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雨十年灯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二章无猜曲是断肠声
    杜素琼群花容清减,神情幅停,与另一少年之英雄焕发,恰成对比,然二人都是腰佩长剑,步伐从容。
    她走到众人面前,并不理迎她而立的“武当”掌门松月,却对一旁涤尘福了一福,恭敬地道:“大师别来无慈,昔日多承呵护,铭感迄今!”
    涤尘回她一礼道:“社姑娘好!老袖托福,尚称健朗!”
    松月虽受冷落,仍是心平气和地道:“杜女侠,不知韦大侠因何未曾前来?”
    杜素群脸上满姓悲愤,尖声道:“书大侠!好美的称呼,你既称池为侠,就不该逼死他!”
    松月惊道:“逼死他?那么韦大侠的确是死了?”
    杜素琼群含眼泪。冷然道:“当然是死了,在你们这些卑劣凶手的合谋之下,谁能逃过一死!死并无足借,可是他却是死于狡谋,死于冤屈!”
    松月一时莫知所云,呐呐道:“那么……”
    杜素琼厉声道:“那么杀公孙楚、孔依萍,毁石碑的是谁是不是。那是我!字也是我写的,我就是要证明别人也能写相同的笔迹!”
    松月张目结舌,良久始道:“昔日可能是冤屈了韦大侠,但是群情激愤,敝派汞为主人,怎能阻止报仇,再说……
    杜素琼冷笑地打断他的话道:“为什么不能,难道你们各大门派有默契不成?们心司、你当时是否也认为我师兄是该杀的?”
    松月在她凌厉的逼问下,哑口无言。
    杜素琼愤然道:“这就是了,你虽未参加围攻,但是你不认为围攻的人是错的,只是种持身份,不好意思出手罢了!”
    松月臃然道:“敝派确有失察之罪!”
    “那你们就难辞其咎!”
    松月仍是耐性子问道:“杜女侠认为我们罪当何如?”
    杜素琼厉色道:“你目己认错了,你即日宣布焚观夷殿,填平解剑池,解散‘武当派’,水绝江湖!”
    此言一出,四周“武当”弟子都哗然大噪,怒形于色。
    连一旁的涤尘大师与侠尼天心也摇头太息。
    松月怒声道:“杜素琼,我一再相让,并非怕你报复!实在是内咎于心,聊思赎短而已,‘武当’二百余年盛名,岂容如此折辱!”
    杜素琼掺声狂笑道:“你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我杀尽你门中之入。”
    涤尘合什道:“阿弥陀佛,武林中是非自有公道,杜女侠之言:实在过于强人所难了,贫钠方外人也觉不以为然!”
    杜素琼银牙咬紧朱唇,鲜血直滴,狂呼道:“昔日我师兄遭受围攻之时,你们都在场,有谁出头主持过公道,茫茫武林,几曾毛过公道?”
    侠尼天心测然道:“令师兄虽死,冤已能伸,天道昭昭,果报不爽!”
    杜索琼切齿道:“人死不能复生天道宁论!”
    她脸上是泪,口角是血,状已迹近疯狂,松月见她实在已经无法理喻了,只得沉声地道:“杜女侠是必欲一搏了。”
    杜素琼大呼道:“当然!杀!杀!杀尽你们这些假冒伪善的小人!”
    她话刚说完,候地回身一剑,袭向旁边的“武当”弟子。
    那些人稗不及防,而且她的剑又凌厉之至,当时即有数人,未逞躲避,拦腰被斩为两截!
    其他弟子虽是愤火填胸,然因掌门人松月未曾一下令,不敢出手还击,足见名门正派之训练有素。
    涤上眼见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孩子,却因仇恨所激,变成一个丧心病狂的红粉魔头,十分感慨,高宣佛号道:“掌门人心力已尽,老袖亦无能为力矣,请速作裁夺吧。”
    此时又有几个弟子被杀,其余的被逼得四散躲让!
    松月眉赤眼红,大喝道:“布剑阵,立擒此女,生死不论!”
    那些门人立刻在清风、明月两个首座弟子领导下,布成江湖闻名丧胆的剑阵,立刻将杜素琼包围在中心。
    清风长吨一声,单剑上举,立见剑气森森,霞光万道,齐朝中心罩去,声势赫赫,威裂金石。
    杜素琼毫不畏俱,被头散发,就如一只疯狂的母虎,在剑阵中冲来冲去,她手中的长剑舞成一团银光,出招过招,诡异之至,望之虽是愈濒险境,部是攻多于守,一面对那同来的青年男子喝道:“你还等什么!上去收拾那两个老道士!”
    青年男子应声拔剑,出式奇快,亮光一闪,已经分攻向松月及无为道长,而且指处都在咽喉。
    无为闪身退后躲开,松月迅速拔剑架开,振手心颤,足见对方内力是多么深厚,不由大为惊异,惊喝道:“朋友是哪方高人?”
    青年人谈然一笑道:“在下任共奔,号天不容,江湖小卒,名不见经传,岂敢与堂堂掌门人称朋道友!”
    松月却听成了“人共奔,天不容”,心想这是什么怪名怪号,可是他的剑招也怪,只得强打精神应付。
    任共弃的剑术的确自成一派,辛异狠辣,阐不包容,每一招攻出,总是分取十几个方位,而且俱在致命要穴。
    十几个照面之后,将一派掌门的松月道长,弄得束手缚脚,无法可施,空有一身绝艺,就是展不开来!
    无为道长已看出情况不佳,也顾不得购人笑柄,清晚一声,舞动长剑,也自力人战团!
    勉强扳回劣势。
    如此一来,两个战场都成了众寡悬殊的局面。
    杜素琼在剑阵中剑愈杀愈勇,不时总有一两个“武当”弟子中剑受创或伤命,幸而“武当”人多,才未被她冲出阵去!
    她不时还在阵中喊道:“涤尘大师、天心师太,这不又是黄鹤楼下渗事重演吗?你所说的公道呢?天道又安在哉!”
    涤上与天心闭口无言,惟有默念佛号。
    叮皑剑刃相触声中,可闻哺哺“阿弥陀佛”不绝!
    杜素琼一不小心,左膝上被划开一道血槽,她突受刺激,剑势忽变,恍若狂涛怒卷,霹雷乍惊!
    顿时惨呼之声不绝,血水横飞,‘武当’弟子,饮剑者有十余人之多,剑阵立乱,门户大开。
    涤尘眼看满地都是尸首,血流殷石,心中大是不忍,欲想出手相助,却又踌躇不决!正在为难之际。
    突然殿后转出一排道人,青袍墨黄,约有二十余人之多,手中所持,皆为铁黑色长剑,由一苍须老道带队。
    涤尘认识这正是“武当派”中精英,镇山二十八吴,每一人都是功力精深,足与当今高手并列!
    苍须老道首先长吟道:“吴天晨光!”
    其余二十七人一起唱道:“卫我‘武当’!”
    吟声方毕,二十八支长剑漫空飞舞,如蝴蝶穿花,如彩云流峡,顷刻布成一道剑幕向杖素琼压去!
    这力量何等巨大,杜素琼一剑攻上剑幕,立被荡开。
    只听她尖声惊呼道:“共弃!快来助我!”
    任共弃像是第一次听见这么亲切的呼唤,精神大振,反手一剑,随即将松月及无为逼开,高声回答道:“我来了,你别怕!”
    人随声渺,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步法,轻而易举地闯进了剑幕,与杜素琼会合在一起!几令旁人骇绝。
    然可惊处犹不至此,他身人剑幕之后,举剑迎空划了一道圆弧,剑幕上深沉之劲力,在接触圆弧后完全消失!
    无为见状,胆战心裂,厉声大呼道:“诸位师侄,快用‘吴天剑法’,宁可落日后万载骂名,也不能将此二人放下山去,所有关系,全由我一人担负!”
    “吴天剑术”为“武当”不传之秘,每使用一次,必须以派中长老一人自绝以谢,无为显然已是拼命了!
    二十人人脸色庄重,举剑平伸,突然齐喝一声,挺剑攻出,内力所至,硬将铁剑上迈出万道银光!
    任共奔剑术再精绝,遇此神剑,也不禁慌了手脚,他与杜素琼两校长剑,虽是凌空飞舞,却挡不住那耀眼银光。
    相持约有片刻,任杖二人乃觉手上压力愈来愈大,眼睛也为强光所灼,不易睁开,败在俄顷。
    杜素琼突然道:“共奔,你若真爱我,就该违背你师父的诺言一次!”
    任共奔咬牙道:“只要能赢得你的欢心,我什么都不借!”
    杜素琼道:“杀尽这些道士后,我就下嫁于你,那一首”
    任共奔喜动颜色道:“无猜曲!我吹笛子,你开始罢?”
    任共弃一手运剑,另一只手却在腰间摸出一枝银色短笛,放在口边畏畏地,吹将起来。
    杜素琼却一收狞厉之容,曼声低唱:
    “圭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千里!两小无嫌猜……”
    这是李白的长干行,汉是全曲的一个引子引人逼思,此时她的声音更见低迷了!
    “树下分食樱桃,掳红嫩紫凭恢挑!
    非郎偏爱青涩,为博阿抹常欢笑!
    却已经唱得婉约她的声音如诗、如画,写尽小儿女万般情状!“不解人间,思爱,轻拧辫梢作娇态,偷得垫中笔砚,来学为依画眉贷!”笛音依依,歌声曼曼,扣人心弦,荡人回肠。
    涤尘大师与天心侠尼最先醒转,睁目望去。山下只有杜素琼与任共弃即将消逝的背影!
    地下留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无为与松月仍果然木立!
    涤尘连忙过去将二人拍醒,却见松月的衣襟上写数行血宇,鲜红刺目,仍是韦明远的笔迹!
    “姑念武林同脉,末忍玉石皆焚,权且割发代首,薄惩刚煌之尤,寄语‘武当’褚子,尔后应知收剑……”
    松月用手一摸,顶上的如意道喜。已成牛山淄灌,不禁羞愧攻心,大叫一声,口喷鲜血而倒!
    无为凄然地将二十八吴及剩余弟子一救醒,吩咐他们整理现场,然后与涤尘二人扶起松月,进入殿内。
    天心跟在身后默不作声,良久始道:“这是什么武功?贫尼自问已跳出三界,洗净六根,却无法不受其惑,那任共弃更不知是何来路……”
    涤尘一向少履江湖,自是不知。
    无为却勉抑悲邑,细心地在脑中思索。
    蓦然,他惊叫道:“焚净山!”
    涤尘奇道:“赞净从无高人出现过,道兄此言何指?”
    无为摇头道:“是的,绝不会错,六十年前管双成,怎么她销声匿迹这么久,江湖上又出现了传人!”
    涤尘慑然额首道:“道见说得不错,任共弃必是‘禹二’传人!”
    天心一意虏修,近年才下峨瞻,对这些事迄无印象,闻言大是不解,诧异地追问道:
    “禹二何入?”
    涤尘道:“那是管双成自取的外号!”
    天心仍是不解道:“这人也怪,怎地取这一个怪号了”
    涤尘苦笑道:“这号哪里算怪,‘禹二’加上边筐,便成风月二字,此号仍然暗含‘风月无边’之意.可谓费尽心思!”
    天心不齿地道:“因号恩人,管双成定是一荡妇淫娃!”
    涤尘摇头道:“侠尼这又猜错了,管双成名号虽邪,却无秽事。貌艳如花,尤解音律,将音韵合入武功之中,神奇莫测,只是嗜杀无度!”
    天心尚未再问,无为已接口道:“正是!艳若桃李者,多半寒若冰霜,当时有许多高手冀图一亲劳泽,结果都丧生在她一曲清奋之下!”
    天心道:“此女如此杀戮,难道正派中人竟未曾予制裁?”
    涤尘道:“这我不知道,彼时我年岁尚幼,这些事仅得之传闻,无为道兄长我几岁,也许会清楚一点!”
    汉厦,引起青城山上三位隐世高人之愤,相约比斗,斯时家师恰好适逢其会,乃被委为见证!”
    涤尘闻之神往道:“那必是场精彩绝伦之比斗,但不知胜负如何?”
    无为追忆道:“管双成不傀奇才,一调阳关曲家师虽远在二十丈外,亦不免波及,而那三位高人居然无动于衷!……”
    天心心神响往之,慕羡道:“阳关自古伤心曲,当较‘无猜曲’厉害得多,那三位高人能不受其惑,功力修为必是极高了……
    无为却摇头道:“不是那会子事,那三人一为天聋,一为地哑,另一人虽能说能听,偏又生就大痴,对她的七音妙律,完全无法领会,何异对牛弹琴!”
    说到这儿,略停一下,见二人倾听之状,颇有得色:“管双成一气之下,认为奇耻大辱,声言自此退出江湖,息居焚净山,从此玉衡妙技,永远不再出世!”
    涤尘意犹未尽地问道:“以后呢?”
    无为道:“以后她果然遵守诺言,江湖上从此失去了管双成的踪迹,这已是六十年前旧事了,家师除我外,从未向人提及!”
    涤尘奇道:“杀星受挫,正是莫大好事,令师因何讳之若深?”
    无为也无法回答了,只是摇头。
    天心却道:“前辈行事必有深意!”
    无为惊然动容道:“侠尼莫非另有卓见?”
    天心徐徐道:“我只是凭着心中所想,但不知是也不是?”
    其余二人几乎同声道:“愿闻其详!”
    天心略整思路,慢慢地道:“依我之见,当初较技,那三位高人,既不聋,也不痴,更不哑!只是故意地要痴装疯、扮聋作哑无为惊道:“这是为何?”
    天心笑着道:“那三人既有抗‘阳关曲’之功,是修为精深,必无杀管双成之念,然顾念到她失败之余,心情激愤,更将加深其嫉世之心,则杀率亦将更深重矣……”
    涤上颇首道:“侠尼之言,确有见地,以管双成之为人,此为必然之事,老袖衷心诚服,更是不胜景仰!”
    天心谦逊道:“大师过奖了。是以那三位乃故作不解,使管双成羞忿之一下,自绝于江湖,则天下安宁矣!”
    无为亦了然道:“我也明白了,家师之所以不谈此事,亦是受那三位高人之嘱,以免风声传出,再有江湖人去打扰管双成,逼得她再度出山!”天心道:“贫尼正是此意!”
    无为道:“她的传人重现江湖,莫不是她又违背了誓言?”
    涤尘忙道:“不!不!杜素琼在叫任共弃使笛招之际,曾请他违背师父之诚,可见管双成仍是守誓的!”
    无为侧然道:“敝派此次虽遭惨劫,不过折人辱名而已,杜素琼挟恨人间,得任共弃之助,所掀杀孽,恐较昔日管双成犹有过之!”
    涤尘亦忧道:“不错,一调‘无猜曲’,即已如此无敌,放眼今日武林,能抗者实鲜有其人,莹姜武林,又将成多事之秋!”
    天心又沉思了一会道:“欲强此劫,惟两条路可走!”
    “哪两条路?”
    “一是遣人上青城,重请那三位高人履世;一是函询荣净山,叫管双成遵誓,约束徒儿!”
    无为摇头道:“难!难!”
    涤坐一心都在强劫止杀,忙问道:“何难之有?”
    无为优形于色道:“三老六十年前,已届羹窒之年,现在已有一百多岁了,是否健在尚成问题,即使尚未仙逝,也不知他们肯否下山……”
    涤尘急问道:“那么上贵州焚净山呢?”
    无为更作难地道:“管双成性情偏激,她不会认为杀人是孽!”
    天心道:“六十年清修,也许能改变她不少,即使她故态依旧,仍可以约之以誓,叫她践笛曲不履人世之盟!”
    涤尘道:“看来只有如此了,而且我主张两法兼施,同时也遣人上青城一访,三老他们修为有素,当可寿期人瑞!”
    天心庄容道:“为天下计,为武林计,贫尼愿走一趟贵州,大家俱是女身,我想应该比较好商量一点!”
    无为道:“侠尼自是最适当人选,但愿能引得那两个魔障回头,敝派这一番冤仇,也可以设法化解了……”
    语音惨然,几至泪下。
    涤尘自不能解劝什么,只是缓声道:“老僧愿至青城一行!”
    两位佛门高人,为着天下安宁,为着万千生灵,各自告别满目疮康的武当山,踏上万里仆仆的风尘征途!
    “武当”渗劫的消息,传之江湖,自然是一件大事,揭开了第一个韦明远之谜,然而杜素琼三宇在人心中留下了更多的擦惧。大家均将在长白总坛闹事的人,当作了真韦明远。参与黄鹤楼之会的人个个发炭自危。
    白冲天好象放弃了长白山基业,踪影全无。
    韦明远与吴正楚正在寻找湘儿的下落,听到了杜素琼与任共弃大闹“武当”的情形,心中百感交集。
    他明白杜素琼之所以那样做,其动机仍出之于爱,为爱者伤仇,竟不惜屈身事人,够痴也够促!
    “他能为你做那些事,必定是比我爱你更深,而且他也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你,我是个不祥的人,当我是死了吧!”
    韦明远在心中默念,却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
    另一只情海怨禽,那娇小可人的湘儿呢?
    她此刻正在一座酒楼上据着一张临窗的客桌,满桌菜看,她的筷子不点向碗里,却在桌上痴痴地画着!
    在她身旁的另一张桌上,却坐着两个老者,豪饮狂嚼,一派目中无人之态,其中一人偶尔一瞥,惊奇地叫道:“四哥……”
    另一老者立刻用手势将他止住了。低声道:“别嚷,我早就看到了,她画的是韦明远,若非情有独钟,断无如此通肖,我们想法子盘盘她的底细!”
    然后清了一下喉咙,大声道:“贤弟,放眼今世,姜姜武林中,我独欣赏一个人!”
    另一老者不解地问道:“不知是哪一位?”
    这老者道:“‘太阳神’韦明远,前些日子匆匆一晤,只可借他有要事愿身,未能多作盘桓,心中常存憾意!”
    韦明远三宇确具魔力,听得湘儿一震,立即停手不画,抹掉桌上酒迹,姗姗地走到那边桌上施礼道:“二位老人家尊姓大名!”
    老者面有得色地道:“不敢!老朽胡子玉,江湖人称‘铣扇赛诸葛’,这是义弟‘神钩铁掌’许狂夫,浪迹江湖,有劳姑娘下问!”
    湘儿“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两位前辈,失敬得很……刚才我好像听前辈说到韦明远,不知前辈是否知他行踪?”
    胡子玉点头道:“正是,江湖上皆盛传他已死去,只有老朽,不但知他未死,而且不久之前,尚获一面。”
    湘儿喜道:“我也知道他未死,韦大哥受伤堕江,还是我跟爷爷将他救活的,老前辈可知他此刻往何处去了?”
    胡子玉不先答话,问道:“姑娘贵姓!”
    湘儿略加沉吟答道:“我姓吴!”
    胡子玉紧接着问道:“姑娘今祖莫非是人称‘云梦医圣’的吴者英雄!”
    湘儿惊道:“正是,前辈认识我爷爷?”
