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雨十年灯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九章幽灵谷群豪陈尸
    在路上六天,胡子玉等于是被白冲天押着一样,来到了“幽灵谷”。
    “幽灵谷”口,胡子玉隐居时的那座小酒店,仍然还在,来到了近前,臼冲天冷笑道:
    “胡老四,已到地头了!”
    胡子玉听出他这“已到地头”四字,语含双关,一则是说已然到了“幽灵谷”口;二:
    则是说,如果自己取不出那两件异宝的话,自己的性命,也已然到了地头!
    当下惨然一笑,道:“不错,已到了地头了,我在此谷口,隐居十年,以小酒销维生,铺中谅必还有些陈酒,白朋友如有兴致,何不去喝上三杯?”说着,不等白冲天答应,便身形如飞,一溜灰烟也似,直向酒楼内射了过去!
    白冲天嘿嘿冷笑,这时他已然看出,胡子玉心中,另有花样,但是他仗着一身本领,并不怕胡子玉弄玄虚道:“喝上三杯,也是好的!”真气一提,猛地向前一跃,胡子玉的身形本已快到了极点,但白冲天后发先至,反倒赶在胡子玉的前面!
    两人正待跨进铺子里去,忽然见那几张已然破败不堪的桌子上,竟有一人,伏案而睡。
    两人见了,不觉全是一呆,只听得那人喃喃道:“壶中日月长,醉里乾坤大,胡老四,你存的好酒啊!”一面说,一面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抬起头来,“咦”地一声,道:“好哇,化子在这偷酒喝,主人倒回来了,这位是谁啊?”
    胡子五定眼一看,那人背上,负着一只朱红葫芦,衣衫槛褛,不是别人,正是“穷家帮”中的高手,“酒丐”施摘!胡子玉一见施楠在此,立时计上心头,道:“施化子,要喝酒,尽管放量喝,何言偷与不偷?来来来,我给你引见一位朋友!”
    施楠翻起眼睛,向白冲天望了一眼,冷冷地道:“是好朋友我才要结识,若是什么扁毛畜牲,却不管他是红是黄,是黑是白,化子不高兴,就给他来个不理不睬!”
    敢情“酒丐”施桶,未等胡子玉介绍,也已然认出了随在胡子五身后的,是“长白”高手白冲天,是以才根据白冲天“白鹰”的外号,您意取笑了一番。不过“酒丐”施桶,虽然知道那人是“白鹰”自冲天,却不知道假扮“幽灵”姬子洛的就是他!
    胡子玉“嘿嘿”干笑两声,道:“敢请你已然认出来了,可是你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位白朋友,如今已然改名……”
    他本来想要当着施捅的面,把白冲天的秘密道破,但是只说到此处,便觉得背后突然一股大力,压了上来,背后的“灵台穴”,已然被“白鹰”自冲天候地伸出手掌,按了个结实!
    胡子玉知道自己再向下说去,白冲天只要内力一吐,自己便性命难保!
    难得“酒丐”施楠在此出现,对自己脱离白冲天的掌握,又多了三分可乘之机,若是就此死去,岂不冤往?因此连忙改口道:“施化子,你是一人在此独酌,还是在等什么好朋友?”
    “酒丐”施捅见胡子玉话说了一半,匣突然改口,心中便大是起疑。
    但因为白冲天一进来,便满面阴沉,站在胡子玉的背后,此时候地伸手,把胡子玉制佐,他也没有看出来,虽是心中疑惑,但是却也想不到事情如此重大,道:“胡老四,猜得不错,我确是约了几个朋友,但是不是什么好朋友,说不定见面之后,一言不合,还有得架打哩!”
    胡子玉听了,心中又是一喜,因为到的人越是多,自己便越有可乘之机,便道:“是哪几位朋友,可以见告否?”
    施楠道:“当然可以!”端起酒杯,“吱”地喝了一大口酒,道:“他们一到,‘幽灵谷’外,也可以算是冠盖云集了,一个是‘三绝先生’公治拙,一个‘五湖龙王’萧之羽,尚有一双夫妇,乃是‘玉龙’龙倚天,和‘滇南一风’冷翠!”
    “酒丐”施楠口中所说的那些人名,可以说全是方今武林中,一时俊彦,胡子玉心中更是暗喜,道,“确是盛会,但不知有何事情?”
    施楠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要到‘幽灵谷’探一探!”
    胡子玉道:“谷中‘此谷已封,妄入者死’八字,你们难道视若无睹?”
    一言甫毕,忽然听得身后“锋”地一声金铁交鸣之声,一人喝道:“怕死的,并无人强他人谷!”
    胡子玉和白冲天一起回头来看时,只见一个劲装中年男子,面如敷粉,神态飘逸,横剑当胸,刚才那“铮”地一响,想是他拔剑而发。
    在他身旁,站立一个三十左右的少妇,柳眉含威,檀口带俏,生得极是美丽,可是眉宇之间,却带有三分肃杀之气,令人望面生威!
    这一男一女两人,不问可知,正是“玉龙”龙倚天,和“滇南一风”冷翠了。
    胡子玉趁两人现身之际,低声道:“白朋友,我们是现在去取那两件异宝,还是等一会?”
    白冲天“哼”地一声,道:“等那些人到齐了,我将他们一一打发了也还不迟!”
    胡子玉就是要白冲天讲这句话,若是他提议等一会去取宝物,则白冲天可能立时逼他去取!这便是胡子玉的聪明之处。
    当下又低声道:“如此,则请白朋友松手,我们坐了下来,免得他们起疑。”
    白冲天心想胡子玉所盲,也极是有理,手一松,两人在身旁的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
    “酒弓”施楠已然和龙倚天,冷翠两人寒喧毕,道:“两位在路上,可曾见到公冶拙与萧之羽两人?”
    “玉龙”龙倚天待长剑向桌上一放,道:“未曾见到,但想必他们,也要到了,施朋友,武林中对那‘幽灵’,可又有什么新闻?”
    施楠道:“我偶游五台,曾在明镜崖下,见了不少彩扎红灯,大约他曾到过七宝寺一行!”
    一言甫毕,门外已有一人接口道:“施化子讲得不错,‘木肩大师’,已然遇害了!”
    一人飘然而入,轻袍鹅冠,面容清理,身躯顾长,长髯飘飘,正是黑道第一奇人,“三绝先生”公冶拙!
    施楠像是吃了一惊,道:“‘三绝先生’,你何以知道‘木肩大师’,已然遇害?”
    公冶拙目光如电,向胡子玉望了一眼,一看到“白鹰”白冲天也在,心中不觉大是奇怪,“嘿嘿”强笑数声,道:“有人上七宝寺去有事,但前崖绳梯已断,干辛万苦,从后崖翻上山去,曾发现‘木肩大师’已然遇害,满寺僧人,也尽皆走散!此事武林中已无人不知,你终日在醉乡之中,是以不知。”
    胡子玉心中记挂着许狂夫的下落,忙问道:“‘三绝先生’,除‘木肩大师’而外,另有他人遇害么?”
    公冶拙道:“尚有一个老僧,不知何人,除此以外,别无他人!”
    胡子玉松了一口气,知道许狂夫必然已经离开了明镜崖,只见“三绝先生”走了过来,在白冲天的对面坐下,双眼精芒四射,道:“白朋友脚伤已愈了么?”
    白冲天冷冷地道:“多谢记得。”
    公冶拙也不知道,如今白冲天的武功,已然在他之上,只觉得他突然在此出现,事属可疑,道:“朋友久隐复出,必有所图?”
    白冲天仍是冷冷地道:“岂敢,焉能有列位这般雅兴,结伴同探‘幽灵谷’!”
    “三绝先生”道:“白朋友不想与我们同行?”
    白冲天道:“我不知各位进谷何事,跟去作甚?”
    “三绝先生”公冶拙道:“‘幽灵’姬子洛,言而无情,我们深觉此事可疑,故此怀疑有人假冒他的名头,是以才想同入‘幽灵谷’,探个明白,白朋友既然久隐复出,何不趁此扬名?”
    “白鹰”它冲天“嘿嘿”冷笑,道:“名头可以假冒,难道武功也可以假冒得么?你们入谷,何异送死,‘幽灵谷’的冤魂,还不够多么?”讲罢,哈哈大笑,分明末将众人,放在眼中!
    众人之中,“酒丐”施楠,游戏人间,突梯滑稽,公冶拙城府极深,不露声色,胡子玉当然更不会出声,只有龙倚天和冷翠两人,忍不住“哼”地一声,道:“公冶先生,你与这等被人挑断足筋,若不是跪求饶命,早已一命归西之人,多讲什么?”
    白冲天的足筋,被“崆峒三剑”挑断,这件事,乃是他一生之中的奇耻大辱,最不愿提起,龙倚天此盲一出,白冲天立时面色一沉,冷笑道:“姓龙的,‘滇南一风’年纪轻轻,你难道要她这几句话,刻毒轻薄,兼而有之,“玉龙”龙倚天如何忍受得位?
    手一探,已然将桌上长剑,抓在手中,手腕一震,那柄长剑,便震得“嗡”地一声,刨花朵朵,喝道:“‘三绝先生’让开!”
    “酒丐”施楠拍手笑道:“胡者四,我说如何?戏文又开场了也!”
    “三绝先生”公冶拙一见龙、白两人,动手之势已定,他乐得在一旁阑看,立即退过一边,白冲天左手一伸,按了胡子玉一下,低声道:“胡老四,别走!”回过头来道:“姓龙的仗剑在手,如何还不进招?”
    龙倚天道:“总不能欺你残废之人,你快亮兵刃,龙大爷还可以让你三招!”
    自冲天仰天大笑,道:“姓龙的,白大爷坐在此处,三招之内,不叫你变成泥鳅,便不姓臼!”
    一旁只有胡子玉知道白冲天并非在吹大气,施楠和公冶拙,虽然觉得事情有异,但是却还料不到真实的情形,施楠更是笑道:“五龙变泥鳅,秃头鹰好大的口气哇!”
    “玉龙”龙倚天再也按捺不住,一声长啸,手腕一圈,长创劈空,剑尖颤出七八个小圆圈,一招“群龙戏水”已然向白冲天当胸刺出!
    白冲天果然仍是端坐不动,一等剑到。右手中指,突然向外一弹。
    “玉龙”龙倚天的那一招“群龙戏水”,招式之精奥。实是叹为观止之着,而白冲天的那一弹,看来却平淡无奇,乍一看,剑锋过处,白冲天的右腕,非被长剑削落不可!
    但是,虽然剑光缭绕,白冲天的手指,却在一弹之后,穿进了严密无比的剑光,“铮”
    地一声,正弹在龙倚天长刨的剑背之上!
    龙倚天那么精奥的一招“群龙戏水”,尚未使全,便觉得一股大力,自剑上传过,直冲肩头,半边身子,为之酥麻,手一软,长剑几乎脱手,那一招的下半式,便再也没有法子展开,心知不妙,待要后退时,手中一紧,只见白冲天略一欠身,双指一挟,已然将龙倚天的长剑牢牢夹住!
    只一招之间,两人便已然分出了高下,众人不禁大大地出乎意料之外,“滇南一风”冷翠一声娇吨,两柄柳叶刀,舞起团团银花,疾冲过来,可是白冲天只是一缩手,将龙倚天拉得向前跟路跌出一步,再向外一挥,竟将龙倚天挥出,向冷翠的两柄柳叶刀迎去,冷翠急忙收住刀势时,刀尖已然在龙倚天的肩头上,划出了两道又深又长的口子!
    白冲天哈哈长笑,道:“‘滇南一风’和‘玉龙’索来极是恩爱,为何亲手杀夫?”
    “啪”地一声,将他夺在手中的一柄长剑,捏成两截,手向外一扬,两截断剑,一齐电射而出!
    其时,冷翠正在看视夫婿的伤势,心中极是难过,而龙倚天又以重伤之余,白冲天出手又快,他们全然不备,两柄断剑,一起透胸而过“咕冬”,“咕冬”,倒于就地,已死于非命!
    他们两人,千里迢迢,由滇南赶来此地,竟然在两招之间便已遭了白冲天的毒手!
    “酒丐”施楠,和“三绝先生”公冶拙,一见白冲天出手,功夫竟然如此了得,心中都不禁骇然,“三绝先生”公冶拙心中一动,猛地拾起头来,道:“原来是你!”
    刹时之间,他也已明白了假冒“幽灵”姬子洛之名的,乃是白冲天!
    自冲天冷冷地道:“不错,是我!”
    正在此际,又见“五湖龙王”萧之羽大踏步地走了进来,白冲天哈哈大笑,道:“你们都认出来了,如今可以不必到‘幽灵谷’内去了吧?”
    “三绝先生”公冶拙后退一步,道:“白朋友,想不到你武功大进了啊,姬朋友呢?”
    白冲天道:“他若不是尸横‘幽灵谷’中,怎能容我借他之名?”
    公冶拙道:“他是死在你手中的?”一面说,一面又向后退开了些。
    白冲天对公冶拙的这个问题,避而不答,突然候地站了起来道:“别走,今日在此的,一个也不要想走开去!”
    “酒丐”施楠和公冶拙刚才亲见他杀死龙倚天、冷翠两人的手段,知道他这话虽然意含恫吓,但是却也不全是虚话,与萧之羽三人对望一眼,已然并肩而立,准备应付这个强敌。
    白冲天此时虽然武功已然全在这三人之上,但是一下子要同时应付三个一等一的高手,也是一样不敢大意,才一站起,双手一掀,“呼”地一声,将那张桌子掀翻,带起一股排山倒海的大力,直向三人飞去,人也跟着向前扑出!
    胡子玉一见白冲天已然发动,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再要不走,更待何时,身形一晃,烟也似地向后退了出去,一闪再闪,人已在十余女开外!
    白冲天因为面对强敌,一时不察,竟然被“铁扇赛诸葛”胡子玉从容溜走!
    却说白冲天那一扑,已然将他八年来,在“灵长观”侧面的一面叫唤,一面手下,绝不怠慢,紧随着萧之羽,手在怀中一探,已然将“拈花五手”,抓在手中,但是却隐藏在衣袖之内,一掌向萧之羽拍出,萧之羽身形一挫,稳住了下盘,硬一抬掌,“呼呼”掌心,迎了上去,他满拟至多和白冲天对上一掌,怎知白冲天“拈花五手”,在此际突然出手。
    这一来,等于是他的手臂,突然长出了半尺,萧之羽躲避不及,右腕已然被“拈花五手”抓中,大叫一声,白冲天踏步进身,“拈花五手”当头砸下,“五湖龙王”萧之羽叱声未毕,便已头壳破裂而亡。
    其时,公冶拙和施楠两人,绝未停手,公冶拙剑光闪闪,一柄长剑,已然递到了离自冲天腰眼,不过半尺处,而施搞则朱红葫芦晃动,当臂砸了下来。这两人的攻势,何等凌厉,但白冲天却视若无睹,反倒好整以暇,“嘭”地一脚,将萧之羽的尸体,踢出老远,才突然反手一抓,向公冶拙的长创抓到!
    白冲天的这反手一抓,来得极是怪异,换上第二个,长剑便非被他抓中不可,但是公冶拙是何等样人物,早已料到他此一着,暗付自己忍痛断腿,再次出道以来,无论遇到什么人,总是一招之间,便自得手,像这样一抓不中的情形,却还很少见,可知“三绝先生”公冶拙的名头如此响亮,实非幸致!
    一时也顾不得风声呼呼自背后砸到的朱红葫芦,顺着公冶拙的刨势,向下一看。望见公冶拙一剑,正向自己右腿刺来,心中不禁一笑,反手便是一掌,“叭”地一声,刚好将朱红葫芦托佐,掌心内力疾吐,将“酒丐”施桶,震退几步!
    白冲天的双腿,乃是铁铸的假腿,是以看到公冶拙一剑刺到,匣绝不担心,专门去应付施摘,他打的算盘,本来不错,但是公冶拙的剑术,何等超群,“挣”地一声,剑尖刺在他的腿上,剑身反倒向旁一滑,就在刹那间,公冶拙已然知道了其间的奥妙,立即一抖手,在电光石火之间,改刺白冲天的腰眼!
    那一剑的来势,飘忽轻盈,已到极点,日冲天刚将施楠震出,突然觉出腰际风生,急忙硬生生地一扭腰时,剑尖过处,已然在他腰际,划出了一道口子!
    白冲天天心中既惊且怒,猛地后退一步,嘿嘿笑道:“‘三绝先生’,好身手啊!”
    公冶拙一剑,虽然在自冲天腰际,划出了一道口子,但是他心中的惊骇程度,实是无以复加!因为他那一招,由“灵蛇出洞”,改为“老蚌含殊”,乃是他毕生绝学之中,最是精奥之着!
    可是那么厉害的一剑,却也未能令对方重创,而只不过在他的腰际,划出了一道口子而已!可知对方功力,在自己之上,不知多少!丐”施楠,冷然道:“施化子,你真要是不知好歹,以为我略受微伤,便好座付,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施楠哈哈笑道:“人既死了,一副奥皮囊要汁么葬身之地?”
    白冲天在自己胸前点了点,封穴止血,嘿嘿冷笑,道:“那你就上吧!”
    施楠捧起葫芦,道:“我酒瘾上了,喝一日酒再说!”端起葫芦,对住口便喝,白冲天看出有机可趁,正待扑了上去。施搞突然倒转葫芦,道:“你也喝一口!”“嗤”地一声,一股酒箭,自葫芦口中,激射而出,幻成一股酒泉,向自冲天当头罩下,一面还叫道:“我酒中有毒,你小心点!”
    自冲天怒不可遏,“呼”地一口气,吹了出去,将一股酒箭,尽皆吹散,但是他一运真气,心口伤口,却又大是疼痛,已止住了的鲜血,也隐隐沁出,自冲天心中不禁赌叫一声苍天之幸,幸而胡子玉已然早已逸出,不然再加上像他那样的一个高手,自己是胜是败,还着实难以预料哩!
    白冲天所想的,确是实在的情形,但是胡子玉也是为了未曾料到事情的发展,竟然如此,所以才急急地溜了开去的!
    如果早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形,胡子玉怎肯离开?
    当下白冲天知道自己若不是三下五去二,干净例落,便将施储除去的话,时间一久,自己伤势,便可能加剧,因此一将酒箭吹散,踏步进身,左掌一扬,掌力铺天盖地而至,同时,右手向外一挥,划了一个圈儿,玉光闪耀,令人眼花缔乱双手同施不同的招式,一起猛攻而到!
    施楠见白冲天胸口全为鲜血所濡,攻势尚自如此威猛,才知他胸口所受的伤,不如自己想像之重,心中不免骇然,急向后退了一步,怎知一个不巧,正好踏在公冶拙所弃的长剑之上!一脚踏了上去,便不免滑了一滑,虽立即稳住了身形,朱红葫芦横挥而出,但已然被白冲天制了失机,左掌挥处“叭”地一声,将朱红葫芦硬向下压了尺许,“拈花玉手”则已当胸送到!
    施楠一见这情形,已然知道想要全身而退,突然万万不能,大叫道:“洒你不喝,我这葫芦送了你吧!”右手一送,双掌猛地向葫芦击去,一声巨响,那只铁铸的葫芦已然碎成八块,边缘锐利无比的碎铁片,四下进溅,他自己首当其冲,胸口已然中了两片,不等“拈花玉手”抓到,已然死去。
    但是自冲天固然立时退避,也有巴掌大小的一块碎铁片,嵌入了他的肩头!
    白冲天虽然身负多处伤痕,但是一场激战,在武林之中,享有如此盛誉的五名高手,一齐死在他的手下,他也的确足以自豪了!
    虽然只有他一人在场,他也是仰天长笑,扯脱了公冶拙的外衣,用来裹扎了伤口,一路大笑,扬长而去!他离开了“幽灵谷”口,便通向黄山而来。
    他尚未曾到始情峰顶上,武林中已然传出了“三绝先生”公冶拙,“酒丐”施楠,“五龙”龙倚天,“滨南一风”冷翠,“五湖龙王”萧之羽尸横“幽灵谷”中的消息,当真是个个心惊,人人自危!
    白冲天一路上行得甚慢,走了十余天,才到黄山,这十多天中,除了胸前那道又深又大的口子,尚未复合之外,其余伤口,都已痊愈,他一到黄山。休息了一会,便直上始情峰去,到了始信目未被韦明远认出之前,仍然可以有先发制人的机会,便拣一块大石,坐了下来。
    萧湄则想韦明远和杜震琼两人,即将大祸临头,心中也升起了一阵极不正常的快意!两人各怀心事,在始信蜂顶等着,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已然看到杜素琼和韦明远两人,互相扶持着走上来。
    自冲天一看韦明远走路的情形,心中便自一呆,道:“明远你的腿怎么了?”
    韦明远苦笑道:“一不小心,竟然跌断了!”
    白冲天不由得大喜过望!
    因为“白鹰”白冲天,虽然曾习“日月宝录”,可是“日月宝录”,却并不齐全,而少了“太阳神抓”那一篇,偏偏这一篇,乃是最主要的总纲,即使其他下余“日月宝录”中所载武功习齐,总难敌得过“太阳神抓”之威,所以在七宝寺中,当胡子五说穿他不会“太阳神抓”功夫时,便面色一变!
