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雨十年灯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十九章得鹿非真
    女郎脸上泛起薄薄的愠意道:“我本来就是人,怎么不会说人话?”
    韦光脸上又是一红,觉得刚才那句话的确说得太不得体,心中一急,口中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连连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
    女郎看见他的窘相,例又不禁笑了道:“没关系!我跟这些猴子在一起,难怪你会把我当野人看待。”
    虽然经过那女郎自己解释过了,可是韦光依然觉得自己太唐突,讷讷地无法开口。
    女郎等了一下,又指着穷和尚问道:“那个人是跟你一起的?”
    韦光点点头,女郎不相信地道:“你们既然是同伴,怎么你穿得这么好看,他怎么穿得那样破破烂烂的?”
    韦光怔了一下,觉得很难解释,想了半天才道:“因为他是个和尚……”
    末后觉得这解释还不够,又补上一句道:“他喜欢穿成这个样子。”
    女郎摇头道:“这就奇怪了!人都喜欢穿好衣眼,他怎么喜欢穿破的呢?”
    韦光这下可无法解释了,因为要说明穷和尚何以自甘邋遢如此,一定要从他遭受情恋受激开始,这段经过他并不太清楚,再者就是说出来,这女郎也未必能了解。
    女郎见他沉吟不语,乃笑着道:“你一定是看见我没有穿衣服而感到奇怪我怎么会对人家的衣服有兴趣?”
    韦光正苦干无话可答,闻言连忙接口道:“正是,正是!我正在觉得不明白。”
    女郎笑着道:“其实我是穿衣服的,刚才我正在洗澡,听见那大猴跑来告诉我说捉到了两个人,我忙着赶过来,把衣服忘记在池边上了。”
    韦光哦了一声,心中又是一跳,连忙道:“那姑娘快去把衣服穿上我们再谈吧!”
    女郎微异道:“怎么!我不穿衣服就不能谈话了吗?”
    韦光困窘地摇头道:“不……不是!晚上天气比较冷,露着身子容易生病。”
    女郎摇头笑道:“没关系!我身体结实得很,不会着凉的。”
    韦光没有话说了,那女郎似乎有意在他眼前转来转去的,不时把玲珑的曲线,在各种角度下映入他的眼中。
    同时她身上还散着一种异样的芬香,随着微风飘送到他鼻中。
    韦光一面强力地抑制着心中的激动,一面闭起眼睛,想尽量减少视线上的刺激。
    突然那女子格格大笑起来,笑声宛如银铃,十分悦耳好听。
    笑了半天,那女郎才拍手欢叫道:“我终于找到一个好人了,我打赌赢了!”
    韦光愕然地望着那少女,见她在格格娇笑声中流露出千万种风情,明澈的眸子中散着得意而又兴奋的光彩,不禁有点奇怪地问道:“姑娘同谁打赌?”
    女郎笑着道:“同我爷爷!”
    韦光心中一动,想到她的祖父很可能就是采薇翁,立刻问道:“令祖就在此地吗?”
    女郎听他的语气很急迫,不禁笑着摇摇头又点点头,韦光觉得很迷惑,无法猜测她这摇头又点头是什么意思,女郎等了片刻才笑着道:“我爷爷就住在此地,不过你放心好了,他不会伤害你的。”
    韦光听得莫名其妙,傻怔怔地望着她,女郎笑着又重复了一遍道:“他不会伤害你的,因为我打赌赢了!”
    韦光更不懂了,讷讷地说道:“令祖为什么要伤害我,跟姑娘的打赌有什么关系。你们打的什么赌……”
    这一连串的问话反倒那女郎怔住了,瞪大了眼睛问道:“原来你不知道!”
    韦光莫名其妙地道:“我自然不知道!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此地……”
    女郎又大声笑了起来,笑得十分高兴,半晌才止住笑声道:“那我的打赌更是赢定了,你完全是我想像中的那个人!”
    韦光弄得满头露水,莫名其妙地道:“我实在不懂姑娘的话!”
    女郎笑着道:“你不懂最好,否则你就活不下去了。”
    韦光张大了嘴,皱着眉头,望着这个奇异莫测的女郎,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女郎看见这副样子,显得十分得意,又过了半天,她才笑着道:“我解释给你听吧,否则你一辈子也不会明白的。”
    韦光苦笑一下道:“我实在是不晓得……”
    女郎抢着道:“我从小就在这儿长大,因此习惯了不穿衣服,爷爷常为了这件事骂我,说我总有一天会遇上麻烦,碰上坏男人!我不相信,就跟爷爷打赌……”
    韦光这才明白了一点头绪,点着头道:“这倒不能怪令祖,以姑娘这等行止,的确容易引起人的邪念!”
    女郎一撇嘴道:“我就不信!爷爷有很多书,书上说了许多故事,那些故事中有很多是关于男人与女人的,书上所说的男人都是很温柔有礼,小的时候,我就希望能遇上一个那样的人……”
    韦光轻轻一叹道:“书上的故事怎能与事实混为一谈?”
    女郎倔强地道:“我不信,要是根本没有这种事,那写书的人是怎么想出来的,所以我跟爷爷打了一个赌……。…”
    韦光颇感兴趣地道:“姑娘与令祖是怎么打赌的?”
    女郎笑着道:“爷爷说世上的男人都是坏蛋,见了我不穿衣服,一定会欺负我,我不信,所以每逢这里来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时候,我就要试一下……”
    韦光连忙问道:“这儿常有人来吗?”
    女郎想了一下道:“这倒不常有,因为此地离外面很远,可是每天总有几个人闯进来……”
    韦光不动声色地问道:“他们对你怎么样呢?”
    女郎的脸上浮起失望的神色道:“他们都不是好东西,结果都被我杀死了!”
    韦光神色一惊道:“全都杀死了……”
    女郎点头道:“不错!一共是十九个人,没有一个例外的,他们一见了我,就想抱住我,我只有把他们引到毒蛇洞里,让毒蛇咬死他们!”
    韦光听了不觉一阵毛骨悚然,觉得这女子虽是天真未凿,行事却十分残忍,连杀了十几个人,还仿佛若无其事。
    女郎好似也看出他的心意,紧接着问道:“难道他们不该死吗?”
    韦光紧皱眉头,觉得很难回答,虽然那些人的行为并不对,可是见色动心乃人之本性,更何况面对着这样一个娇媚的裸女,即使情不自禁,也不能算是取死之由……
    女郎却似十分高兴,满脸堆着笑容道:“你是第一个劝我穿上衣服的人,也是惟一对我能像平常人一样谈话的人,跟爷爷打了三年的赌,今天我才第一次得到胜利。”
    韦光苦笑了一下道:“原来你不穿衣服来见我是一种测验。”
    女郎笑着道:“不错!我相信世界上总有一个好人的,总算让我遇上一个了!”
    韦光摇头叹道:“在你这种测验下,那十九个人死得太冤枉了。”
    女郎怔了一下才道:“不对!只有十八个!”
    韦光奇道:“方才姑娘明说是十九个人。”
    女郎点点头道:“数目没有错,可是有一个人没有死。”
    韦光奇道:“姑娘怎么肯放他逃生的?”
    女郎恨恨地道:“哪里是我放他的?”
    韦光诧问道:“姑娘既未放他,他又怎能逃生呢?”
    女郎绷着脸道:“那个人年纪跟你差不多,长得也……很漂亮,起初他见了我表现得很好,我很高兴,把打赌的事告诉他了,正想带他去见爷爷时,谁知道走到半路上,他突然抱住我,用手在我身上乱摸……他力气很大,我又打不过他……””
    韦光大为紧张地连忙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女郎气愤愤地道:“幸好那时离蛇洞很近,我只得假意敷衍他,将他骗到洞口,然后出其不意,把他推到洞里……”
    韦光紧张地问道:“身落蛇穴,他还能活吗?”
    女郎气愤愤地道:“他本事大得很,居然将洞里的毒蛇杀死了一大半,然后我放出爷爷养的金丝雀,才咬了他一口,那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他想是知道厉害,连忙将手臂折断了。恨恨地逃走了,为这件事我被爷爷骂了好几天!”
    韦光吁了一口气道:“金丝雀不是一头小鸟吗,怎么会那么厉害!”
    女郎哈哈大笑道:“金丝雀是爷爷给小金取的名字,实际上它是一种毒蛇,长不过四寸,却比任何大蛇都厉害,咬上一口就没有救了。”
    韦光想了一下才道:“令祖养毒蛇干什么?”
    女郎微笑道:“不知道!他就是喜欢养蛇,各式各种的毒蛇都有,我不喜欢那东西,所以我养猴子,猴子比蛇可爱极了……”
    韦光顿了一顿又问道:“令祖可叫做采薇翁!”
    女郎翻着眼睛道:“不知道!我跟爷爷这么多年,从来也没有问他叫什么名字,我只叫他爷爷!”
    韦光不禁又一阵失望,女郎忽然又笑起来道:“爷爷在住屋上写了三个字,叫什么‘采薇居’,不知道跟他的名字有没有关系!”
    韦光大喜道:“那一定没错了!我找他老人家很久了。”
    女郎翻着眼睛奇道:“你是来找爷爷的!你找他干吗?”
    韦光高兴地道:“这个等见了令祖再说吧!请姑娘马上就带我去见令祖行吗?”
    女郎迟疑了一下才道:“行倒是行!不过我爷爷从不喜欢陌生人,对人很不客气。”
    韦光道:“没关系!我会好好地同他老人家商量的。”
    这时已经有一头巨猿将女郎的衣服抱来,女郎一边着衣,一边笑问韦光道:“我叫小红!你叫什么名字?”
    韦光说了自己的姓名,小红连念了三遍,已将衣衫穿好,催促韦光同行,韦光指着沉睡不醒的穷和尚道:“他怎么办呢?”
    小红笑着道:“由他在这儿躺着吧,猴儿酒虽然喝起来舒服,性子却强得很,他喝了那么多,最少也要躺上两三天才醒得过来呢!”
    韦光犹自不放心地道:“我们能不能把他带着一起走呢?”
    小红摇头道:“不行!我爷爷最爱干净,看他一身脏相,一定会不喜欢,他躺在这儿,有我的猴子守比哪儿都安全。”
    韦光无可奈何,只得随着小红走了。
    晚上的密林中十分黑暗,小红怕韦光看不清楚,顺手拿起那团发光的圆球在前面引着路,分枝拂叶,一直向前行去。
    韦光见小红的步伐十分轻捷,武功也似颇有基础,不禁开口道:“姑娘跟着令祖练了很久的功夫吧。”
    小红微笑道:“爷爷从来不教武功,这是我偷看着他学的,不过在轻身功夫上,由于我从小在这儿长大,跟着猴子们跳高爬树,连爷爷都比不上我!”
    韦光笑笑没有答话,二人走了一阵,已经穿过密林,来到一片平谷,在月光的映照下,但见奇花满畦,芳香扑鼻,都没有一样能叫出名称。
    小红手指着花圃笑道:“这些都是我爷爷种的!你知道用来干吗?”
    韦光笑笑道:“令祖远隐深山,种花冶情……”
    小红摇摇头,韦光想了一下又道:“那大概是用来合药的。”
    小红笑着道:“只猜对了一半!”
    韦光奇道:“怎么只有一半呢?”
    小红得意地道:“这些花一部分是种来炼药,另一部分是爷爷喂蛇的。”
    韦光诧然地道:“花可以喂蛇?”
    小红道:“当然可以了,而且这些花还是毒蛇们必需的粮食,一天不吃就会死的。”
    韦光摇摇头,觉得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小红却兴致十分浓厚,絮絮叨叨地告诉他那些花是作什么用的,韦光虽然不感兴趣,也只有耐心地听着。
    转了一阵,花圃尽头,有一座狭小的崖谷,穿过崖谷,便可见到数间草屋,建造得十分玲珑。
    小红迫不及待地飞身进屋,口中还高叫道:“爷爷!我带人来找你了,这次我可打赌赢了……”
    韦光不便跟着进去,只得在门口等待着,听着小红在里面笑语唧唧地叙述一切经过,她得意的笑语与称赞使他脸红,同时也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大约经过一盏茶的时刻,小红的话讲完了,屋中开始传出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在韦光刚开始感到有些紧张的时候,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而佝偻的身形。
    与韦光想像差不多,这是个冷漠而庄严的老年人。以冷漠的口吻说道:“韦世兄!请进来!”
    他的声音中有一种令人不敢抗拒的威严,韦光只得向他行了一个礼,然后随着他进了屋子。
    屋中的陈设很简单,除了铺着兽皮的床榻外,只有一些零星的家具,不过收拾得很干净,桌上燃着烛,可是烛火被发光球的强光逼得黯然减色。
    老人在韦光进屋后,就一直目光炯炯地逼视着他,那神态使得这年轻人感到很窘,半天后,他才低低地道:“请问老丈可是采薇翁前辈?”
    老人嗯了一声道:“不错!世兄有何见教?”
    韦光直觉到他的语气并不太友善,但仍是硬着头皮道:“小子有点事要相求前辈!”
    采薇翁依旧冷冷地道:“什么事?”
    韦光迟疑了一下道:“小子曾与人争斗,受了重伤……”
    采薇翁神色冷然地道:“我早看出来了,你气血散而不聚,虽然目前不会有性命之虞,却再也无法与人动武了,你们年轻人会一点武功就到处逞强凌弱,这身功力不恢复也罢。”
    韦光不觉一怔,迟迟地说不出话来。小红在旁边不高兴地接说道:“爷爷!人家老远地跑来请你治伤……”
    老人瞪了她一眼,寒声道:“你知道什么!为什么我一直不教你武功,那完全是为了你好,恃技者必骄,过刚者必折,倒是一无所能的人,反能安保天年。”
    韦光讷讷地道:“前辈之言固是有理!可是小子身负重任,极需恢复武功!”
    采薇翁冷笑道:“武功恢复了又有什么用?可是再去逞弱凌人是不是?”
    韦光有点发急地道:“小子幼禀家训,从未做过仗技凌人之事,所以亟亟如此者,完全是为着扶危济世!”
    采薇翁冷笑道:“济世之道甚多,并不一定要靠武功!”
    韦光焦急地道:“可是目前江湖中强梁当道……”
    采薇翁冷冷一摇头道:“世兄不必多说了,纵然世兄的道理十分充足,老夫也是无能为力,世兄所受之伤十分严重,老夫欲助无力……”
    韦光闻言大为失望道:“可是紫娘说前辈可以救得小子的。”
    采薇翁神色微动道:“紫娘是谁?”