    胡子王哈哈大笑地对许狂夫道:“如何,我这个‘铁肩赛诸葛’不算差吧?”
    许狂夫也钦佩异常地道:“四哥料事如神,小弟少折无限……”
    湘儿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瞪大了眼,莫知所以。
    胡子玉解释道:“我日前遇到韦老弟之际,虽未多谈,却猜出他必是遇到令祖获救,今日经姑娘证实,果然不差……”
    湘儿不耐烦听这些废话,急着问道:“前辈,韦大哥究竟是往哪里去了?”
    胡子玉狡狭地笑道:“他亲仇在身,行程匆迫,老朽也未便动问!”
    湘儿满脸失望地哦了一声,就想告退。
    胡子玉却道:“姑娘急着找韦老弟,莫非有甚要事?”
    湘儿支吾地道:“不……是……是我爷爷有事,叫我找他广吴止楚有事要找韦明远,也不会叫一个大闺女流浪天涯,万里追寻,湘儿这个托词用得实在不高明!
    然而胡子玉老奸巨滑,装成信以为真的样子道:“哦,是很要紧吗?”
    湘儿咬着嘴唇道:“是很要紧的事。”
    胡子玉认真地道:“既是很要紧之事,老朽倒可效力一番。”
    湘儿半信半疑地道:“前辈能找到韦大哥?”
    胡子王笑着道:“姑娘人地两疏,寻人自是不易,老朽到处有朋友,只需略加打听,别说韦明远名满江湖,就是一默默无闻的人,找起来也是易如反掌!”
    湘儿喜道:“真的?那就借重前辈了!”
    胡子玉持髯大笑道:“姑娘不用客气,别说我与韦老弟是忘年之交,就是与今祖,亦有数面之缘,冲这关系,我也该尽点心!”
    说完就连声令店伙结帐,步下酒楼。
    湘儿不知吴止楚与韦明远已揭穿胡子玉柬上附毒之圈套,心中认为他是个古道热肠的长者,欣然随行。
    许狂夫不知道他这位计智百出的胡四哥,又在闹什么玄虚,怀着满肚子的疑问,也跟着走了!
    三人出得酒楼,由胡子玉在前直向城外而去,走至一处较为荒凉的山冈,胡子玉突然停步不前,其余二人自然也停了下来,犹疑地看着他。
    胡子玉貌色庄重地道:“我好像听见远处有人争斗厮杀之声!”
    许狂夫奇道:“没有啊,我没有听到!”
    胡子玉感慨地道:“也许是我听错了,人老了,一切都衰退了!”
    湘儿不过意,劝慰地道:“前辈也许没听错,让我仔细地听一下。”
    说完果然聚精会神,侧头向着远方凝听,突然脑上“玉忱穴”一麻,吭得半声,即告倒下。
    胡子玉捆回手,迅速在怀中掏出一粒丸药,将湘儿翻过来,撬开她的牙齿,塞将下去!
    许狂夫大惊失色道:“四哥,你这是干什么?”
    胡子玉得意地道:“贤弟。你知道当初白冲天为什么不敢杀死我?”
    许狂夫虽不知他此问何意,仍是据实地答道:“当然是因为‘天香二宝’的关键在你身上!”
    胡子玉笑着道:“对了,这就叫挟壁自重,是蔺相如威胁秦皇之策!”
    胡子玉笑着道:“你放心,我给她服的是慢性的毒药,只会使功力全失,每隔十日服一次解药,便不至丧命。”
    许狂夫有些愤怒道:“四哥准备用她来威胁韦明远!”
    胡子五点头道:“嘱,不但要叫他不敢杀我,而且还要他交出‘天香二宝’!”
    想了一下又道:“不!‘驻颜丹’一定给他服下了,只要‘拈花玉手’足矣,有此异宝在手,任他白冲天、韦明远何等厉害,岂能奈我何!”
    许狂夫仍是不属地道:“你以为韦明远必会就范?”
    胡子玉大笑道:“当然。情之一物,若非大家有意,断难刻骨铭心,看这女郎一番痴心之状,韦明远必然也爱着她,何况……
    他略加思索才接着道:“何况韦明远尚欠她救命之恩!”
    说完好似颇为欣赏自己之所为,满脸欢容,忽然他发现了许狂夫有不予之色,忙间道:
    “贤弟莫非不齿我之所为?”
    许狂夫生性耿直,不善作伪,点头承认道:“是的!那日你跳下湖中,假扮‘幽灵’的韦明远即告诉我说你的心计太多,不可深交,现在看来,他真没有说错!”
    胡子玉一向受这位老弟恭维惯了,忽然见他说出这等不敬之言,心中大是反感,遂也冷冷地道:“贤弟若是真有此意,我们不妨各行其事!”
    许狂夫没有想到胡子工会绝情如此,不禁热泪盈眶。
    “四哥为问说出这等话来,你我歌血为盟,数十年来,历劫多少生死关头,我几曾背弃过你。”
    胡子上见他如此说,心中亦受了感动,歉咎地道:“贤弟一向对我被肝沥胆,方才算我说错了,其实我何偿愿意做这些事呢,只县想起了裘一哥的满门血仇。”
    许狂夫见他提起“飞鹰”袭逸,不禁也是黯然。
    胡子玉见已经打动了他了,遂继续道:“白冲天已得韦明远之援救,他只是元气未复,稍候时日,若无‘拈花玉手’,如何能置他于死地!”
    许狂夫叹了一口气道:“我总觉得利用一个无辜的女孩子有损光明……”
    胡子玉道:“这也是生存的手段,韦明远已得去‘驻颜丹’,功力大增,他又识得我乘上布毒之局,再次相逢,能逃过他‘太阳神抓’即属万幸,逞论取得‘拈花玉手’了,我此举亦是不得而已之事!”
    许狂夫默然无言,胡子玉在地下抱起晕绝的湘儿,二人展开身形,直朝前途而去。
    他们这一去,自是设尽办法,找寻韦明远之下落,暂时按下不表。且说侠尼天心,取道经蜀,回至峨媚山上,略事摒挡,即首途向梵净山而来。
    梵净山在贵州境内,俗云贵州:“地无三尺平,天无三日晴”,即形容此处山多雨勤,旅次艰辛!
    来至焚净山麓,是处尚为苗人集居之地,蛮语桀嗽,问讯极是不易,竟不知如何方可找到管双成。
    所以她虽已至地头,竟有“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之感,幸而她是出家人打扮,苗人对于游方僧尼,均极尊敬,所以食宿均无问题。
    这一日恰值天气晴朗,又是初秋,天碧如蓝,云淡似絮,衰草就黄,旧叶仍苍,夹以数株丹枫点缀其间。
    天心极目畅心,不禁微叹道:“远峰凝紫,近泉泻玉,我终日苦诵经卷,证求如来,不知三宝即在自然中,古人之行万里路,确
    正在神与境台之际,忽听见远处有喊“救命”之声,虽然噪音嫩以童稚,却是清脆的汉语。
    心中很是奇怪,连忙循声飞纵而前。
    “救命”之声。愈来愈急,天心遂加紧步子,十几个起落,即已到达发声之处,却不见半个人影。正是诧异之际。“救命”之声。又从一株广可合围的大树上传出,天心抬头一望,连什:纵身而七。
    原来那大树的极桠上,张着一面广如圆桌面的蛛网,网上粘着一只雪白的鹦鹉,正在忘命地挣扎。
    网的中心,停着一头大如缀箕的黑毛蜘蛛,口中犹在吐出一根根粗约半分的蛛丝,朝鹦鹉身上缠去。
    天心仁慈为怀,自是见不惯这等弱肉强食之事,何况那鹦鹉又能口吐人言,必是受人豢养的宠物。
    她微一提气.正欲施展轻身之法,飞到网上将鹦鹉救出。谁知道那鹦鹉见状大急,强翅喊道:“不行!不行,这丝上有毒,碰上就没命了!”
    天心见它自身在危急中,仍不忘警告别人,心中实在喜爱到了极点,遂止步扬着头问道:“那我要怎样才能救你呢!”的!”
    小玉领着天心,穿越过曲折的树林,再沿着一条小溪前进,溪溪尽源现,迎面一块巨岩,岩上凿出小道,曲折而登,岩前一座小楼,朱榴银角,十分精致,恰好挡住人口。
    小玉收翅停在楼栏上,高声叫道:“朱婉婉,有人来了!”
    一个穿红衣的少女,推开了楼窗,明睁皓齿,玉貌朱颜,别是一番清丽脱俗的风韵,她指着小玉俏骂道:“你又调皮了,又去哪里领了闲人进来?”
    天心在楼下合掌道:“姑娘别责骂小玉,是贫尼请它引路的!”
    红衣少女打量天心片刻,才道:“大师何方高尼,来此有何贵干?”
    天心再合掌道:“贫尼峨媚天心,偶而游方至此,闻道仙子小住人震,乃思一渴,敬请姑娘惠予放行!”
    红衣少女道:“看来小玉已经把这里规矩告诉大师了!”
    天心道:“略知一二,敬请姑娘测试!”
    红衣女少道:“大师请上楼吧!”
    天心一看此楼并无门户,遂知此为测验轻功,不再客套,两腿一弯,大袖一拂,已经拔上两丈余的高楼。
    红衣少女见她落地无声,点尘不染,微微点头赞许。
    遂伸手延客就坐道:“大师能够登楼,仅为取得一试的资格,小女尚有一题相烦,此乃仙子所规定,盼大师不以为怪!”
    天心泰然道:“贫尼循例进诣,理应按照规律,姑娘但请相试!”
    红衣少女道:“仙子不喜俗人,我在这儿弹琴一曲,大师若能识得琴中之意,指出曲名作者,便为合格!”
    天心对音律一道,本无太大研究,奈何先前已经将话说满,改腔不得,只好硬着头皮道:“贫尼恭聆雅奏!”
    红衣少女不说话,走至琴畔,低眉信手,弹将起来。
    天心闭目静听,觉得琴中似秋风瑟瑟,江水鸣鸣,落花有泪,秋月无声,有离情,亦有闺怨……
    她虽能体会到一点琴意,就是指不出是哪一个人的哪一曲,只得在脑中将所记得的一些曲名反复折腾。
    红衣少女弹得一半,即已停止,用眼望着天心,静候他的回音,看天心为难之状,颇表得意。
    小玉也急得满屋乱飞,一下子抖动身子,落下一两片毛,一下故意撞上壁间的悬画!
    天心抬头看画,见上面绘就一枝丹枫,知道这是小玉在传消息,马上嫂索枯肠,想着有关丹枫的词曲。
    蓦地,她由小工作抖落羽毛之状,由丹枫,再进而推想至琴意,心中默默地记起一句唐人诗:“枫叶获花秋瑟瑟!”
    不禁脱口而呼道:“这是白乐天的‘琵琶行’,妨娘真是技艺不凡,竟将迁客怨妇,调帐感慨都表现出来了,贫尼不禁有司马青衫之感!”
    小玉雀跃飞舞,当然她是说对了!
    红衣少女似感意外,略怔一下又道:“大师说得不错,但大师可知我是在哪一句上煞佳的?”
    天心当时只在揣摸琴意,连她何时停止都不知道,更何论在哪一句上收任,因之又皱起眉头。
    小玉又开始乱飞了,一个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花瓶。
    天心在脑中将琵琶行背了一遍,已懂得小玉之意!
    睁目缓缓地念道:“银瓶乍破水浆进,铁骑突出刀枪鸣!”
    红衣少女将眼一抬道:“小玉!你大概得了人家什么好处吧!”
    天心脸现愧色道:“贫僧确有取巧之处……”
    红衣少女道:“大师心胸坦爽,今小女十公佩服,大师既是能体琴意,便是解人,这一关算大师通过了。”
    天心合掌拜谢道:“多谢姑娘成全!”
    红衣少女微一敛任回礼道:“你们走吧,还有好几关要过呢!”
    小玉已经领先飞出,天心不敢耽误,遂告下楼,迫在小五身后,向着山径,飞驰而登。
    小王飞了一程,回头笑道:“朱婶婶人很好,明晓得我在作弊,她也不会怪我的,不过幸亏你对唐诗很熟,不然也没有办法!”
    天心感愧交加,自审在“峨媚”地位何等崇高,今天靠着离鸟之助,才脱窘境,只有苦笑着道:“小玉,谢谢你了!”
    小玉仍是飞着道:“别谢我,前面一关难多了!”
    天心惊道:“前面是谁?这次要考些什么?”
    小玉道:“是黄婉婶,她脾气古怪,出的题目也一定古怪,我也无法事前猜到,只好到时候再说吧!”
    天心暗自闷急,埋头跟在后面疾进。
    这一段山路大约定了半个时辰,方始到达尽头,上面是一块平地,婉然一汪清池,池上架着一曲回桥。
    桥畔有一黄衣丽人,年约花信,神情冷漠,正在池畔垂钓,她脸上的表情,正如水面一般地平静。
    小玉飞过去停在她的肩头叫着:“黄婶婶我带人来了!”
    黄衣丽人抬头望了天心一眼,平板地道:“你能通过第一关,大概还算是不错,你知道我将如何考你?你希望我如何考你?你又准备我如何考你?”
    她连问三句,词意咄咄逼人。
    天心身在梵门,早巳磨净火气,安样地回答道:“贫尼胸无成竹,任凭姑娘裁处!”
    黄衣丽人似为她的涵养所动,思索了一下道:“我的题目有两个,你可自由任选一题!”
    天心道:“贫尼恭候姑娘示下!”
    黄衣丽人道:“我这人心如止水,不苟言笑;第一个题目是你……”
    天心合什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会讲笑话,更不会扮丑角,这个题目贫尼放弃,请姑娘再示第二个题目!”
    黄衣丽人道:“这第二个较为困难,我这人最无心肝,不知感情为何物,你讲一段憾事,将我引得泪下也行!”
    真是怪人怪题。小玉急得乱扑翅膀,因为它深知她黄婉婉,一点忙也无法帮,只好瞪圆眼睛,望着天心。
    侠尼默然半晌才道:“贫尼讲个故事吧!”
    黄衣丽人不开口,只是望着她。
    天心又想了一会,平静地道:“有一对恋人,他们是中表婉弟!
    黄衣丽人鼻子里嗤了一声:“庸俗!”
    天心不理她的讥讽,继续道:“那女的大男的四岁,可是她们的感情一直很好,双方的家中虽不同意他们来往,然而他们仍是想尽法子暗中会面!”
    天心说到此处,声调略转婉约:“花前月下,他们曾有过许多美丽的时光,不过年轻人相处久了,总难免肌肤相亲,他们在冲动之下……”
    黄衣丽人又哼了一声道:“下流!”
    天心道:“男女相爱,本是天下至情,他们只是违反礼法而已,姑娘怎可斥之为下流,况人非太上,孰能……”
    黄衣丽人冷然地道:“别废话了,你说下去吧。”
    天心又接着道:“他们结下合体之缘后,不久女的珠胎暗结,事情被家里知道了,认为有库门风,将她赶出了门!”
    黄衣丽有又插口道:“那男的必是不管事了,天下男人皆薄幸!”
    天心平静地道:“不,那男的闻讯之后,也逃出了家庭,找到那个女的,二人另走他乡,相依为命,同度生活……”她顿了一
    顿又道:“可是他们都是娇生惯养的,不知生产,起初还靠典卖为生,日后渐至贫无立锥之境,然而他们依然相爱不渝!”
    天心的声调渐转悲切:“一日,女的将要临盆了,他们栖身在一听古庙中,数九寒天,身上却只各技单拾一袭,冻得瑟瑟直抖!”
    黄衣丽人道:“孽由自作!怨不得人!”
    天心薄有倔意道:“贫尼在叙述之际,请姑娘莫作打扰!”
    黄衣丽人不作声,天心乃再说下去:“女的分娩之际,又遭难产,痛晕过去,那男的脱下身上的衣服,完全盖在女的身上,自己却寒冻而死!”
    小玉大受感动,涕然泣下,叫道:“可怜!可怜!……”
    黄衣女子仍是不动声色地问道:“那女的怎么样了?”
    天心侧然道:“后来有一个游方的尼姑经过,将女的救醒,可惜孩子生下来,因为无人照顾,却也告天折了!”
    黄衣丽人道:“这故事虽然凄惨,也感动不了我,你大概就是那个游方尼了,那女的后来又怎样了呢?”
    天心默然半晌才道:“尼姑是我师父,那女的才是我,贫尼一生中仅此一段恨事,迄今四十年了,说来犹感心动,总是尘缘难断一……”
    黄衣丽人大感意外,不信这位世外高人,竟有这一段悲惨身世,凝视良久,忽地泣下,挥手道:“同是天涯沦落人,你们过去口巴!”
    天心默然地施了一礼,走上回桥,向对岸而去。
    黄衣丽人犹自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连小玉在何时飞起都不知道,口中仍不住喃喃念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小玉飞了半天,见侠尼仍是默然,不禁道:“我不知你是个可怜人,刚才我很伤心。”
    天心叹了一口气道:“我是不祥之人……你黄婉婉大概也有一段伤心的遭遇吧!”
    小王道:“我不晓得,她很少跟人亲近,也从来不蹬人谈起她自己,我们都不喜欢她,仙子也不太喜欢她!”
    天心侧然地道:“她很寂寞,也很可怜,你们该对她好一点!”
    小玉不说话了,一人一禽,默默地前进着。
    走了一会儿,天心忽然道:“前面又该到关口了吧?”
    小玉应声道:“嗯!前面是赵大,他是个浑人,别跟他斗力气,想个方法骗过他就好了,要是斗力,你一定输的!”
    天心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能用机诈,听天由命吧!”
    正说之际,隐隐已听见有人轰雷似地喊道:“什么人想过去,吃俺老赵三斧头!”
    天心上前一看,这赵大的确惊人,身高丈余,像一截宝塔似的手持一柄开山斧,足有五六百斤重。
    他斜倚住一根石柱,往前正是那条羊肠,再无别的路可通,正座了所谓“一夫当关”之语。
    天心走前一步道:“贫尼欲上山进诣仙子,请施主方便!”
    赵大怪声吼道:“什么方便不方便?你这个秃头老太婆,也配去见仙子,好!只要你挡得住俺三斧头,俺就让路了!”
    声如霹雷乍惊,四谷振动!
    小玉怒骂道:“赵大,你又乱讲粗话了,看我不告诉仙子抽你的筋,这位大师是名门高尼,你该叫她一声师太!”
    赵大这么魁伟的汉子,对小玉却是怕极,嘟着嘴道:“师太就师大,俺老赵真晦气,一天到晚要受你这小妖怪的气,一个没头发的老太婆,怎么就成了师太?”
    委屈地对天心道:“师太!你可敢挡俺老赵三斧头?”
    天心见他的确浑得可以,遂也不再多客气,只是道:“贫尼赤手空拳,血肉之躯,用什么挡施主利斧?”
    赵大偏着头道:“对!你空手,俺用斧头!不公平!”
    小玉道:“赵大,你跟师太比拳吧,你三掌打不到就输了!”
    天心知道小玉要她以轻功躲避,逃过这浑人三掌,实在太容易,然而她不愿意如此地欺骗一个浑人!