    而他之所以假扮“幽灵”姬子洛也是为了这个缘故,当时他来到“幽灵谷”,本是为了想趁姬子洛不觉,将那载有“太阳神抓”的一篇“日月宝录”偷走,他仗着绝顶轻功,渝进“幽灵谷”来,居然未被“幽灵”发觉。
    那是一多半,却也是因为“幽灵”姬子洛已到了自尽之日,心情苦闷之故!
    那一天,正是韦明远习艺,已达两年的那个七月十五日!
    “幽灵”姬子洛想起爱妻死后,十年偷生,到今日方能与爱妻在地下相会,心中说不出的高兴,待韦明远走开之后,一个人坐在石上,对月浩叹,又低呼“天香娘子”之名,低叹不已。
    也就在此际,白冲天偷偷地来到了离他七八大远年处,隐身在草丛之中。
    “幽灵”姬子洛在这种心情之下,自然不会注意到一旁有人。
    一等到明月中央,他便“哈哈”一笑,笑声由高而低,尚在空中袅袅不绝之际,便已然“咕冬”一声,跌倒石上,自断经脉而亡!
    “白鹰”白冲天,在混进“幽灵谷”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自己时来运到,竟会碰到了一个那么好的机会,本来,他是想前来偷偷地将姬子洛害死的,因此身边还带了好几样歹毒的暗器在。
    当下一见姬子洛死去,立即身形如烟,向前疾窜而去,未到大石之上,还怕姬子洛不死,手扬处,三枚“玄冰毒芒”,已然直钉入姬子洛的心口之中。
    但此时姬子洛已死去,自然一无抵抗,任凭他去肆虐。
    “白鹰”自冲天,早年在武林中行走之际,和“雪海双凶”,甚是投契,所以才得到了“日月宝录”也一直不敢发作。
    直到在芜湖,他才严命韦明远,以“太阳神抓”功夫却敌,等到他真正地看到“太阳神抓”的威力之后,心中不禁大是骇然!
    他自习“日月宝录”以来,武功精进,见识也己然高人一等,一眼便看出,韦明远功力固然不够炉火纯青,但是那“太阳神抓”之威,的确不是自己的力量,所能够抵敌他们的独门暗器,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后来在洞庭大会上,当韦明远和“雪海双凶”,相遇之际,白冲天便不许韦明远报仇!
    当下白冲天三枚“玄冰毒芒”一发,姬子洛仍是一动不动,白冲天已可以肯定,姬子洛已然死去,心中大喜,正待引头高啸之际,忽然像是看到远处,有一条人影,向自己存身处走来。
    自冲天当时,不由得大咆一惊,暗付“幽灵谷”中,何来第三者?
    但接着便已恍然,原来武林中传说“幽灵”姬子洛已得传人一事,确实不假。
    一时之间,白冲天也着实呆了一呆,可是他为人极是机灵,立即想到假扮姬于洛的办法!
    因为姬子洛既已自尽,可想而知,他的徒弟,已然得他真传,而自冲天自己知道,一身武功,足可横行一世,但唯一的克星,却是会使“太阳神抓”功夫的人,姬子洛已死,会使“太阳神抓”的,世上便只有一个人,就是姬子洛的徒弟。
    而如果自己与他硬动手的话,虽然已在“丹桂飘香赏月大会”上,假充姬子洛,巧夺“拈花玉手”,并还伤了多人,但“拈花玉手”,能不能和“太阳神抓”为敌,却是没有把握。
    而如果再假扮姬子洛的话,不但可以不必和姬子洛的徒弟动手,而且还可以使对方听命于己,不敢违抗,一举两得!
    因此他立即取出了面募,换过了姬子洛身上的衣衫,而将姬子洛的尸身,顺手抛了出去,在抛出的同时,从姬子洛的怀中,跌出了两枚“无风燕尾针”来,自冲天连忙拾起。
    那两枚“无风燕尾针”,便成了他吩咐韦明远,将许在夫杀死的来由。
    当时,白冲天并不知道“幽灵”姬子洛的传人是谁,是以只歇在大石上等着。
    那时候,韦明远也刚好来到了近前,看到“师傅”蒙住了面,站在石上。
    韦明远的心思,本也也极是缜密,而白冲天仓惶之间,扮着姬子洛,本来也有不少破绽,可以怀疑,但是韦明远却万万想不到,就在“幽灵”姬子洛自杀之际,白冲天会刚好擅来,拣了这所以,他才想将其余两件,“天香娘子”所遗的宝物得到,或者可以克制,要不然,留韦明远这样一个人在世上,终究是心腹大患!
    因此,他才有五台山明镜崖之行,但是只差一点,他仍未能在胡子玉手中,得到“夺命黄蜂”和“驻颜丹”两件宝物!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当他在黄山始信峰顶,听得萧循说起,韦明远已然对他起了怀疑,他心中又惊又怒,而一见韦明远跌断了一腿,心中便高兴莫名!
    当下假作不动声色,向杜素琼一指,道:“明远,这位站娘是谁?”
    杜素琼一时之间,也难以确定,眼前这个蒙面人,是不是真的“幽灵”姬子洛,倒也不敢怠慢,连忙自己报了姓名,白冲天一笑置之,又向韦明远道:“明远,我命你在黄山中找寻的物事,你可曾找到?”
    韦明远正色道:“那东西,我已然向人问过,乃是一种极毒的毒药,不知……我们要来何用?”
    自冲天一听韦明远的口气,心中已知韦明远对自己的怀疑,实已达到了顶点,不难一触即发,因此冷笑一声,道:“我既然命你采集,自然大有用处,你莫非竟敢抗命么?”
    在这时候,韦明远的心中,实在是为难到了极点!
    因为,他虽然怀疑眼前此人,是假冒师傅之名,但是他心中,却究竟没有法子肯定,自己所怀疑的,已然是绝对的事实。
    所以,这时候,若是公然反抗,万一自己所疑失实,岂不是但如果这时候,仍然听命于他,则万一真是假冒的呢,岂不是糟糕。
    所以韦明远迟疑半晌,竟然难以作答。
    而“白鹰”自冲天却绝不饶人,词意咄咄,“嘿嘿”冷笑道:“明远,我听得湄儿说,你误听了‘钦扇赛诺葛’胡子玉之言,竟然对我的身份,大起怀疑,可是真有这样的事?”
    韦明远见他开门见山,立即提出了这件事来,心知再要隐讳,也势所不能,便道:“不错,我只觉得胡子玉的话,不失有理。”
    白冲天仰天哈哈大笑,笑声惊心动魄,道:“常言说得好,‘畜牲好渡人难渡’,当年你身人‘幽灵谷’,我授你绝艺,你如今如此对我,需知你今日功力未深,我一伸手间,你便可立成粉碎?”
    韦明远昂然道:“当初我进入‘幽灵谷’习艺便是为了艺成之后,替父报仇,如有余力,行侠仗义,如今父仇既不能报,行侠又在所不能,反倒以一身所学,在武林之中作恶,如此做人,也实是没有什么多大的意思!”
    韦明远心中激动,这一番话,更是讲得慷慨激园,正气凛然!
    “白鹰”自冲天“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我便送你到九泉之下,与你老父相会便了!”白冲天“霍”地站了起来,目中凶光毕射,已然一步向韦明远跨出,韦明远一腿跌断,腿骨虽然接上,但如果没有三五天的时间,却难以痊愈。
    所以,他行动全仗杜素琼扶持,而上了始情峰之后,便情一控石笋而立,白冲天向他走来,他连躲避,都在所不能!
    白冲天连跨三步,已然离开韦明远,不过五六步,道:“你自以为羽毛已丰,可以与我作对,何不试一试你数年来所习的本领?”
    韦明远一动不动,石像也似地站着;也不出声,只是双眼中射出锐利已极的光辉,像是要看透对方,究竟是何等作人。
    正在此时,只听得社素琼一声娇晚,道:“你们且慢动手!”
    萧湄在一旁,眼看韦明远即将倒霉,心内正在欢喜,听得社震琼如此说法,不禁冷笑道:“杜姑娘,他们师徒之间的事,何用你管?”
    杜素琼一声冷笑,道:“若是人家师徒之间的事,我自然不便管,但如今明远和他,根本不是师徒,我怎能不管?”
    这大半个月来,韦明远和杜素琼相处,已然知道社素琼为人,实是聪明到了极点,当下一听得她如此说法,心中便是一喜。忙道:“师妹,你已经看出他是假的了么了”
    杜素琼打横跨出一步,和韦明远并肩而立,冷冷地道:“不错,若我料错,宁愿自尽,想‘幽灵’姬老前辈,光风齐月,是何等气概的人物,岂能似他这般狠琐不堪!”
    “白鹰”自冲天心中大怒,但是对于杜素琼的观察力,却也不得不服,冷冷地道:“小女娃,你如此说法,敢是活得不耐烦了?”
    杜素琼纤指一点,道:“你如果真是老前辈,何不将蒙面黑纱除去?”
    “白鹰”自冲天一阵冷笑,手在怀中一探,已然取了“拈花玉手”在手!
    韦明远知道那“拈花五手”,极是厉害,忙道:“师妹小心!”
    杜素琼身形一晃,拦到了明远的前面,手臂向外一挥,五指伸出不一,和“拈花玉手”
    上五只手指的形状一样,道:“你虽然有我师傅的异宝,但是我师傅的‘拈花拂穴’手法,你可懂得?”
    一个“懂”宇才出口,已然电也似疾,欺向前去,中指突然向外一拂,拂向白冲天的面前!
    白冲天想不到自己取出了“拈花玉手”,杜素琼尚敢和自己动手,心中一怔,连忙手腕一沉,“拈花玉手”疾抖了起来,向杜素琼当胸溯出。
    就在他抖起“拈花五手”之际,鼻端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同时,一般柔和已极,宛若五月薰风的力道拂过,由上的蒙面黑纱,已被杜素琼那一拂之力,揭了开来,白冲天怒哼一声,也不顾自己真面目,是否暴露,手向前一送,“拈花玉手”仍然按着原来的”招式,向杜素琼胸前,疾送而出。
    但是杜素琼的身法,灵巧已极,右手才凌空一拂,身形已然向侧让去,两下里几乎是同时动作,因此白冲天“拈花玉手”势子如此凌厉的一招,竟然走空,而杜素琼一让开,韦明远已然看清了白冲天的真面目,一呆之后,大叫道:“贼子果然假冒我师傅之名!”
    白冲天哈哈大笑道:“不错,你今日既已明白,何不速为你师傅报仇?”
    韦明远大怒之下,全身骨路,“格格”乱响,真气运转,已然扬起手来,掌心红得耀眼,已然使上了“太阳神抓”功夫!
    但是,他真气才一运转之际,心中便是一阵浩叹,知道今日,非但难以伤得了仇人,只怕弄得不好,还要命丧始信峰上!
    因为他运气逼功之间,发现自己功力骤退之后,“太阳神抓”功夫,竟然不能如意使展!
    可是“白鹰”白冲天,此时却还不知道事情对自己绝对有利。
    一见韦明远扬起手掌,掌心有如一轮红日,知道正是“太阳神抓”功夫,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而韦明远硬将真气,通运七遍,手掌向外一扬一挥,“轰”地一声,一股灼热已极的大力,直向白冲天袭去!
    白冲天知道这“太阳神抓”的劲力一发,越是想逃避,越是容易吃亏。
    而且,就在这刹那之间,他已然看出了韦明远额上,汗如雨下,再加上那一“太阳神抓”的威力,远不如在芜湖时见到的为甚!
    “白鹰”白冲天是问等老奸巨猾之人,他立刻想到,芜湖时韦明远在自己严命之下,方始使出了“太阳神抓”功夫。
    在那种情形之下,当然不会全力以赴。而如今自己的真面目既已暴露,他发招应敌,绝对没有不全力以赴之理,但是两下威力相较,反倒今不如昔,可知他功力不知怎地,已然退步!
    他想到这一点,对“太阳神抓”的恐惧,立时减了好些,真气连转,身形下挫,足运了七成功力,由掌心直达“拈花玉手”,向外猛地一挥!
    当他“拈花玉手”,蓄足了内家劲力,向外挥出之际,刚好是韦明远“太阳神抓”神功,袭到他面前的时候,两股稀世罕见的大力,凌空相擅,只听得一下霹雷之声,宛若天崩地塌,白冲天只觉得刹时之间,自己所发的那股大力,宛若投进了烈火之中,而成了引火之物,将烈火完全引了过来,半边身子,犹如为火所炙,灼痛无比,一身真气,几乎散去,这才知道,“太阳神抓”的威力。实是出于想像之外,连忙手腕一圈,将“拈花玉手”圈出一团银辉,将“太阳神抓”的那股威猛无匹的大力,挡了一挡。
    同时,足不离地,身形一拧,突然向后,退出了文许开外!
    在他双足向外移动,所过之处,石屑纷飞,竟然出现了两道深约三分的石痕!
    而在两殷大力相交之际,韦明远则觉得自己所发的神力,为一股极是坚韧的力道所阻,身子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
    那半步,不仅令得断腿一阵剧痛,而且他本是倚在石笋之旁,为了发“太阳神抓”,才勉强向前踏了半步,一退之下,背部便重重地撞在石笋上,一声巨响,竞将那支石笋,生生撞折,跌出了老远,碎成无数石块!
    白冲天才一退出之后,心中犹有余悸,但是一时之间,他却大喜若狂!
    原来“太阳神抓”功夫,威力无匹,向称绝无虚发,发则必能伤敌!
    但是他如今,虽然被“太阳神抓”之力逼退,却并未受伤,可知他功力,已然与韦明远所发的太阳神抓相抗,多日来的顾虑,一旦为事实证明,乃是虚惊,如何不令他高兴?
    当下哈哈狂笑,道:“姓韦的,你‘太阳神抓’也已使过,可能伤我分毫?”
    韦明远发那一招“太阳神抓”,本来已是勉力以赴,所以威力不足。如果他不是因为拆阅了胡子玉所蹭的第一封密柬,因而丧失了三成多功力的话,白冲天功力再高,即使不见,也要被“太阳神抓”之力,震成重伤,而韦明远也可以一发再发,连发三下,不用喘息,自冲天非命丧峰顶不可!
    可是韦明远的功力,已然退减,不但一招“太阳神抓”,未能伤了白冲天,而且再发第二掌的话,再调匀真气,聚神力干掌心,至少也得小半个时辰,而且,他背心在石笋上一撞,又已受伤,实在已然处于不利之极,只有挨打的地位!
    但是韦明远憎恨敌人之心,却丝毫不减。气势仍然极是慢人,也是一声长笑,道:“你虽然侥幸逃脱了第一抓。难道还能逃出我第二抓么?”
    白冲大一时之间,也的确有点摸不透韦明远的底细,但是他心中,也已然隐约可以肯定,如今是自己占了上风,咬牙切齿,道:“你既然日出狂盲,何以尚不发第二抓?”
    韦明远正竭力在运转真气,一时之间,也不屑和他斗口,同时,也是盼在自己未能将第二招“太阳神抓”的功力蓄定之前,白冲天何以不要进招。
    在这种情形,聪明绝顶的杜素琼看在限中,全然了解,轻启樱唇,微微一笑,道:“师哥,你腿伤未愈,何必和他多耗精神!他既已尝过‘幽灵’‘太阳神抓’的厉害,再叫他知道一下‘天香娘子’‘夺命黄潭’,何以天下闻名,岂不更好?”
    韦明远一听杜赢琼如此说法,心中大喜,顿时精神一振!刚才他求胜心切,不免心气浮躁,真力凝聚,最忌的便是心气浮躁,欲速不达,如今心中一喜,经脉畅通,刹时之间,已将第二招真力蓄定,道:“师妹,你以‘夺命黄蜂’对付他也好。”
    杜素琼缓缓转过身来,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秀颊上所泛的那种美丽的光辉,令人目为之眩,侵侵地道:“‘拈花玉手’,既然在你手中,想必你也知道,‘天香三宝’之中,有一件‘夺命黄蜂’?”
    白冲天刚才一听得社素琼要以“夺命黄蜂”来对付他,心中已然大吃一惊。
    白冲天在武林中走动,非自今日始,他自然知道,“夺命黄蜂”的厉害。
    他也已曾听萧湄说过;杜索琼自称是“天香娘子”的徒弟,他乍听到时,心着中实还不十分相信,但是刚才杜素琼一出手,五指的形状,便和“拈花玉手”一样,分明是“天香娘子”的“拈花拂穴”手法,是绝假不来的,所以听得杜索琼要以“夺命黄蜂”来对付自己,也就不以为是不可能的事。
    而“天香三宝”,固然天下知名,但其中最神秘的一件,便是“夺命黄蜂”。
    那“夺命黄蜂”能为武林中人所知,是“天香娘子”昔年,曾在六盘山上,用过一次之故。
    那一次,六盘山上,邪派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聚集了二十余人之多,尤以“苗疆七凶”
    为甚,全是和“天香娘子”约定在六
    后来,有几个和“天香娘子”交好的武林中人,向“天香娘子”提起这件事来,问她“夺命黄蜂”究是问物,“天香娘子”只是取出一个金光闪闪的黄铜管子来,间的人知她不愿深说,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而武林之中,对于“夺命黄蜂”这件异宝,也有各种各样的传说,大凡事情,越是真相难明的,越经谊染,便越是厉害。
    所以,白冲天乍听到杜素琼要以“夺命黄蜂”来对付他,心中也不禁一惊!
    杜素琼词烽犀利地一问,更是令得他一时之间,无话可答!
    但是自冲天继而一想,所谓“夺命黄蜂”,可能是一种暗器,自己既有“拈花玉手”
    在,任何暗器,均难伤害自己,怕得何来?
    因此冷笑一声,一扬手中“拈花玉手”,道:“小女娃想以暗器伤人,难道不知道我有‘拈花玉手’在,任何暗器,皆不能伤我么?”
    杜素琼微微一笑,道:“你既敢冒姬老前辈之名,竟然连‘夺命黄潭’究竟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未免可笑!”说着,手在怀中一探,已然取了一件长约四五寸,金光闪闪的黄铜管予在手。
    一取到手中,便向萧猖望了一眼,道:“萧妨娘,‘夺命黄蜂’之威力,绝非常人所能想像,你为免误伤,何不先下山峰去?”
    “五湖龙女”萧湄听得她如此说法,心中也不能确定是真是假,呆了一呆,身形晃动,先自逸出了丈许。
    杜素琼笑道:“萧妓娘,你若是不肯下山,只怕要陪他死在始情峰顶上了,你是我师哥的好友,虽然曾经害我,我却不能令你死在‘夺命黄蜂’之下,身受如此之惨,还不快走?”_
    萧湄心中七上八下,知道自己一走,势必得罪了假“幽灵”,可是检素琼又说得如此活龙活现,却不由得自己不信,一等杜素琼说完,立时身形展动,竟向山下逸了下去。
    白冲天一见萧湄被社素琼几句话吓走,心中也不免有点气馁。
    只听得杜素琼又道:“阁下高姓大名?‘夺命黄烽’不伤无名小卒!”
    白冲天望着杜素琼手中,金光闪闪的那只圆筒,心中暗生疑惑,心付胡子玉承认“夺命黄蜂”和“驻颜丹”在他手中,如何却会又在此处出现?细审当时的情形,胡子玉又不像是说谎!
    此时,白冲天心中,也实在有点委决不下。一则,他不知道杜素琼手中的“夺命黄蜂”,是真的还是假的;二则,他不知道那“夺命黄蜂”,究竟是什么东西,自己的力道,能否抵敌?
    可是,若是叫自冲天就此离去,和萧循一样,那他却是万万不肯!
    因此向后退出了丈许,冷笑道:“小女娃,只怕我未受伤,你们两人,已然难免身死,告诉你我的名头,又有何妨,你家太爷,乃是长白派‘白鹰’自冲天!”
    杜素琼手持黄铜圆管,态度镇静之极,道:“久仰久仰,‘夺命黄蜂’与‘拈花玉手’,生生相克,你可要好好小心了!”
    白冲天一听到这句话,又猛地想了七宝寺中,那位老僧,也曾经讲过“天香三宝”生生相克的话,心中又是一怔!
    而就在他一怔之际,杜素琼一声娇吨,手扬处,手中那双黄铜圆管,幻成一溜金虹,已然直向白冲天飞了过去,白冲天一见名扬四海的“夺命黄蜂”,已然向自己飞到,哪敢怠慢,连忙身形一挫,将“拈花玉手”舞了个风雨不透,将全身尽皆护佐,只听得“铮”地一声,那黄铜圆管,似乎已然附到了“拈花玉手”之上,白冲天呆了一呆,连忙收住了招式,向前看去时,就在这刹那之间,韦明远和杜素琼已然一齐不见!
    这一来,白冲天才知道自己已上了杜素琼的大当!忙从“拈花玉手”上,取下那黄铜圆管来,用力一捏,“拍”地一声,已将白冲天起先,暴跳如雷,继而知道,杜素琼既然要以这样的办法,来蒙骗自己,以求得到极短的时间,可以逃命。
    由此亦可知,她和韦明远两人,绝对不是自己的敌手,而那么短的时间中,还怕他们飞上天去不成?只要将他们两人除去,便可以横行无忌!
