“酒丐”施楠,三人一齐对付自己,自己便占不了便宜,因此才始终不发作。
    施楠讲完,捧起葫芦“咕嘟”喝了一口酒,将朱红葫芦,转向“欧阳老怪”,道:“今日有酒今日醉,莫使金樽空对月!来‘欧阳老怪’,你也喝上一口!”内家真力一逼,“轰”地一声,满舱皆是酒香,从那朱红葫芦之中,射出一股酒箭,直向“欧阳老怪”射去!
    那股酒箭,去势如电,才一射出,便轰轰发发,宛若从朱全葫芦之中,飞出一条蚊龙!”欧阳老怪”恩不到施桶会突然出手,那股酒箭,尖梢已化成万千酒点,一起洒到,只得手向前一送,将‘九毒钩’松开了“三绝先生”的头颈,“呼呼”两掌,掌风如山,将那股酒箭通注“三绝先生”公冶拙早巳趁机逸出,那一股酒箭、“轰轰”地爆散,滴滴穿舱而出,落在江面上,还激起尺许高的无数水柱!“五湖龙王”萧之羽见这两人,功力之高,远在自己之上,在自洞庭称王,但和他们一比,却大大不如,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只听得公冶拙一声长笑,已和“欧阳老怪”四目相对。
    两人一动也不动地望了半晌,公冶拙朗声大笑,道:“‘欧阳老怪’,你若是嫌舱中大小,我们便去舱外。见个高下!”
    欧阳独霸为了想探听“天香三宝”“拈花玉手”、“驻颜丹”和“夺命黄蜂”,曾七上“丹桂山庄”,找寻“三绝先生”公冶拙,但毫无结果。
    这一日,欧阳独霸在江中掉舟、无意中碰到那艘大船,却听出舱中有叹息之声传出,认出是公冶拙所发,这才悄没声地掩进舱中。
    本来,以公冶拙的武功而论,也不致于一上来便为“欧阳老怪”所制。
    但两年来,公冶拙根本没有在“丹桂山庄”居住,欧阳独霸七上“丹桂山庄”寻不到公冶拙也因为这个道理。
    公冶拙在船中住了两年,从无人知,根本未曾想到会被欧阳独霸发现,正在假寐,待到觉出有人进入舱中,欧阳独霸的‘九毒钩’,已然勾住了他的头颈!
    直到“酒丐”施楠,突发酒箭,公冶拙才立即脱困,要与“欧阳老怪”,见个高下。
    “欧阳老怪”向“酒丐”施楠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施楠却仍然自顾自地捧起葫芦饮酒。“欧阳老怪”也是“哈哈”一笑道:“便在这舱中见个高下如何?”
    公冶拙道:“好!”语音未毕,手中已然多了一柄长剑,手腕抖处,剑花朵朵,满舱剑影,如山压下!欧阳独霸心中一凛,心中暗叫:“好剑法!”‘九毒钧’当胸一横,迎了上去!
    这两人俱是当世之间,一流高手,一出手便见不凡,但见剑气钩影,刹那之间,“叮叮当当”七八响,两人才候地由合而分,各自退后一步。
    刚才,公冶拙一出手便是一招“大雪纷飞”。当年他在长白山上,一剑将四枝巨烛,削成四七二十八段,用的便是这一招。
    而“欧阳老怪”使的,乃是他“震天烁地九毒钩法”中的一招“天摇地动”。
    这两招全是博大精奥,一流武术,是以钩剑相交之声,苑若以轮指奏乐,连续不断,惊心荡魄!
    两人只交手一招,便已备知对方功力,与自己在伯仲之间,若欲求胜,切不可操之过急,因此只以神光炯炯的眼光,罩住对方,一时之间,倒静到了极点。
    正在此际,只听得“酒丐”施摘大声道:“公冶拙先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公冶拙心无旁骛,只是顺口答道:“老夫怎么不是?倒要请教!”
    施楠笑道:“公冶先生,三绝冠天下,刚才‘九毒钩’加颈,一定是不小心着了‘欧阳老怪’的道儿,穷道士好意将‘欧阳者怪’弄开。原是为了要公冶拙先生详细讲述‘赏月大会’的经过,却不是要看你们两人,各展神通!若是公冶先生无意讲述,只顾动手,穷道士只好仍请‘欧阳老怪’将‘九毒钩’加在先生的颈上了!”
    那一番话,施摘讲时,摇头摆脑,一如嬉戏。
    但“三绝先生”公冶拙不免心中寻恩,刚才施捕那一度酒箭,力道之强,惊世骇俗,若是他和“欧阳老怪”合力来与自己作对,只怕难讨公道!
    他名拙实巧,心思缜密,略想了一想,便哈哈一笑,道:“两位既要听两年前‘赏月大会’的经过,公冶拙又何吝详告?”
    他眼向“欧阳老怪”一斜,又道:“欧阳老怪’,我们这一场比试,暂且押后如何?”
    “欧阳老怪”“哼”地一声,道:“悉听尊便!”“酒丐”施楠拍拍掌笑道。“这才是啦!
    待公冶拙先生讲完之后,你们两人尽管动手,穷道士与这位萧龙王,只作壁上之观,谁胜谁负,‘穷家帮’兄弟遍天下,一定要为胜者颂扬!”“酒丐”施楠虽然是突梯滑稽,游戏风尘,但是却胸怀浩然正气,明知公冶拙和“欧阳老怪”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唯恐他们事后罢手不打,因此持以言语相讥,令他们不得不见个你死我活!
    公冶拙和欧阳独霸两人,也明知施摘之意,但是却只有“哑子吃黄莲”,总不能服软认输?
    两人一齐‘哼”了一声,坐了下来。
    施楠道:“便请公冶拙继续讲下去!”
    公冶拙面邑突趋严肃,道:“其时,老夫见无人出手,便道‘拈花玉手,乃天香三宝之一,老夫无意自珍,公诸天下同好,未料到各位如此谦让,倒有失老夫原意了。”话刚讲完,忽然听得远处传来一阵悲吟之声,令人毛骨悚然!”“五湖龙王”萧之羽听到此处,心中猛地一动,想起当日黄昏,自己漫步山间,听听到的那阵低吟声来。
    公冶拙面上像是犹有余惊,道:“那低吟之声,自远而近,瞬息即至,疾逾闪电,众人早觉耳际‘嗡嗡’乱响,恰好此时乌云遮月,只见一条人影,绕林而走,片刻之间,桂位上听挂各灯。尽皆熄灭!”
    船舱中施楠、萧之羽、“欧阳老怪”三人,全都屏气静息,一言不友。
    公冶拙续道:“那人将所有挂灯,尽皆弄熄后,突然一阵狂笑,立于‘拈花玉手’之旁,黑暗中只见他长发披肩,身材瘦长,双手指甲,更是长得惊人,一探手,竟向‘拈花玉手’抓去!”他顿了一顿又道:“他一出手。立时有三四人一起扑出,便被他双臂一振,一股极大的内家罡气,震了出去,跌倒在文许开外!”
    施楠点头砸脑,突然插言道:“这三个人,可是赏月大会后不久,便内伤骤发的‘江南三杰’,锗氏兄弟么?”
    公冶拙点了点头,道:“不错,当时锗氏兄弟,以为自己兄弟三人,练就‘天、地、人’三才掌法,必可操胜券,将‘拈花玉手’抢到,趁黑逃去,怎知他们尚未出手,便已被绝顶内家罡气震成重伤,自己还全然不觉,回到家中,方伤重而亡!”
    欧阳独霸道:“公冶先生,这来者是谁?”
    公冶拙并不理他,自顾自道:“非但锗氏兄弟被那股内家受气挡出,所有与会之人,也惧感到一般大力涌来,身不由主,连人带桌椅,一齐被拥出三尺.7然而桌上酒水,却又半滴不曾外溅!”
    施楠“咦”地一声,道:“此人武功之高,只怕天下无双!”
    公冶拙顿了一顿,又道:“我们方自错愕间,那人已然冷冷地道:‘拈花玉手,为拙荆遗物,岂容你等争夺?”
    施楠、欧阳独霸、萧之羽三人,听到此处,异口同声道:“啊!来的竟是‘幽灵谷’的那个‘幽灵’,‘天香娘子’之夫?”
    公冶拙接着道:“正是这位传说之中,日日在‘幽灵谷’悲啼的‘幽灵’,不知他何以突然来到了‘丹桂山庄’!老夫人属主人,当时便道:‘在下无意珐辱天香娘子遗物,不意阁下来到,自然物归故主!’那幽灵‘嘿嘿’两声怪笑,道:‘尚有驻颜丹及夺命黄峰何在?’一面说,一面头部缓缓转动。其时天虽已黑,但见他双眼绿光闪闪,掩映于长发之间;却是令人股傈,众人无一出声,那‘幽灵’突然一掌,‘轰’地一声,击在桌上,道:
    ‘念在今天我重得亡妻遗宝,不予追究,在此之人,若敢将此次会中,我曾到来一事讲出,定叫连听到的人一起死于我太阳神爪之下!”
    公冶拙讲到此处,突然停了下来。
    萧之羽、施楠、“欧阳老怪”三人,不由得尽皆一怔,难怪那次“丹桂飘香赏月大会”,竟会成为武林中大谜,原来“幽灵谷”那个“幽灵”,曾发下警告,无论说出或是听到的,都难兔死在他。太阳神爪”之下!
    公冶拙冷笑一声,道:“那‘幽灵’说完之后,便如飞而去!全部经过,便是如此,我已将此事说出,你们三人,均已耳闻,哈哈,如今我们四人,已然同一命运了,哈哈!”
    “欧阳老怪”和施捕、萧之羽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再也想不到,听到“赏月大会”
    的秘密,便等于和那个武功通天的“幽灵”,结下了怨仇!
    隔了半晌,萧之羽才道:“公冶先生,这其中怕有误会。”
    公冶拙道:“倒要请教。”
    萧之羽道:“久闻‘幽灵谷’中,那位”幽灵’,自从爱妻‘天香娘子’死后,便隐居大别山中,声言此身已同死去,只是一身绝艺,未得传人,故而忍痛偷生,所以才自号‘幽灵’,在一身绝艺,得到传人之后,便自杀而死,生前绝不可能出‘幽灵谷’半步,然而当日突在会上出现的那人”
    公冶拙道:“兄台的意思,可是以为那人不是‘幽灵谷’主人。”“五湖龙王”萧之羽额首。公冶拙道:“但不知除了那‘幽灵’以外,天下尚有何人,擅‘太阳神爪’之法,倒要请教!”
    萧之羽猛地一怔,想起两年之前,自己躲在石笋之后,那通红的手掌,威力无比的一抓来,不由得哑口无言!
    公冶拙叹了一口气,道:“那位‘幽灵’,可能是闭关日久,以致性情乖庚,是以才作出如此事来,他临行之际,曾留下一句话,说谁敢不听他的话,褚家三杰,便是榜样!”
    萧之羽、“欧阳老怪”、施搞三人,更是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江南武林中,盛传剑法超群,内功精湛锗家三杰之名,三人也全是武林中一流高手,但是却同一时地,重伤“丹桂山庄”之内,可见这位“幽灵”的武功,确是震古烁今,无人能敌!
    三人均感到背脊上起了一阵凉意,尤其是“五湖龙王”萧之羽,更觉得那只通红的手掌,随时随地,可以向自己罩下来一样!
    公冶拙却“哈哈”强笑,道:“‘欧阳老怪’,你可算是遂了心意?”
    欧阳独霸“嘿”地一声,不言不语,半晌方道:“萧龙王,你适才说曾得‘拈花玉手’的下落,乞道其详!’,
    萧之羽便将在洞庭湖开水路英雄大会,比武共推盟主一事,细说了。
    公冶拙道:“如此说来,两年间江湖盛传‘幽灵谷’已‘幽灵’已得传人一事不虚,那青衫少年,不知是何人,又不知‘幽灵”曾否依言自杀?”
    只要那“幽灵”果然依言自杀的话,“三绝先生”公冶拙可说了无所住。
    但“五湖龙王”却道:“只怕不会!若是那位‘幽灵’,自杀,问人有此能耐,尽灭湖上灯火,刹那之间,折了坚固无的水上擂台?”
    船舱中重又静了半晌,“五湖龙王”萧之羽只觉得如芒在深悔自己多此一举,立即告辞,而“欧阳老怪”也无心与“三先生”公冶拙再斗,也告别而去。只有“酒丐”施楠强作镇定“哈哈”大笑,高歌道:“生死何所忧?但求日有酒!”自窗中审落在那无篷小船之上,迳自去了!