    因此道:“这也不公平,贫尼与赵施主对三掌吧!”
    谁知道赵大一听这话,跳起来道:“不干!不干!你们女人手最脏!碰到俺手上,俺连饭都吃不下去,岂不要饿死俺老赵!”
    天心啼笑皆非,无计可出。
    小玉眼珠一转道:“有了,你跟师太抢斧头吧,一人抓一头,谁把斧头抢到就算赢了,谁要是松了手就输了!这法子可好?”
    赵大跳起来道:“好!这法子好!小妖精,你真聪明!”
    小玉又飞到他耳边道:“赵大!你是自己人,我教你一个办法,等一下你先拿斧头柄,这比较轻多了,你不是赢定了!”
    赵太高兴得例嘴直笑道:“对!对!谢谢你,小宝贝!”
    在这浑人口中,小妖精是贬词,小宝贝就是褒语,却不知小玉在给他苦头吃,斧柄滑直,当然容易脱手!
    赵大兴冲冲地将斧头举起,自己选了柄,将头送给天心露着憨笑,响声如巨雷地大声嚷道:“来!师太!抢斧头,谁松手就算输!”
    天心见事已如此,多言无益,只得接任另一头。
    小玉叫一声:“开始!”
    二人遂各施全力,向后拖夺。
    赵大的神力的确惊人,汹涌而来,不可抗拒!
    天心那等高人,若非小玉帮助,手下便于使力,斧头早已脱手,饶是如此,也被他一步步地直往后拖去。
    小玉见天心占便宜,仍是赢不了他,心中亦大为着急,飞上下,直是在动脑筋!
    忽地它振翅飞去,瞬息不见,只留下二人苦拼。
    当她再回来时,天心已遍头大汗,被拖出十来步远!
    赵大却大声地道:“师太,没头发的老太婆,你不要睑!你一直跟我走,就是抢到明天,我也夺不下斧头来呀!”
    小玉却飞到他头上,开口道:“赵大!你犯规!怎么可以骂人?”
    他说话之际,一样东西从它口中落下,正好掉在赵大壮如树干的手膀上,犹在蠕蠕而动,却是一条蚯蚓。
    赵太低头一看,蓦地放手大叫道:“妈呀!长虫,老赵没命了。”
    天心算是将斧头抢到手中,退后十几步才拿桩站住,脸红,心跳,手颤,口中连连喘息不止!
    小玉飞着欢叫道:“赵大!你输了,快让路给师太过去!”
    赵大已将蚯蚓抖落,沮丧地道:“这不算,那假长虫害了我,应……应该重来!”
    小玉作色地道:“赵大,你敢赖皮,不怕仙子将你丢下蛇坑去!”
    赵大这才不作声了,哭丧着脸侧身让路。
    天心放下斧头,脸带愧色地从他面前经过。
    走出里许远近,小玉忽然笑道:“赵大真有意思,那么大的个儿,却会怕蛇,连一条蚯蚓都怕得要死,这人真浑得可以了!”
    天心羞惭地道:“这次又使你帮忙了,他的神力实在惊人,不过用这种方法赢了他,我心中总觉有些不安!”
    小五笑着道:“他一斧能劈下半座山峰,不这样你怎么见得着仙子!”
    天心默然,半晌才道:“到底还有多少关?我现在有些力不从心了!”
    小玉道:“前面是最后一关了,守关的姥姥最厉害,有人能接下赵大三斧,无法接得任姥姥一杖!”
    天心骇然问道:“怎么?她难道比赵大的神力还强!”
    小玉道:“不!赵大仗的天生蛮力,一发即止,姥姥是内力,后劲无穷,绵绵不绝,谁能一直地支持下去呢?”
    天心忧道:“这一关岂非无法渡过了吗?”
    小玉道:“只要你能支持到一盏茶之久,我就有办法了!”
    天心忙问道:“什么办法?”
    小五故作神秘地道:“法不传二口,你只要支持一盏茶时光就行了!”
    天心不由得笑了,道:“看不出你倒是鸟中诸葛,禽里周郎,我尽力而为吧。”
    小王也笑着道:“你不要看不起我,仙子常夸奖我说:假若我是一个人;卧龙风雏不如也。你拿我比局面,我岂是那小气鬼。”
    天心忍着笑道:“失敬!失敬!方才就算是我失言了。”
    说完与小玉相视大笑起来。
    笑声中渐渐地路面转宽,面前豁然展开一片奇景。
    天心不禁赞叹道:“楼阁玲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我一直以为蓬莱仙山,方壶胜境,只是小说家口中的胡诌想不到今天开了眼界!”
    小玉得意地笑道:“你既是羡慕,干脆学仙别学佛了!”
    侠尼正色道:“不行,仙在修己,佛在渡人,我为着早年冤孽缠身,这才立意出家,发誓助人,怎能三心二意,回头耘己!”
    小玉点头想了一下道:“这道理很伟大,我以前怎么没听过。”
    天心点头叹息道:“你身具慧根,应是莲台会上客,紫竹林中神,只可借无人接引,乃堕劫尘,他日有缘,仍返吾门!”
    若棒喝,若警惕,声如钟磐,堪济迷离!
    然而小玉听了半晌,无可奈何地摇头道:“太深,太深!不懂,不懂!”
    天心喟然道:“有天你会懂的,当你懂了,你就超脱了。”
    说着已至一座华楼之前,许多锦衣女郎,簇拥着一个童额银鬓的老姬,女郎个个都是卓丽不群!
    小玉忙着介绍道:“这是天心师太,这是‘仙杖神姥’,神功盖世,无人……”
    老姬笑着拿拐杖连连击地骂道:“小妖怪,少往我脸上贴金,还不滚到一边去!”
    小玉作了一个怪睑,收翅停到一个紫衣女郎肩上。
    老姬例开大嘴,露出一口玉白般的牙齿笑道:“‘绦珠宫’有关形同虚设,数十年来,从未有通过二关之人,今日师太连闯三关,足令老身快慰生平!”
    天心暗自心惊,因为老姬以杖击地之际,即感心头震动,这一开口说话,语音响笑,两耳如受锤击。
    再看她身旁诸女,俱都神色平静,毫不为之所动,心知不但这老姬功力精深连这些女郎亦都不凡。
    遂强自镇定,合计作礼道:“贫尼乞见仙子,尚祈姥姥成全!”
    老姬仍是大笑着道:“师大能至此地,必可见到家主人!”
    天心以为她已允放行,正想表示谢意。
    老姬却接着道:“过朱丫头关须雅人,闯过黄丫头的须智者,击退赵大的必为勇者,师太雅智勇兼备,过我这一关可太容易了!”
    天心见她又翻了腔,只得耐着性子问道:“姥姥这一关不知如何过法?”
    老姬举起手中拐杖道:“受我‘寒铁龙头仗’一击!”
    天心见她的杖泛黑紫色,雕成龙形,知道份量不会比赵大的板斧轻,面上现出了犹豫之态。
    老姬笑道:“你受得住,当然可以见到家主人,受不住,变作杖下冤魂,念你连闯三关不易,家主人亦会一吊你遗骸,所以我说你到得此地,必可见家主人之面,倒非虚语!”
    关心见事必无善了,将心一横道:“贫尼就接姥姥一仗吧!”
    老姬道:“你要什么家伙,凡器难当一击,好在利器我们这儿俱有,任凭师太选择,我立刻命人取来!”
    天心凛然道:“贫尼就以空手接姥姥一招!”
    她这番话说得正气磅礴,四周动容。
    老姬亦庄重地道:“豪哉,既是师大如此相让,老身若再多作客套,反而现得矫情,师太请注意,老身这就发招了!”
    语毕众女四散分开,老姬大喝一声:“着!”
    一杖劈下,但见杖化千条,竟不知哪一条是实!
    天心艺出“峨媚”,“分光剑法”中尤擅“捕光捉影”之法,见得真切,猛然跃起,双手接任杖端,随杖而落!
    脚踏实地之后,才觉得那杖身重逾泰山,一个失手,立为肉泥,遂运起毕身功力,向上抬去。
    天心身为“峨媚”之秀,数十年虚心修为,其造诣亦不同凡响,虽是劝力不如老姬、一到底将拐杖托住了,一人一头,成为平持之局。
    老姬见天心能从千万杖影中,将杖抓实,而且能抵住自己六成功力之一击,不由一怔,四围早已娇声叫起好来!
    小玉最是兴奋,扑翅飞在高空,大声地喊道:“师大,用力啊,这是最后一关了,记住我的话!”
    它是在提醒天心支持一盏茶时光的事!
    老姬精目微瞪,手底又加一成功力,这一来天心立现不支,手臂渐下降,她已使出十二分的力量了。
    支持到有半盏茶时,天心实在无法再撑,想到此行的任务,眼看有点根苗,却不料在此功亏一篑!
    她眼前仿佛现出无数的人,在社素琼与任共弃的剑下惨遭屠杀,辗转呻吟,此刻她一心全在替那些人担心,根本忘记了自身的安危!
    就是这种悲天悯人的神情,大义凛然的目光,使得老姬心中一动。
    又过了一会,就在天心即将丧身杖下之际,老姬突然将杖一抽,恭敬地道:“师太神功无双,者身这一关你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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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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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天若有情天亦老
    铃钱轻敲,丝竹齐奏,一阵仙乐悦人。
    一个着罗绩的垂髫少女,年约十三四,脆喉轻启:“仙子在‘蒹葭宫’敬候贵宾!”
    天心重施一礼,肃容道:“贫尼谨候吩咐!”
    老姬柔和地道:“师太不必多礼了,请随老身来吧!”
    天心恭敬地跟在她身后,由众女簇拥着,直向“蒹葭宫”而来,一路尽是雕栋画栏,黄金为地玉为砌,珊瑚作饰珠作灯,说不尽一种富贵华丽的景象。
    行至一座华殿,老姬将身立定道:“就是这里了,小玉去告诉仙子一声……”
    小玉扑翅飞起,穿越殿上月洞窗门而入,天心抬头一看,但见殿上有一方长愿,隶革“蒹葭宫”三个大宇,俱用明珠珠嵌就!
    凭是天心身在空门,六根清争,已至富贵不能动的境界,也不禁咋舌惊叹此地气派之大。
    正思索测览之际,忽闻吉金锣,殿门大开,洁白无垢的玉地上,铺着一溜大红的地毯。
    两旁各站立一列官装少女,或持长两孔雀绷宫扇,或奉玉如意,或端金炉,香烟绕维,麝气氤氲!
    正中坐着一位丽人,风华绝代,姿容无双。论年龄不过三十许,端的是眉似春山难画,鬓赛停云更浓……
    天心瞧在眼中,心头不免狐疑,管双成六十年前即已名满江湖,现在何以如此年轻,莫非是错了……
    正在犹疑间,小玉已代为通报道:“‘峨媚’高尼天心,已过四关,循例请见仙子!”
    仙子玉臂一舒,罗袖微飘道:“小鬼头别哓舌了,我自定下规律以来,能连闯四关的,师太尚是第一人,哪有前例可循,还不快为师太设座!”
    一言方毕,立即有人在右侧设下一张锦墩。
    仙子伸手肃容道:“师大请坐,梵净山有幸,能接待师太如此高人!”
    天心顶札就坐,想了一想道:“久闻梵净山中,绰约多仙,倾思一访,今日得见,果然是管青衣,董双成一流的人物!”
    她故意将两个传闻中的仙女名字说出来,其中冠姓嵌名,恰好有管双成三宇,冀图一试反应。
    果然仙子闻言,脸色动了一下,半晌始道:“师太从何得知我昔酬日名?”
    天心一听她果然就是管双成,心中又喜又疑,喜的是这一趟总算没找错,疑的是这仙子实在太不像!
    因此仍是支吾地道:“仙子莫不是……”
    仙子经点头道:“我就是昔名‘禹二’,今号‘冷心’的管双成!”
    天心惊道:“仙子岂仅风月无边,简直就是青春永驻,六十年前轰动江湖,六一年后红颜如故,贫尼岂仅仰慕,亦且……”
    “冷心仙子”管双成展容笑道:“师太大概吃惊了吧,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这梵净山麓产一种‘九天梅宝’,功能驻颜……”
    天心恍然道:“九天梅宝’仙府珍果,难怪悠悠岁月。玉容不减……
    管双成笑着道:“梅室仅能保颜,却不保命,人寿几许,到时依然白骨黄土,我之所以自号仙子,也不过是安慰自己而已”
    歇了一下又道:“而且此物最忌动心,必须面冷心死,方克肩效,少时我以数枚相赠,倒是颇为恰当!”
    天心闻言无语,小玉在珊瑚架上偏头念道:“阅人多矣,谁得似长亭树,树若有情时,不会得青青若此……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限月常圆……”
    声调凄婉,竟似美人迟暮,伤春悲秋!
    天心等了一下才道:“多谢仙子盛意,贫尼出家人,需此无益,而且我虽是身在佛门,也难做到百事不在心,例如此次……”
    管双成插口道:“我正欲相问,师太知我名字,远程而来,必不是游方行脚,而且看师太之意,竟似特意来找我似的!”
    天心道:“贫尼正是专程前来进渴仙子!”
    管双成奇道:“师太有何贵干?”
    天心沉重地道:“有贫尼前来,乃为武林万千生灵乞命!”
    管双成不解地道:“我在此足不出山,难道会危害武林不成?”
    天心摇头道:“不是仙子自己!……”
    管双成沉声道:“难道是我宫中有人在外惹了祸了吗?”
    天心道:“正是,仙子门下任共奔……”
    管双成奇道:“我们中并无此人!”
    天心也呆了,想了一下又道:“他是个少年男子,大约有二十多岁,颇为英俊……”
    管双尚未答话,小玉又抢道:“巡山侍者被罚离宫三年,师太说的也许是他!”
    管双成沉吟一下道:“嗯!有这可能师太因何知道他是我们中!”
    天心道:“笛音却敌,举世无二,一调‘无猜曲’……”
    管双成急道:“那就是他了……这孽畜做了些什么?”
    天心只得把任共弃与杜素琼大闹“武当”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管双成听完了,不理会别的,却间道:“这杜素琼人品如何?”
    天心不知她此问何意,只好说道:“貌拟天人,性若冰霜!”
    管双成颇感兴趣地再追问道:“比我这门下诸女如何?”
    天心朝周围看了一下,感到颇难回答,半晌才道:“一时俊秀,难分瑜亮……”
    管双成却笑着道:“师大别替她们留余地了,我想杜素琼必是比她们美多了。这小子眼光不错,福气也不错!”
    天心见管双成竟有嘉许之意,不由得急了,忙道:“仙子,他们在外面这一尽情杀戮……”
    管双成不以为然地道:“照你所说,杜素琼身受极惨,那她现在所作所为都是那些人所通,杀之实不为过,巡山侍者更是见义勇为
    天心道:“报甚于施,实在有干天和!”
    管双成道:“一树桃花千朵红,无债也该有利息,何况韦明远在杜素琼心中是何等地位,杀尽天下人也不足以偿之!”
    天心见她提出的歪理虽是不通,却也无法辩得清楚,也许愈说下去,她更振振有词,只得道:“仙子昔年归隐之时,曾有不出江湖之誓!”
    管双成点头道:“不错,我发过那誓!而且我的确也没有出去过!”
    天心再追着道:“仙子亦有笛不履人间之约!”
    管双成怒声道:“是的,那是对那三头老蠢牛说的气话,事后我就后悔了,而且那三个老家伙也该死了,约盲自然也无效了!”
    天心不知道约言究竟是如何订的,无法辩解,只得问道:“仙子昔年如何立约?”
    管双成恨恨地道。“我说只要你们三个笨牛一死,我这笛子绝对不吹给别人听,即使我将来有门徒传人,也必受此约束……”
    天心凛然道:“仙子是何等身份之人,岂能自食约言!”
    管双成道:“当然,难道那三个蠢牛的命真有这么长?”
    天心道:“虽不知道‘青城三者’未死,却也不知道他们已死,现‘少林’涤尘大师已往青城相探,未得确讯之前,仙子有责约束……”
    管双成道:“好!我明天就下山找他们去,同时我也想去看看,那三头蠢牛是否果然不死,我已想好治牛之法,倒可一试!”
    天心虽不知涤尘大师的收获如何,但能令管双成暂时践约总是好事,假若三者确已仙去,只有馒馒再想法子了!
    乃合掌恭身道:“阿弥陀佛.仙子此举造无量功德!”
    管双成却望着她不怀好意地一笑道:“师太且慢夸将,也许我这一天所造的杀孽还要更大呢!”
    天心想起她昔年之作为,不禁毛骨悚然,良久始道:“仙子六十年虞修,能保朱颜,虽仗灵药之效,修为之功亦不可没,贫尼揣度仙子绝不会如此!”
    管双成晒然一笑道:“师太期我太高.也许你会失望的!”
    天心哑然!
    杀!杀!杀!
    浩浩的中原武林掀荡着一片血雨腥风。
    当年参与围攻韦明远的各大门源几乎伤屠殆尽,除“少林”及“峨嵋”无恙外,其余各派莫不元气大伤,甚至一蹶不振。
    短短三个月内,杜素琼与任共弃几乎成了勾魂使者、夺命无常,他们行踪飘忽,手下无情,令人防不胜防!
    又是一个凄凉的月夜,依然在黄鹤楼下,由于天气转寒,酒楼歇业很早,江畔尤罕人迹!
    杜素琼凄然伫立在江畔,望江水东逝,呆呆的直是淌泪,风吹着她的衣襟,贬骨如刀,可县她一动也不动。
    有一条人影朝她而来,她恍若未觉!
    那人走到她身边,看她像尊化石似的,不禁摇头叹息!
    “素琼!回去吧,这里风冷!”
    杜素琼听声音,已知道来人是谁,可是她仍然不理!
    那人又柔和地道:“素琼!这一个月来,你每天都在深夜忙立江边,到天亮才回去,我知道你在想念他,不过你也得为自己想!”
    杜素琼恨恨地看他一眼,仿佛是怪他扰乱了她的回忆!
    那人又道:“素琼,你这样会病倒的,何况……”
    杜素琼猛一回头,厉声道:“何况我又怀了孕是不是!”
    那人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望她微隆的腹部道:“是的!不过我不是关心孩子,我是关心你!”
    杜素琼冷冷地道:“谢谢你,不过你放心好了,孩子是你的,我一定会将他生下来交给你,只是你少干涉我的行动!”
    那人急了道:“素琼,你怎这样说呢,我们是夫妇,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你生下交给我是什么意思?”
    杜素琼仍是寒着脸道:“没什么意思,你传我武功,帮我报仇杀人,我替你生个孩子,咱们一清两结,还能有什么意思?”
    那人发急道:“素琼,你错了,我要的不是这些……”
    杜素琼变脸作色道:“任共奔!你别不知足,我连人都给你了,你还要什么?难道你还要我的命,可以呀,随时随地……”“峨嵋”无恙外,其余各派莫不元气大伤;甚至一蹶不振。
    短短三个月内,杜素琼与任共弃几乎成了勾魂使者、夺命无常,他们行踪飘忽,手下无情,令人防不胜防!
