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雨十年灯_诸葛青云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十三章铸错无心留尘间恨事
    那甬道横亘在前面,依然散着黯绿的光,怪蛇已经看不见了,连它所发的红光与怪鸣也都跟着消逝了。
    韦明远等五个人小心翼翼地慢慢摸索过去,每人都将警觉性提到十二成,准备着不期而来的突袭!
    到了拐弯的地方,大家倒又不禁立步踌躇了,原来这甬道到此竟一分为二,不知哪一条才是正确道路。
    白啸夫犹豫地道:“这一路行来之际,我已经约略地看了一下,见此洞开辟得大有章法,沿途都设一些暗门……”
    杜素琼立刻接口道:“哪些俱是凶门……”
    白啸夫微怔道:“原来山主在阵图之学上也恁地了得……”
    杜素琼轻轻一笑道:“妾身对此道原本一窍不通,接掌梵净山后,才根据前人的遗著,略窥一丝门径,其实也粗浅得很!”
    白啸夫正容道:“山主能看出沿途暗门,足见造诣已经很深了,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山主以为两条路中哪一条才是生门?”
    杜素琼看了一下道:“白先生若一定要问我的意思,妾身以为右边较宜。”
    白啸夫沉吟道:“右边虽然光明一点,然按照朱雀之势来看,乃属离火,象近癸土之精,应为万凶之门!”
    他说的大部分是术语,其他人一知半解,仅有侧耳聆听的份,只有杜素琼微微一笑道:
    “白先生易象甚熟,只是忽略了一点,这洞的走势一直两曲,大体上虽是朱雀,实际却为铜驼。”
    白啸夫一愕道:“铜驼?不可能吧!我们进来的地方明明是雀喙。”
    杜素琼微笑道:“白先生只看了前面,故而有此一想;妾身在入洞之初,曾望了一下后路,那儿另有一尖二折,是为驼首,我们入口之处为耳后,顺颈而越双峰,现在走的是后半段,向右行始能放心,以达其枢纽。”
    白啸夫动容拱手叹道:“山主心细如发,见微察着,在下自承不如!”
    韦明远也钦佩地道:“琼妹!我不知道你还有这一套功夫。”
    杜素琼轻轻一叹道:“这些书籍都是管仙子搜罗遗留的,我接任山主之后,一向为俗务分心,没有好好地研究,倒是念远看得不少,她后来所卖弄的那些玄虚,多半是在梵净山中的读书心得,也是那些书害了她。”
    白啸夫兴奋地道:“原来山主还藏着这些奇书,此次事了后,在下倒想造访贵山去拜读一番,不知山主可能垂允?”
    杜素琼笑道:“管双成仙子原来规定那些书是给历代山主看的……”
    白啸夫哦了一声,微红着脸道:“那在下的要求太冒昧了一点。”
    杜素琼微笑摇头道:“白先生别客气,只要我们能生离此穴,妾身仍有权利变动规矩,目下还是先找出路要紧。”
    白啸夫点头道:“谢谢山主,山主既然深明此道,还是由山主引路吧!”
    杜素琼谦笑一下,正待举步,易静突然道:“山主暂请留步!”
    杜素琼一怔道:“易夫人有何指教?”
    易静缓缓道:“妾身不解阵图,却有一点疑问不明。”
    杜素琼道:“夫人尽管说好了。”
    易静道:“这阵图之学,起自何时,盛于何代?”
    杜素琼微笑道:“阵图源于河图洛书,河马献图之说,不过是附会神话未足可信,易经出而小成,孔子虽然删订六经,非独对易语焉不详,是以后也鲜有解者,直到汉儒周敦颐着太极图后,方衍生阵图之学,诸葛亮再加一番整理……”
    易静庄重地道:“妾身系疑处正在此点,这洞穴是广成子的陵穴,他是殷周之时的人,阵图之学,应该还在萌芽期……”
    众人俱是一怔,杜素琼不禁失声道:“对啊!这洞中的布置已经很完善,绝不可能出自广成子之手,看这陵穴很可能是一个骗局!”