    这几人的事情,暂且搁下不表,却说时光易过,转瞬之间,尽冬来,在长江下游,江苏芜湖境内忽飘下了一只小船。
    小船之中,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神态威猛的中年人,另一则是一目已眇,一足已破,看来神态甚是萎顿的老者。
    那中年人望着来往客船,忽然长叹一声,道:“胡四哥,两多来,我们东走西奔,到处逃避,但是却未曾听得那‘幽灵’次出现的消息!”
    那眇目跛足的,正是“铁扇赛诸葛”胡子玉,而那神态威的,便是“神钩铁掌”许狂夫了!
    胡子玉叹道:“贤弟,那幽灵在搜寻‘驻颜丹’与‘夺命蜂’的下落,我们身怀”
    讲到这里,突然四面一望。
    许狂夫笑道:“胡四哥,常言道隔墙有耳,我们的独处江心所讲的话,难道还怕被人听去不成?”
    胡子玉苦笑一下,续道:“我们身怀这两件异宝,不得不到处走避,本来,算来两年之期已满,韦明远习艺已该成功,那幽灵’也该自杀,但是那‘幽灵’却又在江湖出现了!”
    许狂夫面现讶色,道:“两年多来,小弟与你不离左右,何以小弟不知那‘幽灵’重在江湖上出现一事?”
    胡子玉一笑道:“贤弟,你可还记得,半个月前,我们在高邮湖上,听得易大舵主的两个得力帮手,谈起洞庭湖中,争夺水路英雄盟主一事?”“当然记得!”许狂夫点头道。
    胡子玉道,“贤弟,那次大会,不了了之,也和两年多前,赏月大会一样”
    许狂夫接口道:“胡四哥,你说灭灯折台,也是‘幽灵’所为?”
    胡子玉沉吟道:“八成是他,但我尚有一些问题未明,因此不敢肯定。”
    许狂夫道:“你向有‘赛诸葛’之称,难道还有什么事可难得到你?”
    胡子玉笑道:“‘赛诸葛’之称,不过是江湖朋友的称誉而已。你想,当年‘拈花玉手’既被那‘幽灵’取去,如今又出现在一个青衫少年手中,那青衫少年是谁?”
    许狂夫略想了一想,道:“自然是‘飞环铁剑震中州’之子,也是你胡四哥教他进入‘幽灵谷’的韦明远了!”
    胡子玉赞道:“贤弟猜得不错,但问题就在这里,既然那手持‘拈花玉手’的少年是韦明远,便也是‘幽灵’的唯一传人,那‘幽灵’为何又要突然出现,而韦明远以及‘雪海双凶’等人,又何以突然没有了踪迹?难思难解之处,便在这里!”
    许狂夫想了片刻,摇头道:“胡四哥你也想不出,小弟更是无能为力了!”
    两人说话间,船已然靠了岸,那芜湖久是江南第一大镇,出名的鱼米之乡,人物菩草之地,两人弃舟登岸,走了不远,便来到了一所筑得极是巍峨,画搪飞栋的大宅面前。“铁肩赛诸葛”胡子玉装着毫不在意的神气,但是却在宅旁徘徊有顷,还着实仔细地打量了那大宅几眼。只见那大宅门庭冷落,朱漆剥离,想是主人家境况不顺,反显得十分凄凉。
    胡子玉在门口逼巡久久,才又和许狂夫向前走去,许狂夫不明所以,低声道:“四哥,芜湖地当要冲,三教九流的人物极多,就不怕被人看出我们的行踪么?”
    胡子玉“哈哈”一笑,道:“贤弟,愚兄自有道理,这所大宅,晚上有好戏可看,咱们切莫轻易地放过了!”许狂夫不知他何所据而云然,但知他这位胡四哥智高才丰,所说定有道理。
    两人一路来到一客店门口,刚跨了进去,忽然觉得眼前一亮。
    只见一个全身粉红色衣着的妙龄少女,正站在柜台面前,道:“掌柜的,给我留一间上房!”“当”地一声,抛了黄澄澄的一锭金子,便转身走了出来,恰好和胡子玉、许狂夫两人,打了一个照面,两人一齐望去,只见那少女星睁流波,云鬃高挽,青山为眉,琼鼻贝齿,是一个绝色美丽少女!
    两人呆了一呆,只见那绝色少女出了客店,迳自去了,可是她的鸳鸯呖呖的语声,还像是不断在人耳际索回。许狂夫想要说什么,可是却给胡子玉使眼色止往,两人也笑到柜台旁边,只见帐房而生,拈着那锭金子发怔,胡子玉正要开口,忽然听得背后,有人发出极是冷峻,“哼”地一声冷笑!
    胡子玉斜眼看时,只见店堂中零零落落地坐着不少人,也不知笑声是何人所发。
    但“铁扇赛诸葛”是何等样人,刚才那一下冷笑,声音虽低,但他也已将方向辨明,循声望去,只见东北角上,坐着一个灰袍男子,面墙而坐,却是看不清脸面!
    胡子玉连忙回过头来,道:“掌柜的,我们两人,要一间上房!”
    帐房先生“噢”地一声,收起了那锭金子,一叠连声地道:“有!有!有!”
    立即差店小二将两人引到了院落中,进了一间布置得居然甚的雅致的房间。
    两人一进了房,胡子玉便将门关上,侧耳一听,只听得帐房先生道:“这两位客官的隔壁一间,留给一位姑娘,千万小心伺候!”
    胡子玉面上略露笑容。“神钩铁掌”许狂夫实在憋不住,低声问道:“胡四哥,你锦囊之中,究竟卖的是什么关子,小弟实在难明!”
    胡子玉“哈哈”一笑,道:“贤弟,愚见刚才停留的那所大宅,是什么人的,你可知道?”许狂夫道:“我若是知道,也不用费这多心思去猜想了!”
    胡子玉道:“近年来江湖上传说的一段佳话,‘塞外双龙’中的‘玉龙’龙倚天,和‘滇南一风’冷翠,在黄山比剑,竟结连理,你可知道?”
    许狂夫道:“此事人人皆知胡四哥,你可是说刚才那绝色女子,便是‘滇南一风’冷翠?”
    胡子王笑道:“贤弟,刚才那少女,二十不到,冷翠却已是少妇,怎会是她?”
    许狂夫更如身处五里雾中,道:“然则那大宅主人又是谁?”
    胡子玉叹了一口气,道:“就是两年多前,在‘丹桂山庄’,中了那‘幽灵’内家罗气,归来使死去的‘褚家三杰’所有!”
    许狂夫“噢”地一声,道:“那宅主人早已死去,宅中还有什么大事?”
    胡子玉道:“贤弟你有所不知,我与‘稽家三杰’是打出来的交情。早年,我在芜湖作了一件大案,劫了芜湖首富,李百万家的两样传家之宝。却不知李百万为人甚是侠义,也结交了不少江湖豪侠,‘锗家三杰’,既在芜湖,学百万立即请他们来商量,他们三人一见墙上所留铁扇标志,便知事情是我所为!”“铁扇赛诸葛”胡子玉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那是他盼国跛腿之前的事,算来已将有二十年的时光了,因此他不免发出了轻轻的喟叹。
    顿了一顿,才道:“不是愚兄自夸,谁见了愚兄这铁扇标志,怕也不敢强出头。但一则李百万不是心疼银子,而所失的两件,乃是传家之宝,不愿失去,宁愿以银子交换,只要追回原物。而‘褚家三杰’在武林中崭露头角,也想斗一斗我这‘铁扇赛诸葛’胡子玉,以扬名天下!”
    许狂夫不由听得出神,他、胡子玉、袭逸三人,虽然结义,情同兄弟,但这位胡四哥早年许多事,他却并不知道!
    胡子玉又道:“我们约定了在黄山脚下比试,到时,他们三人,展开‘天地人三才剑法’,围攻我一柄铁扇,从早晨到午,不分胜负。我也深服他们武功,出言讽刺,说他们年纪轻轻,武学上已有此造诣,但却甘心为富家护院!”“他们三人,立即停战,三柄长剑,搭在一起,道出李百万之意,并问我劫此传家之宝何用。我本是为了黄河决堤,灾黎哀鸿,是以才为那些嗷嗷待哺的灾民敞几件大案,便开口要二十万两银子,怎知他们三人竟代李百万一口答应!”“从此我们便成了相识。贤弟,你可还记得他们三人,在‘丹桂山庄’,被那‘幽灵’以内家罡气震出之后,曾说什么话来?”
    许狂夫略想一想,道:“记得,当时群豪大哗,猪老大叫道:‘是好汉,两年零五个月后,敢到芜湖一行么?’是也不是?”
    胡子玉道:“不错,褚老大叫出这句话后,那‘幽灵’便表露了自己的身份,从此便寂然无声,事后,我们正与‘稽家三杰’,一齐离开‘丹桂山庄’。‘褚家三杰’已自知内伤甚重,性命难保,绝不能拖到两年零五个月之唇!”
    许狂夫道:“是啊,那他们又约那‘幽灵’,两年零五个月后到芜湖来作什么呢?”
    胡子玉道:“他却和我说了,原来隐居蛾嵋山顶,向不问世事的‘静心老尼’,却和‘褚家三杰’家中有些瓜葛,至于什么关系,我却也未曾细问,不甚清楚。‘静心老尼’每隔五年,方下山一次,定要到芜湖猪宅来走上一遭,探望他们。”
    许狂夫道:“是了,他们想借静心大师太之手,为他们报仇?”
    胡子玉道:“‘锗家三杰’的意思,正是如此,算来事至今晚。正好是两年男五个月!”
    许狂夫道:“胡四哥,这便是你的不是了!”“铁扇赛诸葛”胡子玉一笑,道:“愚兄怎的不是,贤弟请说!”“神钩铁掌”许狂夫道:“我们两年多来四处飘荡,为了就是要避开那‘幽灵’,如今明知他可能会在芜湖出现,避开去还来不及,为何反倒送上门来?”
    胡子玉道:“贤弟有所币知,我们以前,四处隐避,为的是怕那……”
    说到此处,突然压低了声音:“为的是怕那‘天香三宝’之中,倒有两件在我们处,被那‘幽灵’知道,但如今听得江湖上说起,‘拈花玉手’,已然重现,‘夺命黄蜂’和‘驻颜丹’的下落,却绝无人知,我们又何必再躲避?”
    许狂夫仍是不以为然,道:“胡四哥,那也犯不上和‘幽灵’见面。”
    胡子玉道:“这便是了,袭二弟的仇人是谁,我们虽然未知,但此人武功之高,一定可想而知,合我们两人之力,未必能胜,要为袭二弟报仇雪恨”他拍了拍靴子,道“全在这‘夺命黄蜂’身上!”
    许狂夫暗暗点头、赞许胡子玉心思缜密。
    胡子玉又道:“那‘驻颜丹’,我们垂垂已老,要来无用,但‘夺命黄蜂’的威力,想来你也曾听说过,‘天香娘子’昔年曾言,不发则己,发面不取人命,绝不收回,但‘夺命黄蜂’究竟是什么东西,贤弟你可曾见过?”
    许狂夫笑道:“胡四哥莫开玩笑,小弟若是见过‘夺命黄蜂’,早已魂归西天了,还能与你在这里促膝长谈么?”
    胡子王道:“我们自从在‘东川三恶’身上,得了那‘夺命黄蜂’之后,为了怕露面,引人觊觎,因此轻易也不取出。你也见过,只是一枚黄铜圆筒,内有何物,如何用法,却是不知,虽然身怀至宝,但却如怀着废物一样?”
    许狂夫道:“岂止废物,若给人知,宣,还有无数麻烦哩!”
    胡子玉接道“所以我今日要到芜湖来,见一见那位‘幽灵’、一则,希望能够弄清‘夺命黄蜂’的黄圆筒之内,究竟有些什么事物,如何用法;二则。还想弄清一件怪事!”“神钩铁掌”许狂犬急问道:“什么怪事?”
    胡子玉沉吟片刻,道:“便是那两年零五个月前,曾出现在九华山上的那位‘幽灵’……”
    许狂夫道:“那位‘幽灵’又有何怪?”