    心中重又一阵得意,哈哈大笑,声震山岳!立时冲向前去,绕着那棵已经断去的石笋,转了一转,抬头一看,山峰之顶,已无人影。
    心知韦明远和杜素琼两人,能够在刹那之间不见,必然是向后退出,因此毫不犹豫,便一缕烟轻也似,向外射了开去!
    一路掌发不已,碗口粗细的树,挨着他的掌风,便自断折,一路追下山峰去!
    “白鹰”白冲天固然是老奸巨滑,已然到了极点的人,可是和冰雪聪明的杜素琼一比,他却大是不如,一时之间,连中了杜素琼两个圈套!
    第一个圈套,便是那“夺命黄蜂”!
    杜素琼既然是得了“天香娘子”,一部遗著,才学会一身本领的,自然也在“天香娘子”的遗著之中,得知了“天香三宝”的一切。
    但是,她却未能得到“天香三宝”中的任何一件。她既然知道了“天香三宝”的一切底细,自然也知道那“夺命黄蜂”的外形,只是一个黄铜圆管,因此闲来无事,便仿制了一个,放在身边。
    她本来的用意,是想到自己日后,难免在武林中走动,则极可能遇到强敌,则或者可以凭此脱身,却想不到今日在黄山始信峰顶,凭这样一个极是寻常的黄铜圆管,竟然救了自已和韦明远当她将那黄铜圆管,向白冲天抛射而出之际,事实上只不过和一枚普通暗器一样,立时被“拈花玉手”吸位。但是白冲天却为“夺命黄蜂”的威名所慑,全力以赴。
    当他将“拈花玉手”,舞得风雨不透之际,只见一片王光,人家看不见他,他也望不到别人,而杜素琼就在此际,背起了韦明远,以绝顶轻功,就在他身边掠过,窜下山去!
    这一点,也是自冲天所万万料想不到的,而杜素琼也早已料定,自冲天万想不到自己会那么大胆,在他身边掠过!
    当他发现自己失踪之际,一定是向相反的方法追去,事情的发展,果然全不出杜素琼所料!
    其实,当白冲天弄清,“夺命黄蜂”是假,立即去察看韦明远和杜素琼的下落之际,如果他不是向那枚石笋走去,而且向背后看的话,那时,还可以看到杜索琼的身形一门下山。
    但是,因为白冲天未曾想到这一点,所以才被杜素琼从容溜走!
    杜素琼背着韦明远,一下了山峰之后,并不再向山下窜去,而且踏着凸出的石角,在一失足,便可能直跌下千百丈高的山峰去的情形之下,又向横逸出了三四丈,来到了一道石缝口子边,低声道:“师哥,我们侥幸走脱,白贼一定到处搜寻我们的踪迹,此处乃我旧游之地,虽然地方极是狭窄,但却极为隐蔽,躲在里面,万无一失!”一面说,一面便拉开了遮住了石缝的蔓藤和野草。
    韦明远见杜素琼能在这样的情形之中脱险,心中对于她的机智,实是佩服已极。自然唯命是从,忙道:“好!”
    可是向那个石缝一看,他又不禁大为踌躇!
    原来那石缝又狭,又浅,若是藏一个人,想要转身,也是不易。
    但是眼前的情形,却非要两个人一齐藏身其中不可,也一定要身子紧紧相靠才行!杖素琼是何等聪明之人,一见韦明远犹豫,也不禁俏睑一红!
    韦明远道:“师妹,除了此处以外,难道再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躲避了么?”
    杜素琼想了一想,才笑道:“师哥,你先躲了进去,我就在外守望如何?”
    韦明远道:“那怎么可以?师妹,我实是恐怕唐突了你!”
    杜素琼的俏脸,更是红如晚霞,低下头去,道:“如今是暂时避了过去要紧,若说唐突……”讲到此处,她不禁心头如小鹿乱撞,声音也越讲越低,道:“实在亦绝无唐突之处!”
    韦明远呆了呆,道:“师妹!”
    但是却只是叫了一声,便再也没有了下文。杜素琼拾起头来,两人四目交投,目光融汇,一时之间,全都发起证来!
    好一会,才听得白冲天大笑之声,渐渐地自下而上,传了过来。
    杜家琼才候然而惊,道:“师哥,白贼一定是找我们不到,想到我们总是在始信峰上,所以重又上峰来了,快躲起来再说!”
    两人一起挤进了那石缝,杜素琼又一伸手,将缝外的蔓藤,拉了过来,将缝遮住。
    那地方,本就是隐蔽之极,不易发现,再经蔓藤一遮,简直是天衣无缝,就算有人在一旁轻过,只怕也不容易发现。
    杜素琼站定之后,忽然觉得颊上痒酥酥地,一回头,才发觉自己和韦明远,几乎是紧紧地贴在一起,气息可闻!
    她在这大半个月来,固然和韦明远认了师兄妹,朝夕共处,无所不谈,极是投机,但是却从来也未曾和韦明远这样的接近过!
    可是这时候,身在石缝之中,又根本没转动的余地,心中忐忑乱跳,低下了头去,忽然听得韦明远低声叫道:“师妹!”
    杜素琼“嘤”地一声,算是答应,韦明远又道:“师妹,我们能在黄山中相逢莫不是天意?”
    杜素琼半晌不语,道:“师哥,你和萧姑娘在洞庭湖中相见,才是天意哩!”
    韦明远叹了一口气,道:“师妹,你该情我,绝不是慑薄子弟!”
    杜素琼笑而不语,韦明远又道:“师妹,我今日方知,若是与一位少女,情投意合,忽然之间,竟会连说话都难!”
    韦明远如此明显地表达了自己的感情,杜索琼更觉面红耳热,可是她芳心之中,却也感到了无比的甜蜜,只是不语。
    韦明远也感到,再也无话可说,实则上,男女之间,既然两情相悦,又何必絮絮不休?
    在沉静中,只听得白冲天的笑声,渐渐地传了上来。
    同时,杜素琼忽然听到,又有人向自己存身之处,慢慢走来的声音!
    杜素琼心中,不禁猛地一怔,技开了一些蔓藤,向外看去,只见一人,背对自己,正站在石缝之旁,一看那人背影,便已然认出,那人正是“五湖龙女”萧循!一时之间,杜素琼的心情,不禁大是矛盾!
    “五湖龙女”萧湄曾经以那样狠毒的手法害过她,如果此时,她要报仇的话,当真是容易之极,只要一伸手,向萧湄背心推去。
    刚才萧湄立足之处,本米就只有尺许方圆,突出在外的一块石头,一推之下,一定跌下峰去,粉身碎骨,死于非命!
    就算杜素琼不出手的话,此际,白冲天的声音,已然渐渐传了近来,看来非从此地附近经过,越上山峰去不可。
    而从白冲天的狂笑声中,可以听出,他正因为找不到韦明远和杜素琼两人,而心中狂怒,若是见到了萧湄,想起她刚才被杜怪杜素琼的不是!
    但是杜素琼心地善良,却绝不是这样的人,她耳听得白冲天的笑声,越来越近,竟低声叫道:“萧始娘!萧姑娘!”
    萧湄下山,并没有多久,自冲天便也汪啸下山,她心中也知道若是遇上白冲天,便是不妙,因此才仓惶躲避,来到此处,听得白冲天已然越来越近,心中正在焦急万状,忽然听得有人叫她,不禁一怔,忙问道:“谁?”
    杜素琼一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道:“萧妨娘,快进来躲一躲再说!”
    萧湄此际,也已然认出了是杜素琼的声音!
    照理说,杜紊琼以德报怨,在她这样危急的时候,解她之危,任何人都应该心存感激才对,但萧湄回头一看,看到了杜素琼和韦明远两人,一齐挤在石缝中的情形,嫉火中烧,不克自制,反手一掌:“啪”地一声,打在杜素琼的手背之上,骂道:“不要脸的东西,你自和男人在山洞中亲热便了,拖上我则甚?”
    那两句话,讲得已然是粗俗不堪,到了极点。本来“五湖龙女”萧湄虽然娇纵任性,自幼已然,但是究竟出身大家,绝不会讲出了这样话来的。
    但是她这时看到杜素琼和韦明远之间的情形,想起自己已爱韦明远之心,何等深切,可是自从识他以来,也没有机会和他这样亲热过,看到之后,心中的难过,实是难以形容。
    而任何人,在这样的情形下,便会丧失理智,而希望用最刻毒,最难听的话,去伤害对方的自尊心,萧湄便是在这种的情形下,才不顾一切地讲出那几句不堪入耳的话来的。
    杜素琼一听,俏脸气得煞白,全身发抖,韦明远看不过眼,道:“湄”妹,你”
    他才讲了三个字,萧湄使劲“呸”地一声。道:“你这种人,还有脸来和我讲话么?”
    其实,他们三人之间的是是非非,可以说其全在萧湄一人身上。
    但萧湄却还以为.完全是杜素琼不对,而韦明远次之,她自己反倒无辜的被害着哩!
    韦明远心中,也不免有气,冷笑道:“既然如此,我还有何话可说?
    萧湄狠狠地瞪了一眼,正待转过身去,突然肩头一阵疼痛,回头看时,不由得“啊”地一声惊呼!
    原来她一回头,便和一个鹰鼻鹊目,满面阴笑的人,打了一个照面!
    那人正是“白鹰”白冲天!
    白冲天左手,五指如钩,已然抓住了萧湄的肩头,冷冷地道:“刚才你为什么逃走?”
    此时,自冲天虽然就在那石缝之旁,将萧湄抓住。但是萧湄在杜素琼手背上一击之后,杜素琼便已缩回手去,石缝口的蔓藤,重又将石缝遮住。所以白冲天也不知道附近有人。而且正是自己所要找的那两个人!
    萧湄一见白冲天满面杀气,心中一寒,道:“我……我……”
    才讲了两个字“我”宇,白冲天找不到韦明远和杜素琼两人,一口恶气,无处发泄,见到了萧湄,全都发泄在她身上,不等她讲完,手臂一振,已然将她提了起来,喝道:“你什么?”
    萧湄喘了一口气,道:“我虽然逃走,但如今却于你有用!”
    躲在石缝之中的韦明远和杜素琼两人,一听得自冲天的声音,心中已自惊骇莫名,知道自冲天虽然暂时未曾发现自己。
    但是只要萧湄出声,自己两人,便死无葬身之地!
    一听到萧湄如此说法,更是心向下沉,韦明远本来,蓄有一招“太阳神抓”之力在手,只要连萧湄的命也不顾,一招发出,也可以将白冲天击得跌到山峰下面去。
    但是刚才,在躲入石缝中的时候,他们却未曾料到,萧湄会突然赶到。
    因此,是韦明远在内,杜素琼在外,若是韦明远要发“太阳神抓”的话,一定要将杜素琼,也推下始信峰去!
    而若是由杜紊琼发掌,一则威力不够,未必能够伤得了白冲天。
    二则,杜素琼心中虽然气极,可是她仍然不愿令萧湄赔上性命!
    两人在石缝中,不由自主地,更加紧紧地靠在一起,等待着命运的决定。
    只听得白冲天一声冷笑,道:“什么有利,临阵脱逃,原是你们姓萧的拿手好戏,你哥哥和你,全是一样!”
    萧湄不由得奇诧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哥哥来?”
    白冲天冷笑一声,道:“‘幽灵谷’口我连毙五人,便有你兄长,‘五湖龙王’萧之羽在内!”
    萧湄一听,宛若晴天中响起了一个霹雷!
    她自幼父母双亡,和萧之羽年纪又相差甚大,萧之羽对她,百般呵护,予取予求,她对这个哥哥的感情,也是好到了极点。
    如今一听哥哥,竟然命丧白冲天之手,心中的悲愤,实是难以形容,大叫一声,“砰砰”两脚,已然踢中了白冲天的丹田!
    她人被白冲天提了起来,悬在半空,是以一连两脚,尽皆踢中了白冲天的丹田。
    而丹田正是人身真气,聚会之源,萧湄的武功,本就不弱,一听兄长惨死的消息,心中怒极,这两脚用足了十成功力,自冲天又万科不到萧湄竟敢对自己下手,丹田之上,宛若被千百斤重的铁褪,打了两下,虽然他功力深湛,一时之际,真气也几乎散了开来,身子一晃,差点汲跌了下去!
    这一来,白冲天怒不可遏,“哈哈”怪笑声中,五指一用劲,萧湄一击惨叫,肩骨已然被他捏断,昏死过去,白冲天接着手臂向外一挥,将萧湄挥出了丈许,向下直跌了下去!
    自冲天一将萧湄抛出,心中又大是后悔,后悔未曾将萧湄尽情折磨,向下一看,云雾缔绕,早已望不见萧湄的踪影,总算出了气,就在原地,调勾真气。
    在外面所发生的事,躲在石缝中的韦明远和杜素琼两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萧湄临跌下去之前,先自痛昏过去,是以未及将两人就躲在这石缝之中的一事道出。但是两人的心情,一样极是沉重,他们并不因为自己增多了几分脱险的机会而高兴,反倒为萧湄遭到了这样的下场而难过,的是侠义心胸,人所难及!
    杜素琼轻轻地将头,向外探了寸许,从蔓藤缝中看出去时,只见白冲天面对自己,正在运气。
    杜素琼心中,不禁大是紧张。
    如果这时候,白冲天是背对她而立的话,她一定毫不犹豫,一掌击出。因为白冲天的武功再高,也难以在绝不防备之际,抵御来自背后的一击。
    但是这时候,白冲天却是面对她!如果一掌击出,而未能击中的话,则自己和韦明远两人,也势必被他发现,反倒弄巧成拙!
    杜素琼极慢极慢地抬起了手掌,又极慢极慢地放了下去。
    因为没有把握,所以她不敢辞然出击。
    她想了半晌,唯一可以有把握的,则是自己冲了出去,和白冲天同归于尽,一起跌下山去。
    她轻轻地转过头去,望了韦明远一眼,韦明远似乎也看出一厂她的心意,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臂,杜素琼心中长叹一声,再回过头去时,已然不见了白冲天的踪影,原来自冲天终究未能发现附近有人,真气调勾之后,便自离去。
    杜素琼松了一口气,韦明远也同样地松了一口气,两人同时觉得死里逃生,韦明远呆了一会,低声道:“师妹,刚才我已然看出,如果不是我功力突然无缘无故地失去,必然能够伤他于‘太阳神抓’之下。可知他虽然冒我师博之名,但实际上却禁不起我师傅的一击,却不知为何我师博反倒会死在他的手下?”
    杜素琼笑道:“说他害了姬老前辈,倒是冤枉的,姬者前辈必是在你离开之后,便已自尽,白冲天只不过恰好走来撞上而已!”
    韦明远本来已然将在“幽灵谷”中,所发生的事,全和杜素琼讲起过,所以杜素琼能根据韦明远所说,推测当时的情形。
    本来,白冲天怎能取姬子洛的地位而之代之一事,是韦明远心中,最猜想不透的一个大谜,经杜素琼一说,心中方始恍然,不由得大为叹服,道:“师妹,武林中已有一人,人称‘铁肩赛诸葛’,你可以当得起女诺葛的称谓而无愧!”
    杜素琼笑道:“诸葛武侯是何等样人,岂是寻常人所能及的,枉号诸葛,岂非太狂?”
    两人低声谈论了一会,只听得白冲天的声音,时远时近,断传来,可见他正在到处搜索,不过两人心中,却极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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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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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波诡云谲辩亦难
    自冲天声音愈去愈远,终至完全消逝。
    静静的黄山,静静的始信峰上,只有几只苍鹰在云空中翱翔,也惟那几声鹰映,偶而冲破了峰顶的寂寞。
    韦明远与杜囊琼仍是屏息躲在石壁缝中,因为站久了,他的腿伤开始在隐隐作痛。
    起初因为处身于生死毫发之际,使他暂时忘记了痛楚,现在危险一过,腿上的伤痛开始侵袭他了。
    他很想挪动一下身子,使自己舒服一点,然而杜素琼靠得他那么近,她洁白秀脑上洋溢着神圣的光辉,使他感到即使是无意碰她一下,也是件冒渎的事。
    所以他只有咬紧了牙根,强忍住那阵椎心挫骨的痛楚,而疼痛却愈来愈厉害。
    虽是稍具寒意的深秋,虽然他身上的衣衫是那样地单薄,可是他的额上,却滚着豆大的汗珠,身体也因强忍着痛楚而起一阵轻微的颤抖。
    杜素琼是背对着他的,却由于接触太近,仍可以感受到他的颤动,猛一回头,发现他满头的汗珠,禁不佳芳容失色,急声问道:“师兄,你怎么了,莫不是哪儿不舒服?”
    韦明远倔强地摇摇头,一串汗水似雨珠般地滚落,然而他受他的腿却禁不住地挪动了一下。
    韦明远的人本轩昂,虽是轻轻的一抬腿,膝盖已触上杜素琼的臀部,慌得他立刻又把腿放下。
    杜素琼被他碰得心中一动,不过她知韦明远甚深,明白绝非故意轻薄,而且她冰雪聪明,由韦明远移脚的动作上,立刻想到他的腿伤,呀然惊道:“该死,我忘记你的腿了,旧伤未愈,再加上刚才番拼命,又添新创,难为你怎么受得了!那老魔头大概走远了,我们出去吧!”
    韦明远感激地点了一下头,表示同意。
    杖素琼掠开草蔓,先钻了出去,四下看了一遍,然后回头向着壁缝点手招呼道:“老魔头的却去远了,师兄,你出来吧!”
    韦明远答应了一声,也跟着出来,才走了两三步,禁不住一阵奇痛彻心,啊呀一声,跌倒下来,晕原过去。
    杜素琼连忙过去将他扶起,一试脉息尚在跳动,晓得他不过是急痛攻心,并无大碍。
    当下也顾不得嫌疑,盘腿坐下,将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慢慢地为他推拿着。
    良久,韦明远悠悠醒转,发现自己枕在杜素琼的腿上,她美丽的脸上有着忧戚,她清亮的阵子中,有着焦虑,连忙挺腰想要坐起,口中呐呐地道:“师妹!这如何使得,这太唐突你了!”
    杜素琼的玉颜上飞过一阵羞红,但立刻就消淡了,换以一种湛然的神光,庄容地道:
    “师兄,别动!你腿伤未愈!体力消耗过多,应该好好休息一阵。武林儿女,但教此心朗月明,何必为一些俗套所拘呢!”
    韦明远将要坐起的身子,也为她的纤手轻按下去,感彻心脾,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呐呐地:“师妹,我,我……”
    杜素琼却以她的罗袖,为他揩拭头上的汗迹,脸上满是怜借心早驻,以前只是因为有一个萧调的关系,勉强地抑制使,这一次揭穿了假“幽灵”的真面目后,生死历劫,自然而然地使他们溶合成一体,不知不觉间,将感情流露出来了。
    韦明远听见她的话后,心神起了一阵强烈的震颤,抬眼望她,发现那大眼眶中饱含着两泡泪水。
    刹那间,他们都忘记了身在何处,只是希望天永不老,树恒长青,此生再不分离。
    月到中天。
    那一脉银光普照大地,仿佛是一盏明灯,映着相互偎依的一双俪影。若非在始信峰头,这将是银红小搂,红烛增辉,金兽添香的一幅绝妙人间旖旋风光图。
    韦明远在所山居的小室中,也在杜素琼的细心照料下休养了十几天,直到他的腿伤完全康复.他们才联挟下了黄山,江湖上已如鼎沸地传播着许多大事。
    邪派中有数高手之一,“欧阳老怪”陈尸黄山花溪之畔,而且是死在自己独门暗器丧门钉下,这当然是韦明远自己的杰作,他讨之一笑,内心还颇为欣慰。
    “三绝先生”公冶拙,“五湖龙王”萧之羽,“酒丐”施桶,“玉龙”龙倚天,“滇南一风”冷翠,虽然死在“幽灵谷”中,却非“幽灵”所为,杀人者乃是“长白派”“自鹰”
    白冲天。
    这的确令人不可思议。白冲天不过是个二流角色,如何会有这么大的功力,可是白冲天自己作了解释:“幽灵”姬子洛早已死了,他冒了“幽灵”之名做了不少大事,现在自认已可天下无敌,不必再借死人装幌子,并有天下至宝“拈花玉手”为凭。臣服长白,尊白冲天为武林盟主,否则将以兵械相见。
    白冲天还宣布了一件事。
    “天香三宝”中的其他两样东西:“夺命黄蜂”与“驻颜丹”的下落,举世唯有一人得知,那人即“铁肩赛诸葛”胡子五,砂一目,瘸一腿,若有人知其下落而擒得此人,送往“长白”总坛,可任“长白”副帮主之位,权倾天下。
    韦明远与杜素琼二人打听得这些事情之后,内心骇异的程度,简直无法想象。白冲天所以敢明目张胆地这样做,显然是知道自己功力减退,“太阳神抓”无法发挥全力,奈何不了他!
    想到今后武林,劫难无限,不禁废然长叹!