    韦光听他说话的口气,好似也不认识紫娘这个人似的,不觉奇道:“紫娘是至尊教主秦无极的身边宠姬,是她告诉我前辈的行踪,嘱我前来求治!”
    采薇翁想了片刻,仍是摇头道:“老夫不认识这些人!”
    韦光见他不像说谎的样子,乃再解说:“听说紫娘原名袁紫,早年出身峨嵋……”
    采薇翁神色释然道:“原来是她……多少年不见,我几乎忘了,慢着!你姓韦,与太阳神韦明远有什么关系?”
    韦光见采薇翁居然认识父亲,不禁大为兴奋,连忙道:“那是家父!”
    采薇翁一怔道:“这倒奇怪!”
    韦光也怔道:“前辈奇怪什么?”
    采薇翁道:“据我所知袁紫与韦明远乃是对头冤家,她怎么会指点你前来求治的?”
    韦光诚实地道:“小子对于前人的恩怨一直不太清楚,不过小子的确是得到紫娘的指点前来的。”
    采薇翁想了一下道:“这一点老夫倒可以相信,老夫隐居此处。知者甚少……”
    韦光听他的口气松动了一点。连忙道:“关于小子的伤势,前辈是否……”
    采薇翁脸色一沉道:“你的伤老夫倒是勉力可以一试,只是你知道老夫是谁?”
    韦光摇头道:“小子不知道?”
    采薇翁哼了声,冷笑道:“老夫向不在江湖上留名,你自然不会晓得,不过老夫有个朋友你也许会听过,他叫谷飞,也就是袁紫的前任丈夫!”
    韦光叫道:“兽神谷飞?”
    采薇翁冷笑道:“不错!他驱兽之术,还是老夫教给他的,谷飞死在谁的手里你知道吗?”
    韦光怔了半晌才道:“谷飞原为峨嵋派门下,却叛师欺上,行为乖张,为害武林甚烈,家父仗义挫之,后来他又组四神帮时,死于家兄之手。”
    采薇翁的神容转为十分激动道:“你说得一点都不错,谷飞自己行为不检,死在你们韦家手中,我不替他报仇就是为此,可是我总不能再去帮一个姓韦的人。”
    韦光呆了一呆,突地起立一拱手道:“前辈既是如此想法,小子当然无法强求,告辞了。”
    采薇翁冷然地点点头,韦光站起身来,正想离去,小红急忙拦住道:“喂!你等一下。”
    韦光苦笑一声道:“令祖对韦家既有成见,我留在这儿也没有用……”
    说着朝门外走去,小红追上来想拉住他,采薇翁出声喝道:“红儿!人家急着要走,你留他做什么?”
    小红急道:“爷爷,我只遇上这么一个好人,你就这样对待人家,你不救他我救他,反正你的药草我都会用。”
    采薇翁冷笑道:“我从小把你带到这么大,你帮起外人来了,你试着救他吧!这种伤势可不是药草治得了的,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小红闻言一呆,韦光已走出门口,小红忙追上来时,忽然花圃中一阵影子乱蹿,小红养的那些猴子走来了五六头,吱喳乱叫。
    小红听它们叫完之后,立刻发急道:“不好!有人闯来捣乱,伤了我好几头猴子……”
    韦光闻言一怔道:“是不是我的朋友酒醒了?”
    小红摇头急道:“不是!你的朋友还在醉着,猴子已经将他移到安全的地方去了,闯来的是另一批人,好像很厉害……”
    这时采薇翁也赶了出来,神色紧张地问经过情形……
    采薇翁连比带吼,向群猴提了很多问题,猴群也—一回答了,采薇翁这才沉着脸对小红叱责道:“都是你这孩子多事,惹出大祸来了!”
    小红出起成急债道:“爷爷!您别怪我,我自己做的事自己负责,等一下那混蛋来的时候,您在旁边看着不要管,由我去对付他好了。”
    采薇翁一脚叹气道:“这不是孩子话吗,来人你对付得了吗?””
    小红好似十分委屈,盈盈欲泪地道:“您平常又不肯教我武功,由着我受了欺负,好容易才想出办法保护自己,现在人家找上门来,您不赶快设法应付,一个劲儿地怪我……”
    说到这儿她竟是真地掩面痛哭起来,倒把采薇翁弄得束手无策,唉声叹气地道:“这孩子!你看你还像话吗?我才说一句,你就怪本我一大套,我又没有说不管,只是经此一来……咳!我们十几年来的清静生活算是完了……”
    说完又用手比了一阵,好像是对那几头猴子作了一番指示,猴群答应着呼啸而去,小红这才擦干眼泪,扯着韦光的衣袖道:“这里马上就要出事情了,你身上有伤,还是躲一下吧!”
    韦光站着没有动,反问小红道:“来的是什么人?”小红摇头道:“不知道,我也没看见,听猴子说有十几个人呢,来势都很凶,那个带头的人只有一只手,八成是上次那没死掉的坏蛋!你快跟我躲一躲吧!”
    韦光激于义愤,自是不能就此躲开,连忙摇头道:“不行!既是对方有十几个人,你们祖孙两个如何应付得了?我在这儿也许能帮上一点忙。”
    小红急道:“你身上有伤,连猴子都打不过,能帮多少忙呢?”
    韦光凛然道:“遇危而退,我做不出这种事!”
    采薇翁冷冷地膘了他一眼道:“世兄还是躲一下的好,几个江湖鼠贼,老夫还对付得了,世见不要以为借此示惠,老夫就会改变初衷!”
    韦光愤然色变道:“前辈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前辈既然识得家父,就知道韦氏门中,几曾做过这种厚颜无耻的事,前辈已然说过不愿替我疗伤,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再勉强前辈的。”
    采薇翁冷笑一声没有再开口。
    小红继续在拖韦光的衣袖叫他去躲避,韦光却坚定地站立着,俨然如一尊石像,脸上现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态,小红焦急万分地道:“人家马上就要来了,你何必强留在这儿呢?回头万一我照顾不了你的时候,你不是白白地赔上一条性命!”
    韦光慷然笑道:“姑娘别为我担心了,我虽然目前功力已失,自保犹自有余,死生由命,但叫傲骨在,何处不可埋?姑娘还是自己保重吧!”
    小红急中无计,只得把求援的目光望着她的祖父,采薇翁却理都不理,目光瞪定前面,注意着来路。
    没有多大工夫,前方又是一阵黑影晃动,夹以吱喳的叫啸声,想是猴群已经把来敌诱到这边来了。
    紧接着猴群之后,追来了十几条人影,有的还擎着火把。
    采薇翁大声叱喝道:“什么人,站住!”
    来人愕然止步,在火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出这批人多半是长相凶恶的彪形大汉,每个人都用红巾扎头,手中带着兵刃。
    那为首的一人长得颇为清秀,短装独臂,看清目前只有三个人的时候,不禁发出一阵刺耳的长笑,傲然地道:“早知道你们只有三个人,大爷也用不着费事请许多帮手了。”
    说完瞪着眼睛,对小红狎笑道:“小宝贝!上回你好狠的心,差点要了我的命!今天我看你再往哪儿逃?”
    采薇翁怒发直竖,厉声喝道:“住口!上次就是你这淫徒欺负我的孙女儿……”
    那人淡淡一笑道:“老太爷的话说得太难听了,那小妮子的那种样子,只能说她诱惑我,不过没有关系,谁让她长得俊呢?我虽然丢了一条胳臂,却一点都不恨她,今天就是找她重续旧缘,真要结上姻缘,老爷子就是我祖岳丈了,哈……”
    采薇翁怒不可遏,厉声叫骂道:“放屁!我孙女儿会嫁给你这种淫贼?你真是在做梦!”
    那人敛起笑容冷冷地道:“老爷子说话不要太过分了!我南海玉龙在水面上的名头家传户晓,算起来你们还是高攀了!要不是看你孙女长得美,我真还不愿意降尊纡贵来求亲呢!”
    采薇翁略感意外地道:“你就是南海玉龙狄一帆?”
    那人大笑道:“不错!在附近七百里的海面上,只要提起我南海玉龙四字,包管连小孩都吓得不敢哭!老爷子足不出门,居然也知道贱名,足见……”
    采薇翁冷哼一声道:“老夫只知道你不但是个无恶不作的海贼头,而且还是个大淫贼!”
    狄一帆沉下脸道:“老头子!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姓狄的船上多的是美女娇娃,只不过因为你孙女儿新鲜特别一点,所以才对你客气一番,换了庸俗脂粉,你就是送上门来,狄大爷也未必感兴趣呢!”
    采薇翁愤不可抑,怒喝一声:“贼子!你在找死!”
    喝声中身形猛向前欺,发拳如风,径取狄一帆的胸口,狄一帆冷冷一笑,单掌朝外一封,轻描淡写地将他的拳头推过一边,脸上微现惊容道:“老头子!看不出你还会两手,难怪你那么凶!”
    采薇翁似乎没想到他的武功会精纯如此,一时怔在那里作声不得,狄一帆的身子却向小红游移过去,伸手去拧她的面颊,口中轻薄地叫道:“小妹子!你的老相好来了,你想不想我?”
    神情之据傲,根本没把小红身旁的韦光看在眼中,小红畏缩地向后退去,韦光却忍无可忍地喝道:“住手!”
    狄一帆望了韦光一眼,似乎稍被他的气度所慑,顿了一顿才道:“你大概是她的新相好吧!别吃醋!我跟她是老交情了!事情有个先来后到,我也不想把她带走,只要尝尝新鲜之后,还是会把她还给你的。”
    说着伸手又要去抓小红,小红瑟缩地躲到韦光身后,狄一帆的手依然毫无顾忌地伸了过来,韦光迫得抬臂探指,朝他的脉门上扣去!
    狄一帆虽然只有一条胳臂,行动却十分灵活,独臂一翻,反朝韦光的腰上点去,同时也躲开了韦光的扣脉。
    韦光功力虽失,招式并未遗忘,身躯微侧,连拿反切下去,依然是取他的脉门,狄一帆嗯了一声,似乎有些不相信,可是韦光的手法十分迅速,逼得他抽身躲开那一切,独掌平抡,拍向韦光的肩头。
    韦光丝毫不为所动,等到掌离身尺许之际,掌风已迫得他几乎站不住脚,勉力地咬紧牙关支撑着,等他的掌再进三四寸时,猛然一手疾伸,搭在他的脉门上。
    这是子午经中的神奇招式,狄一帆自是无法躲过,一下子被他扣个正着,立刻脸色如土,愕然不敢稍动。
    韦光虽然扣住了他的脉门,心情也是一样地紧张,因为他自知内力不足,狄一帆的内部经络在他的握中跃跃欲振,那是人体的自然抗力。
    狄一帆没敢再动,韦光也只有尽量装出镇静的样子,两个人默默地僵持着。
    等了片刻,狄一帆沮丧地道:“朋友,好俊的功夫!狄某把命认给你了。”
    韦光听他口中已有服输之意,心下大是宽解,故作镇定地道:“我们无冤无仇我也不要你的性命,只是限你马上领着你的手下离开此地。”
    狄一帆摇摇头道:“那办不到!”
    韦光立刻将手指的力量加重了一点,沉声道:“你不要命了?”
    狄一帆叹口气道:“这些人中有几个是我请来帮忙的朋友,我没有权力指挥他们。”
    韦光回头看那列人中,果然有几个在跃跃欲试,想是要上来抢救狄一帆,心中又紧张起来,厉声大叫道:“你们只要敢动一下,我马上就要他的命!”
    那几个果然不敢再动,狄一帆则皱着眉头,好似十分痛苦,韦光想了一下又道:“他们既是你的朋友,你可以劝告他们离去。”
    狄一帆仍是摇头,表示无能为力,韦光急了道:“难道他们不重视你的性命吗?”
    狄一帆苦笑道:“海盗之间哪有什么真的情谊?他们巴不得我死了好接收我的财产地位与部属,这次跟着我未,也不是为着帮我的忙。”
    采薇翁突然插口道:“你们另外还有什么图谋?”
    狄一帆漫不经意地问道:“你这儿还有什么值得人图谋的?”
    采薇翁神色微动,默不作声,狄一帆也不作声了,韦光觉得他们的态度都很暖昧,好像藏有什么秘密似的,不过他此刻全副精神都要用在钳制狄一帆上,无心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只有小红傻兮兮地问道:“这儿除了一些药草之外,就是我爷爷养的毒蛇,你们总不会是为了这两样东西而来吧。”
    采薇翁瞪口大呼道:“鬼丫头,少说废话!”
    小红大概从来没有受过这么严厉的呵责,嘴唇一扁,委屈得哭了起来,韦光为她的吸泣声牵引得略分了一下神,手指上的劲道无形降低了。
    狄一帆在感觉上试出了一个机会,立刻凝神一震,韦光的反应也是够灵敏的,指间的力量迅速加强。
    在应变的时间上他是够快了,可是忽略了自己的功夫已失,在一震一收之间,纸老虎被拆穿了。
    当时只感到指间一股巨大的力量迸发出来,那股震力之大,不但将他握住脉门的手指弹开,甚至于将他的身子也推得向后退了两步。
    狄一帆的脸上流着紧张的冷汗,心情却异常轻松,方才他几乎是以自己的生命作了赌注,尤其是韦光的手指再次扣紧脉门时,他想自己一定是完了,可是他再也意料不到对方的力量如此薄弱,弱得与他的表现完全无法配合。
    在劫后余生的轻松心情下,他高兴得大笑起来:“小子!你的招式的确精奇,怎么内力会如此稀松平常?”
    笑声中身躯再度抢进来一拳径击前胸,这是硬碰硬的打法,韦光纵有若干种精奇的招式可以反击,却因为内力悬殊的关系,一切都失效了。
    拳劲临身之际,他只得把身躯微微朝后一顿,化开对方最强劲的主锋,然后只听得咚的一声,让他的拳头直指擂在胸膛上。
    这一拳虽然已经减弱了不少劲道,却依然把他击得内脏震散,眼前金星乱舞,身躯晃了几晃,口角已流下涔涔的鲜血!
    狄一帆得意之极,慢慢地移动脚步逼过来,口角噙着狞笑道:“小子!早知你不堪一击,大爷冤枉被你半天的辖制。”
    韦光因为新创牵着旧创,早已放弃任何抗拒,只有倔强的意志在支持着他,等待着接受一个轰轰烈烈的死亡。
    狄一帆被他眼中所流露出的蔑视激动了怒气,一掌举起,比在他头上笑道:“小子!你认命了吧!”
    韦光轻慢地吐了一口血水,傲然道:“朋友不要太得意了!若不是因为我的功力散失,此刻哪有你的命在!”
    秋一帆怔了一怔道:“原来你是因为受伤失去功力的,小子,你叫什么?从哪儿来的?”