    又是一个凄凉的月夜,依然在黄鹤楼下,由于天气转寒,酒楼歇业很早,江畔尤罕人迹!
    杜素琼凄然忙立在江畔,望江水东逝,呆呆的直是淌泪,风吹着她的衣襟,硬骨如刀,可是她一动也不动。
    有一条人影朝她而来,她恍著未觉!
    那人走到她身边,看她像尊化石似的,不禁摇头叹息!
    “素琼!回去吧,这里风冷!”
    杜素琼听声音,已知道来人是谁,可是她仍然不理!
    那人又柔和地道:“素琼!这一个月来,你每天都在深夜仁立江边,到天亮才回去,我知道你在想念他,不过你也得为自己想!”
    杜素琼恨恨地看他一眼,仿佛是怪他扰乱了她的回忆!
    那人又道:“素琼,你这样会病倒的,何况……”
    杜素琼猛一回头,厉声道:“何况我又怀了孕是不是!”
    那人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望她微隆的腹部道:“是的!不过我不是关心孩子,我是关心你!”
    杜素琼冷冷地道:“谢谢你,不过你放心好了,孩子是你的,我一定会将他生下来交给你,只是你少干涉我的行动!”
    那人急了道:“素琼,你怎这样说呢,我们是夫妇,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你生下交给我是什么意思?”
    杜素琼仍是寒着脸道:“没什么意思,你传我武功,帮我报仇杀人,我替你生个孩子,咱们一清两结,还能有什么意思?”
    那人发急道:“素琼,你错了,我要的不是这些……”
    杜素琼变脸作色道:“任共弃!你别不知足,我连人都给你了,你还要什么?难道你还要我的命,可以呀,随时随地……”
    任共弃连忙摇手:“素琼!你误会了,我爱你惟恐不逞。如何敢要你的命,凭心而论,我们自从结识以来,我对你如何?”
    杜素琼无动于衷,冷冷地答道:“思深义重,杀身莫报!”
    任共弃喜道:“素琼,我们是夫妇了,还谈什么报不报呢,我只希望你能对我好一点,我就心满意足!”
    杜素琼候然色变,厉声道:“我任你予取予求,还有什么不好……”
    任共弃连忙辩解道:“不!不!素琼!我不是说这些,我……我要你的心!”
    杜素琼漠然地用手朝江中一指道:“我的心在一年前就死在这儿了!”
    任共弃无奈地望着江水长叹,突然他气上心头,伸掌对江中拍去,掌风特强,激得浪花直溅!
    杜素琼心中大怒,好像那一掌是打在她身上,沉声道:“怎么,他人都死了,你还不让他安静!”
    任共弃歉然地道:“素琼!你别误会,我哪里对他呢,我只是恨这江水不该吞去了他,害得你这样抑郁不乐……”
    杜素琼的脸色才自如霁了下来!
    任共弃却对江水祈祷道:“韦兄!您英灵不远,当知我对素琼是一片真心,我晓得你们以前感情一定很好,我相信您也一定不愿意素琼这样落落寡欢。韦兄!韦兄!您若真的死后有知,请您告诉我,怎样才能使素琼高兴……”
    语调恳挚,杜素琼的脸上不由地流出一丝激动。
    任共弃见终于感动了她,心中暂喜,乃更动情地道:“韦兄!她虽已与我结为夫妇,可是她爱的仍然是你,若我能代您而死,为了爱她,我也绝不犹疑,韦兄……”
    杜素琼珠泪盈睫,深觉负任共奔太深,激动地叫道:“共弃!你……”
    正想投到他身边的时候,突然芦苇深处,有一个苍老的喉咙,以一种颇为愤怒的口吻道:“我那韦老弟好端端的,谁在诅咒他死了!”
    人随身出,却是“铁扇赛诸葛”胡子玉。
    杜素琼虽未见过他,却认识他的形状,忍不住飘身面前急道:“胡前辈!您的话当真?
    我叫杜素琼……”
    胡子玉却不答她的话,眼光一瞟任共奔道:“这位当是天下闻名丧胆的任英雄了,老朽憾未能亲见大展雄风,然今日得睹风彩,亦足挟慰平生!”
    任共弃虽然恨这老头儿来得不是时候,然胡子玉说话很客气,再者见杜素琼对他很恭敬,遂也一抱拳道:“不敢,在下任共弃!多承前辈夸奖。”
    杜素琼迫不及待地问道:“前辈!听你话中之意,好似我师兄并未身死……”
    胡子玉掀髯微笑道:“正是,江湖盛传韦明远落江身死,但是老朽于不久之前,亲眼见过他,而且确信不会看错!”
    杜素琼脸色大变,分不出是喜是忧,一时默然。
    倒是任共弃颇为关切地问:“前辈是在那儿见到他的?”
    胡子玉道:“在老朽居处雁荡山中,不过这位老弟重现江湖,却不以真面目示人,然他假扮‘幽灵’,岂能瞒过老夫之目!”
    杜素琼经过一番思索之后,脸色反转平静了,轻声道:“请前辈讲得详细一点!”
    胡子玉眨着独目笑道:“此话说来颇长,江边风寒,你们年青人不在乎,我这付老骨头却挺不住,不如到老夫宿处再说吧!”
    二人自不便持异议,好在胡子玉所佳的旅舍不远,三人展开脚程,只消片刻,便已到达。
    许狂夫亦在屋中,大家相见寒碴已毕,胡子玉遂将在雁荡山见到“幽灵”之事说了一遍,当然略过许多不便之处。
    杜素琼心乱如麻,倒是没有觉察。
    任共弃心细如发,听出许多破绽,冷冷地道:“胡前辈之言,恐还有不尽不实之处吧?”
    胡子玉脸色一惊,对这年青人感觉之敏锐大是恐惊。不过他于世故,闻言哈哈一笑道:
    “任英雄言自何出?”
    任共弃冷冷一笑道:“胡前辈机智举世皆知,言语中自无可击之暇,不过我看这老英雄的神色,就知前辈必有隐瞒之处!”
    原来许狂夫不善作伪,听胡子玉的叙述中只有三分实话,不自然地流露惊疑之色,如何瞒得过任共弃!
    胡子玉至知道又是拜弟脸上泄了底,大是尴尬,幸而他人奸似鬼,眼殊一转,哈哈大笑道:“任英雄目光如炬,老朽确有未言之处,只是碍于杖姑娘,不便出口,既是二位动疑,老朽只有实说了!”
    杜素琼不知何事,但仍抑住激动道:“胡前辈但说不妨!”
    胡子玉道:“韦明远来谷之时,尚有一位美貌姑娘同行,后来不知何故,悠悠离去,却将那位姑娘撇下!”
    他说的仍是鬼话,但因为消息突几,倒末令人看出破绽,杜任二人闻言,俱各大受震动,脸色不定。
    良久,杜素琼幽幽地问道:“那位姑娘此刻何在?”
    胡子玉装出一付戚然的神色道:“那位姑娘必是爱韦明远极深,自韦老弟定后,竟思恋成痴,我与许贤弟二人,念在与韦老弟一场交情,遂护送那位姑娘,天涯海角,到处探访,为的就是要找寻韦老弟的踪迹!不期今日在江边,得遇二位!”
    他一见杜素琼脸上微有痛苦之色,遂又继续撩拨,装出一付假表同情之态道:“我这位韦老弟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多情,先有萧姑娘,接着遇这美若天人的师妹,便不该……”
    社素琼大受刺激,摇摇似欲晕厥,任共奔赶忙将她扶住,厉声道:“你别胡说八道,杜姑娘已是我的妻子。”
    胡子玉一伸舌头,故作愕态道:“该死,该死,老朽不知道二位大喜,信口胡诌,杜姑娘请莫见怪,方才之言,就当朽是放……”
    社素琼却已恢复镇定,含着泪珠道:“不要紧,老前辈与韦明远关系深远,我也不必讳言,我的确是爱我师兄的,他也清楚……”
    说用手一指任共奔,任共弃无言低头!
    杜素琼黯然地道:“我与师兄虽然几番历劫生死,情逾生死,互相却未曾道及一个爱宇,他自然可以爱别人,尤其是现在……”
    语音凄楚,竟无一丝怨意。
    任共弃不解地道:“他堕江之后,你疯狂地要替他复仇,现在知道他没死,你反倒不在乎了,这道理我真不懂!”
    杜素琼嘴角一撇道:“你哪里会懂,爱不是占有,而是铺一条幸福的路,让被爱者平稳地过过,我既已嫁你,自然希望有人爱他!”
    任共弃撞然点头。
    胡子玉略感意外,许狂夫却大为感动。
    良久,杜素琼又缓缓地道,“那位姑娘在哪儿,我想见见她!”
    胡子玉不知她意欲何在,只得道:“就在隔壁屋中……”
    杜素琼转身领先出门,口中喃喃地道:“他眼高于天,这位姑娘定是美丽不凡!”
    其他两人亦默然跟在她身旁向隔屋走去。
    杜素琼伸手推开屋门,一盏小小的油灯,照着神情痴呆的湘儿,云鬓蓬松,憔悴堪怜,漠然地望着门外。
    任共弃对着湘凡注视良久,突然神然大变,一个箭步,掠至胡子玉身畔,握住他的手上脉门,厉声喝道:“老贼!你敢给她吃了‘修罗散’,快把解药拿出来!”
    胡子玉周身骨路如散,疼得冷汗直流,目光满是惊疑地望着任共弃,口中“呵呵”地说不出话来。
    许托夫因事起仓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猛然回过头来,伸手扣佐两枚暗器,比着任共弃,大声喝道:“决放开我四哥,否则别怪我……”
    任共弃冷笑道:“你有胆子试试看,要是你那宝贝破针打在他身上,可别怨我借刀杀人,你自问能比那些被我杀死的人高明吗?”
    许狂夫投鼠忌器,再者也确是慑于任共弃笛挫“武当”,剑扫群豪的威名,住手不敢妄动。
    任共弃将手略松一点,依然厉吉道:“老贼!我出身梵净山冷仙子门下,我思师昔日号称‘禹二’,你应该有个耳闻,假若再不拿出来,我可要……”
    杜素琼莫明其所以,但她在韦明远口中,对胡子玉颇具好感,因屋及乌,故大声地道:
    “共弃,快松手,你怎可对胡前辈如此!”
    任共弃恍若未闻,仍是钳紧胡子玉的手道:“老贼,你胆大包天,居然毒到我妹妹头上来了!”
    “你妹妹……”
    任共弃微带感伤地道:“是的,她是我嫡亲的妹妹,我原来姓吴,早先颇不学好,才不见容于祖父,但是我这妹妹却极敬爱我
    胡子王亦感到事出意外,原本是打算要胁韦明远的,却未曾料及惹上这个魔星,事已如此,索性将心一横道:“哈哈……她是你的妹妹,你既知‘修罗散’之名,当亦知它的厉害,今日我即使逃不出你的手,但是令妹……”
    杜素琼大惑不解地道:“胡前辈!你要害一个个姑娘做什么?”
    胡子玉大声道:“我要韦明远抱恨终生!”
    杜素琼与任共弃俱吃了一惊,杜素琼期期艾艾地道:“你……你不是与韦明远很好吗?”
    胡子玉咬牙厉声道:“好!我的一条腿就是他爸爸的杰作,韦丹死了,很自然算在儿子身上,只恨我那三封柬帖被地识破了!”
    杜素琼恍然大悟道,“那么我师兄功力减退三成也是你所为的了?”
    胡子五毫不隐瞒地道:“正是!只可惜柬上的‘化功散’被吴止楚看穿了!”
    杜索琼:“吴止楚是谁?”
    任共弃道:“是我祖父!人家称他‘云梦医圣’,韦明远必是堕落江中,为他老人家救活,也因此结识我妹妹!”
    杜索琼此时不再客气,遂也厉声道:“胡子玉!你真是人面兽心的恶贼,我师兄敬你若父,你却暗中陷害他,若不是你使他功力减退,白冲天早巳伏尸黄山,我师兄又何至受人围攻,被逼堕江,这以后的事故皆是因你而起,你的罪过实在百死莫赎!”
    胡子玉却哈哈大笑道:“若非我这一来,你哪里嫁得任共弃,韦明远又哪里得以认识这小姐儿,你们各得其所,我该是大功臣呢!”
    杜素琼想到自己与韦明远何等美满,弄得此刻情天难补,无一不是这老狐狸之愆。
    怨满心头,出手如风,连括了他十几个耳光!
    胡子玉虽是几番受折,都还是硬挣挣的,几曾如今日屏于妇人及孺子之手,气愤填膺,不顾性命地大骂道:“杜素琼,你是个淫妇,二三其德……”
    杜素琼气得劳容失色,抽出宝剑就要杀他。
    任共弃却将她拦住道:“且慢!我先将他的解药逼出来!”
    杜素琼愤然将剑归鞘,任共弃道:“识相点拿出来吧,免得皮肉受苦!”
    胡子玉自信必死,干脆闭目不理。
    任共弃见他不肯讲,狞笑了一声,伸手连拍他身上各大要穴,然后再在关节上各点了一指,猛然松手!
    胡子玉晤然倒地,周身如受蚁咬,如遭刀割,如遇火灼,如经冰冻,痒、痛、热、寒,纷来并至!
    痛苦地在地上滚动,欲待自我,却又柔软无力,上齿紧咬下唇,鲜血直滴,独目圆瞪,几将夺眶而出。
    许狂夫见状,大是不忍,踏前一步,正想替他解救。
    任共弃寒着脸道:“你若敢再进一步,我叫你尝同样的滋味!”
    许狂夫略一停顿,任共弃又厉笑着道:“其实你也救不了他,这是我梵净山的独门‘分筋错骨手法’,你若是胡乱动手,只有加速他的死亡!”
    许狂夫不顾一切地冲上来道:“我宁可杀了他,也不愿叫他受这种活罪!”
    任共弃单掌一抡,劲道绝伦,又将他逼了回去道:“我偏不叫他死,你若是不忍心,就赶快叫他将解药拿出来,我也许会网开一面,快点了结他!”
    许狂夫几次前冲,俱叫他的掌风劈回来,见胡子玉在地上已是声嘶力竭,痛苦之容未减,不禁热泪直流。睁目大叫道:“胡四哥,不是我出卖你,我实在不忍见你如此痛苦,而且我也不赞成你对一个无辜的女孩子如此!”
    胡子玉虽已在半昏迷状态,闻言犹自倔强地摇着头,以示许狂夫不可以说出,许狂夫心如刀割,含泪道:“四哥,我这次不听你的了。”
    黯然哑声道:“解药在他的胸前暗袋内,红色小丸,用黄油纸包着……”
    任共弃立刻伸手取出、大把药包,单将许狂夫所说的小包打开,一看无误,劈开一九,嗅了半天,才道:“汲错!许狂夫,你还算个朋友,看在你的份上,我就饶了他吧,想来这场教训也够他受的了!”
    说替胡子玉解了错骨之法,胡子玉歇得半晌,才慢慢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道:“贤弟!人生有死而已,你怎么那么泄气。”
    许狂夫弯腰下去扶着他,流泪道:“四哥!您这是何苦呢,那小姑娘跟你并无怨仇!”
    胡子五突然用力道:“她是韦明远的爱人,她就该受罪!”
    任共弃厉声道:“她是我妹妹……”
    胡子玉亦恶声道:“那她更该死!”
    杜素琼气得“呛啷”又拉出长剑道:“我生平未见过你这等恶毒之人,留你不得……”
    银光一闪,直奔他的心窝,许狂夫欲救不及,任共弃视若无睹,胡子玉闭目受死,满不在乎。
    就在剑尖触肤之际,窗外飞进一点黑光,恰好打在剑身上,力量奇大,长剑脱手,那黑光却变成一枚铁环堕地!
    踞着飘进一条人影,丰神玉立。
    杜素琼不禁脱口呼出一声:“师哥……你!你真的没死!”
    韦明远将身立定,勉强地压抑位自己的激动道:“琼妹!我没有死,是有人将我救活了……”任共弃见韦明远突然出现,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呆了片刻,才上前一拱手道:“韦兄!小弟任共弃!”
    韦明远闻声亦从失神中惊觉,抱拳道:“小弟早闻任兄大名,任兄为小弟所做的许多事,小弟感激异常,久思前来一访,皆因……”
    底下的话实在难讲,所以他只好就此打位,眼光溜到一旁的湘儿身上,不禁又呆住,张大了嘴……
    任共弃有了一丝怒意道:“那是我妹妹,韦尼应该认识的!”
    韦明远惊道:“是令妹?任兄是他出走的哥哥……”
    任共奔道:“是的,我原名是吴安道,可是我大慨不能安贫乐道,不见容于家祖,逐出家门,更名任共弃,原是取人所共弃之意!”
    他叙述自己不名誉之事,毫不隐瞒,韦明远倒觉得这个人颇为可敬,任共弃又微怒地道:“韦尼将舍炼带出来,原无可厚非,却不该将她弃置于深山不顾,留交匪人,致蒙受其害!”
    韦明远一听,真如文二金刚摸不头,看到了坐在地上的胡子五,才恍然大悟,大声说道:“任见错怪我了,小弟承令妹错爱,感之拳拳,终以家仇在身,生死难氏且又因为小弟……”
    说着望了杜素琼一眼,转口道:“又因为小弟急于离去,乃取得令祖同意,未曾向今妹告辞,匆匆而别。月前得通令祖,才知”任共奔插口问道:“我祖父已经发誓不出门了,难道他老人家……”
    韦明远道:“是的,令祖国为令妹私自留字离家,破誓出门找寻,小弟这些日来,亦在为寻觅令妹,今日偶得消息……”
    任共弃恨恨地道:“我们又受这老贼骗了,我真该杀了他!”
    韦明远却伸手拦住道:“此人奸诈阴险,杀他实在太便宜他了,请任兄看小弟之面,放过他今日,自有人会收拾他的。”
    任共弃不便坚持,愤然罢手。
    韦明远闻声亦从失神中惊觉,抱拳道:“小弟早闻任兄大名,任兄为小弟所做的许多事,小弟感激异常,久思前来一访,皆因……”
    底下的话实在难讲,所以他只好就此打位,眼光溜到一旁的湘儿身上;不禁又呆住,张大了嘴……
    任共弃有了一丝怒意道:“那是我妹妹,韦兄应该认识的!”
    韦明远惊道:“是令妹?任见是他出走的哥哥……”
    任共弃道:“是的,我原名是吴安道,可是我大概不能安贫乐道,不见容于家祖,逐出家门,更名任共弃,原是取人所共弃之意!”
    他叙述自己不名誉之事,毫不隐瞒,韦明远倒觉得这个人颇为可敬,任共弃又微怒地道:“韦兄将会妹带出来,原无可厚非,却不该将她弃置于深山不顾,留交匪人,致蒙受其害!”