    胡子王道:“他曾发誓一身绝艺,有了传人之后,便追随爱妻‘天香娘子’于九泉之下,如今青衫少年手持‘拈花玉手’,传人已有,他却重现江湖,未免与他为人不合!”
    “神钩铁掌”许狂夫失色道:“胡四哥,你难道说出现在‘丹桂山庄’的那‘幽灵’是假的?如此说来,害死袭二哥的,也必是他了?”
    胡子玉面色神肃,道:“这事如今却还难肯定,不过也有此可能。嘘,禁声!”
    只听门外传来帐房先生的声音,道:“小姐,就是这间,请看看是否喜欢?”
    一个娇美已极的声音道:“好,就这儿吧!”
    胡子玉候伸中指,在墙上一戳,整个中指,立时陷入墙内,这“金刚指”功夫,练至这般程度,武林中会者,确然不多。
    胡子玉随即将手抽出,那墙的厚度,自然不止一个手指,但是他这一戳,在自己房间这面墙上,出现了手指大小的一个孔,在邻屋的墙上,却出现了米粒大小的一个小孔!
    在客店的墙上,有那么一个小孔,可以说是谁也不会加以注意的事!
    胡子玉凑过去看时,只见那绝色少女,进了房间,却取出了一面粉红色的旗子,平放在桌上,旗上绣着“洞庭萧”三字。
    胡子玉以指蘸条,在桌上与道:“那少女是洞庭湖‘五湖龙女’,传说她与那青衫少年相好,好戏正在后面!”又见那绝色少女嘴唇掀动,像是讲了几句什么话,可惜无法听到。
    胡子玉见了这等情形,心中不禁一动,暗付难道邻室已然早有人在?
    一想及此,胡子玉不由得心中发寒,因为刚才他和许狂夫的一番话,若是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那还了得?
    胡子玉一动也不动,更是用神细看,由于那孔眼甚小,望了过去,只能够看到邻室的一部份,只见“五湖龙女”萧湄,软语惰笑,分明是和人在讲话说笑!
    胡子玉忙又以耳凑在墙孔上一听,只听得萧湄的声音,道:“你已经来了很久了?芜湖可真热闹,你看、这是我叫人赶工绣出来的,多精致!”
    胡子玉脸上骤然变色,心中暗叫:“不好!”一拉许狂夫,低声道:“快走!”“神钩铁掌”许狂夫莫名其妙,道:“四哥,你看到了什么?”
    胡子玉财耳低声道:“刚才一时不察,原来邻室早已有人,我们刚才的话,若是被他们听了去,只怕从此武林异人,将要对我们两人,日日追踪,虽然不怕。究竟防不胜防!”
    许狂夫也是吃惊,补丁一句,道:“而且还有那身份末明的‘幽灵’!”
    胡子玉本来已身形微拧,来到房门口,却突然止步,一咬牙,低声道:“贤弟,若是我们刚才的话,已被人听到,只怕此时已然难以走脱,我们岂可惊惶失借,错过了能探听到‘夺命黄蜂’用法的太好良机?”
    许狂夫道:“四哥,我们与袭二哥昔年誓同生死,他虽死去,我们不能不为他报此深仇,自己虽死何妨!”
    豪语于云,胡子玉不由得叫了一声:“好!”
    随着一声叫唤,肩头微晃,手上已多了一柄通体乌黑,隐泛精光的奇形折扇,这柄折扇,正是十余年前,江湖人无人不知的“七巧铁扇”!
    许狂夫也手在腰际一抹,只见精光一闪,他手中也多了一件奇形兵刃,乃是一条通体红色,细如手指,半透明的蚊筋,长约四尺,末端带着一只寒光闪闪,铁锚也似,共有三个铁钩,锋利无比的兵刃!
    两人相对一笑,心中惧都暗想,这两件兵刃,俱都多年未用,今日若能遇上劲敌,倒可以一展所长!
    胡子玉低声道:“贤弟,你守住门窗,一有动静,立即出手!”“神钩铁掌”许狂夫答应一声,双目神光炯炯,全神贯注。
    胡子玉又来到那小孔处,凑上眼去,“神钩铁掌”许狂夫望着他。
    胡子玉向邻室一看,只见“五湖龙女”萧湄,仍是在和人说话模样,但是却苦于那洞太小,无法看清她说话的对象是谁。
    耐着性子,等了片刻,忽然见“五湖龙女”萧湄,伸过手去,隔着一张桌子,接过一件物事来,胡子玉定眼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饶是他智高才博,生平遇事,极是镇静,也不禁发出极是轻微的“噫”的一声,只见萧湄突然转过头来,想是已然听到了胡子玉的声音!
    胡子玉立即后退,许狂夫看出情形不好,手腕一抖,“蚊筋神钩”已然抖得笔也似直。
    胡子玉身形微拧,道:“快走,决定!”“刷”地一声,一溜灰烟,便从窗中窜了出去,他虽然一腿已赃,但行动之快,却仍是惊世骇俗,快疾无伦!
    许狂夫手腕一沉,“神钩”在地上一点,就着那一点之势,跟在后面,一先一后,出了窗户,胡子玉伸手在许在夫肩上一按,两人便优在窗下。
    刚一蹲下,便听得“砰”地一声,房门已被人打开,同时传来“咦”地一声,道:“湄妹,刚才你说房中有人声,何以竟然空无一人,难道他们身法如此之快?”
    讲这话的,乃是一个年轻男子口音,胡子玉一听,紧张的面色,便显得缓和了许多。
    接着,便听得一个女子道:“我岂有听错之理,只怕人家也是老江湖,一发觉自己出了声,便躲起来了!”
    那年轻男子又道:“他们若是凯觎‘拈花玉手’,岂非自讨苦吃?”
    胡子玉以肘一碰许狂夫,附耳道:“收起兵刃来!”
    许狂夫依言做了,却不知胡子玉葫芦里卖里的是什么药?
    原来胡子玉刚才在那墙孔之中,看到萧湄伸手接过的,正是“拈花玉手”!
    胡子玉早已知道“拈花玉手”,重现江湖,也不至于那么吃惊,他大惊之故,而是为了“拈花玉手”之上,还附着几校暗器。
    而那几枚暗器,却不是别的,正是“神钩铁掌”许狂夫的另一绝学,“无风燕尾针”!
    那“无风燕尾针”打造得极是特别,乃是三棱形,长约两寸,尖端作燕尾开岔的钢针,发时不论用力多大,了无声息。
    胡子玉与许狂夫数十年交情,自然一看便认得,而且立即想起一件事来,所以才大惊失色!
    如今,他伏在窗下,听出那声音,正是两年多前,自己为他扎灯。指点他进“幽灵谷”
    去的韦明远,心中便放心了许多。
    因为韦明远并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五湖龙女”萧湄年纪也轻,自己也是看到了“洞庭萧”三个字后,才想起是她来的。“神钩铁掌”许狂夫,近来也不大在江湖上走动,因此他们两人,可能根本不会知道究竟是何等样人!
    心念转动,咳嗽一声,竟然站了起来!
    许狂夫大吃一惊,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但已然听得胡子玉道:“韦老弟!韦老弟!想不到当年大别山一别,已有两年多了!”
    在屋中的一男一女,一起拾起头来,那男的一领青衫,剑眉星目,风神飒爽,潇洒出众,正是两年多前,在“幽灵谷”中,愁容满面的韦明远!
    韦明远一见是当年引导他进入谷中的胡老四,也不禁满心欢喜,道:“原来是你!”
    胡子玉一拍许狂夫,许狂夫纵使聪明才智,不如胡子玉,也知胡子玉碰到了熟人,站了起来,但是一见韦明远手上那只“拈花玉手”上面,附着三校自己的成名暗器,“无风燕尾针”,心中也不禁为之一凛!
    只听得胡子玉哈哈笑道:“韦老弟,两年多不见,益发英姿飒爽了,不知韦老弟血海深仇,可曾报得?”
    韦明远剑眉一扬,沉着声音道:“多谢老前辈关心,本来晚辈已可将仇报去,但如今却还未能杀敌泄恨!”
    胡子玉爬进了窗户,装得行动极是迟缓,道:“韦老弟,我给你介绍一个朋友,这位是我把弟,姓杨,排行第五!”
    许狂夫听得胡子五说他名叫“杨五”,不由得奇怪,但却并不分辩。
    韦明远只是谈谈地点了点头,道:“老前辈,适才在邻室的便是你们两人?”
    胡子玉道:“不瞒韦老弟说,我们两人,想作一宗买卖,却看错了人!”“五湖龙女”
    萧循“咯”地一声,笑了起来。韦明远剑眉略皱,道:“老前辈,黑道上生涯,总是不齿于人,在下对前辈昔年指引之德,万不敢忘,才敢直言!”胡子王道:“韦老弟说得是!韦老弟手中,可便是传说中的‘拈花玉手’?”韦明远道:“不错!”
    胡子玉装出伸手欲取的样子,但又立即缩回手去,道:“韦老弟,不知可容在下一看么?”
    韦明远道:“胡老前辈使我得遇明师,报仇有望,思同再造,焉敢推辞!”
    胡子玉将“拈花玉手”取在手中,对着这样一件异宝也心中不禁“抨抨”乱跳。加上现在在他处的“夺命黄蜂”和“驻颜丹“‘天香三宝”不是全了么?
    但是眼前这两人,年纪虽轻,在武学修为上,却全都有极高的造诣,尤其是韦明远,既已得“幽灵”所传,则“太阳神抓”,两文之内,抓人头顶一发必中,自己只要稍露不规之意,只怕就难讨公道!
    因此只是略看一看,便还给了韦明远,并还指着上面所附的那三枚“无风燕尾针”用极不经意的口气道:“这三枚暗器,韦老弟从何处而来,倒像是传说中的燕尾针!”
    韦明远道:“老前辈见识果然高人一等,这是‘无风燕尾针’乃是‘神钩铁掌’许狂夫的独门暗器。”
    胡子玉“噢”地一声,望了许狂夫一眼,道“此人名头,我也曾经听过,不知韦老弟和他有何瓜葛?”
    韦明远忽然长叹一声,道:“他是什么样人,我也未曾见过,但是如果我遇上了他,却非取他的性命不可!”“神钩铁掌”许狂夫一听韦明远要取他性命,浓眉一竖,便待发话,但是却被胡子玉用极巧妙的一个眼色止住,问道:“闻听说‘神钩铁掌’许狂夫其入,一生行快仗义,在江湖上名声颇好,不知韦老弟何以要取他性命?莫非他竟是个浪得虚名之徒么?”
    韦明远道:“我曾在各处打听,这位许朋友,的确可以当得起一个‘侠’字而无愧!”
    胡子玉转弯抹角,就是要套出为什么韦明远的“拈花玉手”上,会有“无风燕尾针”,和为什么韦明远要取许狂夫的性命!因此又道:”既然此人可称侠义,韦老弟莫怪我多口,你就不该取他的性命!”
    韦明远面上现出了极是矛盾不决的神色,道:“但是师命难违!唉!师傅呀师傅,你老人家何以反而禁我下手将“雪海双凶”除去,而要我切不可留下许大侠的性命?”
    胡子玉心中的吃惊程度,真非言语所能形容,那“幽灵”不许韦明远报父之仇,其中有什么纠葛,胡子玉并不清楚,但许狂夫和“幽灵”却绝无半点瓜葛,何以“幽灵”会吩咐韦明远务必要取他的性命?
    只听得韦明远又道:“老前辈,你可还记得,两年多前,你教我手提红灯,于风雨凄楚之夜,进‘幽灵谷’去?我进谷不久,便见到了师傅也悬起三盏红灯,表示此谷已封,但那三盏红灯,居然被人打熄,而打熄那三盏红灯的,便是这‘无风燕尾针’!”“铁扇赛诸葛”胡子玉心中叫了一声:“果然!”向许狂夫看了一眼,道:“却不知是为了什么,但依我所见。令师胸怀宽阔,早年极得武林中人钦仰,似乎不应该小题大做。”
    韦明远道:“我也是如此意思……”
    萧湄在一旁打断他的话头,道:“你别说了,若是给他老人家听到,只怕又要不高兴。”
    韦明远道:“湄妹,我杀父深仇,不能不报,叫我枉杀素有侠义名之人,我也下不了手!”说话之间,神情显得异常苦痛!
    萧湄双眼水盈盈地望着他,道:“如今且不去说他,我们还有事呢!”
    韦明远像是候地省起,道“前辈请便,我有事在身!”
    胡子玉忙道:“两位请便!”