    韦光别过头一不去理他,狄一帆没有得到回答,不禁恼羞成怒地道:“小子!现在你的命在我手里!”
    韦光朗然地道:“大丈夫有死而已,你动手杀死我好了!”
    狄一帆摇头道:“不!我只想研究二下,是谁先把你打伤的,以你的造诣来看,世上似乎不应该有这么高明的人物。”韦光哈哈大笑道:“你只不过是一个海上的盗首而已!能有多大见识。”
    狄一帆的脸色微红怒道:“你不要嘴硬!大爷虽然纵横四海,对陆上消息并不隔膜,听说近年来陆上武林兴起了一门至尊教,席卷天下,我正想找他们碰一碰呢!”
    韦光笑道:“你不要费心了,以你的技业还差得远呢,老实告诉你吧,那个伤害我的人正是至尊教中的人,而且只不过是一个分坛坛主,已经比你高明不止百倍了。”
    狄一帆连受讽刺,怒火中烧,反手就是一掌,这一掌掴在韦光的脸上,将他打了一个翻滚,连口鲜血中还吐出了两颗牙齿!
    韦光一个翻身,仍是坐了起来,厉声大骂道:“鼠辈,无耻匪类,有种的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有朝一日恢复了功力,决定原样地奉还你!”
    狄一帆冷笑道:“这话说得有道理,狄大爷本来想放过你,这么一来倒是要提防你一点!”
    说着飞起一脚,对准他的心口踢去,竞在取他的性命。
    小红见状悲呼一声,抢上来阻止,她轻功极佳,身法又快,刚好及时隔在中间,代他受了这一脚!
    狄一帆眼光也很敏锐,见状连忙改踢为扫,将小红的身子弹出半丈远近。大为愤怒地道:“小妹子!这小子跟你有多少交情,要你这么护着他。”
    小红流着眼泪哭叫道:“你欺负一个失去功力的人,算是什么英雄!”
    狄一帆哈哈大笑道:“英雄必辣手,丈夫必狠心,今天我不杀他,异日难保他不杀我,狄大爷这一生从不做遗患无穷的傻事。”
    说着又要上去伤害韦光,小红却扑上来靠着韦光叫道:“你要杀他就先杀我!”
    秋一帆脸色一阵阴沉,冷冷地道:“狄大爷可不懂得怜香惜玉,你自己要是找死可怨不得我。”
    说着运掌作势,确实有一下子将两人都击毙的意思,这下子采薇翁也忍不住了,厉声喝叫道:“贼子!你要伤我孙女儿,老夫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狄一帆回头哈哈大笑道:“老家伙!你自身都难保全,还敢说这种大话!”
    说完望都不望他,运掌径朝二人劈去,小红惊叫一声,抱着韦光在地上一滚,恰好避开掌势没被击中,而采薇翁也适时如同疯虎似的拥上来!
    狄一帆只得挥掌与他战成一片,没有时间再去伤害小红与韦光了。
    这二人由于是近身搏斗,大家都无法使出劈空掌力,同时也发挥不出招式的玄妙,都是漫无掌法地乱打一团。
    狄一帆强在力雄,采薇翁则志在拼命,二人一时都无法奈何对方,只是经过一段时间后,采薇翁终以年老力衰,渐有不支之状。
    韦光早已视死如归,心情十分平静,小红想是也知道难逃毒手,紧紧地抱着韦光,在她单纯的心灵中,似乎只要能与这个英俊的青年死在一起,就是最大的慰藉了。
    采薇翁是越来越不济了,双手都被狄一帆圈住,只有抬脚乱踢,咬牙乱咬。
    狄一帆却巧妙地躲在他后面,单臂牢牢地钳制着采薇翁的手,既不让他踢到,也不让他咬上,像和戏弄着捕到手的老鼠,存心想活活地累死他!
    正在纠缠不清的时候,突然狄一帆随行的一个大汉指着窗口叫道:“看!明母丹!”
    叫着丢下手中的火炬,就朝屋里奔去,狄一帆被他的叫声惊动了,也扭头望去,只见敞开的窗门中透出一片白光,那个由韦光携来的发光圆球,正安放在桌上。
    其余的几个大汉起初被眼前的战斗吸引住了,没有注意到,此刻被那个大汉一声叫喊,也看清楚了,纷纷奔向屋中,好似怕被那个大汉占了先。
    狄一帆也急了,连忙大声叫:“大家不要抢,我们讲好是平分的……”
    那些大汉并不理他,狄一帆只得迅速无比地在采薇翁肋下一点,把他摔在地下,飞身扑去。
    他的动作比其他人快一点,同时距屋也最近,后发先至,刚好赶上第一个发声汉子,一把抓住他的后颈,将他跨进门的脚拽了回来。
    那名大汉的身手也十分了得,返身就是一拳,攻击狄一帆的门面,迫得狄一帆松手躲开,大家又成了僵持的局面。
    其余几名大汉也赶上来了,屋前一共站定了六个人,大家各据一方,虎视眈眈,谁都不肯让谁,看情形这五个大汉都是与狄一帆分庭抗礼的海盗头子。
    狄一帆沉下脸:“各位是怎么了?兄弟在启行之初就商量好了的,一切由我做主,东西到手后再平均分配,现在才发现了第一样,大家就乱起来了!”
    那名被狄一帆抓回来的大汉首先冷笑道:“狄头领,别忘了我们的目的都是来找‘明母丹’,只有你才对那妞儿感兴趣,至于其他的宝货,怎知是真是假?”
    狄一帆怒声道:“兄弟怎会骗你们呢?上一次兄弟要不是为了追查踪迹,也不会找到这儿,更不至于丢掉一条胳臂了。”
    那名大汉仍冷笑道:“兄弟对其他都不感兴趣,我们要的仅只有‘明母丹’,已经找到了,大家何妨各行其是。”
    狄一帆顿了一顿才道:“黎角、蛰龙卵,任何一项东西的价值都不在‘明母丹’之下,王头领又何必如此心急呢?”
    那个姓王的大汉嘿嘿冷笑道:“狄头领太大方了,此地真要有那些东西,阁下舍得找我们分享吗?”
    狄一帆红着脸道:“兄弟起初并不知道这儿会如此容易打发,否则兄弟绝不会告诉各位了。”
    姓王的大汉哈哈大笑道:“狄头领总算说出真心话来了!好在兄弟并不想分占其他宝物,狄头领事先已经宣布过不要‘明母丹’,此刻何妨干脆退过一旁……”
    狄一帆思索片刻,又对其他几个大汉道:“各位的意思如何?”
    那儿个大汉闻言后,慢慢都消失了敌意,商量片刻,才由一人代表答复道:“兄弟们的意思与王头领差不多,大家主要都是为着‘明母丹’而来,其余宝物由狄头领一人独享好了。”
    狄一帆眼珠转了片刻,抽身退后道:“既是如此!兄弟退出明母丹的权利,不过其他的东西,各位可不能再提要求!”
    那个姓王的大汉哈哈大笑道:“当然!当然!”
    说着又想扭身朝屋中走去,狄一帆突然喝道:“王头领请慢一点!””
    姓王的大汉极是不耐地扭身口头道:“狄头领又有什么新花样了?”
    狄一帆微笑道:“王头领进到屋中,除了明母丹之外,可不得再动其他东西!”
    姓王的大汉迟疑片刻,一时不能决定,另外四个大汉中的一人立刻道:“就是这么办吧!王兄弟快去取出来,我们还是依照原来的决定行事。”
    说时使一个眼色,王姓大汉好像得到了暗示,立刻点头答应,狄一帆瞧在眼中,大是怀疑,厉声喝叫道:“你们商量决定了什么?”
    姓王大汉洪声笑道:“兄弟们不过是决定明母丹的分配方法,狄头领已经声明放弃了,何必还那么紧张呢?”
    说着跨步进门,狄一帆虽然不相信这种解释,可是另外四个大汉好像与姓王的有着默契,自他进门之后,立刻严密地监视着狄一帆的行动!
    狄一帆对他们的联合阵线,也有着许多惧惮,表面上神态虽是不悦,却也无可奈何,王姓大汉进门后己有片刻,那枚被他们称为明母丹的发光球仍是好好地留在桌上,而屋中却传出翻动物件的声音。
    狄一帆神色一变,刚想有所动作,屋中突然传出一声惨嗥,正是那王姓大汉的声音!
    这一声惨叫出乎所有人的意外,连狄一帆在内,都赶忙向屋中奔去,刚到门口,王姓大汉已踉跄地从里面冲出来,脸色灰白。
    另一名大汉赶快用手去扶他,同时急问道:“王兄!发生了什么事?”
    王姓大汉一言不发,挥手反朝那人推去,力量相当大,当时将那人推出四五步,而狄一帆也迅速无比的抽出腰间兵刃,霍地劈向王姓大汉的另一条胳臂。
    他所用的兵器是一柄上好的软剑,锋利无比,青光乍闪,红光崩现,王姓大汉的一条胳臂已应刃齐时而断。
    共余几个大汉睹状大惊,纷纷围住狄一帆,正待群起而攻,王姓大汉却勉力忍住疼痛,咬着牙叫道:“各位不要误会,狄头领是在救小弟的性命!”
    众大汉闻言一怔,狄一帆已指着那条断臂叫道:“大家快让开一点!”
    众人纷纷向后退开,仔细地朝地上看去,才看见那断臂上正咬着一条金黑色的小蛇,长不盈尺,粗若蚯蚓,秃尾、尖头,一名大汉惊叫道:“金丝雀!”
    狄一帆单手握剑,比着蛇身凝重地道:“上次兄弟的一条胳臂也是断送到它口下,王头领怎么也着了道儿……”
    王姓大汉这时已解下头上红巾,扎在断臂之处,不使它继续流血,一面颤着声音,满脸悸色的道:“我到了屋里,只见屋内放着一个竹筒,上面写着黎角二字,以为是狄头领所说的宝物之一,谁知手刚摸上竹筒,这家伙就窜出来咬了我一下。”
    狄一帆冷笑道:“黎山犀角是何等宝贵的东西,那老头儿纵然得到了,也不会随便搁置在显眼的地方,王头领想得太天真了。”
    王姓大汉苦着脸没开口,另一名大汉却勃然大怒道:“一条小小的毒蛇也敢如此欺负人!”
    说着大步跨上去,伸出一只脚就朝蛇身上踏去,狄一帆连忙叫道:“万头领不可造次!”
    可是他的喊声已退了一步,那姓万的大汉巨脚已然踏下,小金蛇的动作好似十分呆笨,根本不知躲闪,立刻被他踏个正着!这大汉功力十分雄厚,下脚处连地都微微震动,那条断臂被他踏得血肉模糊,在他的想像中,那条小金蛇,也一定是粉身碎骨了。
    殊不知事实却大异想像,小金蛇身受重压,恍如未觉,细身一扭,已从脚下脱了出来,一缕金线,朝上射去。
    万姓大汉也是一声惨呼,伸手朝咽喉上抓去,原来那条小金蛇已咬住他的喉管上,金蛇被拉了下来,在他的手中轻轻一扭,依然脱身落地,昂首吐舌,十分威武!万姓大汉却倒在地上,四肢连连抽搐,痛苦异常!四下之人更是怵目惊心,王姓大汉急忙道:“狄头领!万二弟有方法救吗?”
    狄一帆摇头道:“没办法了!金丝雀剧毒,见血封喉,若是咬在不重要的地方,还可以割体求生,万头领被咬在咽喉,总不能把头割下来!”
    众人一阵恻然,万姓大汉在地上挣扎片刻,立即气绝身死,那条小金蛇却在尸体四周游移,形似十分得意。
    另一个大汉兔死狐悲,悲声大叫道:“我不除了这畜生誓不为人!”
    叫声中抽开腰间铁链,就朝蛇身上去去,小金蛇依然不闪不躲,挺身挨了一下,却是如同未觉,反而弯身掉尾,作势欲射!
    狄一帆叫道:“陆头领!快向后退!”
    这次发声较速!姓陆的大汉迅速向后飞返,而小金蛇也蓄足了劲势,如同一枝金箭般地射了出去,势子迅速异常。
    陆姓大汉退未数步,小金蛇也射到了,他无法可躲,只得伸手去格,意在必要时也让它在手上咬一口。
    蛇吻眨眼即至,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地旁边横过一道身影,挡在他身前,代他被咬一口,陆姓大汉仓促间不知谁舍身救他,连忙扶着那人,仔细一看却是方才被毒蛇咬后己死的万姓大汉的尸体,小金蛇正好叮在尸体的后心上。
    由于这尸体被蛇毒煎熬,死状十分恐怖,他惊叫了一声,赶快也把尸体抛下,这时狄一帆已抢过来将他拉过一边道:“金丝雀身体虽小,却坚逾精钢,刀枪不入,陆头领可不要再莽憧了!”
    姓陆大汉知道方才移尸救他的是狄一帆,心中十分感激,连忙道:“多谢狄头领救命之恩……难道我们就被一条小蛇难住了!”
    狄一帆神色凝重地道:“兄弟上次吃过大亏,已经想出了对付的方法。”
    王姓大汉连忙道:“那就请狄头领将它除了,替万二弟报仇,也替兄弟出口气!”
    狄一帆一声不发,挥动手上软剑,又朝小金蛇砍去,小金蛇挨了一下,虽是不伤皮骨,却也有点疼痛,呼的一声,凌空飞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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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蛇穴余生
    狄一帆不慌不忙,依然拖起万姓大汉的尸体挡住,让它咬了一口,然后又挺剑去撩拨它,小金蛇果然受怒再扑,咬的依然是尸体。
    如是经过十数次后,尸体上接连受到毒素浸蚀,连肤色都变黑了,而小金蛇的凶焰也慢慢弱下来。
    直到最后一次,小金蛇咬上尸体之后,再也不放开了!它身上的金色也黯淡下了,狄一帆用剑连挑几下,它动都不动,狄一帆振剑一挥,连尸体带蛇都砍为两段,深吁一口气道:
    “凭你再厉害,总强不过人去!”
    其余几个人都惊心胆怯地在远处看着,这时才慢慢拢来,王姓大汉因为流血过多,脸色显得特别苍白,他首先以钦佩的声调说道:“想不到这么一条小蛇儿如此顽固,若不是狄头领,恐怕谁也无法奈何它!”
    狄一帆得意地笑了一下,另一个大汉却道:“这金丝雀既是剑不能伤,狄头领最后又怎能将它斩断?”