    韦明远一听,真如文二金刚摸不头,看到了坐在地上的胡子五,才恍然大悟,大声说道:“任兄错怪我了,小弟承令妹错爱,感之拳拳,终以家仇在身,生死难卜,且又因为小弟……”
    说着望了杜素琼一眼,转口道:“又因为小弟急于离去,乃取得令祖同意,未曾向令妹告辞,匆匆而别。月前得遇令祖,才知……”
    任共奔插口问道:“我祖父已经发誓不出门了,难道他老人家韦明远道:“是的,令祖因为令妹私自留字离家,破誓出门找寻,小弟这些日来,亦在为寻觅令妹,今日偶得消息……”
    任共弃恨恨地道:“我们又受这老贼骗了,我真该杀了他!”
    韦明远却伸手拦住道:“此人奸诈阴险,杀他实在太便宜他了,请任已看小弟之面,放过他今日,自有人会收拾他的。”
    任共弃不便坚持,愤然罢手。
    韦明远对许狂夫道:“我看他今日苦也吃够了,你带他走吧,白冲天也在到处找他呢,你们最好自己多保重一点!”
    许狂夫望了他一眼,无言地扶起胡子玉,正想离去,韦明远突然又将他们拦住,郑重地道:“胡子玉,我已将‘驻额丹’服下,功力也恢复了,今日在这等情形之下,我也不向你要‘夺命黄蜂’了,异日相逢,你该多注意一点,你走吧!”
    语毕让开,目送许狂夫及胡子玉出门而去。
    韦明远再回头来,看见湘儿痴呆的样子,惊问道:“湘儿怎么了?”
    任共弃道:“他中了胡子玉‘修罗散’之毒,功力尽失,相当危险,幸好我已将解药取到手了,只需依法解救便可!”
    韦明远问道:“不知用何法解救?”
    任共弃道:“用温水将药丸化开眼下,然后用截经手法,阻止余毒流窜,再拍她三十六处大穴,助药力通行,再活脉……”
    韦明远道:“小弟不请医道,恐弄巧成拙……”
    任共弃道:“这自然是我来动手了,你们到隔室去坐一会吧!贵师兄妹劫后重逢,也许有许多话要说!”
    杜素琼无言垂头面出,韦明远亦跟在后面。
    来至胡子玉原先的房中,二人相顾默然,心中都觉有千言万语,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良久,还是杜素琼先开口道:“湘儿很爱你吧!”
    韦明远深深地叹息道:“她涉世未深,很少有机会认识比我更值得爱的人……她对我表示过,我却因为你,没有敢接受!”
    杜素琼黯然遭:“一个女孩子为了你离家出走,必是用情很深,去爱她吧!别顾念我了,我已经嫁给他了,还有了孩子!”
    韦明远涕然泪下,悲声道:“琼妹!我知道你是为了替我报仇,才那样做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不值得你这样委屈啊……”
    杜素琼凄然一笑道:“一个弱女子凭什么与天下武林为敌,除了以色身事人,我再也无别的抉择余地,幸好他还爱我!”
    韦明远接着问:“你爱他吗?”
    杜素琼珠泪承睫,摇了摇头,泣下如雨,悲吟道:“心无古井波能起,身有寒山骨可埋……”
    韦明远握住她的手,感动无状,只是喃喃地道:“苦了你了,琼妹,苦了你了……”
    杜素琼从身上摸出块绢帕,将睑上的啼痕揩净,然后将手帕递给韦明远,苦笑道:“你留着做个纪念吧!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我已是涵中残花,坑中枯骨,你当我死了吧。
    韦明远不去接手帕,却一把揽住她的双肩叫道:“不!琼妹,你为我牺牲这么多,我怎么能忘了你呢?我到死也不会忘记你的!琼妹,我死也会记住你的……”
    杜素琼任他拥抱,闭目享受短暂的温馨,她知道今宵别后,再有不会有机会了,从此萧郎是路人……
    二人都忘却身在何处矣!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任共弃在何时来到他们身边。
    “放开我的妻子!”
    语气冰冷,毫无一丝感情!
    韦明远然而惊,推开了杜素琼,歉然地望着他。
    任共奔依然寒着脸道:“我知道你们曾是一对爱侣,我更知道素琼之所以嫁我,完全为了利用我的武功来替你报仇!”
    韦明远含疚地道:“任兄,一切我都知道,请你……”
    任共弃摆手道:“我不是嫉妒你,我那样做完全是为了爱素琼,出之于心甘情愿,我现在只想告诉你一件事!”
    韦明远道:“什么事?”
    任共奔颇为激动地道:“我替湘儿疗毒,你知道她清醒后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任共奔见二人都在注耳倾听,乃叹了一口气道:“她一醒来就问我:‘哥哥,你看见韦大哥没有’,我是她阔别多年的兄长,她不问我的近况,却问起你……”
    话到此处,他一变而为激烈:“可见她爱你是如何之深,思你是如何之切。我问你,对于湘儿,你将有什么打算?你将如何安排她?”
    韦明远万感攒心,对这两个女孩子,他都觉得负欠太多,竟不知何适何从,良久始道:
    “我已经答应令祖,绝不负她!”
    任共弃略有一丝喜色道:“你还算有点良心,那么素琼呢?”
    韦明远大是因难,无言可答!
    杜素琼却毅然道:“我已经嫁你了,还问他干什么?”
    任共弃却正色道:“不!我必须要问清楚,设若他还要你,我宁可杀了湘儿,也免得她痛苦终身,含恨一世!”
    杜素琼大声道:“我跟你,跟定了!你该放心了吧!”
    任共弃道:“那你们以后不可再见面,我也是性情中人,知之甚稳,你们旧情未断,长相颇见,势必……”
    韦明远厉声道:“你把我当作什么人?”
    任共弃冷静地道:“我把你当作有血有肉的血性汉子,所以我才会这样做,为的是大家好,否则你们置我与湘儿于何地!”
    韦明远考虑再三,才坚定地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你该明白素琼不是货物,我也不是将她让给你,我是认为你的确爱她才这样决定!”
    任共弃将手一拱,恭敬地道:“韦兄,我感谢你,我会好好照应素琼的,保证不让她受半点委屈,湘儿在隔壁,你看看她去吧!”
    韦明远回头望着杜素琼道:“琼妹,我只有这样了,希望你能懂得我……”
    语音哽咽症然,八至泣下。
    杜素琼亦黯然地道:“师哥!我懂得,湘儿是个好女孩子,你一心一意地爱她吧!一切都是命,都是数,大家认命吧……”
    韦明远将脚一顿,出门而去,才走几步,即为任共奔叫佐,韦明远回头停脚,沉声道:
    “任兄有何见教?”
    任共弃想了一想道:“若你再见素琼,你我二人,必定有一个当死,你带着湘儿走吧!
    我们生了孩子,不问男女,一定取名‘念远’,以示对你纪念,我相信你不会忍心使‘念远’成为一个无父的孤儿吧!因为我若杀死你,我必不会独活!”
    韦明远不作任何答复,推门抱起满脸惊喜的湘儿,冲破夜空,飞驰向去!
    春日明媚,处处鸟语花香,桃李争脓,群劳吐艳!杜素琼的肚子已经隆起很高了,然而她无法定下来安静地等待分娩,因为每到一处,必有江湖人寻来报仇!
    如影随形,如魔附身,她的神情变得极为暴躁.当然他们又杀死不少人,可是江湖入是杀不完的!
    这一天,‘他们荡舟在西子湖上,任共弃对她更温柔了,处处赔尽小心,却换不到她一丝欢笑。
    她的笑容被冻结在寒冬。
    双桨去如飞,划破西湖水,任共弃笑指湖心道:“再过去就就‘三潭印月’了,这地方要晚上来才有意思,每个波心一个月,三月联辉,诚乃天下奇景……”
    杜素琼仍是不理他,呆呆地望湖水微遴,她的心神,早已飞驰在黄鹤楼头,忆念江畔那一次生死浩劫……
    蓦然,有一掉小舟掠波而来,舟上坐着一个须眉皆自的老头儿,蓑衣斗签,手持钓竿,口中作歌,歌道:
    “想唱山歌口难开,
    有人笑我太痴呆。
    一钱银子买我鱼,
    还须找他二钱来。
    得了便宜君莫喜,
    老夫爱钓不为财。
    我何尝真痴,你何尝真乖……”
    一面唱,一面摇头摆脑,仿佛其乐无穷。
    任共弃对杜素琼笑道:“这老头儿望去疯疯傻傻,其实歌中却别有深意!”
    杜素琼却一皱眉头道:“管他有没有深意,你看他的船,竟是对准我们而来,那才是别有深意呢!你留心点,今天我不想惹事。
    任共弃心中一动,发现那老头儿的船,果然有些蹊跷,因为他坐在船头,无人操桨,船行若飞!。
    越行越近,眼看只有二文距离,任共弃沉声道:“素琼!你注意了,恐怕又是冤魂缠身,这批人怎么杀不尽的,你不想惹事,他却偏要找上门来……”
    一语方毕,老者的船已对准他们右舷撞来,任共弃大喝一声,一掌朝外推去,击得水花四溅!
    奇怪的,是那叶小舟,却不知如何竟转到左边去了!
    老者在船上冲社素琼毗牙直笑,摇着满头白发唱道:
    “娘子肚中藏西瓜,
    分明身怀已六甲。
    十月瓜熟蒂落后,
    一胎养个胖娃娃。
    但愿老天做好事,
    别像他爹,也别像他妈!”
    杜素琼又羞又气,厉道:“这老狗满口胡说,共弃!打他!”任共弃早已气怒攻心,不用杜素琼吩咐也不会放过他,闻言果然举掌提气,这次却用上了柔劲,徐徐一挥!
    这一掌望似平淡,其实劲道十足,远胜于先前那一掌,而且掌发无形,令人捉摸不定,他是安心要毁这老者于掌下!
    那老者成也古怪,忽地将舟一掉,竟自倒退而回,恰巧避过掌风,只是将水面击得振荡而已。
    老者惊叫道:“不好!这汉子听老婆的话!怕老婆的人会发财我老汉潦倒一生,就是见不得财主,溜!赶快溜!”
    说完鼓舟若飞,破浪向岸,直闪入一处桃林不见!
    任共弃两击无功,又急又惊,举桨猛划几下,那小舟几乎掠波离水面而起,直朝岸边冲去。
    尚未及岸,社素琼娇匕一声,身形纵起,直若一只素白色的凤凰,冉冉自天而降,落向岸上,美妙已极。
    就在她将落未落之际,后面急速飞来一溜青影,迟发先至,点地无声,回头猛地轻轻捧佐杜素琼。
    杜素琼俏牙一咬,变色道:“你作死了,这是汁么地方,你也动手动脚!”
    任共弃依然赔着笑脸,慢慢地将她放下,柔和地道:“素琼!你身子重,不能跳高跳低了,你就是性子急!”
    杜素琼白了他一眼,回头朝桃林中走去,鼻中哼道:“我不信就娇贵成这样子……”
    任共奔赶忙又在后面追上来,着急地解劝道:“素琼!这老头子很滑溜,你可千万不能出手,一切都交给我,你只要在旁边看就行。素琼,我求你听我一次!”
    杜素琼不理他,三步并作两步地窜进桃林,任共弃不敢怠慢,忙也跟着进来,口中犹自絮絮四四地恳求。
    桃花似锦,干树万枝,一片粉红世界,蜂缠蝶戏,芳香醉人,可是满林寂寂,那疯老汉却踪影全无。
    杜素琼又气又恼,发掌向四周乱击,直振得桃树乱额,蜂飞蝶额,落英续纷,恍若满天红雪。
    桃林受击之后,象是花海中起了一阵波涛,红白翻飞,幻成一片奇丽耀目的颜色,杜素琼只感一阵晕眩!
    任共弃忙自后面将她一把抱住道:“素琼!我们人圈套了,这是‘万花筒’的布置呢!
    快安静一下,让我找到门路出去,你坐在地上闭目休息一下!”
    杜素琼不再倔强了,依言闭目坐下。
    任共奔却聚精会神,极目四望,口中不喃喃地念道:“西方太白庚金,北斗居七,七七四十九……哈哈!这也不过是太极围的滥觞比我们梵净山逊色多了……”
    一把搀起坐在地上的杜素琼道:“你跟我来吧,这机关已被我侦破了,记住逢白折一,便是生门,否则一辈子也在里面打转!”
    杜素琼由他搀膀子,七折八转,果然转了没多久,前面已是出口,忍住脱口赞道:“看不出你还很渊博……”
    任共弃得意地耸肩笑道:“我恩师胸罗万有,学究天人,六十年前蜚声武林,提到‘风月无边’,几乎无人不侧目……”
    杜素琼猛地将膀子撤回,冷冷地道:“就你有好师父,也值得向我夸耀!”
    任共弃碰了一鼻子灰,仍不扫兴,陪笑脸道:“你别生气!算我说错话了,其实我师父当年名声,还赶不上你今日在武林中的地位呢,提起‘天香玉女’谁还……”
    杜素琼作色道:“你少提天香玉女’这四个字,我听了就烦!
    说着竟流下泪来,任共弃只道是哪儿又得罪她了,杜素琼却是因名恩人,又想到替她取名的韦明远了!
    任共弃嗫嗫地道:“不提就不提,也值得为这点小事伤心……
    杜素琼垂泪不理,他又叹气道:“随你对我怎么坏,我总是笑语相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相信总有一天,冰山下会进出火花来……”
    说着已走出很远,来至一个所在。
    曲溪清泉,小桥人家,竹篱茅舍,瓜棚豆架,竟是一张江南农家的风光,在这抚媚的西子湖畔,尤饶风趣!
    他们的脚步声惊动了鸡犬,喧闹不已!
    茅舍门“呀”然一声推开,出来了好几个人,其中居然有“少林涤全大师、“点苍”掌门孙无害与断臂的“昆仑”钟二先生!
    另外就是三个老者,一人在船上见过,其余均不相识!
    涤尘合什道:“二位好,人生聚散无常,我们又见面了!”
    任共弃不予理会,杜素琼却还他一检妊道:“大师好!大师佛门侠僧,杜素琼敬慕异常,只可借每次相逢,俱为极不愉快之时,实在遗憾……”
    涤尘摇头大息,日宣佛号。
    杜素琼手指钟二先生道:“黄鹤楼下逞凶者,你是谁一漏网之人,不过韦明远并未身死,我也不为已甚,今天放过你吧!”
    此言一出,众人俱有惊容,涤尘道:“杜女侠此言属实?”
    杜素琼坦然地道:“当然!难道我还会骗人不成!”
    涤尘合掌念佛道:“阿弥陀佛,韦大侠吉人天相,闻之颇令人雀跃,只是丧生在二位手中的许多人,岂非已大冤枉!”
    任共弃寒声道:“即使韦明远未曾身故,他门认事不明,轻信谗言,诬良为盗,也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涤尘道:“施主之言,老纳不敢赞同!”
    任共弃道:“我只是告诉你道理,并非征求你的同意,各大宗派我都光顾到了,独缺‘少林’、‘峨媚’,乃是顾念你及天心师太对内人全之德!”
    涤尘觉得无法再说下去,乃转口问道:“施主是梵净山管双成门下?”
    任共弃傲然道:“正是!大师问这作甚?”
    涤尘用手一指三个老人道:“此乃‘青城三老’,昔日与今师曾有誓约,禁用苗曲对敌,施主在武当山破誓,三老特地下山主持公道!”
    任共弃惊疑地望了三老一眼,突然仰天长笑道:“大师不但是忙人,而且还是能人,这三头蠢牛居然没死,你是从哪个坟墓堆将他们找出来的?”
    “青城三老”貌似木油,每人俱是高龄过百,侄共奔如此口吻,实在太以不敬,三者自己不在乎,孙无害却怒道:“无知狂妄小辈,对武林高年长者,怎可如此不敬,难道你那师父光传武艺,不教你礼数不成!”
    任共弃笑着道:“我思师日常就是这样叫他们,做徒弟的当然也是这样叫他们,他弟子学师,难道又有何不妥之处?”
    孙无害怒声道:“你师父跟你一样地愚蠢!”
    任共弃面现杀机,一言不发,突然一掌横扫过去!
    这一掌快逾电光火石,而且诡异之至,“青城三老”那等高人,都未能预防,孙无害躲避不及,被击出二丈开外。
    任共弃收掌冷笑道:“这敬你日出不逊之罪!”
    “青城三老”的脸上都现出怒色,船上那老者首先道:“这小子不可救药!”
    其他二者亦道:“对!不可救药,譬如莠草,不拔则后患无穷!”
    任共弃惊奇地道:“你们三人谁痴?谁聋?谁哑?”
    船上老者道:“老夫贾痴,这是贾哑,这是贾聋,一胎三生!”
    任共弃仰天长笑道:“果然名符其实,原来都是西贝货,你们不但者而不死,而且都是无胆匪类,我师父冤枉受你们哄骗六十载!
    涤尘念佛道:“阿弥陀佛,施主言重了,‘青城三老’武林奇人,他们所为莫不悲天侗人,岂是我们凡夫俗子心胸所能企及……”
    任共弃道:“他们不敢以真相对我恩师,便是行诈,我在武当山上弄笛,也算不得违誓,装痴扮聋,不是无胆是什么?”
    贾痴笑道:“小子信口雌黄。不错!我们是假痴、假聋、假哑,你师父才是真痴、真聋、真哑,自己冥顽不觉,怎可怪得我们!”
    任共弃道:“那你们为何要装成那付模样?”
    贾聋道:“当时我们不痴、不聋、不哑,你师父‘阳关三叠’可曾奈我们何,我们只想令你师父自谰阳春白雪,愤而避世,少造杀孽,以干天和,为天下利,也为你师父计!”
    任共弃想了一下道:“不然!‘阳关曲’并非至调,假若你们不是装痴作聋,下一曲‘别赋’当非你们能堪,尤其是现在,她已练成了‘追遥游’即使你们是顽石,也该点头了!”
    贾哑诧异道:“管双成能到这种境界?”
    任共弃夷然道:“以管窥天,以蠢测海,你们不过是痴长几岁,能有多大见识,我师父还在梵净山,不信你们自己试去!”
    贾痴大笑道:“好小子,支使我们上贵州去送命,留得你在中原无法无天,我老头子百多岁了,能让你耍狗熊!”
    任共弃鄙夷道:“不敢去就算了,吹什么法螺!”
    贾聋豪情大发,呵呵道:“冲你小子这句话,我非领教那鬼老婆子一番,看看她一把破笛子上又练出什么厉害花招,不过你也不准闲着!”
    任共奔作色道:“你们要我怎地?”
    贾痴道:“把你小子绑在这儿,每天痛打你一顿,治你无法无天之过,叫那女娃儿上一趟梵净山,把你师父搬来!”
    任共弃心知三老不易轻惹,想了一下道:“你们看看她,这样子能赶路吗!”
    说用手一指杜素琼,腹部凸圆,显然已有七八个月的身孕,的确是赶不得长路了,三人不禁愕然。
    贾哑想了一下又道:“那么将她留下,你跑一趟也行!”
    任共奔怒道:“放屁!你们强留我身怀重孕的妻子,还算什么英雄,她要是出了一点事,你们谁负得起责任!”