    韦明远向胡子玉微一颇首,便与萧湄相借离去,胡子玉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不禁生出一种惟然若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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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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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幽灵谷之谜
    两人离去之后,胡子玉一拉许狂夫,两人便出了客店,来到一家酒楼之上,看清了周围并无武林中人,方拣了一副雅座,坐了来,要了酒菜,胡子玉举箸道:“贤弟,听了韦明远那番话,我更信我所疑不假!”“神钩铁掌”许狂夫知道他说的“所疑”,乃是指“幽灵谷”中的这位“幽灵”而言,便道:“何以见得?”
    胡子玉道:“其一,此人言出必行,他既然发誓要追随‘天香娘子’于九泉之下,定然不会半途变封,此人胸怀宽大,绝不会因那三支燕尾针,便令徒弟取你死命!”
    许狂夫道:“那也不见得,‘幽灵谷’未封之前,每年死在‘幽灵谷’中的武林中人,不分正邪。又有多少?他若不是行事残忍,又何以致此?”
    胡子玉道:“那是他在爱妻死后,深受刺激,进各去的人。又不合他心意所致。虽已大悼情理,但他讲过不再出谷。我总不信他会出来,我们在此等到夜晚,再去褚家大宅,一探究竟!”
    许狂夫虽然觉得此行甚是凶险,但是只考虑了一下,便自答应!
    两人在酒楼上,等到了初夏时分,便自会帐离开,也不再回客店,迳向褚家大宅而去,来到宅外,远远地一看,只见宅内黑沉沉地,像是一个人也没有的模样。“铁肩赛诸葛’湖子玉身形略拧,和许狂夫两人。一起来到了宅后,各展轻功,“飚”地上了围墙。
    两人刚一在围墙上站起,便见大宅正中,灯火一亮。眼前观出一圈红光。
    两人连忙屏住气息,伏在围墙上,只见亮起一圈红光之处,乃是一个大厅,那圈红光,乃是一只彩扎红灯所发!
    两人互望一眼,那彩扎红灯,给两人的印象极深,在“飞鹰山庄”上,“飞鹰”袭逸以及江湖上一千好汉,惨遭杀害,也与彩扎红灯有关而“铁扇赛诸葛”胡子玉更是深知那“幽灵”最喜欢的,便是这样的彩扎红灯!
    不一会,眼前又是一亮,大厅中又悬起了一盏彩扎红灯,片刻之间,共是七盏红灯高悬,然后,才听得大厅之中,传来了一阵阵幽幽地叹息!
    那叹息声轻微之极,声如游丝,简直不像是人所发出,而像是幽灵所发一样!
    胡子玉和许狂夫两人,伏在墙头,却看不到大厅内的情形,只看得到那七盏微微摇摆的彩扎红灯,当然也看不到那发出如此幽怨叹息的人。
    两人伙在墙上,好半晌不敢动弹,连气息都屏注。除非是那“幽灵”不在屋中,否则,即使是极为轻微的呼吸声,也不免为他发现!
    过了片刻,忽然叹息声大浓,眼前突然多了一条人影,正站在大厅之外。
    那人是怎么来的,以“铁扇赛诸葛”胡子玉的眼光,居然未曾看清!
    只见那人长发披肩,在大厅门口站了一会,身形微拧,快得难以想像,竟然凌空飞起,直向丈许高的围墙射去,一眨眼,巴然出了围墙!
    胡子玉和许狂夫两人,心中俱皆骇然,若不是“幽灵谷”中的那位“幽灵”,谁还有这份震世骇俗的绝顶轻功?
    但胡子玉的心中,却也产生了一个怀疑,因为在那人突然向围墙之外,飞射而出的时候,也像是依稀听得“叮”地一声。
    那一下声音固然轻微之极,但是却逃不过胡子玉的耳朵。
    然而那一下声响是为何而生的,胡子玉心机虽巧,却也猜想不透!
    那“幽灵”飞射而出不久,胡子玉和许狂夫两人,立即跃下围墙去。两人身形之快,也是迅疾无伦,一在大厅窗下隐定,便自窗户中向内张望去,只见七盏彩扎红灯之下,韦明远和萧湄两人,正在交谈。
    韦明远道:“湄妹,师傅出去了,看他样子像是在等人,不知道是等谁?”
    萧湄秀眉微蹙,道:“明远,你对你师傅,是不是……很……”
    讲到此处,略顿了一顿,似在思索如何措词,韦明远道:“很什么?”
    萧湄向外探头望一望,压代了声音道:“是不是很不满意?”
    韦明远英俊的面色,候地一变,道:“湄妹,你,你怎么讲这样的话?”
    韦明远虽是否认,但不要说聪明绝顶的“五湖龙女”萧湄,便是胡子玉和许狂夫两人,也已经看出,萧湄正道中了他的心事!
    萧湄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向韦明远走近一步,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道:“明远,我们本来处于天南地北,但是上天却叫我们相识了。正像你第一次在洞庭湖上见到我时所说的,人生是如此的短暂,在这短暂的人生中,能够有一个知己、岂不是值得最宝贵?”
    萧湄这一番话,讲得极是诚恳。韦明远本是性情中人,听了不禁大是感叹,低咽一声,道:“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湄妹,你讲得不错!”
    萧湄双眼水盈盈地望着韦明远,道:“那你为什么不肯对我讲你的心事?”
    韦明远面色再变,低声道:“湄妹,此处不是讲话之所!”
    萧湄眼珠转动,已自会意,笑道:“明远,当年武林中不知多少人,为了想学一身绝艺,于每年七月中旬,到‘幽灵谷’去,但人人均死在‘太阳神抓’之下,你是怎么能得到他老人家青睐的,其中经过,你一直没有和我说过,如今反正无事,你能不能和我说一说?”
    韦明远望着窗外,窗外黑沉沉地。胡子玉和许狂夫知道韦明远年纪虽轻,但是他本来家学渊源,武功已不会弱,这两年多来,又得“幽灵”传授绝艺,自己只怕不是他的敌手!
    因此屏住了气息,一声不出。韦明远缓缓转过头来,又向那一亡盏彩扎红灯,发了一会怔,才道:“两年多前,我父亲死在昆仑‘欧阳老怪’与‘雪海双凶’之手,我悲痛欲绝,誓报父仇,但是又知道以仇人的武功之高,除非我能得到‘幽灵谷’中那位界人的传授,此生此世,只怕难报深仇!所以我才到了大别山的‘幽灵谷’口!“我在‘幽灵谷’口中,等了三天,每天只见谷口出现尸身,唉!若不是得到日司相见的那位胡前辈的指点,只怕我也成了谷口游魂!”
    萧湄奇道:“和日间所见那姓胡的,又有什么关系?”
    韦明远道:“那时,他在‘幽灵谷’口、设了一家小店,我便在他店中住宿,是他认出了我指上的‘二相钢环’,为我扎了一盏红灯,我持灯进入谷中……”
    韦明远那晚手提“胡老四”为他所扎的红灯,在风雨中,口中唱着哀艳的词句,向谷中缓缓走去,四周围又黑又迷漫着浓雾,一草一木,一百一花,皆如鬼怪所幻化,随时可以复活,向人扑噬一般!
    韦明远身怀父亲血海深仇,了然无惧,向谷内缓缓走去,仍是不断翻来覆去地唱着那一首哀艳的词句,越走越深。
    几年来,从来也没人走到“幽灵谷”中去过,也没有人知道“幽灵谷”内的景象。韦明远此时的感觉,只感到自己已然不复身在人世,而是在幽冥之中!
    人世间哪有这样的凄迷?哪有这样的幽静,哪有这样的阴沉?
    韦明远渐渐地感到“幽灵谷”主人的心情,也懂得了他为什么拣中这个地方!
    因为这个地方,正是最适宜于“幽灵”居住,不类人世之处!
    韦明远的心情越来越向下沉,他口中的词句,也更徘侧缠绵了,他不断地吟哦着,终于自己的双眼巾,也滴下了真正伤心欲绝的眼泪!
    他想起了父仇,也想起了自己这次进谷,连胡老四也只是说,只要谷中“幽灵”,能够容他献上“二相钢环”。便可蒙他收留。但是历来到“幽灵谷”来送了性命的人,只伯连一句话也未曾说出,便自死在幽谷中的“太阳神抓”之下!
    自己能不能有机会献上“二相钢环”。蒙谷中“幽灵”收留。实是渺茫之极!
    若是第二天自己横尸“幽灵谷”口,血海深仇,也就此罢休了!
    韦明远的脚步,渐趋沉重,他自己也不知道,已然到了什么地方。
    正当准备停下脚步来,察看一下周围的情形时,忽然听得了一声长叹。
    韦明远一颗心顿时跳了起来,那叹息声,正起自他的耳际,以韦明远的判断力来判别,发出叹息声的人,离他绝不会在三尺以外!
    他竭力地装着镇静,并不回头去观看。
    只听得叹息声之后,又传来一个幽怨欲绝的声音,低声吟哦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两种声音,分明全是一个人所发,但是一近一远,却已相去数十丈!
    韦明远知道除了谷中“幽灵”之外,在这“幽灵谷”中,再也不会有人有这等身手!
    成败在此一举,韦明远高提红灯,红灯已然被细雨打得湿了。但灯光却仍未熄灭,双膝跪下,朗声道:“弟子韦明远,身负血海深仇,待来‘幽灵谷’,恳求前辈收容!”
    一言甫毕,只听得约在里许开外,一个声音。随风飘到,道:“你姓韦么?”
    韦明远听得“幽灵”开口,心中一喜,道:“弟子姓韦,先父韦丹!”
    那声音静默了好一会,韦明远心中七上八落,不知是吉是凶。
    然而那声音并没有沉寂多久,便道:“好!”接着又长叹了一声,候忽之间,空中突然出现了一盏红灯,和韦明远手中的那一盏,一模一样!
    韦明远的心几乎在那一刹间停止跳动,他实在太兴奋了!
    红灯升起。便表示“幽灵谷”已得传人,“幽灵谷”从此已封,妄人者有死无生!
    书明远正呆呆地在等待指示,突然那盏红灯,又候地熄灭!
    韦明远错愕不已,此时,他只当是谷中“幽灵”,忽而反悔,却不知道那灯之熄,是谷外许狂夫和胡子玉两人,为了要使“东川三恶”前去送死,而以“无风燕尾针”射熄的!
    正当韦明远不知所措之际,黑暗中只见一人,如飞向谷口扑去,身法之快,简直如一只苍鹰,在这风雨迷漫之中,贴地掠过!
    韦明远仍是站在当地,不敢动弹。
    不一会,那黑影又如箭射至,在韦明远身旁掠过,但是却并不停留,笔直地向前投了过去!
    黑影隐没不见之后,韦明远才又听得声音随风飘到:“你一直向前走,切莫转弯,便可以与我相见了,手中红灯,匆令熄去!”
    韦明远听出他口气甚善,又放心了些,一直向前走去。约走了半个时辰,只见迎面一块方方整整的大石,石上一人,盘腿而坐。
    韦明远尚未说话,那人已叹了一声,道:“我在谷中,与世隔绝已久,你刚才说韦丹大侠已死,是死在何人手下?”
    韦明远提到了父仇,又热血沸腾,道:“昆仑‘欧阳老怪’,以及‘雪海双凶’围攻家父,家父中了‘玄冰神芒’而死!”
    那人长叹一声,道:“当世大侠,天不永年!你自称是韦丹之子,有何证明?”
    韦明远忙从手上,除下“二相钢环”,道:“家父‘二相钢环’,现在此处!”
    那人略一欠身,袍袖一拂,韦明远只觉得一股柔软已极、热烘烘地,像是五月薰风一样的大力,已然将自己凌空托起,平平稳稳,托到了那人存身的那块大石上面,稳然站定!
    韦明远心中,又惊又喜。大石离地,少说也有一丈高下,那人竟能一托将自己托起,武功如此之高,简直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自己若能拜他为师,何愁大仇不报?
    一到石上,连忙跪下,将“二相钢环”递了上去,一面打量那人时,只见他面色苍白瘦削,长发披肩,若不是双眼之中,神光蕴然,只当他是一个体弱多愁的书生,再也想不到武林之中,闻名丧胆的“幽灵”,竟会是这个样子!
    那“幽灵”将“二相钢环”把玩一会,叹道:“我自爱妻死后,立即隐入此谷,令尊本是我生平唯一好友,借乎我们皆先后要入幽泉了!”