    狄一帆笑了一下道:“兄弟上次被它咬了一口后,幸能保全性命,乃专心研究对付的方法,谁知竟是无物可克,只是被兄弟找到了它的一个弱点,那就是它的精神力量,全仗体内毒液以为支撑,故而兄弟只得利用万头领的遗体,尽量消耗它的毒液,毒尽之后,果然使它毒焰大减,才能将它剪除……”
    那大汉默然半刻,才微带不愉地道:“金丝雀已毒尽不足为害,狄头领何苦又将万二哥落得死无完尸!”
    狄一帆望了他一眼道:“梁头领好像对兄弟不太满意,其实兄弟气量再窄,也不至于无聊得要对万头领遗体不敬,那时金丝雀已有毒竭之象,可是它紧附在万头领身上不松口,这等绝凶之物,很可能死而不僵,兄弟完全为了万全之计!”
    那姓梁的大汉默不作声,狄一帆知道他心中芥蒂未除,仍冷笑着又道:“其实万头领之死,王头领之伤都怨不得兄弟,王头领进屋之后,若是坚守诺言,只取桌上的明母丹,何至于会引出这种惨变!”
    这几句话分量很重,说得下余四人哑口无言,原来这五人断臂的叫水神王正,死去的叫海豹万金荣,另三人则是水狡猊梁上春,混水孽龙俞元,探海夜叉陆俊,都是横行海上的巨寇,他们与狄一帆不过是偶尔相识。
    这次由于听到传说有人杀死了海中的发光怪物,那本是一种巨大的水母,叫骸w,它的内丹十分名贵,所以都起了觊觎之心,纷纷到岛上来夺取,刚好遇上了狄一帆,也来报断臂之恨,狄一帆怕一个人力量不足,邀请他们同行,而且还提出岛上发现有两种异宝黎山犀角、蛰龙卵的痕迹,许他们共同分利。
    这五人平素感情颇佳,行劫时也互相呼应,所以答应了,其实五人另外作了一阵商量,想除了明母丹之外,若是果如狄一帆所言,有着那两样异宝时,干脆也来个鲸吞之举。
    狄一帆不是傻瓜,多少也猜出一点光景,只是寡不敌众,而且还想利用这些人,不得不虚与委蛇。
    现在发现他所担心的敌人不堪一击,而这几个人又被那条毒蛇金丝雀吓破了胆子,便干脆把话叫明白了,意在警告他们少动歪脑筋。
    王正人最率直,又受狄一帆的救命之德,陆俊也因为狄一帆出手救过他,愧然不再作声,梁上春与俞元最称莫逆,两人在一条船上打劫航海客商,这时发现另两个伙伴有离心之象,表面上不作任何表示,只是相互望了一眼。
    狄一帆见他们五人的联势已经瓦解,死了一个万金荣,王正与陆俊有倒向自己这边趋势,实力上已占优势,禁不住得意地道:“目前对方敌手虽不足惧,可是老头子所养的毒蛇却颇为可虑,依兄弟之见我们最好还是同心协力,先将那些异宝弄到手再说!”
    王正率然道:“狄兄可以确定有这些东西吗?”他在口气上已客气得多了。
    狄一帆微笑道:“王兄已经看见竹筒上的字了,虽然那家伙不会将犀角藏在那儿,却由此可以证明兄弟绝非空穴来风了。”
    梁上春问道:“狄兄有何根据?”
    狄一帆笑着道:“上次兄弟在一个本岛土人家中,发现一颗犀牛头骨,角己被人取去了,头骨是他在山中拾到的,兄弟就因此才动了探谷之念,不想在山中一个洞穴中居然又发现了一架蛰龙的骨骼,旁边有厚厚的卵壳痕迹,因此也证明蛰龙卵……”
    梁上春继续追问道:“犀角之说仍有可信,那龙卵之壳,安知不是化龙后的遗迹!”
    狄一帆笑道:“龙骨之畔还有一柄铁斧,锈迹很新,可见是不久之前有人用来劈碎龙卵的……”
    俞元怔着眼间道:“说了半天,到底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
    狄一帆笑道:“这个兄弟未便说明,反正其效用价值并不在明母丹之下。兄弟现在仍愿开诚布公,与各位共同享受,只是有一个条件。”
    大家都眼睁睁地望着他,狄一帆见他们都注意的神态,乃笑着继续说道:“那还是兄弟最早的一句话,希望大家不要存私心,在某些地方兄弟自承比各位多了解一点,只要在这个岛上,请大家多听兄弟一点!”
    梁上春别具深意地望着他道:“狄头领的条件只以此岛为限?”
    狄一帆大笑道:“当然了!离开此地,我们各当各的首领,兄弟也不敢斗胆再要求各位听命。”
    梁上春与俞元不再表示意见了,陆俊却慨然地道:“狄兄大怀英才,又兼于兄弟有活命之思,日后就是要兄弟永供驱策,兄弟也是乐于效命的。”
    王正也想有所表示,俞元已打断他的话头道:“目下之计,狄兄有何安排?”
    狄一帆略加思索道:“明母丹已得,其他两样东西在兄弟的揣测中,多半也落在那老儿的手中,我们要把他抓过来问上一问就可以知道了。”
    说着回头朝采薇翁与韦光等人停身之处一望,不禁失声惊呼道:“咦!他们到哪儿去了?”
    众人也跟着回头时,只见地上韦光呕出的血迹犹存,三个人却不知去向。
    狄一帆摇着头有点不信地道:“他们一个身受重伤,一个又被兄弟点了穴道,光凭那女子一人之力,绝难将两个无法行动的人在短时间内移走……”
    众人面面相觑,无言可答,狄一帆又回头朝那几名手持火炬的大汉问道:“你们可知道他们是怎么离去的?”
    那些大汉是狄一帆的下属,见问十分惶恐,呆呆地睁大了眼睛,最后还是一名为头的汉子嗫嚅地道:“属下等人见头领杀蛇之际,心切头领安危,没有注意到旁边发生的事。”
    狄一帆冷笑一声,王正连忙道:“连我们都走了眼,狄兄又何必去责怪他们呢?”
    狄一帆这才收回冷峻的目光,思索片刻冷笑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屋子里面据我揣测,一定藏着老头儿不少宝贵的东西,他绝不会甘心放弃的,咱们干脆来个守株待兔,先守定了他的屋子再……”
    梁上春不以为然地道:“狄兄这话又有什么根据?”
    狄一帆微笑道:“他将金丝雀这等绝毒之物养在屋内,就是一个明证,因为这东西桀骜难驯,时时有被噬的危险,那老家伙敢于如此冒险,绝非没有原因的!”
    梁上春至此不禁对狄一帆的心思仔细而极度钦佩,连连说道:“狄兄说得极是!兄弟等全凭狄兄做主……”
    狄一帆微微一笑,率先领着众人步入草堂。
    在另一方面,韦光在极度的痛苦中,慢慢苏醒过来,触鼻就是一股浓重的腥味,耳旁只听见一阵息息的异声,略一定神省视,不禁更为吃惊。
    原来他发现此刻竟处身在一个阴暗的洞穴中,这洞中四下都爬满了或大或小的各种蛇类,其间还杂着许多累累白骨。这时掠过他脑中的第一个思想,便知道这儿一定是小红告诉过他的蛇洞。
    “我怎会到这儿来的呢?”心中暗自奇怪着,一面却想挣扎着坐起来,接着有一双温柔的手将他按了下去,耳畔响起一个低细地声音道:“你躺着不要动,这儿很安全……”
    那分明是小红的声音,他侧过身子去,接着就发现了她朗若明星的眸子,那里面有着焦的与关怀,停了片刻韦光才枯涩地问道:“我们怎会到这儿来的,那些海盗们呢?”
    小红扳动了一下他的头,使他睡卧的姿势舒服了一点,才轻轻地答道:“他们大概还停留在屋子里,我是趁他们在慌着斗金丝雀的时候,偷偷用口哨召来了猴子,将你抢救到此地来的。”
    韦光想了一下突然又问道:“你爷爷呢?”
    小红忧急地用手指着旁边道:“在这儿呢!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一动都不动。”
    韦光顺着她手指看去,只见采薇翁张大了嘴,眼睛鼓得圆圆的,连眨都不眨一下,四肢弯曲地缩成一团,连忙道:“他是被人点了穴道,若不赶快解救,耽误久了可大为不妙!”
    小红忧急地道:“那怎么办呢?我又不会解穴。”
    韦光喘息地道:“让我来试试看吧,也许可以有办法。”
    说着努力地坐了起来,由于用力的关系,口中又涔涔地滴下血来。小红急忙过来扶住他,以带哭的声音叫道:“那怎么行呢!你一出力就要送命了!”
    韦光摇头苦笑道:“我反正是不行了,不如尽着这一点余力救了你爷爷吧!”
    小红哭着,韦光却沉声道:“把你爷爷扶过来!”
    这声音隐隐有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小红拭了一下眼泪,依言把采薇翁的身躯搭了过来,靠在韦光身旁。
    韦光探手试了一下他的脉息,又研究了一下他被点的部位与手法,然后才徐徐伸手,在他的身上或敲或拍地推着。
    如是过了片刻,采薇翁的眼珠渐渐恢复了活动,韦光的手动作得更快了,汗水涔涔地滴下来,口角又是鲜血汪然,内脏疼痛得厉害。
    可是他不顾这些,依然在竭尽一切剩余的生命力,在为这个僵直的老人施救,小红在一旁焦急万分地凝视着他,脸上有一股异样的神情。
    又过了片刻,采薇翁的喉头发出咯咯的声响,弯曲的四肢舒展了开来,韦光心力交瘁,努力挤出一句话:“好了!你自己能动了,我不行了……”
    身子猛然向后一仰,神智又整个模糊了,耳畔还隐约所得小红的哭叫声。
    当他再次恢复知觉的时候,体内不适的感觉已消除了许多,口中有一种很阴凉的感觉,同时痛楚也减轻了许多,耳畔仍响着小红的声音叫道:“爷爷,这金丝雀的毒汁真好,你再给他多吃几滴。”
    接着是采薇翁的声音说:“再好的良药都要用得适量,反之就变成毒药了。”
    韦光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身子仍旧尚在蛇洞中,小红偎在身旁,一脸欢容,采薇翁则神容凝重地望着他,手中还握着一条扭扭蠕动的小金蛇。
    韦光虽不知道采薇翁如何救他的,然而他体力恢复了很多则是一个事实,立刻翻身骨碌坐了起来,感激地道:“多谢前辈……”
    采薇翁脸上一红,惭愧地道:“老夫心胸过窄,只为了一些小事,坚拒世兄的要求,与世兄不念前恶,毅然舍身相救老夫之事相较,老夫岂不愧杀!”
    韦光听他如此一说,倒是不便再讲什么,只得望着他手中的小蛇道:“真想不到这东西会有如此神效!”
    采薇翁轻轻一叹道:“这金丝雀的毒汁对血液来说,是无比的毒药,中人无可救,然而对内脏肺腑说,则又是神效无比的良剂,练武人若是服上一滴,可抵一年的苦修,造物之奇,。真是不可思议,只可惜被几个贼子杀死了一条……”
    韦光连忙问道:“他们还留在这儿?”
    采薇翁点头叹道:“是的,他们占据了老夫的草屋,不久就会前来搜索我们了。”
    韦光歉然地道:“听他们的口气,好似为了夺取明母丹而来,这倒是小子替前辈惹来麻烦了!”
    采薇翁摇手道:“世兄快别这么说,其余几个海盗或许是为了明母丹,那姓狄的狗贼却是别有用心,与世兄毫无关系!”
    韦光一试自己,大概已可提出三成功力,不禁皱了眉头道:“再晚现在虽已能勉强用力,然尚不足以制服那几个贼寇,前辈是否还有其他良策可图?”
    采薇翁想了一下摇头道:“药物虽有,此刻却留在草屋中,在那几个贼的监视下,无法取得。”
    小红瞪着眼睛道:“爷爷,这金丝雀不是很有效吗?”
    采薇翁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小蛇放在地下,只见它游动非常缓慢,现得柔弱无力的样子,轻轻地道:“它现在体内只剩下两滴毒汁了,就是杀了它一起取了出来,也是无补于事,若是等它再生毒液,势非十天半月,远水难济近火。”
    韦光想了一下,忽然道:“在下同来还有一个朋友,因为贪饮猴儿酒而致醉倒,他的武功还算不错,前辈何妨想个办法使他清醒过来。”
    采薇翁仍是摇头道:“此地的猴儿酒由老夫加一种药草在内,醉后非三天不能醒转,令友纵然了得,短期内也无法可惜其助!”
    韦光深思片刻,回头问小红道:“我一直是糊里糊涂的,我们会面后有多久了?”
    小红轻轻一笑道:“现在刚刚近午,你来了还不到一天呢!”
    韦光皱着眉道:“才一天!我们还得设法应付,过两天才能找到人帮助。”
    采薇翁轻叹道:“事己如此,只有挺得一时算一时,好在此洞中毒蛇甚多,必要时还可以派派用处,只可借有几种绝毒的蛇类不在此处……”
    大家相顾又是默然了,由于洞中无事,韦光遂把自己近来的经历约略地说了一遍。
    采薇翁淡淡地不感兴趣,只有小红却听得眉色飞舞,瞪着大眼睛道:“外面的世界有这么热闹,几时我一定要出去见识一下!”
    韦光一声轻叹道:“姑娘在此地与山泉猕猴为戏,优游如神仙一般,何必要自寻烦恼呢……”
    小红眨着眼睛大惑不解,采薇翁却叹息道:“唉!这种话对她说是没有用的,人在福中浑不知,直到幸福消逝的时候,才会意识到它已经来过。”
    小红撅起嘴正想有所声辩时,韦光突地将手一摆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
    采薇翁闻言神色也紧张起来,立刻凝神倾听片刻,果然从洞中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狄一帆的声音道:“照兄弟的揣测,他们一定是藏身在这里。我们四周都搜过了,以他们的行动能力看来,不可能逃出更远的地方。”
    然后又是另一个人的声音道:“狄兄,既是如此确定,为什么不进去搜一下?”
    狄一帆的声音又道:“不行!据兄弟所知,这洞中满是毒蛇,虽然不是金丝雀之类的绝毒凶物,可也十分难惹,还是另外想法子的好。”
    那声音道:“那该怎么办呢?”
    狄一帆的声音顿了一顿才道:“王兄!陆兄!麻烦二位去找些枯枝树叶来,我们来个烟火攻势,不怕他们熏不出来!那时咱们来个瓮中捉鳖……”
    语毕一阵大笑,好像十分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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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生死历劫
    韦光听得心中大惊,连忙低声问采薇翁道:“前辈,这般贼子的手段真是太残毒了,我们该如何对付?”