    孙无害已从地上爬起,身受重伤,惨白着脸道:“这种孽种,不留下也罢!”
    他气愤之下口不择言,大失掌门人气度。
    涤尘摇头道:“掌门人此言太过了,稚子何罪……”
    任共弃满脸狠毒地盯了孙无害一眼道:“冲你这句话,今后‘点苍门’休想有一个噍类!”
    孙无害受他目光所慑,混身不禁起栗……
    贾痴轻咳一声道:“小子,你今天已难逃公道,休要只顾发狠了!”
    任共弃对三老望了一眼道:“我今日或许无幸,但愿你们能放过她!”
    杜素琼大恚道:“共弃,你往日何等英雄,怎么今日尽效婆婆妈妈之态!”
    任共弃柔声道:“素琼!只要你安全无恙,我是没关系的!”
    贾痴笑着道:“你放心!有我们三个老家伙在,尊夫人少不了一根汗毛,我们一大把年纪了,大概等不到你儿子报仇!”
    任共弃对涤生一礼道:“我只好将内人交大师保护了,普天之下,我只信大师一人,况且大师以前曾经保护过她一次!”
    涤坐两次均被受命维护杜素琼安全,不禁感慨系之,庄重地回了一礼,挺身自任,日宣佛号道:“阿弥陀佛,一切都在老袖身上,不过施主请放心,今日之会,大家并不想取你性命,只是……”
    他虽知三老绝无杀任共弃之意,却也不知该将他如何处置,固之底下的话,自然说不上来。
    任共弃却不在乎本身的遭遇,回头望着三老道:“你们定知我不是束手就缚之人……”
    贾聋长笑道:“好小子,你笛招上有多大成就?”
    任共弃正色道:“那是我恩师与三位的比斗,我怎敢学步,任共弃不才,愿凭手中长剑,一领青城不传之秘!”
    贾痴喜动颜色道:“小子不错,可借你投错了门路,十年前若是能遇到我们,包你成为一个万人景仰的大侠!”
    任共弃豪放地道:“大丈夫但求不朽,何在乎人之笑骂,流劳遗臭皆千古,惟冀不负少年头。三位是一起来呢,还是单独上?”
    贾哑摇头道:“少年不可无傲气,但也不可有庚气,你却两者都得其极,诚乃憾事,老夫先领教吧!”
    任共弃撒剑道:“你用什么?”
    贾哑在地上信手拈起一枝竹杆道:“老夫向不动刃,今天为了看得起你这小子,破例以竹代剑,我想你总不会认为我倚老卖老吧!”
    任共弃不答话,从容献剑,然后手挽剑花,若风雷骤至,川洪透奔连人带剑,化为一股极大的力量攻去!
    贾哑似乎没有想到任共弃的剑招能精奇至此!手舞竹杆,抡出万千条黄影,将他的来势封住!
    任共弃年纪虽轻,内力、心眼、步法、剑术,无一不臻上乘,出招收招之间,精奇绝伦,俨然大家风范!
    旁观诸人,虽不值他的行事也不能不为之心折动容!
    只有一个人漠然无视,那人却是杜素琼,这少女虽已变为少妇,她的心境,竟似一个参悟的老僧,无事动心矣!
    贾哑仍以他浑厚博大的气度,从容挥舞,他的竹杆虽时与利刃相触,然而因内力深厚,未曾损却分毫!
    激斗至五十余合,秋色平分,难论高下。
    任共弃突然性起,凌空拔上十余丈,转身头下脚上,振腕洒出七点剑,每一点罩向一处大穴,凌厉之至!
    贾哑极目望去,以他百余年的修行,仍看不出这七剑之中,哪一剑是先攻来的,不禁大为惊异。
    时机稍纵即逝,贾哑尚未决定如何应付,七剑同时攻至,他只是大喝一声,举掌朝外抡去!
    强劲无俦的掌风,却迫不开森森剑气,宽大的袍袖上,为剑尖划开两条小缝,宽有分余,长短丝毫不爽。
    任共弃却被那一掌打得平飞出去,直至两三丈外,方始落地,脸色苍白,嘴角隐隐噙着一丝鲜血!
    孙无害跌足道:“可惜!可借!老前辈若是再加两成功力,则天下宁矣!”
    贾哑寒着脑道:“剑中夹掌,老夫已经输招,如何再能做那种卑劣之事!”
    贾痴庄严地望了孙无害一眼道:“若今日武林,都是你这等之人,那小伙子杀得不算太过份,以前是非难定,我们不是受命做凶手来的!”
    这几句话义正辞严,若春秋诛笔,骆宾讨檄,说得孙无害满脸飞红,羞愧难当,几乎无地自容!
    任共弃略息一下,即又傲然道:“兵刃已毕,尚有拳掌可较,哪一位下场指教我!”
    贾痴颇为怜借地道:“小子,你的确是块好材料,若你能答应从此不妄杀一人,老夫等三人就此回山,不过问你的事!”
    任共弃长笑道:“我但知人该杀则杀,何论妄不妄?牛羊猪兔,每日挨一刀,哪一个是罪该当死,你干嘛尽是怪我!”
    贾痴摇头道:“小子,你临死不悟,老夫成全你吧!”
    任共弃咬牙不语,挥掌猛攻而上。
    “青城三老”中,以贾痴功力最高,拳也最精,然而面对任共弃这等年轻高手,却也不敢大意!
    任共弃的拳式与剑招,走的都是偏激的路子,门得其最,却无法尽其极,因此二十照面之后,即有不支之状。
    不过他是个倔强的人,犹自不借咬牙苦撑,掌掌用尽真力,硬碰硬接地拼斗,又撑了十余合……
    他已力不从手,葛而虚幻一招,直扑贾痴门面,掌到化拍为抓,十分恶毒,贾痴纵有玄功通神,却也不敢让他抓实,反手一搭,如向他的腕上。
    孰料任共弃主力不在抓,腕让他扣实,底下一腿猛扫,踢向贾痴愿骨,招出突冗,确无可避。
    砰地一脚踢实,贾痴只晃了一晃,任共弃却大吼一声,反弹出去,当堂跌倒在地,晕绝过去!
    贾痴连忙走前一看,发现他的腿骨已折,穿肉而出,鲜血淋漓,状颇可怖,不禁摇头叹息,怜惜地将他抱起来,向屋中走去。
    其他人亦都默默地跟在身后进屋。
    场中只留下漠然的杜素琼,呆然木立,仿佛受伤的只是一个陌生不相识的人而不是她丈夫。
    她走到溪边,信手折下一把桃花,丢在溪面,任它随风而去。一阵微风吹来,落花好雨的洒下片片桃红。
    杜素琼娇情地转入桃林,渐渐地,她的身子就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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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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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欲把西湖比西子
    “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这是前人咏西子湖的名句,它说明了西湖的景色,四时咸宜,古迹又多,岳王墓、苏小小坟、雷峰塔……又是进香季节。
    湖畔灵隐寺,因为出了一个佯狂救世的济颠僧,乃至六名大噪,远在各地的善男信女,都组成了进香的行列,溶浩荡荡,蜂涌在余杭道上,虞心顶礼,冀图去一拜那鹑衣百结、手摇蒲扇的屯僧。
    熙熙攘攘的进香行列中,有一列奇怪的队伍,当中一座镶珠绿呢大中荤,旁边随行着许多身着富袍的少女。
    最令人奇怪的是当前开道的,乃是一名黑凛凛的大汉,身披铁甲,手执巨斧,恍若天神临凡。
    少见多怪的杭人,都以为这是宫中的摈纪前来进香,远远地站在一边偷看着,窃窃私议着。
    只有敏感的江湖人揣摩到来人是谁,他们在心底恐惧着,又恋恋不舍地,镊在后面遥遥地缀着。
    行列经过了灵隐寺,知客僧早就在门口合什恭迎,可是这一行人毫无进香之意,宫辇一迳抬过寺门去了。
    绕上苏堤,正是千柳垂翠,群莺乱舞,杜鹃声声花浓处,这一群如花似玉的少女们,堪使燕啼鹃妒。
    过尽苏堤有白堤,湖上春光收眼底。然而由于她们的声势显赫,沿湖多少船娘,竟无人敢上前揽主意。
    这一列奇怪的队伍,行行重行行,终于走到了桃林的对岸,停止了下来,似乎在等待下一行动的指示。
    宫辇中的绿呢门帘中,传出一阵颇具威严的声音道:“过去!难道还要等人家派船来接不成!”
    推辇的少女娇答一声。举步推辇,其他人亦不迟疑,竞把这微波水面,当作阳关大道,直渡而去。
    跟在后面看热闹的人,一个个噤口无声,有人认为是个仙佛临凡,顶礼膜拜,胆子大一点的,却想雇船渡河,跟去一看究竟。
    船刚摇出十来尺,半腰中斜抢出一时扁舟,舟行若飞,船头站着一个相貌不凡的中年人。抱拳拦阻道:“朋友!前面有江湖人集会。各位还是躲开点的好!”
    语虽然倨傲,神情却颇谦恭,大家一看,认得是杭城头的一条好汉,“昆仑”门下,“神弹子射日弓”章天浩。
    识趣的人,笑着一拱手道:“章三爷,我们不知道,多谢您关照!”
    还有些不认识章天浩的外路江湖人,强令舟子向前划去,神弹子脸色一沉,撤下背上黄龙大弓。
    “飕!飕!”
    二弹并发,刚好去断了两枝划波长浆。
    “射日弓”摆下隧道:“朋友!我讲的是好话,前面是‘风月无边’管仙子与‘青城三者’的约会,阁下该量量自己的身份再去参加!”
    那些人听着一伸舌头,默不作声地掉转船头。
    章天浩立即催舟,赶上前面的行列,那时,她们已袅袅娜娜地到达了岸边,仁立在桃林之外。
    章天浩赶上前一躬身道:“‘昆仑’门下,奉‘青城三老’之命。敬来迎进仙子!”
    诸女神色冷然不理,弄得章天浩好不难堪!
    蓦而绿呢门帘一掀,现出一位盛装丽人,肩上站了一只白玉鹦鹉,鬓赛停云,肌胜琼瑶!
    她眉头一耸,冷峻地道:“怎么,三头老蠢牛就想凭这区区一片桃林来难我?”
    章无法没有想到这位六十年前名满江湖的红粉魔王依然如此年青,可是他神色不敢怠慢,恭谨地道:“肤浅门户,乃是晚辈遣兴之作,怎敢扰仙子玉驾!三老就驻锡在林后,晚辈敬为仙子引路!”
    管双成冷笑道:“遣兴之作,你大概认于斯道甚精,可能还技不止此,不过凭这点小玩意儿,要叫我下车去见三头老牛……”
    章天浩惶恐地道:“晚辈绝无此意,林旁尚有路可绕达,虽是远一点……”
    管双成厉喝道:“胡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还要绕路去看那三头老不死的蠢牛,赵大开路,红儿、黄儿清道!走!”
    手持巨斧的赵大立即刚开大嘴,一斧斧砍上桃树,但见花落如雨,每一株都是贴地齐根而断!
    身着红黄锦衣的两个少女,罗袖轻拂,劲力却是无情,那粗有尺许的桃树,连带满地落花,全部被逼向两边。
    哪消片刻时分,即已辟出一条宽有丈余的花街。
    章天浩见辛苦经营的心血,毁于旦夕之间,心中十分不舍,却又无可奈何,只有摇头叹息!
    约有盏茶之久,一行人已穿出桃林而来!
    “青城三老”、涤尘大师、钟二先生、“点苍”掌门孙无害,以及脸色苍白,手拄木拐的任共弃都肃立在空地。
    三老中的贾痴首先开口道:“阔别六十载,管仙子朱容宛然,而老朽等日渐就衰,春花秋草,朗目微萤,老朽等实不足与仙子同日而语。”
    管双成却注视着任共弃道:“巡山侍者,你的腿怎么了?”
    任共弃满脸愧色,跪在地上不敢作声。
    涤尘在一旁替他回答道:“任施主与‘青城三老’较技不慎受伤!”
    管双成秀眉一耸,厉声道:“丧师辱名,你还有脸活着……”
    任共弃惶恐地道:“弟子在招式上仍是占先,只因内力不及,才至……”
    管双成颜色稍霁道:“这还罢了……那姓杜的女孩子呢?”
    任共弃见管双成并无惩罚他结识杜素琼,及私将绝艺传她之意,心中不由大喜,跪在地上道:“我受伤之后,她已自行离去,此刻不知何往……”
    管双成道:“你为她出生人死,她怎会弃你不顾……”
    任共奔忙辩道:“不!皆因她已怀重孕,是我事先即通知她走的!”
    管双成悼然色变道:“岂有此理!你能行动之时,就该前去找她,怎可任她一人四处流浪,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你将何以自处!”
    任共弃望了三老一眼道:“弟子确有此意……只是……健步为难!”
    管双成回头朝三老一瞪,冷笑道:“你们三头老牛管的事还真多,连别人老婆生孩子都要管,是不是要我这门人连孩子出世都不许见面!”
    贾哑脸上一红道:“仙子别误会,我们只要令徒答应从此不造杀孽,并无留难他的意思,令徒迄未作明白表示,不得已才……”
    管双成冷笑道:“当然,焚净山出来的人,岂能受人威胁!”
    语毕又朝跪在地上的任共弃道:“你还在等什么?真要那女孩子一个人在外分娩不成!”
    任共弃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来,就将离开!
    他刚一举步,三老中的贾聋轻劈一掌道:“朋友且慢,你留下句话,不得妄杀一人……”
    掌力尚未到达,红黄二女罗袖再拂,姿态极美,若行云流水,其实暗劲无穷,恰将掌劲封了回去。
    任共弃单拐点地,已飘至十数丈外。
    管双成面泛秋霜,在他身后道:“找不到那女孩子,你自己也别回来了!”
    任共弃头都不回,大声地答道:“弟子遵命!”
    话声中,人又拔起十数丈终至消失在桃林深处!
    “青城三老”,似乎颇惊于红黄二女流云飞袖的功力,互相对视一眼,管双成却面有得色,轻蔑地望着他们道:“六十年前被你们装痴扮哑地躲过一关,埋首六十年,我以为你们总该有些进境,谁知也只不过跟我待儿差不多!”
    贾痴笑嘻嘻地道:“仙子的高徒都是阎苑奇葩,老朽等不过是不解风月的三头蠢牛而已,何足与之相提并论呢!”
    管双成虽是口口声声地骂他们蠢牛,可是他这一骂自己,反倒又成讥讽了,不由得杏眼圆睁道:“三个人中数你最可恶!”
    贾痴哈哈大笑道:“老朽自幼即以假出名,从来不识愁滋味,仙子偏要我听‘阳关曲’,是你比我还傻,怎能怨得我来!”
    管双成美丽的脸庞上罩了一层怒意道:“朱儿,黄儿,摔他三个跟头,看他还贫嘴不!”
    红衣少女应声甩出一袖,衣带微飘,即有一股绝大的劲力,朝贾痴脚下扫来,贾痴两脚微点,人已飘高文许。
    黄衣丽人如鬼魅似地,随形而至,长带一搭,刚好缠在贾痴的脚上,纤腕跟着一抖,将贾痴直摔出去。
    这一手委实美妙已极,管双成身后诸女,不约而同娇喝一声:“好”!连涤尘大师也不禁连连点头。
    不想贾痴虽然被摔,却未如她想象中那样地翻跟斗出去,斜飞一圈,又回到原地,反握住她的衣带笑道:“仙子之命不敢辞,然老朽腰腿已硬,不惯再作小儿戏,为长者代劳,理也!姑娘,你替我翻吧!”
    说完,也不知他怎么一扯,黄衣丽人身不由主,在空中连翻三个跟斗,飘落地下,满脸差愧之色。
    “青城三老”第一次显示出他们超凡的功力,直镇得方才喊好的褚女,个个噤若寒蝉,再也做声不出!
    黄衣丽人一言不发,举手一指猛插自己心窝。
    花容上依然是一派镇定之色,然后慢慢地合上眼帘,慢慢地垂下粉颈,终于委然倒下。
    这又是一个意外的突变。
    贾痴歉咎地道:“老朽只是跟她开个小玩笑……”
    管双成满脸凄容地从辇上飞身而出,抱起她的尸体,安放在辇上,然后回头向他厉声道:“小玩笑?你拿一个尊贵的女孩子开玩笑!老蠢牛,今天你死定了,你们三个人谁也别想活着……”
    贾痴黯然地道:“老朽自知理屈,甘愿引颈受戮!”
    管双成尖声地道:“将你碎尸万段犹不足偿她的命……”
    贾聋忍不住问道:“仙子要如何才能泄愤?”
    管双成斩钉截铁地道:“除你们三个老混蛋外,我还要全余杭的人殉葬!”
    此盲一出,她随行的女弟子未露惊态,其余的人却俱都大惊失色,涤尘大师口宣佛号,合计道:“阿弥陀佛,令弟子乃自版身死,与万千俗人何干?仙子此举宁非太过,尚祈仙子三思而行!”
    管双成坚决地道:“我一向言出如山!”
    贾痴道:“仙子认为再无商量余地?”
    管双成道:“你开玩笑之时,可曾先跟我商量过,你们满口消弭杀孽,我偏要杀因你起,孽自你生。”
    “青城三老”闭目沉思了一下,仍是由贾痴开口道:“老朽等三人死不足借,但为了数十万无辜生灵,少不得要方仙子之命,一领仙子高招了!”
    管双成冷笑道:“当然!我若不亲手搏杀你们,岂能令我徒儿泉下安心!”
    贾痴默然片刻道:“老朽敬先候教!”
    管双成冷然道:“别假正经了,六十年前你们就是三打一,现在是拼命的时候,你们还装什么体面,一起上吧!”贾哑与贾聋对望一眼,贾聋平静地道:“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再听听仙子笛曲吧!”
    说着与贾哑齐步走入场中,与贾痴并肩而立。
    管双成忽地一笑道:“这回可不像上次那样好打发了,所以我先想在拳掌上较量一下,设若你们先杀死我,可以免去笛音摧心之厄!”
    贾痴道:“悉听仙子之意,不过我们却无伤仙子之心!”
    管双成不耐烦地道:“别卖人情了,你们绝伤不了我,而且我也不会因为你这一说,就打消了杀死你们之念!”
    贾痴平静地道:“老朽等只为表白自己心迹,任凭仙子如何设想!”
    语毕双方都陷入一种无言的沉默中。
    片刻后,管双成似属不耐,催促道:“别虚耗时间了,开始吧!”
    贾痴一笑道:“老朽敬候仙子出招!”
    管双成不答话,扬手推出一掌,望之似柔弱无力,其实威力无限,三老虽具百余年修为,却也不敢樱其锋!