    韦明远想起父亲正在壮年,便自惨死,咬牙切齿之余。也不禁心中侧然!
    那人又道:“以你年龄,可能只知我是谷中‘幽灵’,还不知我姓甚名谁,因为自我隐居谷中之后,武林中人,大都不敢提起我的名头。本来,你已是我的传人,理应知道才是,但我偷生十年,并非为了怕死,我本来的姓名,早已与爱妻同死,你只叫我师傅好了,也不要问我的往事!”
    韦明远诺诺以应,他此时,对谷中“幽灵”的心情,实是了解得极其透彻!“幽灵”讲罢,又口又息了几声,伸出手来。韦明远只见他手指甲老长,掌心红润之极。道:“令尊所习武功,与我不同,但天下武学,殊途同归,你受我传授‘太阳神功’及‘太阳神抓’之后,再以你本身智慧,与你父所授,会合一起,不难从此身兼两家之长,绽成绝世武功,报仇一事,更不在话下!”
    韦明远心中狂喜,重又叩谢。“幽灵”缓缓地站了起来,手掌平伸,向外缓缓扬去,突然反手一抓,“轰”地一声,丈许开外,一株碗口粗细的大树,突然凌空断折!
    韦明远失声道:“师傅,‘太阳神抓’功夫,竟然如此神奇!”
    “幽灵”点头道:“我位在谷中多年,武功仍是与日俱进,两丈以外,已全在我‘太阳神抓’威力笼罩之内但你却要在两年之中,至少练到一丈之内,‘太阳神抓’威力能达到三尺以外的程度,因为我至多再待两年,便要与爱要在地下相会!”
    韦明远想起这样身具绝世武功之人,两年之后,便要自杀,心中不知会是什么滋味!
    人生在世,究竟是为了什么?书明远不由得心中自己发问!“幽灵”将手慢慢地缩了回来,叹道:“只可借我爱要三件宝物,因爱妻死后,我痛苦异常,只感到天地之间,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因此只抱了爱妻的尸体,来到此谷,那二件异宝,却流落江湖。不知所踪,不然,只以其中一件,‘驻颜丹’给你服上两颗,不但容颜长驻且能平添六年功力!”
    韦明远道:“徒儿也不敢奢求,只盼两年之内,能将思师一身武功习成大概。也不负思师收容之德,可今恩师死而无憾!”“幽灵”连声赞道:“好!好!说得痛快淋漓之极,人生在世,孰无一死?只要死得心中安乐,便可以无憾了!”
    言下竟对韦明远大表同情!
    韦明远也长叹一声,想起父亲之死,却是死而有憾!“幽灵”顿了一顿,又道:“五天之后,我开始授你武功,这辽天之内,你可以随意游玩,不必以我为意!”
    韦明远答应,当晚两人便在大石上露天而卧。书明远在谷中玩了五天,第六大开始。便由“幽灵”传授,学那惊世骇俗,天下无双的“太阳神功”以及威力无匹的“太阳神抓”功夫。
    秋去冬来,冬近春至,时间易过,一晃眼间,便已是两年了!
    在这两年之中,“幽灵”巴将“太阳神功”和“太阳神抓”的精髓,全都传给了韦明远。
    韦明远虽功力末逮,不能和“幽灵”相比,但他身兼两家之长,也已然登堂入室,武功之高,绝不在任何一流高手之下!
    又是七月中旬了。
    从七月初十起,“幽灵”便在那块大石附近,挂起一盏一盏的红灯。
    两年来,韦明远每见“幽灵”在大石附近,长吁短叹,这然流泪,已然知道那是“幽灵”的爱妻,“天香娘子”的埋骨之所。
    这时,他见“幽灵”在大石附近,挂起了红灯,便已知道“幽灵”自杀之期已近。
    七月十一,七月十二……一连四天,“幽灵”都一步不离,守在大石之旁。
    韦明远也守在恩师身旁,一步不离。
    到了七月十五的夜晚,乌云四合,牛毛细雨,阵阵凄风,正和两年前,韦明远得到“胡老四”的指点提红灯,进入“幽灵谷”那时,一样的天气!
    天色一黑,“幽灵”便低声吟哦,吟的全是倾诉相思,哀艳欲绝的词句。
    韦明远也忍不住潸然泪下。“幽灵”将他叫了过来,道:“明远,你追随我两年,已尽得我之所传,只要苦心苦练,二十年之内,便可和我今日相若!”
    韦明远听了,心中又是高兴,又是凄凉,久已藏在心中的一句话,脱口而出,道:“师傅师母死已多年师傅你又何必悲怆太甚?”
    他并不敢劝“幽灵”不要自杀,追随“天香娘子”于九泉之下。
    他只是以这样的话,试图打开劝解“幽灵”之门!“幽灵”长叹一声,道:“明远,你年纪还轻,又未曾知道情……”
    爱一词,对人的重要,自然难以明了我此时的心情!”
    略停一停,又长叹一声,道:“自爱妻死后,我已然性情大变,多年来,在‘幽灵谷’中,死在我‘太阳神抓’下的,不分正邪,不知有多少人。他们之死,全是因为他们手提的灯,不合我意!”
    这个疑问,韦明远存在心中也已多时,趁机回道:“师傅,何以你独独喜欢这样的红灯?”“幽灵”长叹一声,道:“‘天香娘子’突生奇病,病发之际,正值中元将至,为恐她病中寂寞,我日夜守候在她的病榻之侧。爱妻扶病,扎了这样的一盏红灯,悬于棍前,唉!唉!灯在人亡,夫复何言!”
    讲到最后两句,语言凄厉已极!
    韦明远本来还想问他,何以他的心意,武林中人人不知,一前去送命,但是谷口那个“胡老四”,却能知道?一想到胡老四,他又摸了摸怀中那三封密柬,如今复仇有望,只是不知胡老四那三封密柬,要自己做的,是些什么事情!“幽灵”讲完之后,厉声道:“明远,你远远离去,切不可近我,子时之后,方可进来,只要将两校小柏,植于大石之前,便可以了!”
    韦明远与他师徒两年,在这“幽灵谷”中,朝夕相处,如今却眼看他要自杀而死,心中大是侧然,但知他的死期已有多年。绝非自己所能劝解,目中含泪,道:“师傅再造之德,徒儿没世不忘,不知师傅还有什么吩咐,徒儿一定做到!”“幽灵”侧头想了一想,从怀中取出三枚“无风燕尾针”来,道:“此计主人,人称‘神钩铁掌’许狂夫,你见他之后,可将这三枚针,还了给他。”
    韦明远接过针来,“幽灵”一拂衣袖,劲风骤生,将韦明远送出两丈,道:“去吧!”
    韦明远一连几个起伏,已然逸出了里许开外,痴痴地站立。
    起先还听得叹息之声,阵阵传来,但不久便没有声息。
    待到过了子时,韦明远急回到大石旁边时,陡地一呆,眼前发现的怪事,简直使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那大石仍然几立,但是他师傅却并未死去,仍然负手站在百上,昂首向天,韦明远一走近,便回过了头来,双目伸光炯然?
    但是面上。却已然多了一重面纱!
    韦明远大是错愕之余,不知说什么才好,呆了半晌。道:“师傅,你怎么……”
    但那句话却是问不下去,因为韦明远天生至情至性,当“幽灵”决定追随“天香娘子”
    于九泉之下的时候,他心中已经是难过,但是却无从劝止。
    当下见到子夜已过,师傅未死,心中半是奇怪,半是高兴,那句话若是问了下去,便是“师傅你怎么未曾死?”
    但他心中却是不想师傅死去的,所以问了一半,便改口道:“师傅,你……决定不死?”一言甫毕。只见“幽灵”眼中,像是露出了一股极是凶恶的神色,但转眼即逝,“嗯”地一声,道:“你且走开些,别来理我!”
    韦明远心中极是奇怪,但是却不敢违命,只得唯唯以应,走了开去。
    他心中只觉得师傅的情形有异,但是却想不出在自己刚才离开之后,到午夜的这一段时间内,曾有什么事发生。因为他在这“幽灵谷”中两年,除了他和“幽灵”之外,根本没有第三个人出现过!
    韦明远走开之后不久。一个人夜林子之中发怔,过了一会,忽又听得一声长啸,接着,便又听得“幽灵”叫道:“你过来!”
    韦明远在“幽灵谷”中苦练两年,已得了“幽灵”一半真传,武功之佳,已然登堂入室,入于第一流高手境界,一听得帅傅叫唤,连忙展开轻功,二四个起伏过去,已然来到了那块大百附近。
    此时,已然雨过天晴,月色皎洁,韦明远只见“幽灵”手中,拿一只玉光闪闪的玉手,韦明远一见,心中更是一惊。
    当他身怀血仇,冒险来到“幽灵谷”口,只待到时进入谷中。向谷中“幽灵”,学成本领,去报父仇之际,也曾听得武林中人说起,昔年“天香娘子”所遗三件异宝,已然相继出世。
    而“天香三宝”之中,最令人瞩目的,正是“拈花玉手”!
    如今看“幽灵”手中所持的那只玉手,正像是“拈花玉手”。因此心中惊异。
    韦明远这两年来,只是在“幽灵谷”中勤学苦练,对于世上所发生的事。一点也不知道,当然也不知道“三绝光生”公冶拙曾为;宝只“拈花玉一手”,在他“丹桂山庆”上召开过别开生面的“丹锭飘香赏月大会”一事,只当“幽灵”既然是“天香娘子”的丈夫,则“拈花玉手”在他手中出现,自然也不是什么奇事。
    所以他心中的惊异。已是一闪而过,道:“师傅呼唤徒儿,有何吩咐?”“幽灵”半晌不语,才一扬手中玉手,道:“此是何物,你可认得?”
    韦明远道:“莫非昔年‘天香二宝’之一的‘拈花玉手’?”“幽灵”点了点头道:
    “不错!”手一扬,那只“拈花玉手”,竟然向韦明远飞了过来!
    韦明远连忙接住“拈花玉手”,尚未待发问,“幽灵”突然道:“这只‘拈花玉手’。
    分水辟火,暗器不侵,我赐与你,你却要善自保存!”
    韦明远听出师傅的口气,像是玉手一赐,师徒便要缘尽今宵在他之意。却是宁愿不要这只人人梦寐以求的武林至宝,而维持师徒的关系,因此急忙道:“师傅,你以后……”“幽灵”不等他讲完便仰天一阵怪笑,道:“你倒真是聪明绝顶之人,我刚才忽转心意已决定再多活十年,在这十年之中,依你的武功修为,不难达到和我一样的程度,我只怕人心难料,到时你反而以我为忌,倒不如我们师徒缘份,至此为止的好……”
    韦明远听了这一番话,当真如同五雷轰顶,呆住了说不出话来。
    一时之间,也未及细想,两年多来,师傅虽然对人冷漠,但是待人却极是至诚,从来也不曾这样对人猜疑过,何以忽反常态,惶急之余,“扑”地一声,跪倒在地,叫道:“师傅!”“幽灵”衣袖微拂,虽然两人一上一下,相隔丈许,但韦明远已然觉得出,有一股大力涌到,只听得“幽灵”道:“你旦起身!”
    韦明远仍然跪在地上,道:“师傅,徒儿若不是两年之前,蒙思师收留,如今只怕已被仇人寻到,斩草除根,尸化飞灰,何有今日?师傅如果疑虑徒儿将来会叛变恩师,徒儿宁愿罚下重誓!”“幽灵”冷冷地道:“也好,你罚什么誓?”
    韦明远想了一想,毅然道:“徒儿若是有违师命,不但不能报父亲的血海深仇,兼且身死仇人之手!”
    韦明远当年不顾危险深入“幽灵谷”,便是为了要报“雪海双凶”与“欧阳老怪”的杀父之仇,这个誓言,可以说罚得极重。
    而韦明远在罚此毒誓之时,的确是诚心诚意,因为他虽然知道,当“天香娘子”未死之际,“幽灵”是介乎正邪之间的武林第一异人,但是却正多邪少,他也永远不曾想到过自己会对师傅有所背叛之动机!“幽灵”又是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则我们师徒情份尚在。今晚你且先出谷去,自去行事,我们在江湖上,另有见面之日!”
    韦明远站了起来,两年多来,朝夕相处,一旦分手,韦明远心中,不免侧然,但是师命难违,只得拜了几拜,黯然而别!