    采薇翁皱眉熟思有顷,也压低声音道:“没关系,由他们来好了。”
    韦光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可也不能多问,默然等待片刻,洞口又是一阵乱语喧哗,接着有许多点燃树枝被掷了进来。
    洞中的蛇群受到烟火的熏烤,立刻乱成一片,吱吱急叫。
    采薇翁却凝神跌坐地下,双目紧闭,口中发出一种极微的吟声。
    蛇群听到吟之后,立刻停了纷扰,极有秩序地排成一列,头尾衔接,向洞外游去。
    接着洞外传来一阵惊呼:“狄兄!人没有熏出来,却把蛇给熏出来了!”
    洞中的烟火越来越浓,呛得里面的三个人不住地咳嗽,韦光憋得实在忍不住。强闭住气对采薇翁道:“前辈,我们还是出去吧!与其在这儿闷死,倒不如火拼一场,也落个痛快采薇翁却神色紧张地摆手道:“等一下!我把蛇阵布好了,再出去安全点!”
    韦光只得勉力地忍下去,又等了片刻,采薇翁才比着手势,示意大家慢慢地出去,这时烟火更浓,连开口说话都不能了。
    小红紧挨着韦光,后面是采薇翁,三个人慢慢地朝洞口移去。
    耳边只听见外面有人以怀疑的声音问道:“狄兄!也许他们不在里面吧!蛇都逃出来了,他们还撑得住吗?”
    接着是秋一帆的声音大笑道:“陆兄不必心急,兄弟的判断绝不会错,你看这些毒蛇行走得极有次序,分明是暗中有人在指挥着,再过片刻,兄弟敢担保他们一定出来……”
    语声未毕,烟雾朦胧的洞口果然出现了隐约的人形。
    狄一帆指着大笑道:“各位请看这不是出来了吗?”
    韦光等人出了洞口,在新鲜的空气中连连呼吸了一阵,才感到舒服了一点,只见身旁围立着四个人,秋一帆居中,其余三人各据一面,只有那断臂的王正不在场。
    狄一帆见到他们后,狞声大笑道:“你们终于出来了,我还当你们甘心闷死在洞里呢!”
    采薇翁厉声大骂道:“无耻贼徒!你们无端上门欺人,更使出这等下流手段,简直……”
    狄一帆不等他骂下去,随即冷冷地打断他的话道:“老匹夫!废话少说,快把东西献出来吧!”
    韦光怒叫道:“海明丹已经被你们抢去了,你们还要什么东西?”
    狄一帆望了他一眼微异道:“喝!小子!你的命倒真长,昨天看你已经快咽气了,一天之内,你竟恢复得这么快!那老头儿给你吃了什么灵药?”
    采薇翁神色一动道:“生死人而白骨!世上除了蛰龙卵之外,还有什么更好的东西?”
    秋一帆的脸色也是一动道:“你把蛰龙卵给他吃了?”
    采薇翁哼哼冷笑道:“当然了!老夫知道你们这批贼子无恶不作,总不能把那等天生异宝,留给你们去享用!”
    狄一帆又朝韦光看了几眼,脸色显得特别阴沉道:“好吧!就算你糟蹋了一样东西,还有犀牛角呢?”
    采薇翁神色冷漠地道:“那东西你也别梦想!”
    狄一帆阴沉地道:“老头儿!你当真不想活了!”
    采薇翁手指着韦光大笑道:“他既然服下了蛰龙卵,那神效你是明白的,再加上他的武功基础,老夫还会怕你们这几个海盗吗?”
    狄一帆闻言脸色乍变,眼光紧盯着韦光,几次想要冲过来,未后总是像有所顾忌似的停住了,韦光也弄得莫名奇妙,不知他们双方在闹些什么鬼。
    采薇翁此刻却又神气起来了,大声指着狄一帆道:“老夫为着息事宁人计,不愿意看你们的污血沾染了这片山林,你若是个明白人,现在赶快滚还来得及,否则我这孙女婿一出手,你们后悔也来不及了!”
    狄一帆的眼中冒出了嫉恨的火花怒声道:“你把那小妞儿也许给他了?”
    采薇翁大笑道:“不错!而且今天已成过亲了,要不是看在一家人的分上,老夫怎舍得牺牲那视同性命的蛰龙卵来成全他呢!”
    狄一帆的脸上阴晴变幻良久,然后才招手将其余三人叫到身边,低声商量一阵,再狠狠地道:“老头儿!算你厉害,狄大爷暂时放过你,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秋大爷迟早还是会找上你的!”
    采薇翁得意地大笑道:“异日只要你敢再踏上此地一步,便是你死于非命之时,混账贼子,还不快滚!”
    狄一帆呆立片刻,才朝那三人一使眼色道:“咱门走吧!”
    说着领先转过身去,韦光虽不明白这几个人何以色厉内在,被采薇翁几句话就吓了回去,但是强敌自动撤退总是好事,不禁把紧张的心情也松弛下来。
    他吁了一口气,才对身旁的小红笑了一下,突然听见采薇翁高声叫道:“韦世兄!小心!”
    韦光乍一抬头,只见一条人影电疾似的冲上来,面前也袭到一股急风,百忙中不便多作考虑,挥手就朝那股急风上迎去。
    “砰!”
    一声疾响之后,他的人已被震退三四步,手臂酸麻无比,足见那突袭之人,功力十分深厚,定神一看,那人竟是姓陆的大汉!
    探海夜叉陆俊暴起偷袭,一招就将韦光逼退了数步,立刻跟着扬起一阵大笑道:“好狡猾的老贼,差点把老子们都唬住!”
    采薇翁脸如死灰,陆俊又逼近一步大笑道:“老家伙!你这位孙女婿服了蛰龙卵之后,应该是力大无比才对,怎么如此不济事呢?老子先毙了他再慢慢找你算账!”
    说完欺身近前,挥拳径击韦光,韦光手上酸麻未消,不敢硬架,只得仗着轻巧的身法避了开去,陆俊却毫不容情地一拳连一拳夹以雄浑的劲力,取击他身上的各处要害,存心在取他的性命。
    这时狄一帆与另外两个人也折了回来,依然封住各处的去路,同时得意地瞧着场上的战斗,神情十分高兴。
    混水孽龙俞元大声地笑道:“狄兄真是好算计,你怎么知道老家伙说的是假话?”
    狄一帆也高兴地道:“这道理很简单,兄弟粗知一点相人术,这家伙鹰眼钩鼻,分明是极端贪吝之格,怎么会舍得把那等重宝轻易给人呢?再者他说已经招了那小子做孙女婿,兄弟阅人多矣,那妞儿明明还是个处子之身,这一点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兄弟的眼睛,最明显的一点是老家伙若有了对抗我们的能力,早就会出来找我们了,哪里用得着躲在洞里面,等我们用烟火给熏出来!”
    分水狻猊梁上春冷笑接口道:“狄兄既然早有把握,为什么也要叫我们装着退走呢?”
    狄一帆脸上微红道:“兄弟做事一向慎重!总求其有十分把握!”
    梁上春继续冷笑道:“原来如此!那狄见方才暗示陆头领出手试探,也是为了慎重。假若那小子真的恢复了神功,狄兄本身也没有危险!”
    狄一帆红着脸怒道:“梁兄这样说法。好像是在责备兄弟处事不当!”
    梁上春冷笑道:“那我怎么敢呢?狄兄是此行的首领,我们只有听命的份,哪有批评的余地?不过在我们干海盗的行规中,当首领的应该身先犯难!”
    狄一帆被他说得十分愧怒,见陆俊还在跟韦光纠缠搏斗,乃怒声叫道:“陆兄下来吧!
    我自己对付这小子!”
    梁上春哼哼冷笑道:“已经证明是纸老虎了,谁都会打的!”
    狄一帆怒哼一声,见韦光虽处在劣势中,却仍能仗着奇异的招式支持下去,脸色微微一动道:“既是梁见说得如此简单,就烦梁兄出手替下陆兄去收拾那小子如何?”
    梁上春双手一摊,无可无不可地道:“狄头领吩咐下来,兄弟敢不从命!”
    说着走过去准备接替陆俊,谁知陆俊却因为连攻三四十招,仍未将韦光收拾下来,怒火上升,厉声大叫道:“谁都不许上,老子今天要不宰了这小子誓不为人!”
    梁上春耸耸肩膀又退了回来,狄一帆鼻子里抽了一口气叫道:“陆兄!别动肝火,鸡蛋对石头,只要使碰劲就够了!”
    陆俊在急怒之中,恨不得将韦光一拳捣个稀烂,所以招招都是重手法,招式容易用老而且还经常卖出空门,逼得回招自救。
    经过狄一帆一语提醒,立刻改变了方法,他知道在内力上比对方强得多了,只要找个硬碰硬的机会,来个同归于尽,有十个韦光也早已收拾下来了。
    因为韦光招式虽精,劲力不足,即使是互换一招,自己吃亏的成分不多,对方却万难自保。
    想到这儿他不禁高兴地大叫一声道:“小子!你趁早躺下吧!”
    身形猛进,双拳左右兜上,进击两边的太阳穴。这是与敌偕亡的拼命招式,他的拳风只要击中一边,对手万无车理,只是把自己的胸膛卖了出去。
    韦光本来已经是筋疲力尽了,见到陆俊的这一手,心知要糟,然而事已及此,只得硬着头皮挺上一下。
    双足一蹬,身体拔高尺许,双手化掌为指,向他的眼睛上挖去。
    陆俊卖出胸前空门,原是准备挨上一下的,没想到韦光的招式迥异常规,逼得将头一偏,双拳仍然夹击上来。
    “咚!克!”
    韦光的身驱又被挥了出去,陆俊的右拳被他努力闪空了,左边的肋上却挨了一下,一阵急痛攻心,知道自己的肋骨最少也断了三四根,不过他还能勉强地撑着站起来。
    陆俊的脸上被韦光的手指抓过,留下五道血痕。在激斗中这点微伤根本不觉疼痛,望着韦光摇摇欲倒的样子,不禁哈哈长笑道:“小子!你这下子可认命了吧?老子再补上你一拳,叫你早早到鬼门关报到!”
    说着大踏步上前,劈胸又是一拳,韦光这时连躲的能力都没有了,只能勉力举手一挡,那也不过是一种出乎本能的自卫动作而已。
    小红惊叫一声,扑了过来,向陆俊的背后撞去,她心知这一下并不能救韦光,也是一种出乎本能的举动。
    谁知事情居然太出人的意料,陆俊的拳头差一点就要够上韦光时,被她在后面一撞,竟然一个踉跄跌了出去。
    小红的余劲未尽,接着又撞上了韦光,二人倒成一团。
    陆俊的身子被撞出之后,倒在地上就没有爬起来,起初还手脚抽动着,最后竟完全静止了下来。
    狄一帆大感意外,走上来一看,陆俊已经气绝而死,双眼突出,肤色暗黑,分明是中了一种绝剧的毒素。
    韦光与小红困难地坐起身来,不禁目瞪口呆,自己也无法相信目前的变故。
    狄一帆将陆俊的尸体反复验看良久,突地爆出一声凄厉的长笑,反身对着采薇翁咬牙切齿地道:“老杀才!原来你是用金丝雀的毒素救活了那小子,使他成为一个身合剧毒的工具,平白地断送了陆兄一条性命!老奴才!这笔账记在你的头上了!”
    给他这么一说,韦光方始明白陆俊的死因,原来自己服下了金丝雀的毒液后,不仅恢复了部分体力,而且也感染了金丝雀的毒质。
    陆俊在最后一招时,被他抓破了脸皮,感染毒素,因之才毒发身死。虽然是出于拼命而自卫,这结果却不是出自心中所愿意的,一时怔得说不出话来。
    狄一帆却脸含杀气,步步向采薇翁逼去。
    采薇翁一面后退,一面厉声叫道:“狗贼!你再进一步,老夫立刻要你好看!”
    狄一帆的眼中凶光暴射,沉声大喝道:“老奴才!你死在临头还敢发横,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好了!”
    采薇翁突地一抖手,一道黄光朝他身前射去,狄一帆猛然后退,脸色大变,因为他看出这射来的黄光,居然是另一条金丝雀!
    小金蛇落地之后,在地下蠕蠕扭动,一颗三角尖头昂了起来,口中嘶嘶作声。
    狄一帆紧张万状地抽出腰间软刃,盯视着地上的小蛇。片刻之后,他又大笑道:“老奴才!你大概是黔驴计穷了!金丝雀虽然厉害,可惜这一条已被你榨干了毒液,吓不了狄大爷!”
    说着又待举步向前,采薇翁立刻撮了一声长吟,四周草丛中响起了一阵息息的声音,无数花彩斑斓的大小蛇群纷纷游了出来。
    这些蛇群不但将狄一帆与采薇翁隔开,而且还把另一边的梁上春与俞元包围了起来,做着待势欲噬的状态。
    梁上春与俞元大感惶恐,连忙抽出武器戒备着。
    狄一帆回顾蛇群毫无惧色,只是冷冷地道:“老奴才!这是你最后的一手法宝,下面还有什么花样没有?”
    采额翁望着他从容的神态,心中微惊道:“就凭老夫这千蛇大阵,也足够要你的命了!”
    梁上春与俞元那边情势却颇为危急,有几条长约三尺的青竹丝已经发动攻击,二人一面用武器拨开伸过来的蛇头,一面急叫道:“狄兄!快想个办法对付这些长虫……”
    狄一帆神态平静地在怀中掏出一个白纸,打开纸包里面是一撮蓝色的粉末,擎在手中得意地对采薇翁道:“老家伙!你懂得驱蛇,也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采薇翁望了一眼,脸色微变,口中勉强地道:“老夫不知道!”
    狄一帆哈哈大笑道:“你尽管装糊涂好了,狄大爷要是不预作准备,怎么会轻易前来涉险!”
    说着将那包粉撒了出去,单臂再迅速地迎空一晃,手中多了一支燃着的火招子,采薇翁大惊失色,连忙撮口长啸,下令那些蛇群撤退。
    可是他的动作已慢了一步,狄一帆已经把火招子掷到撒开的粉末上,立刻空气中扬起一大蓬蓝色的烟雾。
    这蓬烟雾含着特殊的气味,闻在人鼻中倒是特别好闻,可是对于蛇群却具有意想不到的克制作用。
    在吱吱的怪叫声中,蛇群拼命的向四下乱窜,逃得慢一点的立刻躯体软瘫,肚子朝天,一动都不能动了。
    顷刻之间,重重密布的蛇阵都溃散了,除了一些死去的之外,能动的都逃得一干二净,只有那条叫做金丝雀的小金蛇不受影响,可是它却因为失去了大部分毒汁,显得软弱无力,起不了攻击的作用。
    采薇翁脸色如灰,长叹一声道:“贼子!好高明的手段,老夫认命了!”