    仗素琼却手托香腮,思索了半天才道:“师兄,我倒是想到了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韦明远奇怪道:“琼妹,你对我思重如山,情高于天,即使你骂我都可以,还有什么事情不该说的?”
    杜素琼的脸红了一下,白他一眼,才慢慢地道:“方今武林高手,在你心目中还称得起份量的有几人?”
    韦明远略加思索后道:“‘峨嵋’清心师太及七宝寺中的那位老掸师俱已身故,剩下的尚有‘武当’耆宿无为道长,‘终南’掌门吕无愁,‘崆峒’‘追风剑’孔依萍……”
    顿了一下又道:“邪派中‘雪海双凶’‘玄冰怪叟’司徒水乐,‘雪花龙婆’谢青琼也可以算一份!”
    杜素琼笑道:“师哥!你怎么妄自菲薄,‘幽灵’姬子洛前辈的唯一传人,‘飞环铁剑震中州’韦太快的独子。您‘太阳神’韦小侠难道比他们差劲不成!”
    韦明远对她开玩笑替自己取了个“太阳神”的绰号,小国得苦笑一下,然后才长叹道:
    “我若功力不减了三成,凭‘太阳神抓’之威,或许还可以脐身高手之列,现在是不谈了,倒是你,‘天香五女’杖察琼足可以当高手之誉而无愧!”
    杜素琼浅笑着欠身道:“愚钝之具,蒲柳之姿,那里敢当玉女清誉,少侠虽为褒我,恐将遭知人不明之议……”
    她尚未说完已笑得花枝乱颤。
    书明远也陪着笑了一会,才正色道:“琼妹你到底要对我说些什么?我相情绝不是仅为我取一个‘太阳神’的外号吧!”
    杜素琼止住了笑道:“好!现在说正经的!你所指的那些人物中,有谁堪当白冲天‘拈花五手’全力一击!”
    韦明远沉思有顷,始微摇头叹道:“没有!这些人不会高过‘清心师太’及‘木房大师’之师叔,他们都遭了毒手,其他人都毋庸置议!但我确信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白冲天绝非今世第一高手……我只要恢复了功力,我就可以对付他!”
    杜素琼蛾眉微盛道:“此言诚然不假,然行百里者半九十,阁下所失三成功力,若依仗时间修复,势非十年甘载不可,而此一段时间之内,阁下所谓天外之天,人上之人又蹈光隐晦,不愿出头,任凭白冲天为非作恶,半年之后,正派武林中已无瞧类矣,那时即使杀白冲天人能济天下否,况水涨船也高,安知悠悠卜载,白冲天能”无进境。斯时‘太阳神抓’,必能克制白冲天乎?小女子才疏学陋,见未能及此,乞夫子道其详,小女子虚心正容,洗耳恭聆雅训
    杜素琼还待说下去,却为韦明远举手拦住,急道:“琼妹,别开玩笑,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快说吧,别再呕得人难受了……照你这么说来,自冲天是根本没有办法对付他了!天心渺渺,实在令人莫测……”
    杜索琼连忙道:“且慢怨天尤人!我再问你,你现在的功力,打一个普通人有困难吗?”
    韦明远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好照内心所想,老实地回答道:“这当然没有问题,然则无怨无仇,我打他作甚?”
    杜素琼继续道:“这且不管,你再说,打十人行吗?”
    韦明远不明她意向何在,只是点头以示答复。
    杜素琼却不放松,紧接着道:“千万人则又如何?”
    韦明远笑着摇头道:“人非木石,血肉之躯,总有个精疲力竭之时,力敌百人之后,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能要了我的命!”
    杜素琼两手一拍道:“这就是了!即使具霸王拔山之勇,也架不住人多,刚区区一个白冲天,又何足惧哉!”
    韦明远了然地道:“原来你的意思是要我会同天下高手,共取白冲天。不行……这太不像个英雄所为了!”
    杜素琼冷笑一声道:“真正的英雄但知有人,不知有我,这才是豪杰胸襟。白冲天已经在江湖上留下无数血雨腥风,你一定要尽个人的力量去杀死他,才像是除害了!”
    韦明远理屈辞穷,沉吟半天道:“那么我该联合哪些人呢?”
    杜素琼道:“你刚才不是将方今的高手都数过了吗?这些人若是联起手来,白冲天纵是项羽再世,也难逃该下之围!”
    韦明远作色地道:“连‘雪海双凶’也在内?”
    杜素琼亦是凛然地道:“当然!除害与家仇孰轻孰重?你是个明白人,相信用不着我这个女流之辈来多作饶舌了!”
    韦明远见她脸上已浮起一层不预之色,心中觉得很是对她不起,连忙作揖道:“琼妹!
    你不要这么说,始信峰头,若不是仗着你的慧心巧智,我早已遭了毒手!对你的心机,我只有佩服,以后一切都听你的好不好?”
    杜素琼一掠秀发笑道:“我也不是要你什么都听我,只是有购时候,你为人过于方正忠厚,这固然是一种美德,但是处身在遍地荆棘的江湖,就不免要吃亏了!”
    计议已定,两人就开始商量行程。正派中人,请他们联手荡魔,正是帮助他们免受长白派的吞并,当然不成问题,比较困难的是“雪海双凶”,撇开宿怨不谈,就以他们平日行事,能否与正派中人联手尚不在可知之数!所以他们决定先去找“雪海双凶”。然此二人行踪无定,茫茫人海,寻找起来,是真谈何容易。
    二人只好一面走,一面打听。此事只能在暗中进行,若是明目张胆,又怕白冲天闻讯赶来加害,如此辗转月余,全无半点讯息。
    然而武林中又传出噩耗,离长白最近的关东“参帮”领袖莫长春,举家人口,连同门下十二个弟子,在一夜之间,为人屠杀殆尽,血地上大书:“不服者死!”四个大宇,方法笔迹,与“飞鹰”袭逸及“花溪隐侠”檀清风满门遇害,如出一辙。
    这一来大家算是真正地相信了白冲天的厉害。武当掌门松目亲传武林帖,广邀各派齐集武昌黄鹤楼一商。
    杜素琼对韦明远道:“师哥,我们漫无目的找‘雪海双凶’,无异大海捞针,不如到黄鹤楼一行,看看他们商量些什么对策!”
    韦明远自是赞成,两人遂取道直向湖楚而来。
    越大别山、过麻城,在十一月中旬,他们到达黄赃,预计再有两日光景,就可到达武昌,赶上黄鹤楼上大会。
    两人在黄赃城中找了一家店房,略事休息,随即叫了饭菜,正在用膳之际,忽然店伙计引了一个年轻武士进来!
    韦明远见来人器宇轩昂,眉目间正气昂然,断定他是正派门下,连忙抱拳起立。
    不想来人冷冷地一拱手问道:“台端可是‘幽灵’姬者前辈传韦明远见人家不但道出他的来历,而且语气颇为不深,心中十分奇怪!口里仍是很和气地道:“正是,不知兄台何以认得敝师兄妹贱名?”
    那人见他们承认了,脑上更浮起一层鄙夷之色,冷然地道:“幸会!幸会!在下‘点苍’弟子吴云龙,今日为敝门中一点事,特来向二位要一份公道!”
    韦明远一听这年轻人竟是‘点苍’第二代高手,与他兄长吴云麟,妹子吴云风合称为‘三灵’,颇负侠誉,忙道:“原来是吴二侠,久仰!久仰!令兄及令妹好!”
    他原是一片真心的问候,不想吴云龙将脸一沉,怒形于色,以悲愤的声音大声道:“你是明知故问,还是故意装糊涂?”
    韦明远满头雾水,莫名其妙地道:“在下与贤昆仲家未谋面,却是仰慕得紧,吴二侠此话,但不知是由问说起……”
    吴云龙哈哈长笑,悲声道:“‘天龙大侠’与‘天香娘子’在武林中是何等尊崇,却收了你们这两个不长进的弟子,泉下若有知,死当不瞑目!”
    韦明远被他一再相激,不由也薄有怒意道:“吴兄,在下因你乃名门弟子,一再相敬,阁下若再是如此出盲不逊,休怪我要不客气了!”
    吴云龙冷然道:“台端不必假仁假义,吴氏兄妹武功纵然不济,‘点苍三灵’却非贪生怕死之辈,家兄武功不如你,杀了他也没有关系,却不应该残了他四肢,又割了他的舌头……”
    韦明远一听,知道又是误会了,惊奇地道:“兄弟与社姑娘养疴于黄山始信蜂中,最近才闻讯前来参与黄鹤楼大会,与贤昆仲索无宿怨,吴大侠遭遇了什么,我们丝毫都不知情……”
    吴云龙冷笑地道:“我奇怪你们有本领做那种人神共愤的惨吴云龙储一个神情悲愤的玄衣女子越众而出,不问可知,她是“三灵”中的小妹妹吴云风。
    吴云龙厉声高叫道:“韦明远贼子,仗素琼贱婶,血债血还,你们还等什么!今日不叫你们溅血此地,就是我吴某人毕命当场!”
    杜素琼被他贼子、贱婶骂得心头人起,然也不去理他,只是环眼一顾四周,冷然道:
    “不知诸位中可有‘点苍’掌门人玉驾?”
    音调铿锵,声若金玉,吴云龙为之一怔,片刻之后,才再以鄙夷之神态,讪然道:“掌门人是何等尊贵身份,岂会轻易与你们卑劣贼子见面,你放心,任是刀山油锅,吴某照样可以奉陪接待!”
    位素琼夷然道:“掌门人不在,莫不是你们中的长辈死光了,要不然堂堂‘点苍’正派,怎会尽容你一个无知后辈在此狂吠!”
    吴云龙被骂得脸上一红,此时由人群中走出一个老者,步履从容,先向吴云龙沉声喝道:“云龙,你退下去!”
    吴云龙应声退下,老者才朝杜素琼微一额首道:“舍师任心切兄仇。是以出盲无状,望杜姑娘海涵!”
    杜素琼回他一福道:“不敢!请示前辈高名!”
    老者微一拂髯道:“老朽公孙楚,职掌‘点苍’刑堂,掌门人孙无害乃老朽大师兄,家师与‘天香娘子’曾有一面之交,因此请社姑娘不必以前辈相称,老朽实在不敢当!”
    杜素琼见公孙楚态度很是和易,途也客气地道:“家师与贵派素无渊源,江湖行走,以齿序尊,杜素琼何敢僭越!但不知老前辈聚集多人,意欲何为?”
    四周之人,闻言后略有一丝骚动,公孙楚连忙加以解释道:“今日‘点苍’门中,仅有老朽及云龙、云风兄妹二人,其余均为各大门派的朋友,乃为吾等作见证而来!”
    这时韦明远忍不住上前插嘴道:“但不知敝师兄妹犯了何罪,值得贵派公开邀约,更惊动了许多朋友,韦某实在迷惑得紧!”
    他因见四周各人,虽为前来见证,却都是敌意颇深,是以才有此问,同时也有用话将他们扣住之意。
    公孙楚见问,哈哈一笑道:“韦壮士是明知故问了,敝派门中弟子吴云林之事,壮士所知,应该比老朽更为详尽!”
    韦明远平静地道:“在下确然不明!”
    给孙楚冷笑道:“台端好利的嘴,难道那血帛不是阁下写的!”
    韦明远正色道:“笔迹虽然相像,但我从未曾写过!”
    公孙楚长笑道:“台端此言,不但不像‘幽灵’弟子,更不豫‘飞环铁剑’后人,大丈夫作事,敢作敢当……”
    韦明远拦住他道:“我确实没有做!从何承认起!”
    公孙楚亦道:“台端又非书法名家,难道还有人假冒笔迹不成?”
    韦明远认真地道:“正是!”
    公孙楚狂笑道:“台端把我们当小孩子了,此事诉之天下,恐亦无人能信,今日你著不交代个明白,休想全身而退!”
    韦明远略为作色道:“依前辈之意,我要如何才能交代明白?”
    公孙楚道:“你二人自残四肢,日后若查明你是冤枉的,‘点苍’门必倾全力缉获正凶,以代你等昭雪……”
    韦明远怒道:“前辈此举岂非强人所难!”
    公孙楚亦不放松地道:“你们若问心无愧,便该接受这个条件,因为那血帛上有你们的名字,而且笔迹相符,不过我看此事决不会另有他人,你还是早些承认算了,何必多费口舌!”
    韦明远怒道:“若是我不接受呢?”
    公孙楚大声道:“我们自有办法叫你们接受!”
    此时四围的人亦向前进逼一步,韦明远怒声道:“诸位见证人莫非有意插一手!”
    众人中越出一条中年汉子道:“此事证据宛然,阁下纵有苏秦张仪之舌,也无法自辩,对江湖凶残之徒,我等本除恶务尽之策!”
    韦明远眺目几裂,厉声道:“阁下何人?”
    “‘终南’古白水!”
    另一道人跨出道:“‘峻峭’知机子!”
    只有几个僧人,似是“少林”门下,仍维持不闻不问。
    韦明远仰天长笑道:“我只道正派中人,应该是光明磊落,见解非常的侠义辈,谁知你们比邪魔外道更不如!琼妹!看来今日我们惟有出手一搏了!”
    杜素琼默然无言,芳心中悲愤异常!
    忽地浮云掩至,星月无光,大地悲鸣!疾风劲吹!
    韦明远撤下背上铁剑,蓄势以待。
    尚未发言的吴云风突然挺剑上前道:“师叔,我先替大哥报仇!”
    说完一剑刺来,诡异之至,剑尖直奔韦明远胸口,离身尚有半尺,已觉剑气贬人,“点苍三灵”倒非浪得虚名!
    韦明远抽身避开正锋,然后掠剑磕开,身子亦借此跨出一步,横剑当胸,凛然道:“你走开,我韦明远堂堂男子,岂屑与妇人争斗!”
    吴云风却毫不放松,舞剑追上来道:“姓韦的,你少假仁假义!今日我非要你在妇人手下,饮剑而亡,是英雄的,你接我几招试试看!”
    一剑接一剑,招招不离要害,辛辣已极!
    韦明远却实在不愿与她争斗,一面躲,一面挡,却始终未曾还出一招,弄得狼狈异常。
    杜素琼看不过意了,硷然抽出剑来,挡在他身前道:“师兄,这一场交给我吧!”
    韦明远刚空出身来,背后金刃劈风已至,连忙滑步让开,吴云龙收势不住,欺身而进,长剑又已砍到,喝道:“狗贼,留下命来为我哥哥泄愤……”
    韦明远一再受逼,火从心起,一抖铁剑,舞成一片寒光,封注他的剑势,接上手厮杀开来!
    “点苍派”本以剑术著称,“三灵”更为其中之秀,是以吴云龙的一柄剑,直如万点银花,罩向他身上的每一处大穴!
    然而韦明远一柄铁剑先得乃父韦丹亲传,又得“天龙”姬子洛的指点,巴臻神化之境,出招浑奇博厚,更占以至大至刚之内力,从容挥舞迎敌,竟似十分轻松。
    另一边的社素琼与云风则又不同了,“天香娘子”为女子,她的剑法走的是刁钻险奇的路数,“天香甘四式”,尤为其中之最。杜素琼虽依遗签练习,但他天资聪颖,已能发挥十之八九。二人酣战至二十回合,社索琼纤手一变。一招“天雨续纷”剑尖化为干百点锋芒,竟不知哪点是虚,哪一点是实。
    吴云风但觉一阵眼花潦乱,撤剑回保不及,身上四处大穴,均为剑芒所触,手中剑再也握不佳,呛哪一声,落在地上。然而杜素琼用力却是恰到好处,剑尖只点住她的穴道,却丝毫不伤及她的皮肉。
    杜素琼一笑收剑,正容道:“天香门下,究竟是否好勇退杀之徒……令兄的事,希望你能好好地想清楚再说。”
    吴云风被点得站在那儿满脸羞愧,做声不得。公孙楚上来拍开她的穴道,沉着脸道:
    “退下来,你可真替师门争睑。”
    吴云风飞红着脸,在地上拾起剑来退至一旁。
    公孙楚却向杜素琼道:“社姑娘好剑术,老朽想领教几招!”
    杜素琼躬身优剑道:“老前辈何必客气,请拔剑赐教吧!”
    公孙楚不再作客套,拔下肩头长剑,信手一抡,他深沉的内力将剑身震得汪汪不绝!
    杜素琼瞧在眼里,立增成意,出手就是“天香剑式”中的精招“沉香缥渺”,剑芒划成一道波浪形的弧线,缓缓地向他的胸前退去,而且有一阵淡淡的香味随剑而散。
    公孙楚浸淫剑道数十载,如何不识得其中的厉害,退后数步,等剑势走尽,才喝出一声“好剑法!”
    然后手捏剑决,使出“点苍”镇派剑法,“摩云三十六番”。原来点苍山上多鹰,这“摩云三十六番”,全是由苍鹰搏击的姿势衍化出来的。但见一条灰色人影,翔舞半空,或拧或刺,皆是诡异之至!
    杜素琼却仍是沉着应战,“宝鼎烟浓”、“香雾氤氲”,使的尽是“天香剑”中之守招,剑光布成一道紧密的光幕。“天香娘子”绝代容华,她创的剑法适用于女子,发时皆能散出一阵淡蕴的香味,非兰非麝,高洁脱俗,惟“天香”二宇始足以名其品而传其神!
    公孙楚,望似略占上风,攻招特多,然而他的脸色却愈见凝重。因为他发现自己使尽了‘摩云十八番’冲的杀着,仍是无法突破杜素琼之剑幕,且两剑相交融之际,每被那种淡香引得心神杜素琼亦收剑浅笑道:“哪里!前辈松风水月胸襟,晚辈幸仗成全而已!”
    吴云风却满睑愤急地扑过来道:“师叔,我哥哥的仇,难道就此罢手不成?”
    公孙楚黯然道:“技不如人,夫复何言,只有以后遇上再说了……”
    说完回眼去看场中的吴云龙与韦明远一眼,眉头皱得更深了,沉着声音怒喝道:“云龙!下来吧!你的脸丢得还不够!”
    原来吴云龙心切兄仇,恨不能一剑将韦明远刺个对穿,所以招招狠毒,处处拼命。韦明远却无伤他之意,出剑但求自保,当初游刃有余,如此则一边形同疯虎,一边峙如泰岳,胜负早分,只是吴云龙不知进退而已!
    公孙楚一声断喝,吴云龙才心怀不甘地悻悻而退!
    公孙楚却满脸秋霜地对韦明远道:“韦朋友真好威风,舍师侄技不如你,你杀他不为过,如此一味戏弄,置我‘点苍’门于何地!”
    韦明远为了不想出手伤人,已是处处容忍,满腔气怒,再一听公孙楚的话,更是火上加油,大声道:“我没有伤你们中人,你们却一口咬定我,必欲报仇,我现在不伤你们门中人,却又放错了,难道你们自以为名门正派,就处处站得住理宇,韦某就一无是处了!”
    公孙楚被他一阵抢白,驳得张口结舌,半晌才道:“有不可杀……”
    韦明远气得大声向四周道:“你们说,今天是否我错了?”
    四周传来一片嗤嗤冷笑声,都没有人答话,似是对韦明远根本不屑一顾似的。
    韦明远处身一片冷笑中,觉得极为难堪窘迫,腹中满腔怨气,地外可泄,忍不住向四周大喝道:“你们都是混蛋!”
    一声骂毕,四同冷笑声骤歇,每个人的脸上都泛起怒色,连几个始终不言不笑的“少林”僧人也都朝前移了一步。
    一老僧授眉如霜,朗声道:“阿弥陀佛!韦施主此言不嫌有报名家风度么?”
    韦明远怨气仍未消尽,依然大声道:“谁是名家?你们才是名家!然而你们空负名门侠誉,也不过是一群是非不明,有目无珠的混蛋而已!”
    他连骂两声“混蛋”,群情更是鼓噪,有几人已是举手欲击,韦明远晒然一笑,毫不在意。
    那老僧用手势阻止了那些人,缓声道:“善哉!善哉!老油‘少林’涤尘,本来颇敬施主,现在却不得不为施主惋借,天龙高弟。韦大侠后人,竟是如此一个轻狂浮躁之辈!”
    韦明远屡受冤屈,气怒攻心,不由将他的谨厚之性尽泯,语调也一变为尖酸刻薄,鄙夷道:“你们既然以名门自许,我父亲‘飞环铁剑震中州’,受‘一怪’‘双凶’围攻而身故,你们为侠义辈主持公道没有?”
    涤尘合掌道:“‘少林’一向不介入武林是非恩怨!”
    韦明远尖刻地道:“那么大师今夜为‘点苍门’出头作证,却是为何?”
    涤尘一时为之语结,无盲可答。
    一旁的“崆峒”知机子却道:“你父亲的仇,自有你做儿子的出头,我们却未便多事,只是对于手段残狠之徒,却是不容多留!”
    韦明远回身朝指着他道:“你最混帐!你们派中金振宇,金振南双双死于白冲天之手,你不敢去找他报复,却尽拣软的欺负!”
    知机子被他说得恼羞成怒,劈手一掌击来骂道:“小辈,你欺人太甚!”