    韦明远离了“幽灵谷”之后,仍是作少年书生打扮,轻易不露武功。人家也只当他是一个读书士子,却不知他身怀绝技,是谷中“幽灵”,唯一传人!
    他一面打探杀父仇人,“雪海双凶”与“欧阳老怪”的下落,一面又寻访昔年自己父亲的至交,大侠“金钢银尺”严灵峰的踪迹。
    直费了两年多的时光,他才找到了“金钢银尺”严灵峰,但是严灵峰却已然一身武功,尽皆失去,并且双目已盲!
    但是“金钢银尺”严灵峰,却还将韦明远两年前托他保管的那柄古铁剑,小心地保存着。
    韦明远问出了“金钢银尺”严灵峰之所以会受伤,以致一身惊人武功,全都失去,竟也是为“雪海双凶”所害。“雪海双凶”为了伯严灵峰为好友韦丹报仇,所以备夜来犯,出其不意,“金钢银尺”严灵峰苦战脱身,但也仅以身免!
    韦明远听严灵峰讲完了经过,心中对“雪海双凶”的仇恨,又增加了几分!
    他别了严灵峰之后,便浪迹江湖,在八月十五日之夜,泛舟洞庭湖上,却巧遇“五湖龙女”萧湄,并还参加“五湖龙王”萧之羽所夫持的水路英雄争夺盟主大会。那个“天雨上人”一上场,他便觉得情形有异,是以前去会他一会。
    哪知狭路相逢,“天雨上人”竟正是“雪海双凶”的大凶“玄冰怪舆”司徒永乐!
    紧接着,二凶“雪花龙婆”华青琼也已赶到。韦明远正待施展两年所学绝技,替父亲和严灵峰报仇之际,整个洞庭湖上,即在刹那之间,变得漆也似黑,伸手不见五指!
    那时候,“五湖龙女”箫湄。也已然到了“水上擂台”,欲与韦明远双战“雪海双凶”。萧湄武功虽高,但是却极少在江湖上行走,眼前突变漆黑,眼前敌人又是两个手段狠辣,武功绝顶,出了名的邪派中人,心中不免有点发慌。
    怔了一怔,立即低声道:“喂!你在那里?”
    其时萧湄尚不知韦明远的来历,是以只好如此称呼。
    话刚讲完,突感到自己一只纤手,已然被人握住!此时半尺之内,不辨物事,是敌是友,全然不知。萧湄一觉出手被人握住,心中一惊,用力一挣,竟然未曾挣脱,更是大惊,左手反手一掌,向外拍出,但那一掌只拍到一半,便听得一人低声道:“萧姑娘,是我!”
    萧湄一听,便认出是青衫少年的声音,赶紧收掌,想起自己柔荑,在对方掌中,俏脸飞霞,心头小鹿乱撞,竟讲不出话来!
    正在发怔中,忽然又听到另外有一个人的声音,低声道:“你们两人,还不快走,更待何时?”
    同时听得青衫少年道:“师傅,这两人……”
    但他话未讲完,那声音便道:“这两人与我昔年,略有渊源,你不可伤他们!”
    韦明远一见满湖灯火,候地熄灭,便知道普天之下,除了自己的师傅“幽灵”之外,再也没有人能有这样的手段。
    而师博之所以能令得满湖灯火。一齐熄灭,也一定足以绝顶内家罡气,拂起湖水,化成万千水滴,所以才能在片刻之间。将满湖灯火,尽皆打熄!
    但是韦明远却万万料不到,师傅出现之后,竟会不准他伤害“雪海双凶”!
    当下他还想争执,但是“幽灵”已然再次出声,道:“你快跟我离了此地!”
    韦明远只得答应,道:“是!”放开了萧湄的纤手,待要离去。
    萧湄的芳心之中,对这个青杉少年,已然有了极深刻的印象,一觉出他要离去,心想从此天涯海角,人海茫茫,不知何日方得相逢?
    因此急道:“你……你要上哪里去?”
    韦明远心中,也有点不舍得就这样便和萧湄分手,道:“我也不知道。”
    萧湄道:“我与你一起,你到哪里,我也到哪里!”
    韦明远心中,自然是干情万愿,但是却又怕师傅不同意,正待出声,“幽灵”已然道:
    “你们两人,快去湖边等我。”
    韦明远心中一喜,重又握住了萧湄的纤手,顺手一掌,砍下一段木头来,手一扬,便将那段木头,飞出丈许,落于水中。
    虽然此时湖面之上漆黑,但韦明远和萧湄两人,武功全都极佳,一听得那段木头落水之声,便飞身跃至,丝毫不差,立在木上,逐以“登萍渡水”绝技,向湖边而去。
    不一会,便已然上了岸,乌云散去,明月重现,两人四目相对,半晌无话,萧湄才低下头去,“嗤”地一笑,道:“刚才我还以为你只是个迂书生,一点武功也不会的哩!”
    韦明远也笑道:“萧姑娘,你不将我逐出洞庭湖,我心中感激万分!”
    萧湄拾起头来,明如秋水的睁子,望了韦明远半晌,道:“你,你就是近两年来,武林中传说,‘幽灵谷’中那位‘幽灵’的传人么?”
    韦明远道:“萧姑娘猜得是。”
    萧湄秀眉略轩,奇道:“那位‘幽灵’,不是说有了传人之后,便追随爱妻于九泉之下,何以又突在洞庭湖上现身?”
    韦明远其时以末深知萧湄为人。只得含糊应之。萧湄是何等聪明伶俐的姑娘,自然明白其中另有曲折,也就不再问下去。
    两人在湖边互道姓名,款款深谈,韦明远想起师傅不准目已伤害“雪海双凶”,也等于是难报父仇,心中极是郁闷,背负双手。在湖边蹬了几步,望着浩浩湖水,曼声低吟道:
    “乱山如浪未曾流,静水无波不暂留,湖上借秋秋欲暮,胸愁寄在一帆舟!”
    吟声甫毕,只见湖面之上,一艘小船,飞也似疾,掠向岸边,离岸三丈,一条黑影,已然候地飞起,落在岸上。
    韦明远连忙迎了上去,叫道:“师傅!”
    萧湄知道是那位名震武林,虽然近十年来,他身在“幽灵谷”中,但一提起他的名字,仍不免令人色变的“幽灵”到了,忙行了一礼,道:“今日得遇前辈,实是三生之幸!”
    抬起头来,却见“幽灵”面上,蒙着一层黑纱,心中便是一呆。
    只听得“幽灵”道:“明远,你可是心中对我,有所不满?”
    韦明远道:“师傅,那‘雪海双凶’,乃是家父大仇人,徒儿拜师之际,曾……”“幽灵”却打断他的话头,冷笑一声,道:“除非你不认我这师傅,否则却非听我的活不可!”
    韦明远怔了一怔,想起自己在“幽灵谷”中,所罚毒誓,不由得长叹,一声,再无言语。
    但是韦明远却绝不甘心,就此便不报父仇,只是他想着如何才能说服师傅,容自己下手!
    当下“幽灵”又向萧湄打量了一阵,道:“你们两人,若是不愿分开,可于日后到芜湖锗家大宅之中等我,到时我自然回来!”
    话才讲完,已然如飞驰去!
    韦明远怔了半晌,遥见湖上灯火复明,便道:“萧姑娘,令兄必以你失踪为念,你还是回湖上去吧!”
    萧湄眼中略现幽怨之色,道:“刚才你不是答应我的么?”
    韦明远知道她指的乃是灯火乍熄之际,所说“你到哪里,我也到哪里”一语,心中一阵激动,眼中深情流露,道:“好!”
    两人竟不再赴湖上,以致“五湖龙王”萧之羽,为了寻觅萧湄的下落,走访“丹桂山庄”,听得了两年之前,“丹桂飘香大会”的秘密!
    却说两人一路邀游,到了约定的时间,便来到了芜湖。
    那“幽灵”果然出现,吩咐他们夜间在“椿家大宅”中相会。
    但到了大宅不久,“幽灵”却又走了出去。这些日子来,韦明远和萧湄两人之间的情感,已然大增。萧湄见韦明远望着那七盏彩扎红灯,长嘘短叹,因此才问起他投师学艺的经过来。
    而韦明远也就一宇不留地,讲给了萧湄听,却未料到隔墙有耳,他所说的一番话,也被胡子玉和许狂夫两人,听在耳中!
    许狂夫虽然不如胡子玉那样,心思灵巧,但究竟也在武林中奔走多年,也已然听出了韦明远的叙述中,有不少蹊跷之处。
    因此忍不住附耳低声问道:“胡四哥,韦明远所说的,不知是真是假?”
    胡子玉也附耳答应道:“他对‘五湖龙女’叙述过去,料不到我们会在旁偷听,自然不会假的。他武功已然在你我之上,我们还是尽量不要交谈的好!”
    许狂夫心中刚在想胡子玉实在是顾虑过份,但韦明远已然转过头来。
    许狂夫双眼和韦明远精光四射的眼睛一接独,便吓了一跳。
    只听得韦咀远问道:“是师傅回来了么?”
    胡子玉向许狂夫望了一眼,那意思是说:“你看我所料如何?”
    许狂夫这才知道自己虽是附耳低语,声音低到了极点,但是却仍不免被韦明远觉察到了情形有异,心中方自骇然,只见韦明远已向自己匿身之处走来!
    许狂夫不禁大是沉不住气,想要向秀逸出,但是却被胡子五一伸手,用力按位。
    眼看韦明远将要来到窗前,只要他探头一看,定然可以发现匿在窗外的胡子玉和许狂夫两人,但就在此际,忽然听得宅外,传来“笃笃笃”三下,清脆已极,异佯刺耳的木鱼声!
    接着,便听得一个老妇人的口音,高宣佛号:“阿弥陀佛”四个字每宇之间,均拖上长长的尾音,末一个“佛”字的尾音,几自在空中摇曳不定,大厅中人影一晃,已然多了一个人。
    那人身法之快岿不如那“幽灵”刚才自大厅中向宅外射去之时,但是优游潇洒,却一望便知,是内功极为精湛的好手!
    大厅内外,四人一起定睛看时,只见来人乃是一个年纪甚老的比丘尼。
    身穿一袭灰色袈裟,隐隐生光,左手托着一只老大的本色,作深紫色。宝光隐泛,右手拿着一只木鱼槌。长得出奇,约有二尺,杆处碧光油绿,宛若新竹,槌和木鱼一样,亦作深紫。
    那比丘尼进来之后,又轻轻地敲了三下木鱼。目光如电,向韦明远和萧湄两人,望了一眼。
    韦明远刚才确是听得窗外似有人声,本来想去看个究竟。但转眼之间,那比丘尼已然进来,便也放过,问道:“师太何来?”
    那比丘尼语音极低,但是却讲得很清晰,反问道:“你们是谁,在此作甚?”
    韦明远一怔,暗付自己只知道此处叫作港家大它,也不知原主人是谁,一来这里,便是空宅,正在不知如何作答间,忽见那比丘尼抬头一看,望见那七盏红灯,面色陡变,道:
    “姬子洛姬先生,也在川处?为何不见?”
    韦明远听她忽然问起“姬子洛”其人来,更是莫名其妙。
    但是在窗外的“铁扇赛诸葛”胡子玉,却是猛地一怔,因为他知道,那“姬子洛”正是“幽灵”的姓名,数十年前,“天龙”姬子洛“天香娘子”魏四娘两人,名震武林,无人能敌。
    这个比丘老尼,一见彩扎红灯,便能叫出如今更名“幽灵”的姬子洛的姓名,则除了闻名已久,索未谋面,一向不问世事,佛门高人,峨嵋金顶,清心老尼之外,尚有何人?“褚家三杰”,在“丹桂山庄”上,被“幽灵”姬子洛以内家重手法震伤,又约了“幽灵”来此也正是希望清心老尼,能为他们报仇!
    胡子玉和许狂夫对望一眼,两人皆知道有一场好戏可看!
    清心老尼一言甫毕,只听得大厅之外“桀桀”怪笑,令入毛发耸然,已经踱进一个人来,面蒙黑纱,正是“幽灵”!
    清心老尼一个转身,喝道:“你又是谁?”“幽灵”仰天大笑不已说道,“刚才你一见红灯,便知我是何人,为何如今见面了,反倒不识得?”
    清心老尼面上飘过诧异的神色,道:“姬檀夫,多年不见,你为何突然间蒙起面来了?”“幽灵”冷笑一声,道:“我等心胸,岂是你所能知!”