    好在三人久年长聚,心息相通,无须招呼,即分作上左右三方,纵身避开,整齐划一,煞是好看。
    管双成一掌台空,余劲在地下刮起沙土,恍若一条长龙,滚滚向前而去,至数十丈外,方僵息而逝。
    这神奇无比之强劲,看得旁观之人,莫不昨舌。
    涤尘合掌赞道:“天纵之才!天纵之才!若非老袖亲睹,断不信以血肉之躯,能臻如此境界,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管双成微笑地望他一眼,脸上颇有得色,心中十分受用。“少林达摩”掌武术之最,得他一夸,当非虚誉。
    “青城三老”分而又合,仍是维持先前的站法,对管双成夺魄惊心的一掌,亦不自而然地流露出敬佩之色!
    管双成含笑道:“你们别躲呀!光换不还手,岂非太吃亏?”
    “青城三老”合手共发一拳,拳出如风,声作雷鸣!
    管双成展颜笑道:“这才够昧儿!”
    翻掌接上,砰然作响,双方各被震退一步,而四周之人,亦为掌拳相交所激起的强风,逼退了一步。
    管双成与“青城三老”二度交手,才试出对方真正的功力,不由兴情大发,秀眉高耸,娇喝道:“好!蠢牛,有意思!”
    展开玉掌,如花间蝶舞,水面鱼嬉,亦翩亦娇,夹以银铃似的笑声,一招接一招地猛攻上去。
    “青城三老”面色凝重,有时分敌,有时共接,挡住她满天风雨似的密集掌势,间而也攻出一两拳。
    激斗至一百余招,双方俱无败象,四周的人但觉眼花缭乱,心领神会,整个的陶醉在战斗中了。
    又是一百多招过去,管双成用尽了一切诡异招术,仍是无法攻进三老合布的守阵,心中微有气馁之象。
    忽地,她纤影一飘,脱出战圈以外,微喘道:“用蛮力斗牛不上算,我要换方法了!”
    三老脸上微微一动,贾痴道:“仙子莫非想再以玉笛赐教?”
    管双成笑道:“你真聪明,一猜就着,古人对牛弹琴,劳而无功,我今天却要对牛弄笛,非降得你们这群顽牛就缚!”
    贾痴郑重地问道:“不知仙子可否先行示知,将奏何曲?”
    管双成道:“‘离恨谱’若无功,继奏‘道遥游’,最后能挨过‘天魔引’,管双成情愿尽屠门人,然后自裁……”
    贾痴回头对涤尘道:“请大师将诸人引至二十丈外,不管有何情形,都不得过来!”停了一下又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你们就是要过来,恐怕也办不到……”
    涤尘带着众人,无言地离开。
    管双成在身畔摸出一枝玉笛,缓声道:“未儿,度曲!”
    “青城三老”盘腿闭目跃坐在中心,不动,不言,不笑,形同化石,仿佛他们又恢复痴、哑、聋的状态。
    一缕苗音悄悄地奏起,入耳足动心弦。
    红衣少女轻启樱唇,吐出满腔的幽怨:
    “昭君塞上悲琵琶,胡笳声动阴山下。
    万里关山啼不住,从此香魂寄天涯……
    风萧萧今易水寒,壮士去今不复还。
    为酬知己始轻命,生固不易死更难。
    李陵马头吞声咽,双泪洒落使君前……
    千古伤心岂独我,仰头无语问苍天……
    力拔山今气盖世,正是天绝项王时。
    三尺剑上美人血,千文涛中英雄尸……
    人生愁恨岂能免,生离死别情何限。
    闺中怨妇若有泪,戍边远客应无眠。
    呜呼此恨今,恨绵绵……”
    凄楚的歌声,幽咽的笛音,将悲愁的情绪,笼罩四野数十文外的诸人,俱不禁涕然泣下,忘情所以……
    可是三老中,仅有贾哑微现戚容。
    管双成眉头一皱,微怒地道:“未儿!再唱‘消遥游’我非要他们的命不可!”
    红衣少女面上毫无表情,腔调一换,又自高歌: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去休!去休!
    且随我作遍遥游。
    我欲化身为鹏。
    一翅千里不回头。
    青天揽日月;仙宫觅琼楼。
    我欲化身为鲲,
    五湖四海任意游。
    江洋溃无际,碧涛绿如油。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何以忘我忧?惟有道遥游,
    曾见青山不老,能有谁不白头?
    一壶酒,一叶舟,
    醉可倚山石,闲来数沙鸥,
    佛难境,仙难求,
    人生最乐是遍遥,
    欲遍遥作遍遥游……”
    词境高,歌声易、却不及笛音之引人神思,那一缕清香,仿佛一根坚韧的线,硬将人拉进歌的境界中。
    贾聋与贾哑都已无法控制自己,随笛飘然欲舞,脸色变为出奇的红润,显见已受苗音所推,功力丧失大半。
    只有贸痴脸上徽现异状,搐眼望了一下两个弟弟,先发出一声叹息,突然精目圆睁,大唱道:“醒来,醒来!既然装聋作哑,心中哪来挂碍!”
    二老惯然而悟,立刻又盘坐将息,额上汗气直冒,吃力异常,然而神情已显得待别疲软!
    管双成的鬓角已现汗渍,红衣少女则声嘶力竭。
    一切在静默中。
    突然管双成以坚决的口吻道:“朱儿,你退下去!”
    红衣少女应声而退,却对三老一瞥,目中微露敬意,能抗过“道遥游”一曲者,举世实难再有其人!
    管双成面对三老,背向诸人,盘膝坐下,举笛向口,各人但见她的动作,却听不见一点声音。
    红衣少女退到诸人身畔,冷冷地道:“仙子要奏‘天泛引’了,二十丈的距离是不够的;你们若是不想死,最好再退远一点!”
    她语气虽冷,用意却善,可见她心地尚未至全无人性。
    诸人中仅涤尘大师尚可支持,其他人虽在二十丈外,都受了波及,连移动了力量都没有了!
    涤尘合什讲道:“多谢姑娘关照!”
    红衣少女不去理他,返身带诸女离开了。
    涤尘一一搬起各人,将他们带到五十丈外。
    五十丈有半里之遥,涤尘目力虽佳,却也无法看清管双成与“青城三老”那边的情形,只有耐心地等待着。
    一刻过去了!两刻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
    红衣少女突然自言自语地道:“‘天魔引’应该完了,我该去看一看!”
    涤尘亦是颇为关切,忙道:“老袖亦想前去一观结果!”
    红衣少女冷淡地道:“我又没有拦你!”
    她虽未答应,却也没有拒绝,涤尘遂蹬在她身后,一步一步地,向场子中心走去。
    管双成仍是坐在地上,玉笛下垂,呆呆地好似在想心事,对他们前来,恍若不闻不见!
    “青城三老”亦维持打坐,然而周身青衣,已被鲜血染满,神色痛苦,气绝多时!
    红衣少女道:“他们必是抗不住‘天魔,以至周身血管破裂,渗出毛孔而死,可借活到这么大,还真不容易……”
    涤尘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是喃喃地念佛号。
    红衣少女走上去,望着管双成的背影,突然惊呼道:“仙子,你……”
    管双成回过脸来,疲软地强笑道:“我没有什么,这‘天魔’太费精力,虽然将这三头老蠢牛震死了,我自己可也累得真够受的!”
    涤尘抬头望了一眼,脸上也泛起一阵惊异之色。管双成道:“怎么啦,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吗?”
    涤尘没有回答。
    红衣少女嗫嚅地道:“没……没有什么……”管双成不信道:“你们别骗人了,我脸色一定很难看,想是用过了力!”
    说着软弱地站起来,走到水田边,藉那一层浅浅的水面,想照一下自己的脑容,看看到底苍白到什么程度。
    才探头出去,她就呆住了。
    水中所现的,居然是一个白发苍颜,满脸皱纹的老妇,哪是鸦鬓花容,丰神如仙的昔日颜貌!
    沉默了许久,她才叹了一口气道:“昔日伍子胥夜间昭关,在一夜之间,就急白了须发,想不到我竟不让古人专美于前……”
    红衣少女悲声道:“仙子,您别这么说,必定是方才耗神过巨,休养一阵就会复原的,何况山上多的是灵药!”
    管双成黯然一笑道“女人的青春就像是流去的水,如果要想回头是绝无可能之事,我服了‘九天梅实’,以为可保朱额而终……”
    红衣少女哭声道:“仙子,您……”
    管双成一摆手道:“别再叫我仙子了,这般龙钟老态还有什么资格配称仙子,唉!朝如青丝暮成雪,李白一言道出千古恨事……”
    红衣少女低头垂泪不语。
    管双成歇了一会,肯定地道:“我门诸女,仅有黄儿一人心冷如冰,堪得衣钵,我表面上对她不好,其实却极为关心,可借她已死了……”
    红衣少女急道:“仙子,您说这些做什么?”
    管双成接着道:“据江湖传言,那姓社的女孩子倒是尚合我胃口,你们赶快去找她,将她接回梵净山,我练功武决的藏处,费姥姥她知道,今后你们改称她为仙子罢,但愿她能比我幸运一点!”
    红衣少女流泪道:“仙子,那么您呢?”
    管双成笑道:“此地风景不恶,可葬我干斯,而且要将这三头老蠢牛埋在我墓碑下,他们害我失去青春,我要他们永远抬不了头!”
    涤尘皱眉道:“阿弥陀佛,仙子此举实在太过,人已死了……”
    红衣少女却哭着叫道:“仙子!您问须如此相绝,我们永远敬佩您的……”
    管双成厉声道:“别多说了,你几时听说我改过主意,现在只有你见我老态,却不许她们再见我,更不可违背我的话……”
    语音方寂,人也随之徐徐倒下。
    竟不知她在何时,竟已自断经脉而死。
    空中只留下红衣少女的啜泣之声与涤尘的念佛声。
    一阵风来,吹动了绿色秧苗,吹落了片片桃花,吹皱了一湖春水,也吹散了管双成的皤皤白发……
    半月后。
    大腹便便的杜素琼,踯躅在一条寂寞的山道上。
    她的神情仍是冷漠异常,心灵中是一片空虚,她不关心任共弃的生死,那人对她似乎不存在。
    假若一定要在她心中找出一点东西的话,那该是韦明远的影子,少女的心中,永远只有第一个恋人!
    山道只有一条,长得似乎没有尽头,她毫无目的地走着,茫茫天涯,竟不知何去何从!
    蓦而,她身后窜来两条黑影,动作甚是俐落。
    杜素琼身子虽重,耳目却很灵敏!猛一回身,迎佐二人,行动虽已销党呆笨,拔剑却异常迅速。
    来人一男一女,是“点苍三灵”中吴氏兄妹。
    吴云民愤怒地叫道:“杜素琼,难得你孤身人在此,你认命吧!”
    杜素琼冷冷地望他们一眼,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吴云风却尖声道:“杀死你,替我哥哥,也替我师门报仇!”
    吴云龙躇踌地道:“妹妹,不妥吧!她有重孕在身……”
    吴云风尖刻地道:“不管!兄仇,师仇!仇深似海,我管不了那么多!”
    杜素琼的脸上突然涌起怒色道:“杀你们哥哥的我不知是谁,杀你们师门的是任共弃,可是今天我为了一个理由,非杀你们不可!”
    吴云龙怔道:“什么理由?”
    杜素琼寒着脸道:“因为你们姓吴,我恨死姓吴的人!”
    吴氏兄妹不知湘儿之事,也不知道任共弃与韦明远会面的情形,更不知道任共弃本来姓吴,闻言大是不解!
    杜素琼却抖动剑花,直刺过来,招数诡异已极,然而因动作不快,被二人一闪而过。
    吴云风大声叫道:“哥哥,这女人疯了!对一个疯女人,你还有什么顾忌,快上吧,错过今日,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说完拔剑迎上,与她斗成一团。
    杜素琼剑术本较吴云风高明,后来与任共弃在一起,更学得梵净山的毒辣招式,可是因大腹便便受到限制。
    吴云风志在拼命,剑凶力沉,却也奈何不了她。
    二人斗至三十几合,吴云龙见妹妹渐渐不行了,没有办法,只好也拔出剑来,上前加入战团。
    若在平时.社素琼稳可胜得二人,可是今天却不同了,不但杀着发不出去,且有力不从心之感!
    又撑了个几回合,她突觉腹疼如绞,那是因为这一阵激烈运动,振动了胎气,胎儿在腹中挣动了!
    她强忍着痛苦,一任头上汗出如浆,咬牙苦挨着。
    吴云龙见状,又不忍地道:“妹妹,我看今天算了吧……”
    吴云风摇头道:“不行!她在这种情形下,尚如此了得,换诸异日,你我保命都难,别提再找她报仇了!”
    此时杜素琼突感下体一阵激痛,血水进流,忍不佳坐在地下,然而手中剑仍未放松!
    吴云龙突然将手中长剑掷在地下道:“不行,我不能对这样一个女子下手!”
    吴云风却厉声地叫道:“哥哥你别假正经,你必定是看她长得漂亮,这淫妇先跟韦明远,又跟任共弃,这孽种还不知是谁的……”
    吴云龙大是愤怒,也是厉声地叫道:“妹妹,你胡说……”
    未讲完,一溜青光,直朝吴云风射来,原来是杜素琼忍无可忍,将长剑脱手朝她掷去!
    吴云风碎末及防,偏身一躲,总算问得快,剑刃擦她的胳臂过去,连衣带肉,割了寸许长的一道口子。
    吴云风挺剑就刺向她的胸堂,却被吴云龙拦住道:“妹妹!我们堂堂正派门下,岂能乘人之危!”
    吴云风急得眼中流下泪来,叫道:“哥哥,你让开,我一定要杀了她,哪怕事后你再将我杀死都可以,上演比剑我受她侮辱够了,何况还有大哥……”
    吴云龙还是不放她过去,急得她又叫道:“哥哥,你再不让开,我连你都不认了!”
    吴云龙毫无转变之意,吴云风无可奈何,突地发剑向他的前胸,疾若闪电,毫不留情。
    吴云龙不虞有此,身子一偏,剑从他的肩头刺进,穿背而出,鲜血立如泉涌,泊泊不绝。
    吴云凤拔出封来,哭着道:“哥哥,是你逼我做的,我杀了她,再向你认罪吧!”
    吴云龙此时已无能力拦阻,用手淹着伤口道:“妹妹,我想不到你会如此对我的。今天我管不了你,自此以后,我们兄妹之情,也从这一剑了结!”
    吴云风不答话,含泪一剑刺向杜素琼。
    杜素琼此刻疼痛稍减,在地上一滚避过。
    吴云风仍不放松,跟上前又是一剑刺来。
    杜素琼避无可避,闭目待死!
    突然,一股强劲无比的掌风自后击来,将吴云风的身子,凌空飞震出去。
    这个适巧而至,发掌相救之人,正是韦明远。
    他长身玉立,神情愈见英发,向吴云龙一拱手道:“吴兄适才义举小弟在远处均已目睹,钦敬异常……”
    吴云龙流血稍止,闻言朝地下的杜素琼及躺在远处的吴云风看了一眼,却未曾作任何表示。
    韦明远又道:“小弟心感吴兄之德,出手略留份量,令妹可能只是一时晕撅,最多略受轻伤,绝无性命之虑!”
    吴云龙虽不相信,然见他说得异常诚恳,不似有伪,遂强忍住臂上痛苦,举步朝妹子身畔走去。
    韦明远立刻蹲下身去,省视杜素琼,见她腰下衣裳,俱为血污所染,却又毫无伤痕,分明是即将分娩……
    他不由得皱起眉头,心中大是作难。
    沉思片刻,方始将她抱起。
    杜素琼自信必死,神志已昏,对以后发生之事,全无所知,忽觉身子在人怀抱中,连忙睁眼一看。
    心中韦明远那点深藏的影子,立刻变为异常地明晰,忽然伸手揽住了他的颈项呜咽地哭了起来,半晌才幽幽地道:“明哥,我以为永远看不见你了!……”
    韦明远亦将她抱得紧一点,二人心中俱是喜、悲、哀、乐,七情纷至,竟不知语从何起……
    远处的吴云龙,亦将吴云风的身躯抱起,回头望见他二人之情状,一言不发,默默地离开了。
    良久,杜素琼方始幽幽地问道:“明哥!你怎么找到我的?”
    韦明远温柔地道:“我打附近经过,忽然听见有人说起你的行踪,道是你孤身一人上路,我很不放心,所以赶来看你……”
    杜素琼问道:“湘儿呢……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韦明远道:“我将她交给她爷爷,带回家去了,我身上有许多未了之事,怎能长伴着她在一起呢!”
    杜素琼颤声道:“她却比我幸福多了,至少她有希望,希望你早日将亲仇报了,希望你顺利地早日无恙归来……”
    韦明远歉咎地道:“琼妹,她实在很痴心,我无法会伤她的心。”
    杜素琼茫然若失地道:“世上女子谁不痴心,只有幸与不幸的区别罢了……”
    韦明远想起她为自己所作的牺牲,心如刀割,含泪道:“琼妹!我知道你的心,我永远不会忘掉你的,只要能为你尽一点力,就是要我的命,我也绝不犹豫……”
    他真情异常激动,双手抱得更紧了,这对身怀重孕的杜素琼说来是一种痛苦,然而她愿享受这种痛苦。
    良久,杜素琼忽然挣动一下道:“把我放下来!”
    韦明远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将手松开一点道:“琼妹,我不是有意这样的,请你原谅我!”
    杜素琼柔肠无力地道:“明哥!我不是那意思,我恨不能杀身来报答你,只是……我刚才感到腹中有些振动,恐怕他要下来了……”
    韦明远立刻将她放在一丛草多的地方,他对于接生完全不懂,不禁慌了手脚,无助地站在旁边!
    杜素琼在草地上翻腾着,咬牙强忍腹中如绞的痛楚,尽量地不使自己发出一点呻吟。
    突地她抓住韦明远的手腕,大叫道:“明哥!痛死我了!……”
    韦明远只见她外衣上又涌出一片殷红,虽是毫无经验,却也不敢怠慢,连忙褪下她的衣服,凭自己一知半解的一点常识,用手替她在腹上慢慢地,轻轻搓揉着,这年青的侠士历经无数次杀劫,却怕见杜素琼的满体殷红。
    阳光温照得如母亲爱抚的手,春风轻柔得像恋人的蜜语,突然一声儿啼,终于冲破了山道上的所有沥寂。
    杜素琼无力地睁开眼睛,软弱地道:“我高兴是你在我身边,虽不能以身事君,我的孩子却由你接生,亦足以慰我今后的岁月了!”
    韦明运用自己的外衣裹住新生的婴儿,兴奋地道:“是个女孩子,她长得完全像你!”
    杜素琼微微一笑,似乎感到无限安慰地道:“幸亏不像他!否则我宁可捏死她!”
    提起了任共弃,两个人都感到一阵默然,韦明远虽然觉得自己并未做错任何事心中却难抑对任共弃的歉意。
    良久,韦明远才道:“产后切忌风寒,咱们下山去吧!”
    说着将婴儿交在杜素琼怀中,一把抱起她们母女,重上婉蜒的山道,一直向山下而去!