    韦明远手腕一翻,挥掌迎上,反而把知机子击退一步。
    其余各人见知机子出手不利,纷纷便待围攻,韦明远却激愤已极,手提处,掌心一片血红,大叫道:“上啊!你们名门大家,就会倚多为胜,来啊!我这‘太阳神抓’,就为的是杀尽你们这些假冒伪善之徒!”
    众人见他的掌心,在夜色中仍是冒着红光,灼灼耀目,想起“太阳神抓”之威,不由得不一个个心存快意却步不前,然而仍是虎视耽耽地围在四周,不肯放松!
    杜素琼却急忙奔至他身边,摇着他的膀子道:“师兄,不可以,姬老前辈传你‘太阳神抓’,是为了叫你报父仇及行侠仗义用的,这些人虽然对不起你,然而他们尚负侠誉,如何可以对他们使用!”
    韦明远废然一叹,将掌力对准身后丈许的一株大树击去。他虽然只剩下七成功力,“太阳神抓”仍是威力无涛,轰然一晌,那株直径尺许的枣树,齐腰而折,断处犹冒出袅袅清烟!看得周围诸人,一齐大惊失色!
    韦明远一挽杜素琼的胳臂,漠然道:“琼妹,我们走吧!”
    杜素琼无言地随着他去,四周的人屏息闪开,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出手拦截的!
    走了十几步,背后传来涤尘的声音!“韦施主请留步!”
    韦明远冷然回身道:“大师还有什么见教?”
    涤尘合计道:“施主‘太阳神抓’威力无双,但望少造杀孽,如前次对‘点苍’门人之事,切不可再为!”
    韦明远一听气又上来了,大声叫道:“我已经说过我没做,你为什么一定套在我身上!”
    涤尘脸色一转为鄙夷道:“施主神功在身,何必不敢承认!”
    韦明远怒声道:“你比他们都混帐!”
    他实在是被冤苦了,否则对这样一位高僧,他是不会如此出言无状的,果然涤尘的脸上现出了怒色道:“阿弥陀佛!老袖自问无能接‘太阳神抓’一击,今日除甘心受辱外,别无良策。然则普天之下,总尚有能接‘太阳神抓’之人,三日之后,黄鹤搂头‘少林’谨邀施主一会!”
    后面有人紧接着道:“点苍’义不容辞!”讲话的是公孙楚;“终南”算一份!”古自水出头了。
    “知机子誓报掌之仇!”“崆峒”也参加了!
    “峨媚’为雪清心师祖之仇!”讲话的是一俗家弟子。
    “‘昆仑’有幸附骥一会!”
    韦明远仰天长笑,内心悲愤已极:“哈哈……韦某人何幸,能同时得武林六大宗派宠邀,三日后韦明远即使溅血楼头。亦当不借一一赴!”
    说完拉着杜素琼,冲开夜色走了!
    涤尘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些调帐,低唱;直:“也许我们错了,今天是把他逼急了一点……”
    知机子不以为然地道:“笔迹无差,他自己都承认了。哪里还有出错!老师父就是多虑了,而且‘天龙’姬子洛行事历来正邪不分,晚年尤甚,韦丹虽属侠义道,刚惧自用,行事不留余地,在他们二人之影响下,他还能好得了哪里去!”
    涤尘低叹一声道:“逝者已矣!不去谈他们吧!我希望我们今面人,身形劲捷,走到被韦明远击断的大树旁,察看了一番,然后在黑面罩内,流出一声阴险的冷笑!假若有人能掀开他的面罩来看的话,就会发现那面罩下是一脸狞厉无比的笑容。
    客店中,韦明远与杜素琼相对愁坐。良久,韦明远长叹了一声,抑郁地说道:“我越来越不明白,这些自命为侠义的人,究竟是何居心,吴云麟的事,还可以原谅,因为笔迹与我相同,百口莫辩,我不杀吴云龙,难道又错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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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恩难酬白骨泪可到黄泉
    黄鹤楼在武昌汉阳门外,蛇山之上,面对着滚滚东流的长江,揽楼远眺,别是一番胜景。
    相传仙人吕纯阳,曾在楼头壁间,画一黄鹤,以为乞酒之酬,嗣后此鹤每逢客至,造飞下衔壶送脑,一时酒楼名声大噪,宾客云集,数载后,吕纯阳仙驾再临,举手一招,跨鹤登天而逝。“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搂。”之句,流诵千古,而此搂亦得不朽矣!
    这一日为“武当”掌门松月道长,假黄鹤楼广邀各大宗派好手,共商要务,是以一太早,江畔即为玄门习士所布满,武当弟子,无论俗道,均有职司,忙忙碌碌地来往迎宾。直到近午,楼头座位已无虚席,客人也到得差不多了!可是这些江湖豪客,不但没有谈笑风生,反之一个个脸色庄重,偶尔窃窃私语,也都声音绝小,而且脸上都流出一种企盼的神情,好似在等什么重要的人物似的!
    主座上除了“武当”掌门松月外,另有他的师叔无为道长。“昆仑”名宿钟二先生,“少林”涤坐大师,“峨媚金顶”侠尼天心,“峻峭”知非子,“点苍”掌门孙无害,“终南”柳长青等。
    其他尚有数人,虽在上次与韦明远出头邀约,却因为辈份所关,委屈在边座上去了!
    知机子与古白水不见踪迹涸为他们在前夜受人暗算身死,陈尸荒野,死法很是奇特,胸前若受重击,衣衫尽焦如火烁,身旁以血书大宇:“犯我者死”字迹,分明又是“天龙”传人韦明远!
    所以当一个武当弟子上楼来,在松月道长的耳畔轻轻说了一阵话后,松月脸色微微一动,站起宣布道:“来了!”
    楼下已有人唱名道:“‘太阳神’韦明远!‘天香玉女’杜素琼。”
    韦明远与杜素琼刚走到门口,听见他们的唱名,不由大吃一惊,这本是二人开玩笑时互取的名号,不知“武当派”的人何以知晓!当下韦明远立刻对那唱名的弟子问道:“方才兄台所报在下与杜姑娘的名号,系从何根据?”
    那人诧道:“二位远在数十文外不是先命尊价投帖,在下按帖唱名,未知有何不妥之处?”
    韦明远与杜素琼面面相舰,啼笑皆非。
    那弟子将名帖朝二人面前一递道:“名帖尚在,难道是我杜撰不成!”
    韦明远瞧那帖上并排两行字,与所唱报的丝毫不差,而且赫然又是自己笔迹,不由大吃一惊,忙问道:“那投帖的人呢?”
    “尊价投完帖后,即行离去,我们接待的是韦大侠与杜女侠,难道对尊价尚需接待……”
    韦明远不理他话中的莫落,依然急问道:“那投帖的人是什么样子?”
    “韦大使连尊价的样子都不清楚,我怎么会记得……”
    韦明远顿足道:“我子然一身哪有什么仆从!这人关系极大,怎么让他溜了,他往哪去的?”
    这时松月道长已在楼头现身,冷然道:“韦大侠杜女侠确是信人,既来赴会,不上楼一叙,却与门下弟子一味罗索则甚?”
    杜素琼一扯韦明远的衣襟道:“这人一直跟在我们身后,居然不露痕迹,可见心机武武功俱在我们之上,此刻要找也找不到了,还是先应付日前的处境为要!”
    韦明远无可奈何,只有朝松月一拱手道:“江湖小卒,辱承六大门派相邀,敬来践约。”
    松月道长也回了一稽首,漠然道:“二位请上楼。”
    韦明远也不在乎他的冷漠,与杜素琼二人并肩上了黄鹤楼,四座群豪并无一人起立相迎,而且投过来的,俱是恶毒的眼光。“千夫所指,不疾而死!”那滋味是不好受的!
    松月道长身为主人,仍是耐着性子,将他们迎到主座的空位上坐下,然后向四周朗声道:“本来贫道柬邀诸位,乃是为共商对付‘长白派’新任帮主白冲天之策,然而事起仓促,近日武林中又有一件重要的事,巫须解决的,现在人已到齐,就请各位提出一谈!”
    韦明远立刻站起来道:“各位所说的事,必是关于在下伤害‘点苍’吴云磷,韦明远敢对天盟誓,那事绝非我所为!”
    “歧烟”长老知非子站起来,愤然作色道:“那事绝非阁下所为,则敝师弟知机子与‘终南’古白水大侠之事又系何人所为?明人不做暗事……”
    韦明远听得莫名其妙,惊问道:“他二人怎么了?”
    知非子冷哼一声道:“怎么了!陈尸荒郊,而且又欣见阁下豪书再现!”
    韦明远一听,知道又让人栽了赃,不由得急道:“在下这三天来,未离黄赃旅睬一步,那店中伙计俱可为证,这事怎么又牵扯上我?”
    知子冷笑道:“阁下好利的嘴,那些俗人能看得让你韦大侠?再说,普天之下,还有第二人会‘太阳神抓’?我很奇怪,阁下敢在尸旁留名,却没有胆子在天下英豪面前承认!”
    韦明远更惊奇道:“他们伤在‘太阳神抓’下?”
    “胸前一击!衫上焦痕,除你韦大侠‘太阳神抓”之外,难道尚有第二人擅此等工夫?!”
    韦明远大声地道:“此人绝不是我.但我已有线索!”当下把有人代为投帖之事说了一遍。
    松月道长目注名帖,半晌道:“黄道绝不偏袒任何一方,韦大使何妨将此名帖当众再画一遍,他人学步,东施效绍,总有一点蛛丝马迹可寻!”
    韦明远把名帖再看了一遍,觉得这暗中陷害之人,心思之狠,方法之密,简直无懈可击,不由得长叹道:“不必再多此一举了,即使我自己写,也不会比它更像了,唯一的办法,请道长问令弟子,或许稍有端倪!”
    松月尚未开口,“终南”掌门柳长青已接口道:“阁下何必再弄玄虚,这种肤浅的障眼法,连三岁孩童都瞒不过,韦明远,你还是趁早认罪吧!”
    韦明远愤怒填鹰道:“你们认定是我所为的了!韦明远若非父仇未报,我就立即自绝于此,也好让你们负疚一生!”
    知非子却冷笑道:“你若不死我们才不得安宁,‘太阳神’‘天香玉女’好响亮的名头啊,扬名之道甚多,我就不明白你们何以要出此下策,引得人神所共愤!”
    韦明远知道再无可辩,索性将心一横道:“就算是我所为!血债血还,台端自己应该知道怎么办,问必还要旁人多作饶舌!
    杜素琼也是满睑悲愤地站起来道:“希望各位慎重行事,切莫轻举妄动,以使亲者痛,仇者快,我担保韦师哥绝未做那些事!”
    柳长青哈哈长笑道:“杜女侠,你的名字也在内,自顾尚且不暇,别再费心替令师兄洗刷了!我最难相信的是,韦明远并非当今绝世高手,人家问必要冒他的名字,学他的字迹呢?”
    韦明远气怒之极,厉声道:“琼妹,别再说了!这些人自命为侠义道,其实比猪狗还不如!今日若是不死,我发誓要真正做几件事情给他们看看,也让他们知道逼人上绝路该得何种后果!”
    大家见他出声谩骂,俱都愤怒得站起来,韦明远却视若无睹,朝四周退然一顾,惨笑道:“黄鹤楼千古胜景,韦明远虽死,却不愿做破坏名胜的罪人,江畔辽阔,正可一搏,走吧!”
    说完领先下楼,杜素琼默然相随,群豪一哄跟上。
    “少林”长老涤尘走在后面,合掌道:“阿弥陀佛!但愿我能相信他是无辜的!”
    “峨媚”侠尼天心在他身旁亦低声道:“我倒真相信他是无辜的,群情激愤,奈何!”
    两位高人,惟有相视一作苦笑!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昼夜呜咽的江水,翻着泥黄的浊浪,流去无数英雄豪杰的足迹,只留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作为后人们凭吊浩叹的资料。为酒余茶闲,平添无限感慨!
    今日,长江中黄色浊浪特别汹涌,拍击在岸边上,激起白色的泡沫,象征着又有一个年青的英雄要陨落了。韦明远被一大群人围在中间,显得异常的落寞,然而他毫无一丝怯懦,夷然地问道:“已经到地头了,各位是准备单打呢,还是群殴?”
    以他的年纪,说这种话似是狂妄一点,然而“天龙”姬子洛英名盖宇内,“飞环铁剑震中州”韦丹当世豪侠!他学兼两家之长,以身份而论,他够资格说这种话的!
    群雄互相对望了一眼,“太阳神抓”之威众所周知,谁也没有把握敢说单独接得下。
    “峻峭”知非子心针最工,略一沉吟道:“三日前六大门派均有人向阁下邀约,因此今日每派至少都会有一人接待你的,我看对手干脆由你自己挑选,这样算看得起你韦大侠了!
    四周人群闻言后,略微起了阵骚动,佩服知非子的心思,也有人摇头不以为然!
    韦明远功力再强,到底年纪太轻,若是由各派自行派人出战,颜面侦关,他们绝不好意思叫老一辈的人下场,令韦明远自抉对手,凭年轻气做,他倒是一定会选最强的!
    韦明远眼睛紧盯住他看了一眼,这年青人智慧超人,已把他的心思洞悉无遗,沉声道:
    “你是所有人中最坏的一个,韦明远不才,愿意先挑你独斗一场,设若侥幸得保不死,再一起领教其余五派高手!方法是你想出来的,阁下大概不至于说了不算吧!”
    知非子没想到韦明远第一个就找上了他,心中虽不免略存怯意,众目睽睽之下,怎么也丢不起这个人,所以只好装作爽朗地大笑道:“好!好!老夫有幸,先领教‘飞环铁剑’家传绝学!”
    他实在是怕“太阳神抓”,是以在对手之前,想先拿话将韦明远扣死,心计之深,实罕有其匹!
    韦明远却神光湛然地长笑道:“老贼!我还不屑用‘太阳神抓’对付你呢!上吧!”
    知非子被他说得满脸飞红,狂喝道:“无知小辈,你太目中无人了!”
    说完一抖手中钢拐,盖天扑地而至。
    知非子的铁拐在兵器中称李公拐,纯钢制就,沉重无比,他本人身列“崆峒”高手,功力自是深厚,拐影如山,隐含风雷之声,呼呼霍霍,形势确是惊人之至!
    然而韦明远仅仗手中铁剑,居然敢与他的拐杖硬接硬架,而且不露败象,尤足令人惊异!
    酣斗至五十合,韦明远由于功力减退三成,渐有手酸之感,而知非子仍是后劲无穷。
    突然韦明远想起了等一下尚有五大门派要斗,想起了师门与父亲当年院风云的英雄岁月,不由激起万丈豪情。奋力一剑击退了知非子的钢拐,喝道:“你注意,韦某的第二样家传武学要出手了!”
    语毕,在指上纳下“二相钢环”,比在手中!
    “飞环铣剑”!在江湖上盛传其剑,罕闻其环,知非子在心中严密戒备,口仍轻松地道:“铁剑平平,环也不见得高明到哪,韦丹当年浪得虚名,轮到他的后人,却更不济了!”
    韦明远阴沉地道:“你且慢得意,等下就可分晓到底是谁浪得虚名!”
    真力提足,那一枚铁黑色的指环缓缓升起,仿佛有人托着似地,直向知非子的面前飞去!
    知非子见那钢环来势虽缓,暗劲却强劲异常,不敢怠慢,忙举铁拐,蓄势以备一击!
    韦明远却日含厉笑,从容而立。
    铁环飞至知非子半丈远近,势于突然加速,挟着尖锐的破空之亩,电射而至,知非子大喝一声举拐击去!每一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这一拐击得其准无比,可是他们意料中的叮然一声却未曾出现!
    最吃惊的是知非子本人,他以为赌准的一拐击出,那校指环竟是一个幻影,应拐化为乌有,抗力全无,念头尚未转过来,胸前骤感巨痛,苦练二十年的玄门气功,居然完全无效,那校飞环端正地嵌在上面,狂吼一声,李公拐呛哪脱手,人也随着塔然倒下韦明远冷然地上前在他胸前拔出指环道:“要是被你躲开,这‘二相钢环’还够资格与铁剑同震中州?我击你前胸,为的是惩你心计太工!”
    知非子满眼狠毒地望他,很想起来给他一掌,可是全身疲软,全无一丝力气,他知道这一身功力全废了!
    “少林”涤尘大师合掌道:“善哉!善哉!韦施主手法之妙,堪称空前,寓幻于实,化实为无,深得二相之诗,只是手段大狠一占?”
    韦明远凛然道:“我只取他功力,若是他李公拐胜了,韦明远所失岂仅性命,恐全尸亦为难保,大师何独怪我!”
    他说的是事实,涤尘闭口无言。
    有“武当’门下将知非子抬开将息,韦明远镇定道:“在下敬请五大派高手下场一博!”
    他说得豪气干云,四下无不动容。
    “当年我见过他的父亲,好像还没有他这份豪情!”这是一个武林前辈出自真心的低赞。
    “过满则溢,过刚则折,唉!年青人!”这是另一个前辈的感叹。
    公孙楚走出一步:“老夫候教!”
    “昆仑”钟二先生亦走出一步道:“老朽代表敝派践约”
    “终南”的柳长青也出来了!
    这三个举世瞩目的高手联合对付一个青年人,该是一桩盛举,韦明远是值得自豪的了,可是他不满足,木然地瞟了他们一眼,依旧静立仁候,因为尚有两派人未出场!
    涤尘大师宣了一声佛号,突然道:“‘少林’退出此约!”
    侠尼天心也跟道:“‘峨媚’亦不参与此事!”
    临阵退约,本是很不光彩之事,然因提出的是两位众所敬仰的空门高人,大家不会认为他们是出于怯懦,反而是认为他们不屑于参加群斗,因此不但韦明远不解,连已出场的三人亦均勃然色变,以为“少林”与“峨媚”是存心在扫他们的脸皮!
    韦明远做拱一下手道:“二位莫非是认为在下不值一顾?”
    涤尘大师摇头合掌道:“非也,老袖与天心师太极愿相信施主是受人所害,因此不参与此场比斗!施主千万不可误会!”
    此言一出,场中三人脸上的悼悼之色才消淡下去,意见不同,当然不能强人所难,韦明远却感激之至,深深地留折弯腰,至情流露地道:“晚辈敬请二位相知之德!只要这世上尚有人明白我身受冤屈,晚辈虽死而无怨,只是昔日清心前辈之事……”
    侠尼天心平静地道:“敝师祖之事,已有门中弟子相告,彼时施主不知白冲天冒充‘幽灵’,师命难违,自是怪不得施主!”
    韦明远再打一躬:“晚辈刻骨铭心,只憾无以为报!”
    此时公孙楚已经不耐烦地道:“韦朋友假若没有别的事,就请开始罢!”
    突然“睦踊”掌门“追风剑客”孔依萍排众而出道:“‘少林’‘峨媚’不参加,老朽愿意补缺,韦大侠能接受吗?”
    他师弟知机子与知非子一死一伤,身为掌门,当然无法不闻不问,是以不顾身份提出这个要求。
    韦明远抱定必死之心,对多一人少一人根本不在乎,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声:“可以!”
    杜素琼却娇躯一飘,进入场中道:“我想帮师哥共接你们一场,不算倚多为胜吧?”
    四个老人脸上一红,柳长青勉强道:“‘龙’‘天香’不分家,杜女侠当然可以参加,假若女侠是认为我们人多的话,一个个地来也行!”
    杜素琼道:“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想与家师兄同进退而已!
    不想韦明远突然道:“不行!琼妹,你回去!我不要你帮助我!”
    杜素琼秀目含泪,急道:“师哥,你……”
    这一番话说得情深义重,杜素琼忍泪悲声问道:“什么事?”
    “取‘雪海双凶’之头,为我父亲报仇,这件事我是一生的心愿,只有委托你了!”
    杜素琼一掠额前秀发道:“你身死之后,他们会放过我吗?”
    柳长青傲然一笑:“一个女流之辈,我们还没有放在心上!”
    韦明远不理他折辱之意,只是瞪着他道:“你这话算得数吗?”
    “少林”涤尘突然在一边道:“老袖愿意负责杜女侠安全!”
    韦明远回身一揖道:“琼妹,你退下去吧!你活着比我死去重要多了!”
    杜素琼任他握手温存片刻,毅然地抽回手。
    “师哥!我听你的话,为你活着!你若死了,我不但会替你了却心事,而且也会替你报仇,扰得他们四大门派永无宁日,也让他们知道一个女流之辈会有多大能力!”
    咬牙抽身而退,眼中满是杀机。
    侠尼天心合掌道:“阿弥陀佛,冤孽!冤孽!冤家直解不宜结,但愿这是你杜女侠的一时气愤之言!”
    杜素琼默然不语,仇恨之意未灭!
    韦明远此时却似愤怒之极,仰天长啸道:“屠龙屠狗成何事?学书学剑酬素志。男儿有泪不轻流,皆因未到伤心时。韦明远今日有口莫辩,欲哭无泪,皆是承各位之赐,你们还等什么?赴快上吧!”
    长歌当哭,热血沸腾,听得众人俱皆一楞,连场中的四个人,也都迟迟地没有出手!
    “追风剑客”孔依萍生伯大家变了心意,忙道:“羞刀难如鞘,错也只有错到底了!”