    这话对佛门高人来说,已然不敬之极,但清心老尼一向与世无争,本来根本不下峨嵋山来,三年一度下山,也只到芜湖来转上一转,便自算数。因为“褚家三杰”,中是她俗家亲人。
    她虽然身入佛门,但是却还不免对亲人有所关怀,是以每隔二年,一定要来探视一次。
    当下只是淡然一笑,道:“姬檀夫,闻得你自‘天香娘子’逝世之后,痛不欲生,当时贫尼便有渡你入佛门之愿,不知姬擅栖意下如何?”“幽灵”仰天大笑,道:“贼尼,你还在大梦术醒哩!”
    清心老尼猛地一怔,“天龙”姬子洛,为人虽是介乎正邪之间,但是文武兼修,情操极高,绝无开口骂人“贼尼”之理!
    怔了一怔之后,日宣佛号,道:“善哉!本宅主人,难道不在?”
    想将话头岔了开去,见到了“锗家三杰”,便自离去,不再多管闲事。“幽灵”道:
    “不错,他们三人,俱都出了远门。”
    清心老尼心中更是奇怪,因为“猪家三杰”,明知自己三年一次,来到芜湖,绝不会外出,若真是外出,只怕便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因此便问道:“他们三人到何处去了,不知姬擅夫可知道?”“幽灵”语音冰冷,道:“自然知道,他们已然在枉死城中,等候尊驾!”
    清心老尼面色微变,道:“善哉,姬檀夫休得取笑!”“幽灵”又是“桀”地一声冷笑,说道:“姬某人向不说谎,你也该知道,两年之前,他们妄想争夺‘拈花五手’,是被我以内家重手法,震成重伤的,我念他们在武林中多少有些名声,又和你有些渊源,是以手下留情,未曾令他们立时丧命,使他们回家才死,你可要为他们报仇么?”一面说,一面冷笑不已。
    一旁韦明远见了师傅这等态度,心中极是难过,早在他人“幽灵谷”投师习艺之际,却已然知道峨媚金顶,清心老尼,是佛门高人,早年更曾行侠江湖,有“仁心侠尼”之称。只当师傅和她见了面,一定如逢故交,怎知师傅的体态言语,竟全然不似世外高人,只如黑道上的邪派人物一样!
    当下只见清心老尼面色一沉,“笃笃笃”地敲了三下木鱼。
    那三下木鱼声,清脆响亮,绝非刚才在门外的那三下可比,只震得人耳鼓,嗡嗡发响,木鱼声好半晌不绝。接着,便听得清心老尼沉住了声音道:“姬檀夫即知他们与贫尼有渊源,应当手下留情,为何出手便置人于死地,毫不容情?”“幽灵”哈哈一笑,道:“非但我对他们出手毫不容情,便是对你,也是一样!”
    清心老尼身上袈裟,无风自动,如为狂风所拂一样,簌簌抖之不已,显见她全身真气鼓荡,心中激怒,已然要为“锗家三杰”报仇!“幽灵”更是大笑不已,道:“久闻得清心老尼,一十三式降魔掌,和左手木鱼,右手木鱼槌,那一手神妙无方,阴阳并施的点穴手法,举世无匹,我既然复出,却由不得你称豪,倒要向你领教领教!”,清心老尼心中虽怒,却不失风度,略略退后一步,道:“贫尼降魔掌及这两件法物,自然比不上姬檀夫的‘太阳神抓’,请姬檀夫赐教!”“幽灵”嘿地一声冷笑,道:“凭你这类人,何劳我出手?明远!”
    韦明远在一旁,突然听得师傅叫唤,忙道:“师傅有何吩咐?”“幽灵”道:“这位清心师太,武功卓绝,成名多年,你随我学艺两年,只知武功精进,却未知已到何种程度,清心师太在此,你可以‘古铁剑’及‘太阳神抓’功夫,与之对敌!”
    韦明远一听师傅要自己和佛门高人清心师太对敌,心中不禁大是愕然。
    当“幽灵”将三枚“无风燕尾针”交给他,要他将针主人杀死,而他调查出针主人“神钩铁掌”许狂夫,在武林中颇有快名之际,韦明远的心中,已然有意违抗师命!
    如今叫他和清心老尼对敌,他更是不愿!
    倒不是他心中以为自己可以必定胜得过清心师太,而是“太阳神抓”,威力无穷,自己虽然只学得五六成功夫,但是一发之后,却是杀伤之力,大得出奇,而且即使当场不死,只要受了伤,七日七夜之内,一定死去,无药可治!
    韦明远的父亲,更是使名远播,他自小深受熏陶,怎肯行此不义之事?
    因此答道:“师傅……”
    顿了一顿,想要设法,如何措词,但“幽灵”已然盛怒,语音如铁,冷冷地道:“明远,你可是不能从命?”
    韦明远道:“师傅,徒儿确是难以应命,清心师太佛门高人,我们何必与之成仇!”
    “幽灵一突然“嘿嘿一冷笑,道:“好一个曾罚毒誓,誓从师命的徒弟!”
    韦明远一听此言,心中苦痛之极!叫道:“师傅,你老人家……”“幽灵”立即道:
    “不必多言,你不动手,我也会亲自出手!”
    韦明远不知道师傅的性格,何以一变若是,暗付以师傅的武功而论,他若出手,清心老尼更是处境危急,而且自己也要应一了毒誓,倒不如自己和清心老尼动手,还来得好些。
    想了一想,便应道:“徒儿遵命。”“幽灵”‘哼”了一声,韦明远“飕”地一声,使巴然擎了“古铁剑”在手,剑尖向下,略略摆动,剑尖不断地划着小圆圈。内家眼中,一望便知,那起势虽然是随随便便,但实则上,内中已然蕴有极大的变化,如不是博大精奥的剑法,绝不可能有这样的起势!
    但清心者尼虽然看出眼前这个青衫少年,年纪虽轻,功力巴然不凡。但是她成名数一卜年。怎愿和他动手?沉声道:“姬檀夫,你将贫尼,当作何等样人?若木亲自出手,莫怪老尼无礼!”“幽灵”冷笑不答,目视韦明远。韦明远手腕一沉,突然抖起了“古铁剑”!
    只见大厅之中,突然生出数十朵黑黝黝的剑花,宛若满天星雨,已然向清心老尼,当头洒下!“幽灵”则在一旁,冷冷地笑道:“贼尼,你敌得过我徒儿,再来找我动手不迟!”
    清心老尼一见韦明远出手,便是昔年大侠,“飞环铁剑震中州”,韦丹“流星剑法”中的一招“星雨蔽天”,而且已然将那一招使得了无声息,境界之高,竟在韦丹本人之上!
    心中不免一怔,左手木鱼,向上托,荡起一道紫微微的光华。已然将那招“星雨蔽天”化开,道:“且慢,你是韦丹何人?”
    韦明远一听清心老尼及父亲名字,连忙收住了剑势道:“那是家父!”
    清心老尼道:“令尊听说已被‘雪海双凶’,‘欧阳老怪’害死,你如今既具这等身手,可曾为父报了大仇?”
    韦明远心中一阵内疚,向“幽灵”望了一望,道:“尚未曾!”
    清心老尼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二人又是武林之毒,切不可因循!”
    这几句话,说得韦明远的心坎之中恭恭敬敬地答道:“晚辈省得!”
    话才讲完,“幽灵”一声冷笑,道:“韦明远,你待了‘拈花五手’,带了萧湄,速速远去,从此莫再叫我遇上!”
    韦明远见帅傅忽然旧事重提,心中痛苦已极,若是照“幽灵”近日来的行事而论,他当真愿意依他之言。队此离去,但是池身受“幽灵”大恩,一口为师,终生为父,却又绝无离去之理,道:“师傅。徒儿听命便是!”“幽灵”面露不愉之色。叱道:“还不动手,多废话作甚?”
    韦明远无奈,脚踩迷踪,重又抖起“古铁剑”,剑势料走,“星划长空”,一道黑虹,直点清心老尼左肩!清心老尼仍是左手木鱼,向上一托,身子向后一缩,就是刚才一托,将那招“星划长空”略阻了一阻之机,右手木鱼糙,轻轻一摆,只听得“铮”地一声,已然与“古铁剑”相交。
    韦明远候地退身,他虽然心中极不愿意和清心老尼动手,但是却逼于师命,无可奈何,一退之后,连环三剑,疾刺而出,剑势如虹,剑气绦绕,宛若三条黑龙,盘旋飞舞而出!
    清心老尼脱口赞道:“好剑法!”却并不退避,踏步进身,木鱼极荡起劲风,也在刹那之间,向韦明远连点三点!用的是一招“三佛升天”,木鱼糙的尖端,本作紫色,而柄却碧也似绿。这一招“三佛升天”一使,碧紫两色光华,竟然交相缠结,看来那柄木鱼糙,竟像是一件软兵刃一样。由此可见清心老尼,盛名之下,必无虚传!韦明远一连三剑,本就攻守威宜,清心师太攻势陡盛,韦明远便回剑以守,就在此际,只听得“幽灵”斥道:“速扭‘太阳神抓’!”
    韦明远心中,着实不愿使用威力无比的“太阳神抓”,可是师傅既已吩咐,若是不用,只怕更要身受重责!
    韦明远心中,实是委决不下,当下并不理会师傅的责斥,仍以古铁剑与清心老尼,周旋了七八招,谁都看出,韦明远武功虽高,但如果要凭一柄“古铁剑”,便胜过清心老尼的话,那几乎是没有可能之事!
    在大厅之外,许狂夫和胡子玉两人,两眼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厅内的动静,“神钩铁掌”许狂夫看了许久,又俯耳低声道:“胡四哥,看情形今晚不能得到什么信息,咱们走吧!”
    胡子玉却摇了摇头,也低声答道:“且等他使出了‘太阳神抓’再走!”
    许狂夫心中一怔,道:“胡四哥,你说会使‘太阳神抓’?”
    胡子五略一侧头,目露嘉许之色,道:“贤弟,你也看出韦明远心中,实是不愿使‘太阳神抓’了?但是我看他却是非使不可!”
    正说话间,只见“幽灵”姬子洛踏前一步,反手一掌,击在一张紫檀木桌子上,“叭”
    地一声响,那张桌子,立被击坍,木屑四飞,呼啸有声,厉声吨道:“逆徒,我传授你的功夫,你难道都忘了么?”
    韦明远听师傅称他为“逆徒”,心中难过至极,回头一看,师傅已然目中精光四射,虽然他面上蒙着面纱,看不出睑色来,但也可以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他心中已然怒到了极点!
    但是韦明远仍然不愿对清心老尼这样的正派中人,骤使“太阳神抓”!
    他“刷刷刷”连环三剑,疾削而出,足尖一点,身子便倒窜了出来,一转身,叫道:
    “师傅,我……我实在……不能!”“幽灵”“嘿嘿”冷笑,突然之间,由冷笑声,变成了凄厉已极的大笑声,直震得富棍廊橡,统统发响!
    韦明远面色如灰,仁立不动,“幽灵”笑声未毕,突然踏前两步,候地一伸手,左手已然搭到了“五湖龙女”萧湄的肩上。
    萧湄骤出不意,也是俏脸色变,但是“幽灵”的那一只手,却有千百斤重,压得萧猖根本无法挣扎,而且萧湄即使有力挣扎,也是不敢,因为“幽灵”姬子洛,谁都知道是天下第一高手,若是与之相抗,激得他性发,何异送死?
    韦明远一见师傅出手,已将萧湄制住,不由得大惊失色,失声道:“师傅,湄妹并无过犯,你老人家何必对她出气?”“幽灵”“桀”地一声怪笑,道:“我怕你将所学的‘太阳神抓’功夫忘了,是以想使一遍给你看看。”
    他这话,分明是说,要以“太阳神抓”功夫,来对付萧湄!不但萧湄一人听了,一身冷汗,便是韦明远听了,也是额上汗珠,滚滚而下!他和萧湄相处日久,两人已然日久情生。
    韦明远本是多情之人,若是萧湄骤然死去,他也决难以一个人在世上偷生!
    一时之间,大厅之内,静到了极点。在大厅之外偷窥的胡子玉心中猛地一动,暗付“幽灵”娘子洛,在未入“幽灵谷”之前,已然是武林中第一人,行事有时虽不免邪狂,但是却处处不失一代宗师身份,像这种要挟手段,只怕是刀加颈上,他也绝不肯为!但如今竟然做了出来,他心中的思疑,不禁又加深了一层!