    在山下一家小旅邸中,他们谎称夫妇住下,而韦明远也像一个尽职的丈夫,小心翼翼地待候着杜素琼。
    残春就尽,时节近黄昏。
    韦明远由于杜素琼树仇太多,伯有江湖中人再来暗中加害,并另外赁屋,随时都在旁边保护着。
    他们自从结识以后,一直都是合少离多,不是厮杀,便是拼斗,虽在生死历劫中培育出坚逾金石的感情,却很少有机会互作吐露,只有这半个月来,他们几乎是寸步不离,忘情脱俗。
    店伙送来蜡烛后,便悄悄的退去了。夜,微有寒意。
    杜素琼拥衣坐在床上,韦明远和衣并坐在她身旁,婴儿吃饱了奶,小脸上洋溢着笑意睡了。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静得只有听见彼此的鼻息。
    杜素琼突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今生鸳梦已休,他生渺茫难求,惟此半月得君相伴,可慰我一生沉寂,我真希望自己永远不复原,你就……”
    韦明远伸手将她的脸扳过来.两面相对,温柔地道:“琼妹,别说话,用眼睛看着我!”
    杜素琼不解地问道:“干什么?”
    韦明远深情地道:“我常觉有千盲万语,只不知如何向你倾吐,惟有面对着你如水明阵,在默默中,我仿佛话都说出来了!……”
    杜素琼苍白的面颊上涌起了一阵红晕。
    韦明远忍不住在上面亲了一下道:“琼妹,你此刻是我所见最美的时分……”
    杜素琼任他轻柔,忽地殊泪承睫!韦明远慌了,急问道:“琼妹,你怎么了……”
    杜素琼用手背轻轻拭去啼痕,笑道:“没有什么,我是太高兴了,我真愿我此刻立时死去,那么我在你心中所留下的,将是最美好的一个印象!”
    韦明远感慨万千,揽紧她的香肩哽咽道:“琼妹!别这么说,无论何时何刻,只要是与你同在,都是我此生中最美好的时分!”
    杜素琼忽然叫他一声:“明哥!”
    “嗯!做什么?”
    “假若我老了,鸡皮鹤发,你也会认为我美吗?”
    韦明远认真地回答道:“当然,爱情不同于喜悦,它是一种永恒的感情,纵然你成了一堆枯骨,犹可使我倾心不已!”
    他们紧相便倚,互相在默默中去体念对方深浓的情意,此时,一切的语言仿佛都是多余的了!
    突然,房门被一阵强力砰然地去开。
    满脸怒容的任共弃当门而立,冷冷地道:“抱歉得很,两次我都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韦明远候然大惊,站起身来道:“任兄,你怎么脱离他们羁绊的……”
    任共弃沉着脸道:“韦明远,我为了你的事,才与那么多人结伙,才会在西湖上受伤折了腿,你却乘我受伤之机,调戏我的妻子!”
    韦明远愧咎地道:“任兄,你别误会,琼妹在临盆之际,受到‘点苍”门人的拦击,兄弟恰巧遇上,才出手解脱了危机……”
    任共弃冷声道:“这么说我该谢谢你救了贱内了!”
    韦明远道:“路见不平亦该拔刀相助,何况我与琼妹有同门之谊!”
    任共弃冷笑道:“好一个同门之谊,为什么不说你们有缱绻之情!”
    韦明远脸上色变,杜素琼却插口道:“我与他相识在先,相爱也在先,即使有这种事也不为过,何况我们并没有,你这话是讽刺他还是调佩我?”
    任共弃的脸变为和缓道:“素琼,我求你别说话行不行,我不想同你吵架……你太好了?孩子怎么样?”
    杜素琼冷淡地道:“多承下问,幸托粗安,孩子也很好,我很抱歉,你大概是想要个儿子的,我只生了个女孩儿!”
    任共奔兴奋道:“女儿好!她一定像你一样美丽,等她长大了,我教她武艺,使她成为江湖上天下无敌的侠女……”
    韦明远见他的脸上洋溢幸福的笑意,觉得这人实在够得上说是情深似海,自己不应该再去打扰他了……
    他慢慢地道巡至门畔,准备悄悄地离去。
    杜素琼是看见了,脸上浮起悲惨的神色,没有作声。
    任共弃也警觉了,蓦尔出声道:“韦明远,你站住,事情并非一走可以了之!”
    韦明远应声止步,回头道:“你们父女夫妇团聚了,我留此已属多余……”
    任共弃指正在熟睡的婴儿道:“你应该还记得,她叫什么名字!”
    韦明远道:“任兄以前就说过了!”
    任共弃点头道:“我是说过了,可是你应该再说一遍!”韦明远痛苦地道:“任兄何必逼人大甚!”
    任共弃厉声笑道:“你自己也感到负愧了吧?我替你说,她叫念远,那是纪念怀念的念,你韦明远的远,你自己想一下……”
    韦明远大声地道:“我也许不配她怀念我,可是琼妹分娩之际,除我外并无一人在旁,我将她安全地接生下来,送到这儿,我做这些并不需要你感激我,却也不许你这样地侮辱我!”
    任共弃也厉声道:“你以为有思于我,就可以对素琼那样了吗?”
    韦明远忍无可忍地道:“她是我的爱人,从前是,现在是,将来永远都是……”
    任共弃冷静下来,阴阴地道:“她是我的妻子,从前是,现在是,将来永远也是!”
    韦明远愤不作答,回头就走!
    任共弃在后大叫道:“站住,懦夫,你走不掉的!”
    韦明远愤怒地又站住了脚,回头道:“任兄还待怎地?”
    任共弃道:“我从前也讲过了,你再见素琼之面便该如何,而且这也是你自己答应的,我相信你总不会没胆子承认吧!”
    韦明远道:“任兄是一定要置我于死地了?”
    任共弃正色道:“是的,你活一天,我便一天得不到素琼,她的人伴我,她的心却追随你,貌合而神离,我受不了。”
    韦明远耐性子道:“那么我死后你以为就可以得到素琼吗?”
    任共奔摇头道:“也不会,我若杀死你,她永不会原谅我,甚至于会杀死我,所以我会继你之后自绝,免得她劳神!”
    韦明远道:“你难道不为自己的孩子打算?”
    任共弃道:“素琼会照顾她的!尤其因为孩子是由你接生的,她更会尽力地抚养她长大,毋需我操一点心!”
    韦明远道:“损人不利己,任兄你这是何苦呢?”
    任共弃黯然道:“对素琼而言,我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个失败者,不过我认败不认输,她已是我的妻子,不能再做你的情妇!”
    韦明远怒声道:“你导人太甚!”
    任共弃道:“我倒不觉得,这本来是事实,何况为了湘儿,我也该杀死你,我不能让她永远受你感情的蒙骗!”
    提起湘儿,韦明远又感到一阵歉然。想到她真挚而无邪的眸子,想到她温驯如羔羊的依人娇憨……
    默然片刻,他才消沉地道:“若非我身负亲仇未雪,我一定自动地奉上六阳首级,但不知任见可肯假我数日!候一清身边未了之事!”
    任共弃摇头道:“不行,我一分一刻也不能等待,在杀死你之后,我替你去完成那些事!”
    韦明远作色道:“亲仇岂可假手他人!”
    任共奔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但是你若将我杀死,这些困难就都不存在了,素琼也可以归你了……”
    韦明远愤怒填膺,厉声道:“你看得我太卑鄙了,韦某岂是那等之人!”
    任共弃毫无表情地笑着道:“我看得你太重了,我杀死的人不下数十,却从未像今日这般,要费许多唇舌,末后还必须赔上一命!”
    韦明远道:“任兄大概认为你必能杀死我?”
    江共弃大声道:“搏斗定有胜负,生死自难逆料,不过想来总是我先杀你的可能较大,好在你并不吃亏,我也还是要死的!”
    韦明远知道再无可商量的余地,遂道:“好吧!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任共弃想了一下道:“现在就走吧!随便找个空旷的地方即可,本来我还想跟素琼说几句话的,但此刻她必是一句也听不进!”
    语调颇是凄苦,神情尤见落寞,韦明远倒觉得他很可怜,然而社素琼却毫无表情地开始穿衣眼……
    任共弃温柔地道:“素琼!你还没有满月,这种不愉快的场合,不去也罢!去了反而更增加你的痛苦,又是何苦呢!”
    杜素琼冷冷地道:“一个是我的丈夫,一个是我生死不渝的恋人,总不能让你们暴骨荒郊,我替你们收尸去!”
    任共弃望着韦明远苦笑道:“我若能与你易地而处,挫骨扬灰也甘心……你此刻若是抱起她逃走,我担保绝不追你们……”
    韦明远大声决绝地道:“我会这样做的!充满爱情比生命比什么都宝贵!”
    杜素琼突然道:“你以为他那样做了,我就会跟他走吗?一个男人之值得爱,并不在于武功与像貌,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任共弃极感兴趣地问道:“是什么?”
    杜素琼神色湛然地道:“是一种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移,义无反顾,为所当为的气质,这就是你永远及不上他的地方!”任共奔垂头无语。
    杜素琼抱起孩子道:“走吧!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要来的总会来的,你们早些解决丁,也让我早些安心!”
    倒是她领先出了房门,两个男人默默地跟在后面。
    这山城并不大,顷刻便已走到城郊。
    此时夜色已深,星光隐隐,四籁俱寂,偶而传来几声荒禁狗吠,午夜鸡啼,越发现得凄凉可怖!
    杜素琼抱着孩子,显得有些吃力,斜身倚在一块山石上,额际隐约现出汗渍,微喘着道:“就在这儿吧,我走不动了!”
    任共弃拔出宝剑,望了杜素琼一眼,才对韦明远道:“拔兵器吧!我们这是拼命,别顾忌虚套了!”
    韦明远撤出腰际铁刨,朗声道:“在下心敬任兄乃一代高手,敬以家传铁剑求教!”
    任共弃冷冷地道:“是吗?我以为你还是拿出‘拈花玉手’的好,阁下的铁剑虽未亲见,却有风闻,恐怕连十个照面都走不了!”
    韦明远功力恢复之后,今夜尚是第一次与人交手,听见讥讽之言,不禁豪情大发,爽然一笑道:“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看,任兄如光凭传言,恐怕你要上当了,‘拈花五手’出必伤人,我还不想对任兄使用!”
    任共弃不答话,平胸划出一剑,剑走弧形,韦明远尚未看出他使用的是何招数,剑光已临胸前。
    好在他功力大增,毫不犹豫地抬起铁剑,朝他的剑锋上推去,劲道奇强,当时即将他的长剑荡开。
    任共弃极是轻敌,那一剑只用了一半的功力,被韦明远反弹回来,长剑几乎脱手,忍不住喝了一声道:“好家伙,你果然大有进境,看来当初几大门派围攻之下,你仍能保得残命,倒不是完全靠运气!”
    说完手底一加劲,展开满天剑影,罩向韦明远,用的都是梵净山中毒辣的招数,似乎每一招都要将他立毙剑下!
    韦明远却以深沉的内力,从容磕架,剑招博大浑厚,虽无攻着,稳守却有余,表现出一种令人心折的风度。
    杜素琼表面上虽是冷漠,内心依然是关切这场战斗的,她看出韦明远是进步,脸上不自而然地现出宽慰的微笑!
    这笑容让韦明远觉得安心,却更激起了任共弃的愤怒,他深有、种被愚弄与出卖的感觉!
    所以他牙齿一咬,剑法开始变了,不但内力尽注,而且攻势变得异常诡异,每一剑所刺出的部位都在人意料之外。杜素琼是知道这套剑法的,它是梵净山管双成的精研之学,虽使用者本身极耗攻力,却必能收克敌之果,不由替韦明远捏一把汗,因此她插口惊呼道:“师哥!快退后,用你的‘二相飞环’吧!”
    韦明远摇摇头,闷声不响地拼命苦挡,虽是性命之搏,他仍是不屑于使用暗器来取胜!
    任共弃的嘴角现出狞笑,忽地连发三剑,削颈、刺腰、别足,三招几乎在同一时间内完成。
    韦明远格架不及,躲开头足,腰上却被刺进三分来深,痛得连铁剑都脱手了,用手掩着剑口退后一步。
    任共弃乘胜进剑,又被韦明远躲开了!
    他忍痛地对任共弃道:“任兄剑术几称独步,我们到此为止吧!”
    任共奔却狞笑地道:“你求饶也不行,我说过这是生死之争,我今天绝不放过你,但是我可以允许你取出‘拈花玉手’再战!”说完又连续地进招。
    韦明远再无可忍,自怀中取出“拈花玉手”,沉声道:“任兄若再进逼,兄弟只有不顾情面了!”
    任共弃剑发如雨,长笑道:“谁要你留情面,今天是不死不休!”
    韦明远再次躲开他两次追击,腰间血流如注,扬起“拈花玉手”,扑身抢前,一招“玉女添香”,直击过去。
    丝丝的劲风立刻荡开剑气,罩向任共弃的胸前大穴,任共弃想要收剑回保,却已不及,右肩上立刻被抓破一块。
    这一来激发他先天的庚性,猛喝一声,顾不得去看血肉模糊的肩头,脱手将长剑掷出去。
    韦明远轻轻举起“拈花玉手”,长剑立刻被它吸住,足见这天香道宝的妙用无穷,韦明远将长剑甩脱,正预备说话!
    忽见任共弃一掌拍来,望之力道以不甚强,遂也轻描淡写地翻掌迎下,一旁杜素琼却尖声地惊呼道:“不能接,他掌上有毒!”
    喊声嫌迟,韦明远掌已接实,掌虽无力,可是他全臂上觉一麻,一点力气都用不出来了!
    韦明远飘身退出四五步,低头一审视自己的右掌,红彻的手掌已泛出一片乌云,可见中毒不轻!
    他悲从中来,毗目大呼道:“任共奔你是一个卑鄙的小人!”
    任共弃阴侧侧地一笑道:“这不算是卑鄙,我说过我们是生死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为了求主存,任何手段都是正当的!”
    说完又是一掌劈来,掌心乌黑,显见用的仍是毒掌,韦明远再无可避,左掌提足“太阳神抓”的无上威力,迎了上去。
    任共弃毒掌先发先至,可是“太阳神抓”之力亦已发出。
    韦明远只觉左掌亦是一阵酸麻立即倒地不起。
    任共弃却被击出二三丈外,口喷鲜血不止。
    杜素琼急忙站起来,走至韦明远身畔,见他双目紧闭,乌黑已蔓延至颈间,心如刀割,泪下如雨。
    任共奔却挣扎着爬起来,捡起长剑,摇摇晃晃地过来。
    杜素琼拦住他道:“你还想干什么?”
    任共弃切齿道:“我要将他碎尸万段,方消得心头之愤!”
    杜素琼恨声道:“他中了你的毒掌,已无生理,难道你连个全尸都不肯留下,他对你留了多少情,你怎能如此狠毒地对待他……”
    任共弃恨声道:“不行,我一生幸福、希望,全毁在他的手中。就是把他砍成肉泥,也难以补偿我于万一,你快让开!”
    杜素琼恳求地悲声道:“我求你放过他行吗?”
    任共弃道:“我再救活他都行,你能答应从此一心一意爱我,无论人前人后,都不再想念他,你做得到吗?”
    杜素琼想了一下道:“不行,从前或许还行,经过这半个月后,他已深入我的生命中,我再也不能忘记他了!”
    她说至此处,顿了一顿,更坚定地道:“那么你连我也杀了吧,我活着也没有意思了!”
    任共弃呆了一呆,望她道:“你还要抚养孩子呢!怎么可以陪他一起死去呢!”
    杜素琼平静地道:“孩子本来是你的,我对她毫无感情,将我们一起杀死后,随你带孩子到哪儿去,怎么样养活她都可以!”
    任共弃的脸色突地变为异常阴沉道:“好!我只道你爱他,却不知有如许之深,我成全你们吧,我杀死你之后,再杀死孩子,然后自己也自绝于此,这一笔怨仇帐,让别人来替我们算吧!”
    杜素琼仍是极平静地道:“随便你怎么办,反正你若不杀死我,就休想伤害到他!”
    任共弃见威逼、情恳,都无法打动她的心了,长叹一声,举剑比她心中,颤着抖声音道:“素琼,我不想这样做的,是你逼我做的!”
    杜素琼闭目待死,剑尖已触及她的衣襟,她连动都不动一下,倒是任共弃的手颤抖着,提不起勇气刺进去。
    正在此时,忽然飞来一头白羽鹦鹉,高叫道:“巡山侍者住手,你怎敢对山主无礼?”
    任共弃抬头惊视,见是管双成的爱禽小玉,不解地问:“山主,谁是山主?”
    后面跟来了一大群人,都是“锦衣宫”的少女,由红衣少女率领着浩浩荡荡而来,只听小玉接着道:“是的,仙子已在杭州西湖西游,遗命由杜姑娘接掌梵净山主,你怎么敢对山主如此无礼!”
    任共弃大喝一声,口中再度喷出大量鲜血,向后便仰!
    此时红衣少女已率众走至跟前,朝杜素琼跪下道:“朱兰及同门的婉妹,敬渴山王!”
    杜素琼睁开眼睛,疑惑地问道:“你们没有弄错吗?”
    红衣少女道:“仙子遗命如此,我们敬候山主吩咐!”
    杜素琼仍不解地问道:“我从未见过仙子的面,仙子怎会看上我的呢?”
    红衣少女道:“为山主者,必需斩尽七情六欲,做到面冷心冷,仙子已调查清楚,认为您是最适当的人选!”
    杜素琼朝任共奔看了一眼,没有作声。
    红衣少女道:“巡山侍者虽与山主有夫妇之名,却无夫妇之情,这点仙子很清楚,现在依法应将他处死!”
    杜素琼想了一下道:“算了吧!将他取消巡山侍者之职,逐出梵净山门派,反正我永远也不想再见他的面了!”
    红衣少女道:“谨遵山主吩咐!”
    杜素琼忽地又指着韦明远道:“这人还有救没有?”
    红衣少女上前审视了一下道:“此人中了本山玄沙千毒掌,只是时间还短,若再过三四个时辰,就一定无法救治了!”
    杜索琼急道:“那你赶快将他救治好吧!”
    红衣少女道:“我身边没有带药,不过我可以立刻去配齐,这药方虽领,所需药品却不难求,普通药店都买得到。”
    杜素琼道:“那么你赶快带几个人,将他抬到城中,立刻将药配齐,等他痊愈了你们再回山吧!”
    红衣少女躬身道:“敬遵山主之谕!”说完,立刻上前,毫不避嫌疑地一把抱起韦明远,另外招呼了两名少女,便待离身而去!
    杜索琼却急道:“站住!回来!”红衣少女闻声又转回身子,走到她面前道:“山主还有什么吩咐?”
    杜素琼缓缓地道:“让我再看他一眼!”
    说着伸手摸着韦明远的脸颊,眼泪已流了下来!
    无数少女都躬身侍立在一边,没有一个人露出惊奇或是不耐的样子。
    过了半天,杜素琼才黯然道:“好了你们走吧!”
    红衣少女抱着韦明远走了。
    杜素琼目送着她们的背影,噙泪在暗中自语道:“别了,明哥这是我最后一声叫你,从今以后,你只活在我记忆中,我再也不会见到你的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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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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