    说完迎面一掌推去!韦明远已经拼着不要命了!提足十成功力,举掌迎上,砰然一响,他自己震得浑身发颤,孔依萍却连退三步,才拿桩站住,喘息着道:“纵虎容易擒虎难,各位还等什么?”
    其余三人也不再犹疑,每影如山,交互攻至,韦明远亦尽情地展开家传武技与“幽灵谷”中所学,战成一片!
    这四人有的是一门之长,有的是派中精英,功力深厚,招势凌厉,韦明远纵有通夭之能,也架不住,幸而他是杀红了眼,用的俱是舍命的打法,才使四人略有顾忌。
    在几合之后,柳长青一掌击中他的后背,韦明远但觉嗓子一甜,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跌坐地上,这四人到底是名家身份,没有赶尽杀绝,只是围站在四周,提防他逃逸。
    孔依萍鄙夷地撩拨道:“天龙传人,铁剑虎子,你的威风到哪儿了?是英雄好汉就该站起来呀,别坐在地上装死!”
    他是气怒韦明远当众废了知非子,予“腔蛹”绝大侮辱,所以出言尖刻,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
    韦明远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突地大喝一声,“太阳神抓”聚足余威,朝着四人发去!
    一股灼热劲道猛扫而至,柳长青首当其冲,硕大的身躯被击得向后直飞,叭隧一声落下,胸前焦黑了一大块,顿告毙命。
    钟二先生亦因距离较近,一条左臂应声而折。
    孔依萍与公孙楚被逼退了三四步,狼狈不堪。
    韦明远自己则再吐了一口鲜血,脸如淡金,周身力已平尽,一股求生的意志支持着未倒下来,反身向江畔走去,脚下跟路几不能成步!
    孔依萍与公孙楚朝地上望了一眼,柳长青的尸体激起他们同仇敌情之心,不约而同地拔步追上。
    韦明远已将走到江边,背后两股狂飘骤至,夹以孔依萍苍老的声音,疯狂而愤怒地喝道:“心狠手辣的小辈,你往哪儿逃!”
    韦明远想躲也躲不了,背后又受了一下重击。
    带着铁剑,带着飞环,带着一颗愤怒而仇恨的心,带着一身绝艺,也带着一身重创,直向江中落去!
    江水掀起一阵巨浪,黄色的水波将他吞没了。
    周围的人静悄悄地看着,没有一丝声息,一个年青的高手陨落了,他们的心中有惋借,也有着一丝内疚。
    “阿弥陀佛!”
    涤尘大师与侠尼天心同宣了一声佛号,只有这两位佛门高人的脸上是平静的,他们的内心呢?
    杜素琼极为冷漠地望了每一个人一眼,似乎要记住每一张脸的样子,然后缓缓地离去,没有一个人阻拦她!
    江水奔腾着,呜咽着。
    “你唱我也唱,都唱长江好荒凉,你说神龙一条像长江,我说他满身都是窟窿疮……”
    寒夜,有舟子在江上悲歌。
    夜雨露微,偶有孤舟行于江上,桅上挂着一盏盏缀淡的红灯,似萤火般的闪烁不定。
    江畔忙立着一个面罩黑纱,身穿黑衣的身影,对着茫茫无际的江水,幽幽地说道:“你安息吧!你是该死的,因为你若不死,我就无法活一厂去了,所以我要用你的名字,你的笔迹,将你通死。然而你不会真正死的,因为我还会继续用你的名字,你的笔迹活下去!”
    说完又在江畔默立片刻,才像一只黑色的夜策,突然地高飞拔起,几个转拆,消失在暗空中了!
    说完迎面一掌推去!韦明远已经拼着不要命了!提足十成功力,举掌迎上.砰然一响,他自己震得浑身发颤,孔依萍却连退三步,才拿桩站住,喘息着道:“纵虎容易擒虎难,各位还等什么?”
    其余三人也不再犹疑,每影如山,交互攻至,韦明远亦尽情地展开家传武技与“幽灵谷”中所学,战成一片!
    这四人有的是一门之长,有的是派中精英,功力深厚,招势凌厉,韦明远纵有通天之能,也架不住,幸而他是杀红了眼,用的俱是舍命的打法,才使四人略有顾忌。
    甘几合之后,柳长青一掌击中他的后背,韦明远但觉嗓子一甜,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跌坐地上,这四人到底是名家身份,没有赶尽杀绝,只是围站在四周,提防他逃逸。
    孔依萍鄙夷地撩拨道:“天龙传人,铁剑虎子,你的威风到哪儿了?是英雄好汉就该站起来呀,别坐在地上装死!”
    他是气怒韦明远当众废了知非子,予“崆峒”绝大侮辱,所以出言尖刻,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
    韦明远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突地大喝一声,“太阳神抓”聚足余威,朝着四人发去!
    一股灼热劲道猛扫而至,柳长青首当其冲,硕大的身躯被击得向后直飞,叭挞一声落下,胸前焦黑了一大块,顿告毙命。
    钟二先生亦因距离较近,一条左臂应声而折。
    孔依萍与公孙楚被逼退了三四步,狼狈不堪。
    韦明远自己则再吐了一口鲜血,睑如淡金,周身力已用尽,一股求生的意志支持着未倒下来,反身向江畔走去,脚下跪路几不能成步!
    孔依萍与公孙楚朝地上望了一眼,柳长青的尸体激起他们同仇敌汽之心,不约而同地拔步追上。
    韦明远已将走到江边,背后两股狂飘骤至,夹以孔依萍苍老的声音,疯狂而愤怒地喝道:“心狠手辣的小辈,你往哪儿逃!”
    韦明远想躲也躲不了,背后又受了一下重击。
    带着铁剑,带着飞环,带着一颗愤怒而仇恨的心,带着一身绝艺,也带着一身重创,直向江中落去!
    江水掀起一阵巨浪,黄色的水波将他吞没了。
    周围的人静悄悄地看着,没有一丝声息,一个年青的高手陨落了,他们的心中有惋惜,也有着一丝内疚。
    “阿弥陀佛!”
    涤尘大师与快尼天心同宣了一声佛号,只有这两位佛门高人的脸上是平静的,他们的内心呢?
    杜素琼极为冷漠地望了每一个人一眼,似乎要记住每一张脸的样子,然后缓缓地离去,没有一个人阻拦她!
    江水奔腾着,呜咽着。
    “你唱我也唱,都唱长江好荒凉,你说神龙一条像长江,我说他满身都是窟窿疮……”
    寒夜,有舟子在江上悲歌。
    夜雨露微,偶有孤舟行于江上,桅上挂着一盏盏潞淡的红灯,似萤火般的闪烁不定。
    江畔伫立着一个面罩黑纱,身穿黑衣的身影,对着茫茫无际的江水,幽幽地说道:“你安息吧!你是该死的,因为你若不死,我就无法活下去了,所以我要用你的名字,你的笔迹,将你逼死。然而你不会真正死的,因为我还会继续用你的名字,你的笔迹活下去!
    说完又在江畔默立片刻,才像一只黑色的夜粟,突然地高飞拔起,几个转折,消失在晴空中了!什么结果来,然而白冲天也没有计么特殊的行动。
    江湖上似乎是平静了,然而明白的人知道,这一阵出奇的平静,正在酝酿着轩然大波。
    果然在黄鹤楼会后约有半年,“点书派”高手公孙楚半夜暴毙于云南大理的家中,死状奇突,周身发黑,仅胸前有一血红手印,似中了绝毒的掌力而死!
    尸旁留下一张红色名帖仅书“太阳神”韦明远六字.韦明远曾在半年前以重创之躯,再受公孙楚与孔依萍各一掌击落江中,应是必死无疑,死人岂能复活!
    再过一月,“峻峭”掌门孔依萍又是同样地暴毙。
    这一来证实韦明远确未身死,而且开始报复昔日围攻之仇,敏感的人马上意识到下一个暴毙的人将是“昆仑”长老钟二先生,然而钟二先生,自武昌江畔断臂后,即告隐居,莫知其所踪。
    怪事又传,几乎在“追风剑客”身死之同一日,关外“长白派”总坛为人闯进,帮主白冲天不在,此闯入者为一黑衣蒙面少年,手使铁剑,几乎屠尽帮中好手,末后血手留名,赫然又是韦明远!
    昆仑长白,天南地北,两下相距万里。韦明远即使两肋生翅,也不能在一夜之间赶到,是以这其间定有另一人假冒韦明远,然两地留名,笔迹如出一人之手。
    孰真?孰假?扑朔迷离.令人满头雾水。
    且不提江湖中血雨腥风,疑云重重,只说“长白帮主”白冲天,事变之日,不在总坛,又在何处?
    他正在浙江雁荡山中,紧踢于一人身后,此人身材高大,装束虽是山模村老,行踪却颇为矫健,正是受伤于七宝寺中的“神钩铁掌”许狂夫。
    他一路翻山越岭而行,逐渐来至山颠一个湖泊之畔,极目四寻,终于给他发现了一所小茅居,背峰而建,面湖而筑,景色十分幽谁。
    许狂夫轻轻地自语道:“是了!一定是这里了!”
    他毫不犹豫地直向茅屋走去,相距尚有十余丈,即似是不及待他高声大喊道:“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深山来旧友,何以慰我心!胡四哥,我不相信你没有看见我!”
    茅屋门一开,探出一张陪首砂目的老脸,亦正是“幽灵谷”中,死里逃生的“铁扇赛诸葛”胡子玉。
    两个老友再次相逢,都是十分激动,四只手紧握在一起,久久还是舍不得分开!
    相对无语良久,还是胡子五首先问道:“许贤弟,难为你怎么又找到这来了?”
    许狂夫激动地道:“四哥!你记不记得,四十年前,我们联抉共闯江湖之时,一日为了猎雁来到此地,你曾说过:有朝我厌倦江湖,便结庐此间,青山绿水。相伴终老,当时我便记在心中,七宝守我养好伤,听说你逃出了白冲天之手,便到处找你,前些日子心中一动,忽然想到此地,便找来了!”
    胡子玉苦笑一声道:“茅庐虽结,却非归隐,江湖子弟江湖老,我几曾厌倦了江湖,实在是被逼得无处安身,才躲到这里来了!”
    许狂夫忙劝解他道:“老骤伏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四哥!你问至于那样惨!从面色看,你武功又精进了不少!”
    胡子玉长叹道:“那有什么用,白冲天一柄‘拈花玉手”,得尽天下之利!”
    许狂夫也忧愁地道“当真无法对付他了吗?我一想起袭二哥的血仇,胸中就激动得热血沸腾,像有一把火在烧似的……”
    胡子王笑道:“贤弟,你还是那个急脾气,不要慌,这一年来,要用了许多心思,总算摸出了一点门道。”
    许狂夫急忙问道:“是什么门道?”
    胡子玉插手道:“不忙,不忙!我茅屋中尚有‘瓮头春’一榴,腊雁几只,我们进去一面吃一面慢慢谈吧!”
    许狂夫性子虽瀑,急惊风遇见慢郎中,碰着了温吞水似的胡子玉,也是无法,只好跟他进了茅屋。
    胡子玉果然搬出酒菜来,放在桌上,殷勤地向他劝饮,更絮絮四四地问他别后情况,绝口不提刚才的事。
    许狂夫喝了几杯闷酒,到底按捺不住,道:“胡四哥……”
    胡子玉叹着气道:“老弟‘你真是慢性子,这事我只有九成把握!”
    许狂夫急道:“一成把握也要试啊!到底是什么?”
    胡子玉道:“你知道‘天香三宝’……”
    许狂夫插嘴道:“是啊!除‘拈花五手’外,其余二宝都在你手中!”
    胡子玉微笑道:“不错!三宝互克,‘驻颜丹’我不清楚,那‘夺命黄蜂’的确可以克制‘拈花玉手’!我研究过了,只有一些小作用不明。”
    许狂夫跳起来喜道:“真的,那我们可以不惧日冲天了,袭二哥的血仇也昭雪有日,哈……我真高兴极了!”
    胡子玉也陪着大笑,两人又说了许多高兴的话,很快地,一缸酒,满桌菜,几乎风卷残云一扫而光!
    胡子玉趁着酒兴道:“贤弟,我干脆带你到藏宝之处去看看,再者也可以让你见识见识,‘夺命黄蜂’的威力究竟有多大!”
    许狂夫道:“原来你宝物不再藏在靴子底下了!”
    胡子玉道:“上次差一点让白冲天摸了去,我可学乖了,这次我待别找了一个隐僻的地方收藏宝物!”
    说着取了一根火折子道:“走吧!”
    许狂夫跟着他出了茅屋,走到山边,那有一个岩洞,胡子玉,获亮了火折就与许狂夫一起钻了进去。
    洞中的路很曲折,又很暗,仗着火折的光,他们才能照着前进,走了约有顿饭时分,洞穴仍未走尽。
    “四哥!到底还有多远呀?”
    胡子玉不去理他,却在侧耳静听声息。果然不久之后,洞的另一边,传来一阵怒吼声。
    胡子玉突然纵声大笑,满是得意地道:“任你白冲天奸似鬼,也要喝老夫的洗脚水……”
    许狂夫惊道:“白冲天……”
    胡子玉继续道:“当然是白冲天,我虽然看不见他,但却算得准他必会镊你身后而来,否则还能称为‘铁肩赛诸葛’……”
    他又笑了一阵才道:“所以我故意说了一番,‘夺命黄蜂’的鬼话,使他心动,再藉看宝之由,将他引进这九曲迷魂古洞之中。白冲天绰号‘白鹰’,恐也难逃镣羽之厄,哈……
    胡子玉人虽老但心计不老!”
    许狂夫与之相对大笑,笑声几乎震透山壁,直达于九霄。
    许狂夫与胡子玉在洞中狂笑良久,方才煞位笑声。
    许狂夫突然不解地问道:“胡四哥,你怎敢确定中伏之人,必是白冲天无疑?”
    胡子玉微笑着道:“贤弟,以你的功夫,再加上愚兄的这份听觉,能被缀在身后而不露形迹,放眼今世,除白冲天绝无他人!”
    许狂夫略一思索,也觉得他的话颇有道理,不由得满心喜悦,面上露出钦佩之色道:
    “四哥!我真佩服你,短短一年之中,不但被你研究出‘夺命黄蜂’之用法,更能设上这等巧绝之埋伏。”
    胡子玉不待他说完,即已打断话头道:“兄弟,你这话可真抬举我了,愚兄不过略精心计,哪有这大能耐,‘夺命黄蜂’我虽知它具有生克之功,然仅此一具,我怎敢将它拆开来详细研究,方才之言,完全是放布疑阵,为的就是引你身后之人入伏。至于这古洞,也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所设,我不过因势加以利用罢了。”
    说到此处,稍作停顿,才又道:“这洞中除了有奇门八封变化外,另票有一种地底阴寒之气,任是武功再高之人,吸入肺腑,不出十天,必至功力尽失,萎顿而死,白冲天身上必携有‘拈花玉手’,十天之后,你我再至此洞中将它取出,斯时‘天香三宝’,齐集一身,放眼今世,已无人足与我相抗桔矢!”
    言罢又是纵声大笑,足见心中得意之极。
    果然远处传来的怒吼声,已稍见微弱,同时洞壁也起了“砰砰”的撞击声,震得壁墙微动。
    许狂夫担心地道:“白冲天大概是在用掌力去墙了,会不会被他破墙而去?这山洞深不深?我倒是有些不放心!”
    胡子玉道:“贤弟大可不必为此费神,自冲天深入埋伏,正在山腹之中,纵然他能打穿一两座洞壁,仍难出优,除非他是金刚再世,罗汉重生,能一直打出这重深山去!”
    说着仍由胡子玉在前领路,二人摸索着出了山洞。
    乍遇天光,许狂夫猛吸了几口朝气,觉得心神为之一畅,突然他又想起一件事,忙问胡子玉道:“四哥,那洞中既有着阴毒之气,你我方才……”
    胡子玉已明白他的意思,笑着打断他的话头道:“贤弟不必操心中毒,我早在‘瓮头春’中放了解药,不然何以要先拖你喝酒呢?且喜巨寇不日优诛,袭二哥的血仇,也可得一雪,瓮中尚有余沥,你我再来一醉吧!”
    许狂夫此时心中对胡子玉之佩眼,可谓无以复加,相与大笑不止,同四至茅屋中痛饮起来!
    同时许狂夫也将这年来江湖上所发生的许多大事,一一说给胡子玉听,讲到韦明远在武昌被逼落江中时,“铁康赛诸葛”又是欣然大笑道:“这年轻人也死了!我别足之仇亦告乎雪,只是可借他未死于我三封柬帖之下,徒然花费我一番心血!”
    许狂夫对韦明远印象甚佳,对胡子玉此等快意私仇之心意,微感不挥,所以立刻就接嘴道:“四哥,你且慢得意,那小伙子不但没死,而且又出现了,不但出现了,居然一连出现了两个,我虽然不知哪一个是真,但两者之间,必有一个是他!”
    胡子玉诧异地道:“此话怎说?”
    许狂夫又将今日江湖所盛传之事说了一遍。
    胡子玉听罢,皱眉思索半晌,才敞声笑道:“说出来也许你不能相信,韦明远身受重伤,盛冬之际,跌落江中,必死无疑,那两个韦明远都是假的。”
    许狂夫跳起来道“假的!那几处留宇,字迹分毫不差……”
    胡子玉道:“韦明远生前人家就冒他之名,学他之宇,人死之后,安知死后人家不会冒他之名,学他之宇令其复生!”
    许狂夫摇头道:“我依然难以相信……”
    胡子玉道:“你必须相信,韦明远死无置疑,倒是为白冲天掷下始信峰的‘五湖龙女’萧循可能没有死,而且另有遇合……”
    许狂夫怀疑地道:“你的意思是说,韦明远生前杀人留名之事,都是萧姑娘所为,你有什么依凭呢?”
    胡子玉沉着地分析道:“正如大家所想,韦明远不是书法名家,学他的宇自是不难,然必须是与他颇为接近的人,萧湄有此可能,也有此动机,不过‘点苍三灵’之长吴云鳞,‘歧蛔’知机子,‘终南’古白水俱非庸手,萧循的功夫实不足杀此三人,我说她另有过遇合,正是根据这一原因而下的揣测……”
    许狂夫有点相信了,却又有点不信:“她此举动机何在?”
    “韦明远已不见容干白冲天及‘雪海双凶’,声鹤楼之事发生后,更不见容于各名门正派。天下虽大,却无容身之处,即使不为人逼死,亦必将抑郁以终……”
    “为什么?她对韦明远不是一往情深……”
    胡子王笑着道:“妒!正所谓爱之深则恨之切,必欲杀之而甘心。唉!最难测妇人心!
    幸而你我都是貌赛张飞,没有佳人青睬!否则恐怕亦是早作风流之鬼,活不到现在了。”
    许狂夫摇头太息,现在他是真情了,心中颇为韦明远之早天难过,微带伤感地道:么另一人当是‘天香玉女’杜素琼了。”
    胡子玉点头道:“贤弟心思亦大有进步,这一猜对极了,西边闹事的是杜素琼,夜阑‘长白’总坛的是萧湄,她这次倒不是为了韦明远,而是替她兄长‘五湖龙王’萧之羽雪仇而去,然二人心中都未忘韦明远,是以皆用了韦明远之名,这小伙子人虽死了,却仍能活在两个美女心中,倒也不虚此生了……”
    许在夫摇首惋息,胡子王笑语疵谐,二人都在心神疏荡之际,都没有注意到茅篷外有一个人影呆然木立,形同化石,眼中却禁不住直往下流泪,他以只能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喃喃地吟道“思难酬白骨,泪可到黄泉……”
    然后身形就如同幽灵般的消失了。
    这人正是在黄鹤楼下坠江的韦明远,他重伤落水,幸尚有知觉,用力屏息口鼻,是以不曾灌进江水,时间一久,身上伤痛难忍,江水奇寒,遂晕绝过去。
    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精雅的小屋之中,旁边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在看着他。
    韦明远张口。正想说话,那小姑娘却面上一红,回头跑了出,幸而不久之后,又有一个老者,满脸慈和,进来之后,先朝韦明远端详了半天,才慈笑着道:“恭喜韦相公,你已经恢复多半了!”
    韦明远翻身正欲坐起行礼,不想四肢却软弱无力,连动一下都没有办法,老者却已摇手道:“韦相公不必多礼,渔夫们将你从江中捞上来之时,你心脉全散,离死不远,幸而老夫略诸医道,再加上药物也还趁手,所以尚能将你救回来,当然韦相公本身票赋深厚是最大的原因,现在我点了你的疲软穴,就是令你不能多动,才可以安心养伤,所以你不必守那些俗套了!”
    丰明远只好在床上点头感激道:“小子身受老夫活命重思,不知何以为报,老丈如何得知贱姓?更请告示老支名号,以便日后……”
    老者摇手阻止他说话道:“不忙!‘你还是先安心将息,一切以后再说!”
    说着又点了一下头便出去了!韦明远对此一老一少的奇怪行径,更是莫名其妙,不过想到人家将他从鬼门关上救回来,当然绝无恶意,遂也闭目睡着了!