    正在想着,只听得清心老尼高声道:“姬檀夫,想不到多年未晤,你性情居然一变若是,可叹,可叹,韦小檀夫,‘太阳神抓’固然威力盖世,但贫尼自信尚可抵敌,你尽管使吧!”
    韦明运转过身来,面对清心老尼,只见清心老尼左手木鱼当胸,右手木鱼糙微微向上,站在那里,渊停岳峙,气势非凡,道:“前辈,我……”
    清心老尼不等他讲完,便道:“师命难违。你只管施展好了!”
    韦明远心中又是一阵难过,若不是清心老尼促他施展“太阳神抓”,只怕他仍然不肯使,如今他听得清心老尼如此说法,心想或者她能够抵挡得伎,也未可知,后退一步。道:
    “如此说,后辈有僭了!”
    缓缓地扬起手掌来,扬至平胸,手掌突然向外一翻!
    这时候,胡子玉与许狂夫两人,虽然匿在墙外,但是却正好和韦明远相对。韦明远手掌一翻,也等于是掌心对住着两人。
    许狂夫和胡子玉两人,只见眼前突然现出一圈精光,几乎连眼都睁不开,不由得一齐大吃一惊。许狂夫正待出声相问,但巴然被胡子玉握住了手,向外扯去。两人身形如烟,绕注墙一转,巴然转到了大厅的另一面。胡子玉作了一个手势。不令许狂夫出声,两人再一齐向厅中看去。
    只见韦明远仍是站立不动,虽然已经到了他的侧面,但是韦明远掌心的那股异样精光,仍然极是眩目。清心老厄面色森严。“幽灵”双睛一眨不眨,停在韦明远的身上。
    双方僵持了一会,只听得韦明远道:“前辈小心!”
    清心老尼高宣佛号,左手木鱼,荡起一股其强无比的劲风,“呼”地向前推出!
    但也就在此际,韦明远手臂一场,五指如钩,也已然一抓抓出!
    只听得候忽之间,“轰”地一声巨响,惊天动地,两条人影,电也似疾,由分而合又由合而分,一圈紫影,直向上飞出“哗啦”一声,撞穿了屋顶,向外飞去,另有一条人影,电射而出,撞在墙上,又是一声巨响,竟然将墙撞坍!
    电光石火之间,胡子玉和许狂夫两人,根本没有看出,发生了什么变故!
    只见砖石纷飞间,清心老尼在破墙洞旁站定,面色惨白,左手木鱼,已然失去,右手木鱼褪,也已然齐腰断折!
    只听她厉声道:“‘太阳神抓’之威力,果然名不虚传,姬檀夫。贫尼自度不敢,后会有期!”
    一言甫华,身形一晃,便自墙洞之中,疾窜而出,如飞驰去。
    但“幽灵”却大叫一声:“贼尼别走!‘太阳神抓’既发,岂容生还?”
    如流星泻地,一缕黑影,跟踪追出!
    大厅中,只余韦明远呆呆地站着,好一会,才翻过手掌来,掌心仍有精芒流转未隐,惨声道:“想不到我受了绝顶武功,未能为父报仇,却先伤了正派中人!这……这……绝顶武功,要来何用?”
    面现痛苦之色,话讲完。才猛地向后一摔手,距他手掌,约有文许的一张椅子,应声破裂!
    萧湄连忙迎了上去,道:“远哥哥,你别难过了,他老人家只怕是一时想不过来,清心师太刚才自己叫你动手,只怕你不动手,她也是难逃此劫,你又何必自责太甚?”
    韦明远仰天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胡子玉看到此处,向许狂夫一使眼色,道:“咱们走!”
    许狂夫道:“我们到何处去?”“铁扇赛诸葛”胡子玉道:“去迫清心老尼,和那个蒙面人!”
    许狂夫一怔,道:“哪一个蒙面人?”
    随即醒悟道:“你说是那个‘幽灵’?”
    胡子玉点了点头。许狂夫心中,暗暗奇怪,何以胡子玉不称他为“幽灵”,而称为之“蒙面人”?但此时却不容得他多问,两人展开轻功,向清心老尼和“幽灵”逸出的方向。
    直追了下去。
    跑出了里许光景,已然出了镇外,胡子玉才道:“贤弟,你刚才未曾看出什么破绽来么?”
    许狂夫心中茫然,不知胡子玉所指何事;道:“什么破绽?”
    胡子玉道:“贤弟,两年多前,你在‘丹桂山庄’上,见那‘幽灵’一掌将放‘拈花玉手’的桌子,拍出了一个大洞,当时你心中,如何想法?”“神钩铁掌”许狂夫想了一想,道:“当时我心想,‘太阳神抓’功夫,名不虚传!”
    胡子玉道:“只怕当时在场的高手,全是这样想法,但我们却全都上了他的当!”
    许狂夫奇道:“咱们上了谁的当?”
    胡子玉道:“那人是谁,我们如今还不知道,但只怕‘飞鹰山庄’上的惨案,袭二哥的血仇,也大有关系!只等事情弄清,便有分晓!”
    许狂夫心中,仍是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位有“赛诸葛”之称的胡四哥,心中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忙问道:“胡四哥,你快将你所想的,和我说说,不然,要闷煞小弟了!”
    胡子玉笑道:“你不要心急,等追上了清心老尼他们两人再讲!”
    两人轻功造诣,在武林中已允称一流,话说之间,已然驰出了十余里,只见月色之下,江水隐泛银光,已然来到了长江边上。
    抬头望去,只见两条人影,一前一后,正在沿江飞驰,前面一人,袈裟飘飘,正是峨嵋金顶,清心老尼,后面一人,不问可知,正是“幽灵”!
    看两人奔驰情形,清心老尼已然将被“幽灵”追上!胡子玉忙道:“咱们快去,迟则不及了!”
    许狂夫知道自己这位义兄,足智多谋,既然如此说法,定有计较。两人各提一口真气,四五个起伏间,已然窜入一丛竹林之由
    两人一人竹林,便听得清心老尼一声惨笑,道:“姬檀夫,当真要赶尽杀绝么?”
    胡子玉连忙止步,和许狂夫两人,隐身在浓密的竹林之内,向外看去。
    只见清心老尼单掌当胸,却用的是左掌,右臂下垂,看情形刚才韦明远的“太阳神抓”,不仅将她的那双紫金木鱼震飞,而且还令她的右臂,受了重创,以致不能动弹!“幽灵”站在离清心老尼丈许远近处,好整以暇,背负双手,哈哈一笑,道:“你也成名多年,自应明白,‘太阳神抓’威力无穷,既然已经发出,便不能有人生还,是以多年以来,从来也没有人知道‘太阳神抓’使出之时,具有何等威力,这样人人皆知的事,你难道还不知道么?”
    清心老尼惨笑三声,道:“好!好!‘太阳神抓’本来只是对付奸邪之徒,如今却想不到竟会用来对付老尼!姬檀夫,常言道水满则溢,贫尼既已身心归佛,死何足借?只盼你行事多加小心,莫要令得一世英名,付诸东流!”
    “幽灵”冷冷地道:“多谢你关照!”
    踏步进身,双手齐出,漫天掌影,径向清心老记全身罩下!
    清心老尼右臂确已受伤,不能多动,但左臂仍能挥动如意,勉力还了三掌,两人免起鹊落,斗在一起,以快打快,晃眼之间,已然斗了七八招,只见清心老尼步履不稳,显然已落下风。“神钩铁掌”许狂夫义愤填膺,目射怒火,好几次待要冲了出去,助清心老尼一臂之力,但俱被胡子玉死命止住。
    片刻之间,两人又各发了三招,只觉得“砰”地一声,清心老尼被震返几步,身子晃了几晃,才得站稳,但已然“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幽灵”“哈哈”大笑,身形一拧,赶向前去,但清心老尼在重伤之余,却用力一跃,径向江中跃去,眼看要跌入江中,突然身形向上一浮,接着、江边冒起两条人影,已然将清心老尼接住。
    那两人一将清心老尼接住,便已然跃上岸来,异口同声。“咦”地一声,道:“清心师太,何以身受重伤?”
    那两人身形长大,月色之下看来,俱届中年,气度昂然、一望而知,是武林豪客!
    清心老尼一声长叹,道:“两位莫管闲事,趁早快走!”
    那两人“哈哈”一笑,道:“什么人暗算师太,金某人既知,绝无放过之理!”
    抬头一看,见“幽灵”挺然而立,“飕飕”两声,自腰际拔出两柄长剑,两剑相交,如同十字,动作一致,一齐踏前三步,道:“阁下是谁?峻峭‘七绝剑,‘七修剑’,要向阁下领教!”
    原来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崆峒三剑”中的“七绝剑”金振宇,“七修剑”金振南!
    “崆峒三剑”,本是弟兄三人,但老三已然身死,早两年,他们曾上长白山,要为老三报仇,是被“三绝先生”公冶拙逼走。
    迫走之后,两人深感技不如人,立即回到崆峒,精研前数代崆峒掌门人所留下的剑法。
    崆峒派本以剑术著称,自创派祖师以来,十余代掌门中,不乏剑术超群之土。
    两人苦心赞研寻找,终于给他们在崆峒山勒奇峰顶,发现了一块石碑,碑上刻着第七代掌门人,石翠英所创的一套,博大精奥,无可比拟的剑法,名曰“天星剑法”,那石翠英原是一个女子。在创出这套剑法之后,便不知所踪,是以近二百年来,崆峒弟子,也不知本派之中,有这样奇妙无穷的一套剑术。
    金振宇、金振南两人,发现了这套剑法之后,喜出望外,就在勒奇峰顶,结庐而居,足足费厂两年光阴.才将剑法学会!
    他们自觉学会了这套“天星剑法”之后,已足可与“三绝先生”公冶拙一较长短,是以才联抉下山,到“丹佳山庄”去寻“三绝光生”。
    但是闭上“丹桂山庄”,公冶拙却已然不知去向,两人乃顺江而下本是在江边欣赏夜色,恰好遇上清心老尼和“幽灵”争斗。两人走到,便见一人向江心跃来,是以飞身托位,一看是峨嵋金顶,清心老尼,伤得如此狼狈,心中便是一怔,但总仗着自己这一套“天星剑法”,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而且,一跨南下。在湖南瑶山之中,还得了两口好剑,若是能将清心老厄的仇敌退去,不难立即名扬天一门是以长剑出鞘。立即挑战!“幽灵”一见两人。像是突然问怔了一怔。可是随即进出一阵狂笑声来,笑声是如此高亢愤恨,倒像他和那两入。有个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一样!
    金振宇、金振南两人,也不禁一凛,道:“阁下是谁?”“幽灵”尚未答话,清心老尼巴然长叹一声,道:“两位,我劝你们莫管闲事,你们不肯听。这位便是江湖夜雨,十年红灯,隐居‘幽灵谷’中,近又复出,昔称‘天龙’今号‘幽灵’的姬子洛!”
    金振宇、金振南两人,一听得清心师太如此说法,明知她佛门高人,不会说谎,不由得面如死灰,刚才的豪气,立时消失!
    只听得“幽灵”冷冷地道:“贼尼既已代报了我的名头,你两人意欲何为?”
    金振宇、金振南两人对望一眼,心想本来欲待寻事扬名,却料不到反而惹祸上身咱己“天星剑法”固然玄妙,但“幽灵”姬子洛的“太阳神抓”,岂是自己所能抵挡?两人俱是一般心思,后退了一步,金振宇道:“原是姬前辈!”“幽灵”冷冷地道:“不必客气!”
    两人听出口气不善,心中又是一阵吃惊,金振宇又硬着头皮道:“姬先生,我们两人偶然路过,不知先生在此,多有得罪,就此告辞!”“铿铿”两声,将剑收起,竟欲就此离去!“幽灵”陡地大喝一声,道:“别走!”
    金振宇回过头来,道:“姬前辈不知尚有何事吩咐?”“幽灵”道:“你们若要保住性命,可自挥利剑,断去双腿!”
    两人面色,立即大变,金振南怒吼一声,道:“姬前辈请莫逼人大甚!”“幽灵”哈哈笑道:“我逼你太甚,你又准备怎样?”
    两人并肩站定,手按剑柄,“幽灵”道:“不断双腿,便难免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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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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