    梁上春与俞元在蛇阵中脱困出来,大是钦佩,俞元抑不住兴奋地道:“狄兄!你那东西……”
    狄一帆哈哈大笑道:“上次那小妞儿把我引到蛇洞中才得脱身,我吃了一回亏,哪能再上第二次当?这龙涎香对金丝雀等绝毒之物虽是无效,对一般毒性较淡的虫蚁却绰绰有余!”
    采薇翁一声不响,举手朝心口上戳去,狄一帆眼明手快,飞身上前举臂一格,阻止了他的自戕,然后又点了他的穴道,狞笑道:“老家伙!想死也不要这么快,你不把犀角与蛰龙卵献出来,有你的罪受呢!”
    采薇翁瞪大了眼睛,目中冒着仇恨的火花,一言不发。
    狄一帆狰狞地逼近他道:“老家伙!你到底说不说?”
    采薇翁手足已不能动,凸着怒目厉声叫道:“你就是杀了我也别想得到那些东西!”
    狄一帆冷笑一声道:“你大概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狄大爷不相信你是铁打的人,慢慢等着瞧吧,看谁狠得过谁去!”
    说着目光又转到小红与韦光那边,韦光连番受创,生机已至奄奄一息的程度,小红则紧紧地依偎着他,脸颊上泪珠纵横,一言不发。
    狄一帆慢慢地走过去,满怀妒恨地好笑道:“小妹子!你大概是找到心上人了,怎么完全忘记咱们的交情了?”
    小红理都不理。
    狄一帆冷笑一声,道:“我饶你个贞节烈女,太爷也会有办法叫你……”
    俞元道:“狄头领……”
    狄一帆拦住话头道:“麻烦两位把他们弄进屋去。”
    俞元想了一下,才万分不情愿地扛起韦光,梁上春只好扛着采薇翁,一言不发,跟在狄一帆后面,朝着来路去了。
    静静的茅屋中透着一股特殊的气氛,采薇翁依然被制住了穴道,韦光则神志昏迷地躺在地上。
    小红似乎睡着了,娇情地歪在竹榻上,她的衣衫都被剥除了,健美而又成熟的胴体上透着一种惑人的美。
    这室中只有一个能行动的人,那便是狄一帆,此刻他的脸上挂着一股邪狎的笑意,望着小红,神情极为得意。
    采薇翁的眼中所含的怒火,几乎可以使整个山岳融化,可是他毫无办法,只有胸膛不住地起伏,口中连连地喘气。
    默然了一阵子,榻上的小红突地微微一扭动身子,发出了一声淫荡的呻吟。
    采薇翁脸上立刻起了一阵痉挛,忍不住厉声怒骂道:“贼子!你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对付一个纯洁的女孩子,我做了鬼也不能饶你……”
    狄一帆哈哈大笑道:“纯洁的女孩子!哈……老家伙,你说得真有意思,再过一会儿,你就会发现她纯洁得连天下最淫荡的女人都会退避三舍。”
    采薇翁痛苦地叹了一声,狄一帆又得意地笑道:“这可不能怪我手段卑劣,那合欢草又不是我带来的,你自己种在花圃中,我不过是加以利用一番而已,我真不明白你这么大的岁数还种植这种春药做什么?”
    采薇翁怒声道:“我种来是喂蛇的!谁像你存着脏心思……”
    狄一帆笑道:“你用来喂什么都不关这事,反正我已经喂了你宝贝孙女儿,等一下你就可以欣赏到她会像一条蛇似的缠着我的情景……”
    这时榻上的小红扭动得更厉害,灯光中可以看到她棕色的脸上透出一股嫣红,像一个熟透的苹果,艳丽欲滴,同时口中的吟哦声更撩人了。
    狄一帆更得意了,高声大笑道:“妙啊!药力越来越强,老家伙!好戏马上就要上场了!”
    小红已经坐了起来,先是怔怔的,继而身上起了一阵痉挛,眸子里闪着的人的亮光,却又似含着一汪秋水,汪然迷人。
    她的目光掠过了采薇翁,又掠过地下的韦光,却露出茫然不识的样子,末后却停留在狄一帆身上,立刻就像铁遇上了磁,再也移不开了。
    狄一帆的眼中也射出野性的火花,张开单手笑道:“小妹子!你终于回心转意了,来吧!我们演一场好戏给你爷爷瞧瞧,别害臊,那是他亲口答应的……、…”
    小红似乎是受了他声音的催眠,立刻移步下榻,就朝狄一帆扑去,狄一帆抱住她又把她放回榻上,慢慢解开自己的上衣笑道:“小妹子!别急呀,你真热得像一团火!”
    小红却似迫不极待地拼命扯着他的衣服,眸子里媚光四射,口中嗯嗯直呼。
    狄一帆却好整以暇地伸出手去,在她身上轻轻把抚摩着,口中还淫狎地道:“小妹子,斯文点!你这种样子给你爷爷瞧了像什么呢?”
    小红受了抚摩之后,激动得更厉害了,突然伸出双臂,勾住狄一帆的颈项,将自己的脸挨在他的颊上擦着,淫荡的呻吟变成了粗浊的呼吸。
    狄一帆似乎也受不了这种诱惑,解衣的手动作得加快了。
    采薇翁长叹一声,咬着牙叫道:“罢了!贼子!算你厉害!你快放开她!”
    狄一帆闻言立刻推开小红,喜滋滋地道:“你终于答应了,快讲东西放在哪里?”
    采薇翁垂首片刻,挤下几滴老泪,软弱无力地道:“在桌子上,就是那个竹筒。”
    狄一帆飞速地抢到桌旁,对着那个竹筒审视片刻,好像不太相信,采薇翁急声道:“上面写着字,还错得了吗?”
    狄一帆怀疑地道:“犀角会是这个样子?”
    采薇翁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那是我故意加上一层颜色,再雕成这个形状!”
    狄一帆拿起竹筒,赶忙用指甲刮了一下,还是有点不相信,采薇翁怒叫道:“我告诉你实话了,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快把它放在红儿的嘴里!”
    这时小红躺在竹榻上,胸膛不住起伏,喘气的声音更粗了,狄一帆拿着竹筒,慢慢地凑近小红嘴边。
    片刻之后,小红开始平静下来,人也开始恢复清醒,突然她发现了自己的形相,尖叫一声,顿时晕了过去。
    狄一帆哈哈大笑道:“果然不错,老家伙!我真佩服你,这样一件宝贵的东西,竟加了一层伪装,就放在这么一个容易看到的地方,冤枉我费了半天心思!”
    就在他笑声方歇的时候,门外闯进了好几个人,连断臂的王正也在内,一起问道:“狄兄!得手了?”
    狄一帆举着竹筒道:“得手了!就是这玩意,王兄上次已经拿到手了,只可惜又放过了……”
    王正不信地道:“狄兄不会弄错吧?”
    狄一帆大笑道:“不会错,我已经试过了,若非这犀角上的纯寒之性,绝对解不了那妞儿合欢草的热毒。”
    说着手指榻上的小红,大家跟着望过去,立刻被小红那胴体上的美态吸住了。
    她虽然神智不清,但是棕色肌肤上所散发出的光泽与均匀的线条,依然有一种出奇的美。
    狄一帆基于一种微妙的心理,居然走过去,拉起一旁的被单替她掩盖了起来,这才挡回了三对贪婪的眼光。
    王正咽了一下唾沫道:“想不到就是这玩意,怪不得老家伙要在里面放上一条金丝雀,害得老子丢了一只胳臂。”
    狄一帆微笑道:“王兄没有把命丢掉已经是大幸了!”
    梁上春却眼珠一转地道:“还有一样呢?”
    狄一帆望着采薇翁道:“他还没说呢!老家伙,你不希望我再来一次吧!”
    采薇翁顿了一顿才痛苦地骂道:“干脆都交给你们吧!唉!象以齿焚身,雀以羽丧命!
    想不到这两样东西竟害了我!”
    狄一帆高兴地道:“你早就如此痛快,不是少吃多少苦,快说你把蛰龙卵藏在哪儿?”
    采薇翁抬起头来道:“我藏在一个很隐僻的地方,除了我自己,谁都找不到!”
    狄一帆目光一转道:“老家伙!你别想又动歪脑筋,把地方讲出来,我们自己去拿!”
    采薇翁怒道:“那地方说也没有用,你们不放心,就叫个人跟着我去!”
    狄一帆想了一下,上前解了他的穴道,沉着声音道:“好吧!我跟你去,最好你少再玩花样!”
    采薇翁站起身来,自顾活动筋骨,梁上春却冷笑一声道:“狄兄要去最好把犀角留下来!”
    狄一帆横他一眼道:“梁兄可是信不过兄弟?”
    梁上春冷笑道:“话不是这么说,狄兄为了表明太公无私的心迹,似乎也该这么做!”
    狄一帆尚未答话,王正已经怒声道:“梁兄不该存这种心,狄兄若是存心骗我们,大可不必通知我们,照目前情况而论,他一个人就对付得了……”
    梁上春冷笑一声不语,俞元跟他是一伙的,虽然也没开口,可是两个人都已经作着准备的姿势。
    狄一帆想了一下突然道:“既是梁兄不放心,何妨与兄弟一同前往。””
    梁上春一扯俞元的衣服,俞元懂得他的意思,连忙道:“此地已经没有留守价值,干脆大家都去好了,也许老家伙还会闹什么花样,人多一点也便于照顾。”
    狄一帆点头微笑道:“这样也好!叫兄弟的两个手下留此看着小妞儿跟那小子吧!”
    采薇翁一言不发,低头出了门,狄一帆跟了出来,其余三人也跟在后面。
    一行五个人又开始在群山乱谷中披林前进,狄一帆有点不耐烦地道:“到底在哪里?”
    采薇翁冷冷地回过头:“你跟着走就行了,反正我技不如你,何况你们有四个人!”
    狄一帆脸色微变,可是他不便跟他多罗嗦。
    采薇翁领着他们走了很久,才到达一个地方,那是一片峭壁,蔓藤密集,已无进路,狄一帆怒道:“你把我们带到这儿干什么?”
    采薇翁冷笑一声,伸手扯开蔓藤,露出一个人工开凿的孔道,高方及人,里面一片乌黑,然后用手一指道:“就在这里面!是我一人进去,还是一齐进去?”
    秋一帆朝里面张望了一下,发现这孔道进去极深,深思道:“当然一齐进去,万一你在里面另有通道,溜掉了我们上哪儿去找你!”
    采薇翁闻言始搜集壁上的枯藤,狄一帆连忙问道:“这是做什么?”
    采薇翁道:“做火把!里面一点光线都没有!”
    王正立刻在囊中掏出明母丹道:“不用了!拿这个东西照明比火把强多了!”
    说着将明母丹交给身旁的俞元,俞元愕然地接过来道:“王兄拿着还不是一样!”
    王正摇头道:“不!兄弟想了半天,认为还是留守在此地的好,设若诸位进去,遇上什么意外时,兄弟在外面也好有个接应!”
    这番话说得全无私心,倒使得梁上春与俞元,甚至连狄一帆在内都感到有些不大自在,狄一帆只得暴躁地催促采薇翁道:“老家伙!别耽搁了,快走吧!”
    采薇翁漠然全无表情,低头向洞中走去,狄一帆迅速地跟上去,同时伸出独臂,探掌抵在他后心上阴沉地道:“老家伙!你最好是乖乖的,若是想动一下歪脑筋,我就先毙了你,然后再去找那小妞儿,那时狄大爷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采薇翁的身体微微一震,在明母丹的白光照耀下,脸色十分阴沉难看。
    孔道越来越矮,到最后必须佝偻着身子才能前进,洞壁上反射着明母丹的光辉,透出黝黑乌亮的质地,狄一帆摸了一下洞壁,发出狞笑道:“老家伙!你真够阴损的,幸亏三兄把明母丹带来了,否则我们此刻不是都中了你的圈套!”
    俞元诧然地道:“狄兄又有什么发现?”
    狄一帆敲着洞壁道:“这里根本就是个煤矿,若是燃着火把进来,我们岂非完了……”
    俞元不信道:“一根火把的热力就能把这些煤燃着吗?”
    梁上春在后面接口道:“煤是燃不着的,不过煤矿中另有一种水煤气,见火即爆,威力极大!”
    俞元听得毛骨悚然,不禁怒声道:“这老贼怎么如此可恶,等一下非要再给他点苦头吃吃不可!”
    采薇翁仍是神色不动地在前领路,大约转了有半里路光景,才到达一所比较高的石室门口,石室上居然装着一扇本几
    采薇翁止住脚步道:“到了!就在这里面!”
    狄一帆沉声道:“打开门进去!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少玩花样,否则是自讨苦吃!”
    采薇翁只是牵动了一下肌肉,推开门进到室内,狄一帆不敢怠慢,单掌依然贴紧他的后心跟着入内,俞元擎着明母丹,第三个进了室门。
    这是一间很宽大的石室,里面好似作为仓库一般,安放着许多木架,架上安着瓷瓶,瓶外附着签条,写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名称。
    狄一帆看了一遍,不禁以略带钦敬的声音道:“老家伙!真难为你,炼了不少奇药吗?
    只是我不明白,你就祖孙二人隐居深山,附近又无人迹要炼这些干吗?”
    采薇翁扫视了架上一眼平静地道:“老夫炼药是为了兴趣,并不想拿它来给什么人治病!”
    狄一帆摇摇头道:“这不是暴珍天物吗?假若你不反对的话,我倒想带一些出去救救人,也算是替你积些阴德!”
    说着腾出手去掂起一个瓷瓶来欣赏。谁知采薇翁突地厉声大呼道:“住手!不许你碰我的药瓶!”
    狄一帆给他叫得一怔,倔强地道:“老家伙!你别不识抬举,狄大爷跟你商量是看得起你,其实连你的性命都在我手中,更何况这些玩意儿!”
    采薇翁怒声道:“老夫炼的药绝不给你们这些海盗享用!”
    狄一帆冷笑道:“狄大爷偏不叫你如意,俞兄!梁兄!这玉冰散是最佳的刀伤药,那琼花丸专治一切内伤,在我们武林人说来都是不可多得的圣药,二位不妨取一点备用!”
    俞元闻言果然也掂起一个瓷瓶放人怀中,采薇翁愤不可遏,大声叫道:“这屋子里的东西你们千万别乱动,否则出了岔子可别怪我!”