    当他再次醒来,已是红烛高烧,夜色满窗。
    灯旁映着一张亦喜亦喧的小脸,一双眼睛似秋夜的朗星闪烁,正是日间那惊鸿一瞥的女孩子。
    此刻她已无初见时的羞涩之态,双手捧着一只精致的瓷碗,浅语轻柔,低低地道:“我这样叫你好不好,我爷爷说我该叫你韦叔叔,可是我……我觉得怪别扭的!”
    一派天真,娇憨可人,韦明远虽然是满腹狐疑,一腔心事,也不禁被她逗笑了,回答道:“悉听姑娘尊意,本来我年纪不大,哪里敢妄称上辈!”望的心情,露出一丝谈淡的笑意来!
    那姑娘却大为高兴,笑着道:“看你哪像个大人的样子,几句……”
    高兴的话一听,就笑得什么似的,其实我倒希望你病着,我天天侍候你……”
    韦明远心中一动,突然想起来道:“这十几天来,我一定累了姑娘不少!”
    姑娘垂下眼帘,露出两排乌黑光亮的长睫毛道:“也没什么,只不过每天喂你吃药……”
    说到这儿,她突然一跳脚道:“啊呀,我只顾说话,忘了这东西了!”
    说着把手中的瓷碗一举道:“这是参汤,是真正的长白老参,爷爷说你体力亏损过多,必须要好好的补充一下,趁着还热。我喂你吃吧!”
    韦明远虽然不愿意由一个女孩子喂着吃东西,可是四肢不能动弹,只好由她用一把银匙,将参汤一口口地喂着吃下,直到完全吃完了一,他才感激地说道:“如此相烦妨娘,实令我心中不安!”
    姑娘却微红着脸道:“不要客气了,我家又没有别人,你自己一不能动,总不能要我爷爷来喂你,他老人家除了采药诊脉,什么事都还不是我,喂药还好,熬药可麻烦呢,火不能大,又不能小,时间不足药力不发,过久了又走了量,一个多时辰,眼不眨地瞪着药炉子,那才闯入呢……”
    说着发现韦明远脸上有歉咎之色,忙道:“你别多心,我只是想说药熬得不容易,可没有一点本耐烦,每天看着你气色好转,我比什么都快活!”
    她说得异常诚恳,足见心胸之坦纯,毫无一丝虚伪做作,韦明远感激心脾,缓缓地道:
    “在下蒙始娘及令祖相救之德,永生难忘一
    姑娘连连摇手道:“提那些,我们救你时,并没有指望你记在心上!”
    韦明远道:“姑娘的话固然不错,但韦某岂是忘思负义的凉簿小人!”
    姑娘突然道:“你有那份意思,最好放在心中,别挂在口上,爷爷跟我都不喜欢这一套,还有我的名字叫湘如,你……爷爷叫我湘儿,你也叫我湘儿罢,我叫你韦大哥好不好?
    别再姑娘,韦某啊,叫起来可憋死人了!”
    韦明远连忙道:“这如何使得?这么一来我岂不也……”
    湘儿将眼一瞪接口道:“这么一来,你岂不也成了我的爷爷,是不是?”
    韦明远越发急道:“我……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湘儿扑陆一声又笑了:“瞧你,一点儿玩笑也开不起,一句话就急了!”
    韦明远啼笑皆非,涨红了脸,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湘儿看他窘态百出,才止住了笑:“我哥哥也叫我湘儿,你既是韦大哥,叫我湘儿总没有关系了吧。你呀!简直比女孩子还害躁!”
    韦明远诧异道:“我两次听你提到令兄了,他到哪儿去了!”
    湘儿眼圈一红道:“我也不知道。两年前他就被我爷爷赶走了,说他不学好……算了,我们不提他。你说了半天的话,费了不少的神,也该早点休息了,有话明天再说吧!”’说着回身要走,韦明远忍不佳喊道:“姑娘,请你等一下!”
    湘儿停下来,朝他看了一眼,又回头继续走去。
    韦明远急了,只得喊道:“湘儿!你等一下,我还有一件事!”
    湘凡这才站住脚,回头挪近他床边,含笑道:“你还算记得了,什么事?”
    韦明远想了一下道:“你爷爷好像对我很熟悉,可是我连他老人家的名号都不知道,岂非空负了救命之恩!”
    湘儿道:“我爷爷姓吴!人家以前称他为……”
    她突然住口问道:“怎么?爷爷方才没有告诉你?”
    韦明远摇头道:“没有!老人家只说以后慢慢再谈!”
    湘儿将舌头一伸道:“那我也不敢告诉你,爷爷不许我随便告诉人,反正以后总会知道的,何必忙在一时呢?”
    说完伸手替韦明远将被角掖紧道:“睡吧!参汤喝下去,原该要休息一阵,好让药力行开,是我不好,逗你说了那么多的话。”说完像一只轻盈的粉蝶,溯翻飘出了屋子,只留下满屋的灯光与一丝轻微的调帐!
    第二天,老者又替他进来把脉,望了望他的神色道:“你恢复得比我想像中要快,大概再有两天,就可以放开你的四肢穴道,略作活动了!”
    韦明远又问起老者的名号。
    老者略一寻思道:“老夫吴止楚,当年与今尊曾有一面之识,不过谈不上什么渊源,至于我的名号,因为久绝江湖,早不再用,说也无益,阁一下还是安心养病,毋庸多问了!你照旧称我老夫便可。”
    韦明远知道老者必是退隐江湖的前辈人物,既是不愿再提往事,当然不能再问下去,遂恭敬地道:“前辈既是与家父无什么渊源,不知问以识得晚辈?”
    吴止楚对那声前辈听得一皱眉头,但立刻又平静了,望着韦明远注视片刻才道:“过些时日再说吧!”
    茬冉月余。
    韦明远不但能够行动自如,而且亦能复习一下招式,只是内腑创伤未愈,不能妄提真力而已。
    吴止楚只是不时更改一些药方,却极少与之交谈,只有湘儿却时常陪伴着他,如花解语,似鸟依人。
    这地方为一滨江渔村,地颇荒僻,极少有江湖人物走动,居民全为渔人,对吴氏祖孙极为尊敬,那是因为吴止楚常为渔人治病,效验如神,但渔人却不知他们的底细。
    韦明远在这种宁静的环境下养伤,自是进展很快,可是由于每天都可见到浩翰的长江,就想到八百里烟波的洞庭,想到“五湖龙女”萧湄,进而联想到杜素琼,以及日夜在心的家恨父仇,仍不免长吁短叹,感慨无穷。
    又是两个月过去了。
    有一天,湘儿陪她在江畔垂钓,这女孩子今天也变得特别的沉默,韦明远千愁万绪,也不愿说话。
    湘儿憋了半天,到底忍不住了。
    “韦大哥,你是不是有一个妹妹!”
    韦明远奇道:“没有啊!我了然一身,兄弟婉妹都没有!”
    湘凡红着脸道:“昨天晚上我在你的门外,曾听见你在梦中喊着琼妹。你没有妹妹,琼妹又是谁呢?”
    韦明远路然道:“那是我的师妹杜素琼!”
    湘儿紧跟着问道:“她美不美?”
    韦明远见她突然提出这么一个怪问题,实在感到女孩的心意难测,想了一下道:“她虽然很美,但不会比你更美!”
    几个多月以来,他对湘儿的性情多少总摸到一点,所以在后面立刻补上一句,恐怕她不高兴。
    湘儿却毫无喜色,仍是幽幽地道:“你在梦中还叫着她的名字,你们师兄妹的感情一定很好,要不然你怎么不会叫别人的呢?”
    韦明远觉得很难启口解释,良久才道:“她是我师娘的弟子,我师尊与师娘共生死,又各只有一个传人,而且她为我历尽生死险劫,几次在危险中救了我,因此我们可能是接近一点。”
    湘儿听罢,默然片刻,又痴痴地问道:“今天早上,我听见你一个人在房中念着什么:
    ‘昨夜夜半,分明枕上梦见,语多时,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一觉来知是梦,不胜悲!”
    韦明远的脸色也红了,强笑道:“那是韦庄填的一首女冠子!”
    湘儿眯着明亮的眼睛问道:“是什么意思呢?”
    韦明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湘儿,你年纪还小,将来有一天,你就会知道了!”
    湘儿垂头不语,蓦而凝睬低吟道:“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别君时,忍泪佯低面……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声如寒空雁泪,不禁凄楚,正是韦庄的另一首女冠子。
    韦明远惊叫道:“湘儿,原来你知道这陶词!”
    湘儿长睫毛上带泪珠,低低地道:“我年纪虽然不大,可是我也知道许多事情!”
    韦明远感到一时无言可答。二人相顾默然。
    半晌,湘儿又低低地道:“但愿有一天,也有人这样地记念我,‘换你心为我心,始知相亿深’,我曾为这句词掉过眼泪……”
    在暮色苍茫中,韦明远看着这个娇小可人的姑娘,发觉她已长大,大得认识愁的滋味了!
    他一向把她当作小妹妹一般,没想到却会在她的心中,种下情慷,一时不禁呆了。
    湘儿却慢慢地收回鱼竿道:“回去吧!我也不忍心再钓这些傻鱼儿了,明知道钩上是一生的痛苦,却又心甘情愿的上了钧!”
    韦明远真情激动地道:“湘儿,我会记得你的,我这一辈子都会记得你……”
    湘儿凄楚地一笑道:“谢谢你,韦大哥,有你这一句话,我就是此刻死了,也不再有遗憾了。回去吧,爷爷在等我们呢!”
    这一夜韦明远在小屋中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最后他作了一个重大的决定,翻身坐起,在桌中取出笔墨,想留下一封信,飘然而去,以免再愈陷愈深,误己误人。
    葛面肩上有人轻轻一拍,一个苍老慈祥的声音道:“孩子,你可是想走了?”
    韦明远回头一看,那人赫然是吴止楚,不知何时已来到身后,虽知此老会武功,却不知精绝如斯!
    连忙惶恐地道:“前辈,小的心切父仇,五内如焚,实在无法等到伤势痊愈,欲待告别,恐前辈不允,无奈出此下策!”
    吴止楚摄然摇头道:“我知道你要走了,你如不走,我会对你失望的。可怜的湘儿,但愿她不会非常伤心才好!”
    韦明远知日间在江畔之事,都没有瞒过吴止楚的耳目,不禁满脸胀得通红,镊儒地道:
    “前辈,我情孽缠身,无心铸错,实在有负深思……”
    吴止楚却摇手道:“孩子,不怪你,你没有错,湘儿也没有爱错人,你的确是一个可爱的人,我不反对湘儿爱你,也不反对你此刻不告而去,以你的处境,只有这样是最好的了!”
    韦明远却内疚于心,毅然道:“晚辈此去若报完父仇,了清恩怨,定自绝以谢令孙!”
    吴止楚庄重地谴责道:“胡说,你身负师思父德,岂能为一女子轻生,如此将何以对你那情深义重的师妹,更何以对湘儿!”
    义正辞严,韦明远听了如芒刺在背,汗流如雨。
    吴止楚却又温和地道:“我这次来不是为着告诉你这些,你宅心忠厚,江湖险诈,不对你说明白,恐怕被人家杀死了,尚不知冤从何结,事由何起,这东西你总认识,自己去看吧!”
    说着在身上掏出两封拆开的信笺,掷在桌上,韦明远认得这正是胡子玉交给自己,命自己每杀死一个仇人,便拆开一封柬帖,一封在杀死欧阳独霸后已拆了,这两封因为尚未达成诺言,一直放在贴身之外,未敢擅动,现在吴止楚叫自己看,为着顾全信誉,迟疑未能动手。
    吴止楚见状,点头微叹道:“如何,我说你太过谨厚吧!当初你被抬来之时,周身全湿,这两封信也潮了,我本想代你晾干的,稍一注意,才发现内附极为厉害的毒药,一封能灭人功力,一封足能致人死命,所以才斗胆拆开一看,从第三封信上,才得知你的姓名,否则我早绝江湖,哪里会认识你!”
    韦明远突然想起自己功力减退三成之事,将信将疑地拿起信笺一看,不由发竖肤裂!
    胡子玉的第二封柬帖,仍是与第一封差不多,祝他又为世间除了一害,为自己除一仇!
    第三封上却写明当年韦丹与他结怨,残他一腿的经过,并也说明了他为了报仇而陷害韦明远的方法,详详细细,不下千言,末后更是充满了快意怨仇的得意之态!
    韦明远看完后,将信柬撕得粉碎,切齿道:“胡子玉老贼!他日再见,我不拿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愤恨之态,溢于神色!
    吴止楚解劝道:“孩子,你不可如此,令尊当年残他一腿,令他痛苦终身,骨肉连心,你不能怪他恨你们姓韦的!”
    韦明远辩解道:“我父亲是因为他打劫无辜客商,所以才薄施惩戒,为的是行侠仗义,饶他一命,已是莫大慈悲!
    吴止楚道:“胡子玉虽在黑道,但薄有侠名,他下手对象,多半是事前打听清楚,总也是为富不仁之徒,令尊昔年行事虽无衅错,做人太刚却是不虚。而且胡子玉指点你进‘幽灵谷’得遇名师,学成绝艺,先让你雪了父仇然后才报复,你总不能不说他是恩怨分明!”
    由得缀然叹息,离情无限地道:“走吧!天亮了就不好走了,若是方便的话,不妨来看看湘儿,她实在是个好女孩儿……”
    陪首连摇,竟似十分凄凉,韦明远心中对这老人更感到无限的内咎,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是含泪抱拳道:“前辈珍重,我走了……”
    就此离别了寄身半载的小渔村,潞然地踏上茫茫的征途,内心中充满了调张,离索!
    藉着吴止楚巧妙的易容术,他有时化为风度额圈的章台王孙,疆丝帽影,揽尽得阳江头胜迹,有时一变为落拓穷途的布衣寒儒,青衫素铃,稀嘘岳阳楼畔的变迁。
    酒楼茶肆,他或与野老谈往,深庙古刹,或与山僧论撞。日子过得是淡泊的、悠闲的,然而在他的内心,却永远似一炉熊熊烈火在焚烧,就这样地过了一个多月。
    虽然江湖上传出他的死讯已有半年多了,许多武林人物还津津有趣地谈起他,悼借一代青年高手的天亡。
    对这件事,他的确是感到骄傲的,人谁不好名,无怪乎许多人宁可断头流血,也希望能活在后人心中。
    吴止楚的药的确灵,伤是全好了,功力虽然仍是只有七成,然而精神较以前奋发多了。
    本来他想找找那些大门派晦气的,可是他不愿意因此挑动人们对他的注意,大家都认为他死了,他也希望被认为是爽了,假死人对他的复仇工作有莫大的帮助!
    什么人他都不愿见,有一个人却是他渴望一见的,那人就是他的师妹杜素琼,可是她就像跟随着他一同死去似的,在这个世界上闻然地失了“天香玉女”的踪影!
    于是他重游初遇杜素琼的山谷,“天龙”姬子洛与“天香娘子”的石像仍是期翔如生,丰神出世。被萧循烧毁的茅屋仍是一片焦黑,灰烬中却已长出茅草,深可及腰了!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虽然此地不是他的家乡,虽未至龙钟老境,这年青人却有厂词人同样的感慨!
    就是这样一面飘零,一面寻找着,找他的爱,也扰他自己茫茫无知的归宿。
    江湖上又盛传着韦明远复生的消息。也传出当年围歼他的人的死讯,令他特别感到兴奋,这一定是杜素琼,除了她没有别人会这样做,只是有一件事令他怀疑。
    那是他们的死状,杖索琼不会使毒掌,“天香留贸”中也没有这种功夫。还有另一个假韦明远也使他困惑!
    他急待夫探听一下消息,不过在路上一件事情阻止了他,那件事的重要性关系他至巨!
    他遇见了匆匆赶路的许狂夫,也遇见了偷踢在身后的白冲天从他们身上可以找到胡子玉,也可以找到天香遗物,更可以找回他失去了的三成功力!
    “蝗卿捕蝉,黄雀在后”’一路上他用尽了各种易容术,不露形迹地追在白冲天身后。
    直到白冲天入伏,胡子玉与许狂夫一番得意对白,他都清清楚楚,他并佩眼胡子玉的判断,益觉此人不可怨,但是一而再的打击使他也学会了狡诈,所以在外面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儿,他心中已有了计算,悄悄地退去了。
    第二天。
    胡子玉与许狂夫一早就到洞口去探看一下白冲天的情醒然而奇事出现了,洞口悬着四盏小小的红灼,形状一如昔日“幽灵谷”中所悬之红灯无异,每盏灯上写一宇:“擅入者死!”
    笔迹亦与昔日“幽灵谷”口之灯无异。
    二人瞧得骇异之至,半晌无言。
    末后还是许狂夫开口道:“是白冲天出伏了?还是姬子洛复活了?”
    胡子玉将字迹仔细地看了一下道:“两者都可能是!也都可能不是!”
    许狂夫不解地道:“此话怎讲?”
    胡子玉道:“姬子洛之死,为大家有目所共见,死而复生,当是不可能之事,而且这字迹虽似,却无姬子洛之沉着稳健,其为别人听冒书,当是显而易见之事。”
    许狂夫赞同他点头道:“四哥法眼如电,令小弟茅塞顿开,现在我也看出来了,白冲天的字飞扬跋窿,这也不可能是他写的!”
    胡子王亦点头道:“贤弟之言不错,你的观察力也进步多了!”
    许狂夫受了夸奖,很是受用,口中仍谦虚道:“这都是受四哥熏陶之功!”
    胡子玉却不再答理这些闲话,自言自语道:“这假冒‘幽灵’之人,倒不足畏,问题是现在必需要知道白冲天是否仍在洞中!”
    许狂夫诧异地道:“这有什么难以解决的,进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胡子玉叹息道:“愚兄岂有不知这简单方法之理,然而这一举,我们必须冒着三方面的危险,是以颇费思索。”
    许狂夫追问道:“哪三方面的危机?”
    “第一,白冲天若在洞中,他现在功力减退不多,敌暗我明,粹起出击,你我岂有幸理!
    “第二,白冲天可能已为人救出,在洞中布下埋伏,故意激我们去上当,不过这一条的可能性不大。
    “至于第三点,则是悬灯之人,自己亦不识得洞中机关,乃故布疑阵,希望激我们带路,替他找到白冲天!”
    许狂夫听了不语,等了片刻乃笑道:“四哥算无遗策,确是令人钦佩,然以小弟之见,莫若进去看他一趟,纵然冒险,也是值得。”
    胡子玉道:“进去是当然之事,我不过是猜测哪一种可能较大,好早作预防,以免临时措施不及!”
    许狂夫急道:“究竟是哪一种可能性大呢?”
    胡子玉想了一下,摇头道:“我也无法决定!管他呢!进去再说吧!”
    说着回屋去拿了一根火折子,与许狂夫两人各服了一点解药,再走到洞口,二人不由得又叫起怪事来。
    原来就在此眨眼之间,洞口那四盏红灯,又变为绿纱的官灯了,上面的四个字却是“请君入瓮!”
    许狂夫四下望了一遍,到处都是空荡荡的,不见半个人影,正想开口说话,不料声尚未出,胡子玉已伸手将他拦住道:“贤弟不必找了,那人必是躲在洞中,方才将我们的话都听了去,所以才能改变的如此迅速!”
    说完又朝洞中朗声道:“是哪位好朋友,如此装神弄鬼,真要瞧得起我姓胡的,你就痛痛快地出来见面!”
    话声未毕,洞中冷冷地哼了一声:“好大的口气!”
    施施然出来一个相貌清瘦的中年人,脸色苍白,不类生人,然丰神秀逸,别有一种气质!
    胡子玉讶然道:“阁下是哪方高人?”
    那人冷冷道:“胡老四,你在谷口替我做了一个年的守门奴,难道连主人的面都不认识了吗,这道理似乎太不通!”
    胡子玉猛然想起这正是传闻中姬子洛的形状,不由得面色大变,失声惊呼道:“你……
    你是‘天龙大侠’,你不是早就死了吗?”
    那人冷笑道:“姬子洛当然是死了,敝人昔为幽灵,今作游魂!”
    语气冷涩,虽在朝霞满天之际,仍令人有鬼气森森之感,胡子玉与许狂夫惩是见多识广,也不禁冷汗遍体。
    喃喃地道:“台……台端到底是人是鬼?”
    姬子洛仍是鬼森森地道:“幽明路隔仅一线,夜是厉鬼昼是人!”
    胡子玉心胆皆裂,颤着声音道:“姬大侠,你我往日无怨,近目无仇,而且‘幽灵谷’外,尚有十年相邻之谊,你……你找我有什么事?”
    姬子洛朗声大笑,笑声仍是恨人,徐徐道:“昔日为心痛拙荆之故,无心世事,乃使拙荆的三件东西,流传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泉下实难心安,故而泪气未消,赋为形质,重临人世,为拙荆收回三物!”
    胡子玉惊恐地道:“‘拈花玉手’在白冲天手中……”
    姬子洛冷然地在身畔取出“拈花玉手”,道:“我知道,而且已经收回了,但其他两件东西仍在你胡老四处,仍望一并赐还,庶便归见拙荆!”