    这句话的威胁性很大,俞元果然不敢再去动其他的瓶子了,只有狄一帆冷笑道:“老家伙!你别危言耸听了,狄大爷不吃这一套,老实说,一进来的时候我就注意过了,我不相信你在这儿会玩出什么花样!”
    采薇翁瞪着凶睛不语,狄一帆仍是轻松地检查着那些瓷瓶,有时端起一只来闻闻,有时还倒出一点来品品味,显得十分内行。
    梁上春始终默不作声,也没有任何行动,直等狄一帆将所有的药瓶都看得差不多了,他才出言提醒道:“狄兄别忘了我们的来意!”
    狄一帆悟然而觉道:“兄弟一向就喜欢研究本草剂方,到了这儿见猎心喜,几乎忘了正事了,老家伙!那蛰龙卵呢?”
    采薇翁冷笑道:“反正在这间屋子里,难道你自己不会找!””
    狄一帆盯了他一眼傲然道:“只要你不说谎,狄大爷不信找不到!”
    说着目光四下游移,最后停在屋角的一口小缸上,沉思片刻道:“俞兄!假若兄弟没有猜错,蛰龙卵一定在这口缸中,麻烦你去看一下如何?”
    俞元正要过去,梁上春却阻止他道:“狄兄!阁下既然以首领自居,这件事还是亲自去做为佳!”
    狄一帆瞪他一眼道:“梁见处处与兄弟过不去,到底是什么意思?”
    梁上春冷笑道:“狄兄是明白人,兄弟也不是傻瓜,何必一定要说出来呢?”
    狄一帆大为震怒,只是无法发作,怒声道:“梁见可是认为那缸中有毛病!”
    梁上春哼哼笑道:“不管有没有毛病,狄兄都没有理由支使别人去冒险!”
    狄一帆怒哼一声,大踏步上前走到缸旁,略停一下,最后还是很慎重地抽出腰间软刃,挑开缸盖,只见缸中安放着一个椭圆形的白色物件,大如西瓜,不禁得意地哈哈大笑道:
    “梁兄顾虑太多了,这不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梁上春也不禁色为之动,蹿至缸边,目中流露出贪婪的光彩,狄一帆故作大方地退后一步道:“兄弟只有一条胳臂,取动不便,就请梁兄偏劳一点如何?”
    梁上春看了一会,见缸中并无其他蹊跷,才伸手去端起那枚圆形卵状物,俞元也挤过来想看看清楚。
    谁知梁上春才捧到胸之处,蓦而大叫一声,将那枚蛰龙卵丢在地上,身子也跟着向后仰去,倒在地上,一动都不动了。
    狄一帆与俞元见状大惊,本能地朝后退了几步,仔细看时,地上梁上春已经气绝身亡,那枚蛰龙卵摔在一边,一头缺了一块,里面已经空了。
    再看采薇翁时,室壁上己露出一道才可容人的暗门,他已经从那儿溜了。
    狄一帆顿足怒道:“不好!我们又上了那个老滑头的当了!”
    俞元一面心惊,一面又痛心丧失伙伴,厉声道:“这老贼!我再找到他时,势必将他碎尸万段!”
    狄一帆却沉着地道:“俞兄不必乱了方寸,我们先看看梁兄如何遭暗算的,那老贼说不定在这儿安排下什么毒计呢!”
    俞元战战兢兢地与狄一帆二人慢慢又移近梁上春的尸体旁边,只见他毗牙咧嘴,死状十分怖人,可是他身旁却空无一物!
    二人再向缸内看去,里面也是空空的没有东西,正在奇怪的当儿,忽然那枚蛰龙卵又自动地滚了几下,狄一帆大叫道:“俞兄!当心毛病出在这里!”
    俞元蓦然而视,只见卵壳的缺口处冉冉伸出一颗怪头,粗不盈指,长却有尺许,通体墨绿,顶上两粒绿豆似小眼睛,闪闪有光。
    俞元不禁惊叫道:“这又是什么怪东西?”
    狄一帆惑然地摇头道:“兄弟也不清楚,然而梁兄必是受它的暗算无疑!”
    俞元不禁又看了梁上春的尸体一眼,怒火中烧,抽出腰间长剑道:“我们杀了这怪物,先替梁兄报仇!”
    秋一帆拦住他道:“俞见不可造次,还是慎重一点的好!”
    俞元勉强按捺住性子,紧盯着那怪物,只见它又伸出了尺许,仍是一般粗细,顶上的小眼睛连连闪眨,慢慢地全体爬出壳外,却是海碗大的一只乌龟。
    俞元轻吁了一口气道:“原来是这么一个玩意!”
    狄一帆却神色十分凝重,手中的软刃也微微发颤,俞元见状异道:“狄兄怎么了,一头小乌龟有什么可怕的?”
    狄一帆紧张地道:“俞见不要小看了它!这东西是毒蛇的一种,其厉害犹在金丝雀之上,你我要小心应付方不致受害!”
    俞元讶然失声道:“乌龟也是蛇?”
    狄一帆点点道:“不错,兄弟听人说过,这东西叫大王鳖。那颈子十年方长一寸,其毒无比,这东西恐怕有两三百年的寿命了,真不知那老家伙怎么找来的!”
    俞元有点不服气地道:“管它有多毒,一剑斫了它的脑袋不就完了!”
    说着手挥长剑,对准那长颈上削去,狄一帆连忙大声喝止,为时已是不及,鳖颈应剑齐壳而断,可是那断下的颈项连着怪头,却迅速无比地朝俞元飞去。
    狄一帆大喝一声,手中软剑迎空削了上去,嚓的一声,又砍下尺余长一截,剩下那尺许长的一截作势不变,仍是向前飞射。
    俞元大叫一声,手中长剑叮然坠地,人也跟着倒了下去。
    鳖颈意犹未尽,咬死俞元之后轻轻一弹,再朝狄一帆射过去,狄一帆身手十分矫疾,软剑立刻往回一抖,化鞭为环,刚好裹在它的头下寸余之外。
    鳖颈在空中一扭身子,势子十分强劲,狄一帆几乎把握不住,连忙手底一加劲,以全身的功力贯注在软剑上,这才没使它挣脱了。
    鳖颈连扭几扭,俱未挣脱,急得呱呱直叫,口中连连喷出大批黑色腥雾。狄一帆心知这种绝毒凶物,连喷出的毒气也有制敌之效,连忙屏住呼吸,不敢吸入一丝腥雾。
    相持片刻之后,狄一帆感到十分猛烈,又无法呼吸换气,他只得咬紧牙关苦挣下去,额上汗水直流。
    鳖颈挣了片刻,仿佛也有点累了,口中停止喷雾。狄一帆脚下移动了几步,才敢吐气换了一口,手上仍是不敢放松。
    鳖颈好似知道力挣无效,开始改变方法,张开了嘴朝里吸气,每吸一口,它的身躯就涨大了一点。
    狄一帆内劲围成的圆圈虽然限制住它的行动,却无法控制它涨大,不消片刻工夫,那粗着手指的细颈已经涨到茶杯大小。
    狄一帆心中暗暗吃惊,光凭自己内力所围成的圆圈,越大越费劲,若是再大上一倍的话,万万无法控制,只有像梁上春、俞元一般,暴毙于毒口之下了。
    鳖颈涨大之势不已,狄一帆却感到气力越来越不济,脚下也站不稳了,来回地踉跄晃动着,突然踢到一个圆溜溜的东西。
    那是天王鳖原来藏身的蛰龙卵壳,狄一帆心中一动,连忙蹲下身去,颤巍巍地把鳖头对准壳上的缺口,然后猛然一松手劲。
    鳖颈骤失控制,呼地朝前直钻,刚好挤进卵壳之内,由于它此刻身子涨大了许多,一时无法掉头,仅剩在后面那一截在外面直扭。
    狄一帆乘着这个机会,连透气的时间都不敢浪费,抡起掉在地下的明母丹,慌不迭地抢出石室,再把门紧紧地掩上。
    好在这扇门是由外向内推开的,门框做在外面,他计算着鳖卵不致有那份聪明开门,四下又十分严密,这才靠在石壁上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蛰龙卵没有取到,反而让采薇翁逃脱了,更死了两个帮手,虽然他对俞元及梁上春并没有感情,可是这口恶气却无法忍受。
    等精神恢复了一点,他才移动步子,慢慢向洞外走去。
    到洞外时,又是一件惊心怵目的事情呈现在眼前,那留将在洞口的王正躺在地下,怒目凸出,全身发黄,显然又是遭了毒手暗算。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老奴才。我再抓到你时就有你好看的了!”
    他狠狠地骂了一句,正想赶到草屋中先对小红与韦光施以报复时,突然背后传出一阵哈哈大笑,接着是一个响亮的声音道:“谁在说和尚?和尚可没有跑啊!”
    狄一帆摹然回头,只见草中钻出一个人来,身披破袈裟,一脸泥污,赫然是个穷和尚。
    此时此地,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怪人,难怪狄一帆有点惊心,可是他仔细一打量这穷和尚的形象时,却不禁又释然了,冷冷一笑道:“台端大概就是那位在海中杀死海明,取得明母丹的大和尚吧?”
    穷和尚咧开嘴大笑道:“贫僧不过随手管了一下闲事,想不到会流传得这么快,施主既是如此说贫僧想不承认也不行。”
    狄一帆哼哼冷笑道:“从那些航舟子口中说来,阁下严然是仙佛一流的人物,谁知今日一见,竟是这么贼头贼脑的疯僧而已!”
    穷和尚手舞足蹈,异样高兴地唱道:“说我疯,我就疯,我与人疯不大同,有人想学贫僧样,须谢贫僧酒一盅!”
    狄一帆见他疯言疯语,不愿跟他多缠,再者心中急着要去寻找采薇翁算账,故而冷笑一声,回头觅路想走,谁知穷和尚动作竟比他还快,肩头一晃,拦在他的前面,笑嘻嘻地道:
    “施主慢走一步,你欠贫僧的一杯酒债未还!”
    狄一帆初是一怔,继而想到他适才所唱的疯歌方明白其意,扬眉暴躁地道:“我又不学作疯疯癫癫的样子,干吗要欠你的酒?”
    穷和尚哈哈大笑道:“施主虽未学贫僧之疯,却学会了贫僧的贼头贼脑,也是一样的!”
    狄一帆见他在存心取闹,不禁怒道:“贼秃!你敢情在找死!”
    穷和尚手指着他擎着的明母丹笑道:“这明明是贫僧之物,现在却在施主手中拿着,不知我们之间哪一个是贼?”
    狄一帆恼羞成怒,一面将明母丹放入怀中,一面骂道:“贼秃驴,狄大爷送你上西天去吧!”
    语声中单臂疾探,直取穷和尚的门面,穷和尚嘻嘻一笑,身躯轻轻一滑,居然以毫发之差,避开他的正锋,同时反手一伸叫道:“哇呀!施主可真不讲道理,欠酒不还也罢了,怎么伸手就打人呢?说不得贫僧只有自己动手了,这竹筒挺不错的,送给贫僧当酒杯吧。”
    狄一帆根本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觉得怀中一动,穷和尚手中已多了一件东西,正是自己费煞苦心得来的黎犀角。
    这一来心中大是吃惊,知道这疯疯癫癫的穷和尚身子的确了得,武功造诣还在自己之上,眉色一动,口中却大叫道:“好贼秃!快把东西还给我!”
    叫声中又是一拳攻过去,穷和尚微笑着又闪开了,这次狄一帆较慎重多了,不等拳式用老,立刻又撤了回来,同时怒骂道:“贼秃!你光躲算什么本事,有种就硬接狄大爷一招!”
    穷和尚嘻笑如旧,摇头晃脑地道:“接一招倒不算什么,贫僧就是怕施主掌中所握的玩意儿!”
    狄一帆闻言心中又是一惊,由于穷和尚第一招就在他怀中将东西掏走,使他知道这家伙极为难惹,故而再次攻招时,手中已暗扣着一把夺魂砂,那是一种淬毒的暗器,细如粉末,坚逾铁石,发时面积又广,很少有趋避的可能,本来他是夹在拳式中发出,攻人无备的,不知怎地会被穷和尚看穿了。
    好在他为人十分阴狠,虽然对方己讲出他的诡谋,仍是不动声色地冷笑道:“你看出来也没关系,狄大爷不怕你逃上天去!”
    说着手腕一抖,夺魂砂如同一蓬暗雾,丈许方圆内,全无一丝空隙,直朝穷和尚涌过去,穷和尚哇哇怪叫道:“施主好毒的手法!和尚要归天了!”
    叫声中身躯朝上猛拔,一纵丈余,那蓬毒砂全从脚下滑过,狄一帆口角含着冷笑,单臂又是一扬,这家伙手法果然了得,方才只打出一半毒砂,算准穷和尚会跃空趋避,才将另一半凌空打出去。
    穷和尚人在空中,根本无法改变方向,毒砂的来势又快,眼看着即将临身,百忙中只得伸手朝胸前一扯。
    “嘶!”一声裂帛声后,他已将身上的破袈裟脱了下来,挡在身前凌空一抖,仗着劲厚的内力,总算将那蓬毒砂挥落,飘身落地,狄一帆的身形已逃出好几丈外。
    穷和尚赤着上身怒叫道:“好狠毒的贼徒,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和尚也要追到你!”
    肩头一晃,五六个起落,已经赶了上来,再晃几下,他的身形倒落在狄一帆的前面,狄一帆心知无望,高手较技,得失仅在分毫之际,可是这穷和尚超出他的太多了,当下止住脚步,长叹一声道:“贼秃!算你厉害,狄大爷把性命交给你吧!”
    负手闭目,完全不再作抵抗的准备。穷和尚哈哈一笑道:“阿弥陀佛!贫僧与施主无怨无仇,要你性命作甚?”
    狄一帆听出一丝希望,连忙睁目道:“既是无怨无仇,你何必跟我过不去?”
    穷和尚笑道:“贫僧同来的那个朋友与施主也是无怨无仇,施主怎地三番二次要他性命?”
    狄一帆一听,知道他已跟韦光碰过头了,将心一横,又道:“狄大爷既然技不如人,随你怎么发落吧!”
    穷和尚哈哈一笑道:“出家人以慈悲为本,方便为门,和尚不要你的命,却也不能再叫你仗着这身武功去作恶,但愿施主今后能痛改前非,未始不可以终天年!”
    语毕伸手在他肋下一点,然后又在他背上猛拍一掌,狄一帆身受巨震,但觉全身骨骼一阵剧烈刺痛,气血涣散,知道这一身功夫算是整个报废了,急愤交加中,厉声大吼道:“好狠的贼秃!你不如杀了我好一点……”
    底下的话没说完,人已昏死过去,穷和尚摇头微叹道:“善哉!善哉!贫僧今日留你一命,异日祸福全在乎你自己了!”