    胡子玉犹图狡赖道:“那只是白冲天故意造谣,想使天下人都得我而甘心,其实我哪有什么遗宝……”
    话犹末完,已被姬子洛打断道:“住口,胡老四,你这话只可以骗人,怎么可以骗鬼,既是‘夺命黄蜂’与‘驻颜丹’不在你身上,可将靴子脱下交我!”
    胡子玉无盲可答,他旧习未改,因此东西依然藏在靴底。
    姬子洛见他不言不动,白脸上涌起怒色,更为怖人。
    “胡老四,我习性改变了许多,已经不想再杀人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逼得我出手!
    胡子玉突然哈哈大笑道:“白冲天,‘天香二宝’确实在我身上,仅你一人知道,有本事的尽管拿去,何必装鬼吓人!”
    他根本不信有鬼神之说,想到天下仅韦明远与白冲天二人见过姬子洛,韦明远已死,他认定目前的“幽灵”仍是白冲天假扮,他洞中已吸进毒气,功力减低,当不如从前可畏,所以想拼命地闯一下。
    孰知目前的,这个姬子洛毫不为之所动,平静地道:“胡老四!你大概已被白冲天假扮的我,吓成惊弓之乌,所以见了真我,也当作是他,白冲天一介伦夫耳,有何可惧,不过我实在不屑于冒充他,所以再给你个凭据看!”
    语毕仰天一声长啸,激越凄厉,令毛骨悚然。
    随着长啸之后,洞中又出来一人,神气萎顿,然两眼充满狠毒之情,紧紧地盯着他俩!
    胡子玉一瞧,惊魂几乎脱窍,盖此人正是前扮“幽灵”,后为长白帮主,生得一张长马睑的“白鹰”白冲天!
    姬子洛瞧胡子玉惊慌的样子,不由晒然一笑。
    “胡老四,这下该没话说了吧?他是认识我的,所以把‘拈花玉手’自动地还给了我,你最好别让我太费事。”
    那市自洞中脱出的自冲天,仍是狠毒地看着他们。
    “胡子玉,许在夫,你们这两个狗才,今后天下虽大,我必定叫你们死无容身之地,姬于洛,我虽欠你相救我之情,可是我不能忘记你夺宝之恨,白某只要有三寸气才,发誓必将‘天香三宝’,从你手中夺回!你等着瞧吧。”
    语气之坚定,立意之歹毒,足见他对在场三人俱无好感,姬子洛却满不在乎,胡子玉与许狂夫却吓坏了!
    姬子洛夷然一笑道:“白冲天!你说话太狂,昔日‘幽灵谷’中,我以垂死之身受你三支毒针暗算,我却不想找你算帐,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对我恫吓,我能放过你,这二人能放过你吗?”
    果然许狂夫一见白冲天的样子,知道他在洞中受困,功力已经大减,想起‘飞鹰’袭逸,满门血仇,义愤填膺。
    双掌一错,喝道:“白冲天,还我袭二哥的命来!”
    掌随声到,凌厉之至,白冲天想是损耗过巨,居然不敢硬接他的掌力,作势欲躲,突然姬子洛身形一动,飞身而至白冲天身前,伸手一挡,反将许狂夫击退十步之远。
    姬子洛冷冷地道:“白冲天,你在这儿还有什么可恋战的,我答应你今日决不杀此二人,留给你日后报复,你走吧!
    白冲天朝三人望一眼,挪动着他那两只铁制的假腿,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胡子玉与许狂夫眼睁睁地望着他走去,碍于姬子洛在场,不敢出手拦阻,胡子玉仰天长叹了一声,他明白今日就是能逃过一死,日后也提心吊胆永无宁日,忽然他脑中想起一事,脸上不自而然的微露一丝喜色!
    这情形逃不过姬子洛锐利冰冷的眼光,鄙夷地道:“胡老四你且慢得意,你以为白冲天已中洞中毒气,日后必至无法找你们麻烦,我不知你从洞中出来,再次畅饮之时,是否发现你的‘瓮头春’少了一点,白冲天若不是靠着那一碗内含解药的酒,现在哪得精神自动下山!”
    胡子玉心事被人一猜中了,他自负“铁扇赛诸葛”,不想今日处处受制,废然长叹,垂头不语!
    姬子洛却颇为得意地笑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所以为人讲究不欺暗室,你以为在‘九曲迷魂洞’中讲话就没关系了,河图洛书的区区埋伏,如何在我姬子洛眼中,你也到过我‘幽灵谷’中,那布置又较这破洞如何?”
    姬子洛可谓当世之杰,他那“幽灵谷”中布置,五步一瞬,十步一代,变化万状,确实要比这“九曲迷魂洞”高明百倍。
    是以胡子玉低头不语,姬子洛将手一伸道:“拿来吧!”
    胡子五抬头依然装糊涂地道:“‘天香二室’不在我身畔!”
    姬子洛脸色候变,苍白之色益厉道:“看样子是要我出手了,我那娘子何等高贵之人,她的东酉,岂可沦落在你们卑劣的江湖人手中!
    语毕,手心一拾,颜色却是血红,天下丧胆的“太阳神抓”,形将挟其无比的威势,出手一击。
    胡子玉惩是爱宝如命,却是更重视性命,无可奈何,在脚上脱下一只靴子,丢向他的面前道:“物归故主,胡某心甚甘愿……”
    姬子洛弯腰低头,在地下将靴子拾起,而胡子玉却乘他疏神之际,光着一只脚,穿着一只靴,纵身而起,恍若一只脱弦之急箭,飞也似的直向湖畔逃去。
    姬子洛怒吼一声,提着靴子向他身后追去。
    胡子玉逃得快,姬子洛追得快,瞬息工夫,二人一前一后,己来至湖畔,相距也不过两丈远近。
    姬子洛猛吼一声,“太阳神抓”功力施出,但见满天热雾飞扬,劲力将湖畔的山石击得四散飞扬。
    而胡子玉却因毫末之差,未遭波及,身子如乳燕掠波,直向湖心投去,惟见水花四溅,人影已渺。
    姬子洛本想追踪而下湖,但奔至湖畔,略一迟疑,却似有所顾忌,停步透巡不前,两眼仍盯着翻翻湖波。
    许狂夫跟在他们身后追至,然而变起须央,无法拦阻,空望着一湖碧水,眼中忍不住流下泪来!
    姬子洛愤然将靴子底撕开,发现其中除了一颗红色的药丸外,别无一物,脸上有失望,却也有喜色!
    许狂夫仍在垂泪,以悲老友之惨遭灭顶!
    姬子洛揣起药丸,望着他冷笑:“你倒算条直性汉子,不过这种心毒似蛇蝎的朋友,死不足借,或许对你还是一种好处!”
    许狂夫愤怒地道:“我们三人昔日曾有言,誓共生死,袭二哥昔日丧命干白冲天之手,胡四哥今日又为你逼落湖中,剩我一人活着,有何生趣,不如将命也交给你算!”
    姬子洛冷冷道:“胡子玉心机超绝,艺归凡,我不相信这一湖死水,真能将他淹死,朋友你狂言拼命,岂非太以轻生!”
    许狂夫本已攘袖作势,闻言果然停下。
    姬子洛道:“‘驻颜丹’已得,尚有‘夺命黄蜂’在他身上,我此刻无暇久候,‘许朋友若有兴,不妨在此稍等……”
    话音到此又转严厉:“不过你见了胡子玉之时,莫忘代为转告。就说我迟早必会寻他,斯时不但取回‘夺命黄蜂’,亦必取他性命!”
    说毕身形拔空,几个起落,即告不见。
    许狂夫目送姬子洛走远之后,才回头对湖中喊道:“胡四哥!胡四哥……你可以出来了!”
    喊了将近有十余遍,湖水一分,露出胡子玉那颗陪首砂目的脑袋,项上已无惶恐,却更以羞急之态。
    许狂夫大为欣喜,激动地道:“胡四哥!你果真未灭顶,方才我急死了!”
    胡子玉拨水分波来至岸上,坝着气道:“八十老娘倒崩孩儿!贤弟!我们空活了一大把年纪,今日却被人要苦了,这姬子洛绝不是真!”
    许狂夫见这位老哥一上岸就发此怪论,不禁奇道:“四哥,这话怪了,连白冲天都认为他是真的,你……”
    胡子玉接口道:“白冲天是看过姬子洛的,所以不知其伪,我虽在‘幽灵谷’隐居十载,却未见过‘幽灵’之面,反能洞烛其虚!”
    许狂夫更是不解地道:“四哥我越来越糊涂了,请你说明白吧!”
    胡子玉长叹道:“我枉有‘铁扇赛诸葛’之称,平时自负神机妙算,不想这次栽了这么个大跟斗,看来真要换招牌了!”
    许狂夫问道:“四哥!你迄未说明,那人到底是谁?”
    “幽灵”弟子,韦丹后人。”
    许狂夫跳起来道:“是韦明远,他没有死!”
    胡子玉摇头道:“起初认为他死了,是我第一失算,其后又将‘驻颜丹’给了他,是我第二大失算,今后江湖之大,容身实不易矣!
    许狂夫安慰他道:“假若真是韦明远,四哥指点他进了‘幽灵谷’,便该感恩图报,如何还会仇敌相对,而且他怎地又变成了姬子洛!”
    胡子王道:“久闻昔日‘云梦圣医’吴止楚,隐居长江之畔,不问世事,韦明远落水不死,必是蒙他所救,而且传了他干面易容之法,此技维妙维肖堪称一绝,是以连白冲天也被瞒过,方才他不敢入水迫我,只是伯睑上的易容药被冲掉。”
    许狂夫仍是诧异地道:“韦明远对四哥不是很为崇敬吗?何此一变若此!”
    胡子玉叹息道:“吴止楚当世药圣,我信柬上的毒药如何瞒得过他,这一发现真相,还有不恨我入骨的!”
    许狂夫也低头不语了。
    胡子玉歇了一阵道:“‘驻颜丹’据闻有增长功力之效,韦明远此番得去,自可恢复那三成功力,侮不该我当初不自己吞了下去!”
    许狂夫默然了片刻,才道:“事已若此。悔亦无益,四哥,我虽不敢说你的做法完全不对,但立身处世,仍以光明为上,不知你是否有同感!”
    胡子玉惭愧地低下了头,许狂夫还待再加劝说,但忽而胡子玉精目一瞪,神光在独眼中并现,豪爽地道:“大丈夫行事无侮,胡子玉绝不易辙!走!”
    许狂夫奇道:“上哪儿去,你不是说天下容身不易吗?”
    胡子五豪情万丈地道:“这次我不再躲了,论功夫或许不行,论心机绝不输人,拼将我垂死之年,非在江湖上闹点事情不可!”
    许狂夫虽不同意,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问道:“我们此去行止如何?”
    胡子玉双手一拍道:“到西南去,白冲天此刻尸居余气,不足为畏,而且迟早会有人收拾他,不须你我烦心。”
    略顿一顿又道:“两个假韦明远一南一北,而真韦明远却在此偷听我们的话,我料他此刻也一定南下去找杜素琼,走吧,我们也搅他一个天翻地覆去。你等着看吧,今后江湖,好戏连场,这雁荡吐不过是开场锣而已!”
    韦明远假扮他师尊姬子洛,惊倒自冲天,夺得“拈花玉手”,又故作人情,将他救出“九曲迷魂洞”,目的就是要利用他去对付胡子玉,再又从胡子玉手取得“驻额丹”,踌躇满志,转又想眼丹之后,必须静息,惟有“幽灵谷”最宜。
    晓奔夜行,“幽灵谷”已在望。
    胡子玉的小酒楼仍是存在,他不禁抚僻兴感。
    幽灵谷口仍是零零落落散布许多各式破残的纱灯,这都是昔年丧生在他师父手下的江湖人的遗迹,白骨已寒,残灯犹在,不能不令人感到沧海桑田,世事多变。
    越近“幽灵谷”,他的心跳得越厉害,近乡情更快,这儿倒底还渡过他两年的岁月,而且是充满了希望的两年。
    走至姬子洛与“天香娘子”的墓家前,他恭敬地跪下。
    先闭目沉思片刻,然后在心中默祷道:“师父,请怨弟子冒用名讳之罪,弟子侯父仇清雪之日,誓必将‘天香三宝’寻获,然后长侍家旁,再不出谷了……”
    他虽在虚心默祷之际,耳目仍很灵敏,仿佛有人在不远处轻轻地哼了一声,立刻站了起来!
    游目四望,但见四周树影幢幢,星月无光,哪有半丝人迹,然而韦明远自信他的耳朵绝不会听错。
    他脸上此刻仍是姬子洛的装扮,而又身在“幽灵谷”中,这人仍敢暗中相戏,可见胆子不小。
    所以他仍是以“幽灵”冷冰的声音道:“是哪位朋友来至我‘幽灵谷’中,岂不闻‘入谷者死’之戒。”
    语毕,对面树枝上有人晒然道:“姬子洛已然仙游,他的规矩自然也不再存在,阁下婶学夫人,大可不必再搔首弄姿了!”
    韦明远一听眼前这人居然辨得他是冒充的,心下骇然,然而口音颇为熟悉,倒也不敢造次,沉声道:“是哪位朋友前来赐教,若再出言不逊,莫怪在下无礼!”
    对面人不答话,却送来一声噬笑!
    韦明远怒从心起,撩掌一步劈上,他此刻虽只具七成功夫,力量却非同小可,劲风讽讽,颇为惊人!
    掌风堪将挨倒树上之际,树后也打出一股暗劲,初则无形,继而澎湃,不但将他挡住,反而被逼退了两步!
    树后之人尤其促狭,竞挖苦道:“‘天龙’英名,何等辉煌,阁下要冒充他,也该多下些功夫,似这等稀松平常,如何使得
    韦明远且惊且怒,一咬牙,“太阳神抓”功力又自运好。
    朝树后怒声道:“台端且莫得意,立刻让你尝尝‘天龙’绝学!”
    人随声至,“太阳神抓”无比劲力已自压到,但觉热风灼人,黑夜中居然闪出一片红光,势若疾雷。
    树后再度打出一股强风,这次可不若上次那般轻松,“太阳神抓”之力虽为之一降,树后之人却被击出丈许开外。
    韦明远跟他的身形飞去,挥掌正欲再度攻击。
    那人落地之后,却未受伤,哈哈大笑道:“‘太阳神抓’之威,闻名久矣,今日一试,方信不谬!”
    韦明远一看那人,立刻收回掌势,恭身地道:“前辈怎么来了,方才不知,多有得罪!”
    那人仍是笑道:“不怪!不怪!是我自己不好!不过你那易容之术,对我卖弄,岂非是孔夫子面前卖书文!”
    韦明远脸上不由一红,微笑不语,原来那人正是救他一命,又传了他易容绝技的吴止楚,亦是昔年闻名,今已归隐的“云梦医圣”。
    韦明远讪讪地道:“前辈不是高隐江畔吗?怎地又有兴趣外出一游?”
    吴止楚叹了一口气道:“我名心利欲,俱已淡消,自信可以终老渔村了,不意亲情未混,为了那宝贝孙女儿,只有出来走一趟了!”
    韦明远吃惊地道:“湘儿怎么样了!”
    吴止楚摇头道:“小妮子人小情痴,自从你走了之后,一直闷闷不乐,前些日子忽然给我留下张条子,不声不响地走了!”
    说着在身畔取出张纸条,递给韦明远。
    韦明远颤抖着手,连忙簇过,上面却寥寥地写着:“爷爷,我只想出去再看他一眼,即使是偷偷地看上一眼都好,然后我就回来,侍您天年……”
    字迹娟秀,语简情重,韦明远顿觉心情激动,禁不佳眼泪,扑扑统统地直往下掉落如雨……
    他拿着那一纸短笺,噎咽地道:“湘儿,湘儿,我有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看重……”
    吴止楚温和地抚着他的肩膀道:“孩子,我不会怪你的,淀数、‘孽缘’,一二切都是前定的,湘儿这孩子是我惯得她太任性了,不过她也很可怜!”
    韦明远感激肺腑,毅然道:“前辈您请放心,天涯海角,我也必将湘妹找到,然后不管怎么样,我亦将回报她这一份深情!”
    吴止楚闻言,大是欣慰,老泪婆婆地道:“孩子,你有这一番话,也不枉湘儿的下片痴心了,不管如何,还是先找到她吧,唉!她一个女孩子,孤身江湖……”
    韦明远不等他说完,忙道:“前辈,事不宜迟,我们走吧!现在江湖上有两处盛传我再出世的消息,不过两处都不是我,东北太远,湘儿一定就近上西南,我们也追到那儿去吧!”
    吴止楚正预备起程,忽而又止住间道:“孩子,既是外面有人冒你之名复出,你不赶去一看,却来此‘幽灵谷’中何为,莫非这儿有什么重大变故吗?”
    韦明远遂将自己已获“驻颜丹”,准备在此静息,以图恢复功力之意,并把在雁荡山的遭遇说了一遍!
    吴止楚喜道:“原来你已经取得‘天香二宝’了,‘夺命黄蜂’异日定可壁还,倒是这‘驻颜丹’,事不宜迟,还是马民用为佳!”
    韦明远踌躇道:“这一来岂又将耽误时日,还是留待日后再说吧!”
    吴止楚道:“事急不在片刻,恢复功力却大有稗益,而且有我在旁相助,最多只须一夜,便可有效!
    韦明远一想,觉得也有点道理,遂取出“驻额丹”,在吴止楚指演后眼下,闭目静坐,由吴止楚替他行功活穴!
    天色大光,红日满光,韦明远已觉气纳百穴,体力充沛,跃跃欲飞,周身充满了力,函待发泄似的。
    猛然在地下一跳而起,劲聚掌心,对准丈余外的一株大树,大喝一声,一掌推将出去!
    这次他使的是“太阳神抓”,却表现出从所未有的威力,掌风过后,那大树齐腰而折,平如刀削。
    然而力犹末尽此,倒断的树身,斜撞出去,接连地碰拆了另两棵相同粗细的大树,断裂之处,一片焦黄。
    韦明远惊喜交集,不意自己功能及此,看来与师父昔日施展此功时,威力已不相上下矣!
    吴止楚亦是昨舌盛叹道:“‘天龙神功’,果然不同凡响,昨夜我不相信,故意逗你一试,倒还勉强接得下,今日则不敢想了!”
    韦明远豪情顿发道:“前辈!走吧!到西南找湘妹去!”
    一老一少,二人衣抉翱翻,直出“幽灵谷”而去。
    暂且按下他俩的行迹,容笔者谈锋转至湖北“武当”,真武总坛,玄都下院中,聚集了许多羽土!
    这些人个个面色庄重,似临大敌,如丧考姚。
    “武当”掌门松月道长皱眉愁坐,面上还有一丝怒意道:“本门自祖师三丰真人创派以来,在江湖上何等声威,不意解剑池石碑被削,受辱至巨,这韦明远也欺人大甚!
    旁边坐的是他的师叔无为道长及一班同辈师兄弟。
    无为轻咳一声道:“昔日之事,我们却是过于莽撞一点,现在以同时有两处韦明远字迹出现,当年他可能是冤枉的!”
    松月垂头不语,另一弟子却不服气道:“当年我们也没有逼他,是其他四大门派将他迫落江中的,他杀他们不过,如何可以迁怒到我们身上!”
    无为摇头道:“不然,我们身为名门正派,未能及时主持公道,已然有违侠义本色!倒是‘少林’、‘峨媚’,及时而止,颇具卓见,那弟子尚不服道:“那时我们身为主人,不若‘少林’、‘蛾媚’站在客宾地位!”
    无为道长欣然为之色喜道:“劳得大师鼎力调和,实乃本派之率,韦明远遭受良苦,全情自不免激愤,我们失察于前,断不能再铸错于后!”
    涤尘又宣了一声佛号,以示赞佩之意。
    遂又商量了许多问题,才将涤尘大师送往静室休息。
    次日,“峨媚金顶”侠尼天心,亦怀同样一付息事宁人的心愿,远自西蜀,匝流来至“武当”!
    因为韦明远对这两位佛门高人颇是尊敬,因此武当派的人都很放心,相信这一场流血杀孽可免!
    第三日,午时!
    这是众人焦急企盼的时间。
    “武当”门下首座弟子清风,飞驰入股察报。
    “天香玉女”杜素琼催一年青男子,强行挟剑登山!”
    无为动容而问:“是职是韦明远来了?”
    清风躬身道:男子年岁虽与韦明远相若,但绝不是韦明远!”
    松月奇道:“韦明远自己留约挑战,到时又不出头,反令他师妹及一个不相干的男子前来,究竟意欲何为?”
    涤尘沉吟道:“此事恐有蹬踢!尚清掌门人裁处!”
    松月想了一下,毅然挥手道:“我这就出去、告诉门下,让他们一土来吧!”
    清风应诺而退,松月向涤尘及天心颇首道:“二位大师是否有与同往一观!”
    天心点头不答,涤尘却合对道:“老钠义不容辞!”
    一行人遂簇拥出殿门,只见杖素琼及那青年男子已在“武当”门人持剑戒备下,围成一个袋形,直向山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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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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