    扶起狄一帆软搭搭的身子,如飞一般地消失在密林之中。
    在采薇翁的那幢茅舍中,韦光又一次在痛苦中醒来,小红含着眼泪,拿着一只瓷碗,碗里还盛着一半黑色的药汁,另一只手却拿着一柄银匙,口中苦味犹存,心知是她在给自己喂药,不禁感激地道:“姑娘,谢谢你了!那班家伙呢?”
    小红眼中依然噙着泪珠,摇摇头道:“不太清楚,他们逼着我爷爷去取一样东西,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韦光忧虑虑地移动一下身子,觉得全身依然在痛苦中,不禁皱着眉头道:“那班家伙心狠手辣,你爷爷又不知要受多大的折磨了。”
    小红强作宽慰地一笑道:“那倒没关系,爷爷在这岛的隐蔽处,开凿了一间秘室,在那儿他还养了一些很厉害的毒蛇,也许吃亏的反倒是那些人。再者你的朋友酒也醒了,赶了去接应我爷爷,大概没有多大问题。”
    韦光兴奋地一晃身子,几乎将她手中的药汁都泼翻了,急声问道:“我朋友……那个穷和尚,他醒过来了?”
    小红点头道:‘不错!你那个朋友体质超异常人,所以没到三天,即已从浓醉中苏醒过来,再由猴子们把他带到此地,问了一下经过的情形,他就赶着去了。”
    韦光默然思索着,不再问话,小红却端着碗又凑过来道:“你把这药喝下去吧!我跟爷爷学医学得并不高明,有许多药我都不知道用法,不敢乱给你吃,这是提神补虚的。”
    韦光温驯地看了她一眼,依言凑嘴就碗,虽然药汁很苦,他还是皱着眉头喝了下去,小红却忍不住扑籁籁的泪水直掉。
    韦光看了心中大奇,将药汁喝完后,立刻擦擦嘴问道:“姑娘,你伤心些什么?”
    小红哽咽地道:“没什么,我只是感到受了坏人的欺负,心里委屈得很。”
    韦光虽然直觉到她言不由衷,可是也无法再深究,只得婉言劝解道:“姑娘别太死心眼了!人在世界上,原有许多烦恼,纵然是受到一点不如意,也只有往好的地方想。”
    这些话原来他信手拈来,完全不着边际,可是小红却似十分感到兴趣,眼珠一转道:
    “你说得很有意思,人既是有那么多的烦恼,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韦光一时语为塞,半晌才道:“人之所以活下去,是因为生命本身还有更多的意义,生活的情趣,更超过所受的烦恼……”
    小红紧接着问道:“生命有哪些意义呢?生活又有哪些乐趣呢?”
    韦光这下子可是真的词穷了,想了半天才道:“那是因人而异的!有的人为名,有的人为利,也有的人为情,至于有一种伟人,他们生命的意义不在自己,而是为着别人的幸福而生存,这些人在自己生命的意义中找到了生命的乐趣。”
    小红沉吟片刻,才缓缓地道:“你是属于哪一种人呢?”
    韦光顿了一顿,才凛然地道:“我是一个平凡的人,应该只是为着一个平凡的理由而活下去,可是我的遭遇,我的家世却逼使我从事一个献身伟大事业的选择。”
    小红眉尖一挑道:“那你是准备为别人的幸福而生存的了?”
    韦光点点头道:“不错,这是我的希望。”
    小红继续问道:“能为别人生,你是否也能为别人而死?”
    韦光欣然道:“你终于懂了,生与死原是一件事,一个为别人活着的人,尤其应该时时有着为别人而死的抱负。”
    小红脸色一动道:“那你有好几次拼着性命与坏人搏斗,都是这种心理了?”
    韦光脸上一红,低声道:“也许可以这么说吧!当我看到他们要欺负你的时候,激于心中的义愤,自然而然地忘记了本身的利害,一心只想你不要受伤害。”
    小红轻叹一声道:“可是你已经身受重伤,拼了命也救不了我呀!”
    韦光慨然道:“我在那样做时,并没有想到自己。”
    小红感动万分,突然一把抱住他哭叫道:“你对我太好了!”
    韦光十分窘迫,在她热情的拥抱中觉得很不自然,正想推她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连举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同时体内也升上一股麻木的感觉,连身受的那些创痛也不觉得了,不禁十分着急地道:“姑娘,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怎么我连知觉都麻木了……”
    小红一声不响,仍是紧紧地抱着他,泪水一滴滴地落在他的脸上、手上,甚至于有一部分流进了他的嘴里。
    韦光全身都进入瘫痪的状态,那些泪水照理应该是略带盐味的,可是他却全无感觉,同时有一种从所未遇的疲倦侵袭着他,喃喃地道:“姑娘,你放开我,我想睡了……”
    语音越来越微,终至整个地听不见了。
    小红感觉到怀中的人已整个地静息了下来,才慢慢地放下,深情万种地盯着他,韦光的睡态很平静,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小红看了一阵,泪水又涌了出来,伸手抚着他的眼皮道:“睡吧!安静地睡吧!你已经受了许多痛苦了,这世界上的病苦太多了,我们大苦了,到另一个地方去休息了,我会永远地陪着你的。”
    韦光一动都不动,静静地躺在地下,像是死了一般。
    小红又俯身在他心口上听了一下,嘴角现出一个安慰的微笑,喃喃地道:“爷爷的药真灵!你已经得到安息了。等着吧!我马上就来!”
    说完后她的脸上现出无比的坚决,慢慢地站起身子,走到桌旁,拿起一柄亮闪闪的匕首又回到韦光身畔,和他并头躺在一起,举匕首猛然朝胸口上插下去。
    突然窗外飞来一道白影,当的一声,刚好将她手中的匕首击落,接着飞进两条人影,正是采薇翁与穷和尚。
    小红翻身坐起,又要去抢那把匕首,采薇翁连忙上去擒住她的双手急叫道:“傻孩子,你要干什么?”
    小红疯狂地挣扎着哭叫道:“爷爷,你别拦我,我要死!”
    采薇翁神色大变,双手箍匝得更紧,急声道:“傻丫头,坏人都杀死了,你再也没有危险了,怎么还想死呢?”
    小红流着眼泪道:“我不是为着那些坏人,我是为了他,活着不能跟他在一起,我只有和他死在一块儿。’”
    采薇翁知道她是指着韦光,连忙道:“他也不会死,爷爷一定把他救活过来!”
    小红惨然地摇摇头:“没有用了,您再也救不了他了!”
    采薇翁朝地下的韦光看了一看,失声道:“你对他做了些什么?”
    小红凄然地道:“我给他吃了曼陀尼花。”
    采薇翁神色大变,蓦地放开小红,对她脸上猛掴了一掌,厉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红的嘴角涔涔渗出血丝,脸色却十分平静地道:“我给那坏人侮辱过,再也没法跟他在一起了!不过我的灵魂是干净的,我要用干净的灵魂永远地伴着他……”
    采薇翁顿足长叹道:“胡闹!简直是胡闹!”
    穷和尚这时也急了,慌忙走到韦光的身边,拉着他的手道:“老丈,这是怎么一回事?”
    采薇翁长叹道:“完了!曼陀尼花是我精心培植的一种毒草,服后能使人全身麻痹而死,没有任何解药可救!”
    穷和尚也是急得变色道:“这如何是好?这个人可不能死!”
    采薇翁长叹道:“不能死也得死,现在纵有仙药也救不了他的生命!”
    穷和尚手足无措地在韦光身上乱推乱抓,小红也想趁机去攫那柄匕首,采薇翁一脚将她蹬得老远,怒骂道:“畜生!我简直不懂你是什么心意!”
    小红被踢得撞到墙上,嗯了一声,撞昏过去。
    采薇翁恨不得要再上去打她,却被穷和尚拉住了,道:“老丈算了吧!事已如此,再怪令孙女也没有用!”
    采薇翁在地下捡起一个白瓷瓶,这是方才他用来击落小红手中匕首的,拿在手中苦着脸道:“韦世兄不死于贼手,反倒毙命在那丫头手中,将来韦家人找了来,叫老夫怎么对他们说话?”
    穷和尚忧形于色道:“这一点老丈倒不必担心,太阳神韦大侠是个很通情理的人,他若得知其中原委,断乎怪不得老丈与令孙女。”
    采薇翁仍是不作声,穷和尚却将地上的韦光抱了起来,移步朝门外走去。
    采薇翁拦着他道:“大师父要上哪儿去?”
    穷和尚长叹一声道:“贫僧只有聊尽人事,将他的骸骨交还他亲人。”
    采薇翁神色一动道:“据闻刻下中原至尊教势及天下,韦家人都已经失败了!”
    穷和尚点头道:“这倒不错,不过他的父兄俱尚在人间,神骑旅韦首领消息不详,太阳神韦大侠正隐居在一个地方,贫僧想把他送到那儿去。”
    采薇翁神色微动,低身作了一揖道:“大师父见了太阳神,尚祈代老夫妥为解释。”
    穷和尚点点头,正待起身,突然在采薇翁的袖中飞出一道墨绿的光华,直袭穷和尚的前心,势于迅速无比。
    穷和尚手中抱着韦光,根本无法趋避,本能地一缩身,那道墨绿色光华却直射在韦光身上,赫然又是一条小蛇。
    穷和尚变色怒生,放下韦光飞步上前,擒住采薇翁的脉门怒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采薇翁脉门被制,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随你怎么处置吧!”
    穷和尚怒不可遏地道:“我代你驱除了顽敌,你为什么还要如此对我外采饭翁顿了一顿才道:“老夫既然落在你手中,杀剐听便,何必还要多废话呢外穷和尚抽回手道:“贫僧连狄一帆那等凶残之徒,都放他一条生路,怎么还会杀你这么一个老头子,不过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要暗算我!”
    采薇翁冷笑道:“你把韦明远说得那样了不起,老夫却难以相信,你把他儿子的尸体送回去,父子情深,他怎会不图报复?”
    穷和尚这才明白,哼哼一声道:“原来你想杀我以灭口!”
    采薇翁顿了一顿才道:“不错!一件秘密不允许有第三者知道,才能算是真正的秘密!”
    穷和尚哈哈大笑道:“你们姓黄的怎么都是这种口蜜腹剑的阴险之徒!”
    采薇翁脸色大变道:“你怎么知道我姓黄?”
    穷和尚笑道:“我不但知道你姓黄,而且还知道你有个哥哥,名叫黄石公,他已死了,身后留下个孙女,名叫黄英,杀死黄石公的也是姓韦的,可是黄英却不恨人家,反而爱上了姓韦的……”
    采薇翁神色有点激愤道:“别提这哥哥,他被谁杀了都与我不相干,我也不会替他报仇,当年若不是他将祖传的练功秘籍偷偷携走,我何至于落得现在这份狼狈相,连一个海盗都抵御不了……”
    穷和尚神情也有点异样,冷冷地道:“我不管你们兄弟之间的纠纷,只是有一件事可以告诉你的,那就是韦家人绝不会像你们这样。你尽管放心在此隐居好了,我敢担保韦大侠绝不会来找你麻烦!”说完又冷冷地道:“你还不把那蛇收起来!韦公子已经死了,你还要让他受罪?”
    采薇翁万分不愿,可是在穷和尚炯炯的目光下,又不敢不遵,悻悻地吹了一声口哨,那条墨绿色的小蛇闻声离开了韦光,袅袅地游回采薇翁的袖中。
    穷和尚这才神色庄然地道:“我希望你别再玩花样了,祸福吉凶因人自招,老丈今后若能改变心怀,处处以赤诚待人,必有无穷后福,反之若一味残人以逞,即使远隐荒岛,亦难逃果报,贫僧语重心长,盼老丈勿以寻常因果视之!”
    采薇翁默不作声,穷和尚弯腰抱起韦光,继续朝外走去。
    约摸走了十几步,突闻后面的采薇翁叫道:“大师父请等一下!”
    穷和尚以为他又要耍什么花样,步伐虽然停下,目光中却含着戒意,再见采薇翁一步步地走过来,不禁怒形于色道:“贫僧已经一再相让,老丈再要不死心,可别怪贫僧开杀戒了!”
    采薇翁将手连摇道:“大师父不要误会,老夫另有一件事。”
    穷和尚瞪口道:“什么事?”
    采薇翁目注韦光道:“请将韦世兄遗骸容老夫一观!”
    穷和尚怒道:“他已经死了……”
    采薇翁用手一指道:“老夫适才所放出墨鳞绿蛇乃一种绝毒之物,只要咬上血肉之躯,片刻之间,即将化为黑水,韦世兄此刻却全无异状,是以老夫想检查一下!”
    穷和尚将信将疑地道:“哪有这种事?”
    口中虽如此说,手上已不自觉地将韦光放了下来,韦光的身子本是软搭搭地,这时居然动了一下。
    穷和尚见状大惊,采薇翁也满脸疑色地上来,拉着韦光的手腕摸了片刻,又翻翻他的眼皮,最后俯身去听听他的心脏,抬起头来诧声道:“怪!怪!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穷和尚也奇道:“怎么?他还能活?”
    采薇翁以一种难以形容的神色道:“老夫浸淫医道数十年,却也未见过这等怪事,方才韦世兄分明生机已经停顿,再经过墨鳞绿蛇咬过一口,绝无再生之可能,然而照目前的情形看来,韦世兄之生机正在逐渐恢复中,不但如此,还有一件更令人吃惊的事。”
    穷和尚跟着翻视一遍,见韦光的胸口的确微微有点跳动,忙问道:“是什么事?”
    采薇翁用手重重地在韦光胸前击了一下,穷和尚大吃一惊,方待出声喝止,却见韦光的肌肉好似具有很大的弹性,将采薇翁的手反弹了出来,看样子力道还很强。
    穷和尚愕然不明所以,采薇翁却失声道:“怪事就在这里,韦世见不但生机重复,而且体内内力充沛,体能之强,还超过人类所能有的极限,此事若非老夫亲眼目睹,断然无法相信!”
    穷和尚也是无法相信,可是事实又令他无法不信。正在二人诧然之际,韦光四肢一阵屈伸,慢慢地坐了起来,起先是摇摇头,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继而引吭长啸,啸声震动四岳,草木皆惊。
    啸声过后,草屋门口传来叮当的一响。那是小红,她已从昏迷中醒来了,第一件事是攫着那柄匕首,然后想追看韦光的尸体,伴着她同归于尽的。见了这种情景,她不由自主地将匕首掉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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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雨楼扫描,bbmmOCR,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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