    大家都发起怔来,半晌后韦明远才道:“骗局也许不可能,念远博览群书,不会乱下考证,再者以我们遇到的那些怪兽,也足证明是前古遗种。”
    白啸夫接着道:“那另一个可能是这陵穴早已有人进来,从新改装布置过,这与我们先前的想法不谋而合。”
    杜素琼沉重地道:“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些进洞的人就颇堪担忧了,墓穴中既然早有人在,侵入者很难全身而退……”
    白啸夫也忧形于色道:“不错!而且那先1之人,很可能早就得到了广成子的遗籍,所以才能将那么多的人困留在内……”
    韦明远将胸膛一挺道:“顾不得那么多了,是吉是凶殊难预料,反正已经进来了,只有闯它一下吧,越研究越糟!”
    白啸夫被他激动豪情,也跟着道:“对!韦兄豪人壮语,说得一点不错,我们干脆去找答案吧,何必空费心思,在这儿伤脑筋。”
    杜素琼飘身向前,走在韦明远身旁道:“认路还是我熟一点,由我陪着你开道吧!”
    韦明远没有反对,他了解杜素琼对他的深情,劫后重逢,他们早已是生死同命了,而且有她的指点,也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危险,所以只温柔地看她一眼,回头对白啸夫等人道:“前途安危难测,我们最好拉长一点距离!万一仓促遇变,也好有个接应,白兄请在两丈之后随行。”
    白啸夫察度情况,自是无法反对,韦明远与杜素琼先行,白啸夫居中,最后则是向飘然、易静夫妇。
    这右边南道略微窄了一点,可是光亮多了,那些光辉发自壁上,每隔半尺许就有一个光源。
    光芒是淡黄色的,光源是圆形的,形如满月,照在晶莹加工的洞壁上,别是一般境地。
    韦明远好奇地道:“这光来得很怪,若说是夜明珠,不大可能有这么大。”
    杜素琼庄重地道:“别去管它了,还是找路要紧。”
    韦明远走了一阵,实在抑制不住好奇心道:“不行!我非要看看清楚!”
    说着走近洞壁,轻轻一纵身,拔高尺余,将身子紧吸在墙上,正面对着一个发光体看了良久,依然看不出头绪。
    杜素琼在下面问道:“看出什么东西没有?”
    韦明远摇头道:“没有!这玩意怪极了,像是一片半透明的大贝壳,磨成圆形嵌上去的,只不知里面是什么。”
    说着用指微屈,对准圆面上叩了下去,“波”的一声,圆面应手而裂,韦明远惊奇地叫道:“怪极了,原来是一盏灯,不过没有灯芯,也不知道烧的是什么油,只是在一个小洞中冒火花。”
    杜素琼闻言脸色微变,连忙叫道:“明远!快下来!”
    韦明远还来不及问为什么,骤觉腰上一紧,好似被人挟住了,飞速向前射去,行未多远,背后传来一阵巨响。
    那阵巨响像是夏夜暴雨的急雷,轰轰不绝,且有耀眼的强光,接着四壁撼动,有如天崩地裂。
    韦明远骤然大惊,不知这突然的巨变因何而起,可是他最关心的是杜素琼,侧头一看,她恰好在身边。
    那挟着他的白啸夫,另一只手还挟着杜素琼。
    响声停息了,白啸夫才将二人放下道:“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要活埋在里面了。”
    韦明远诧然回顾,只见后面岩石崩落,已将他们的来路一齐封死,石砾中还冒出一阵阵的黑气。
    白啸夫又道:“事起突然!兄弟太冒犯二位了?”
    韦明远惊道:“多谢自兄相救,只是……”
    杜素琼在旁道:“这发光燃烧的是地府的一种气体,性情极为不安定,本来被贝壳掩住了,你敲碎贝壳,气体外逸,立刻就产生爆炸,势不可挡,若非自先生动作快,我们恐怕就要埋在里面了。”
    韦明远咋舌道:“想不到会有这么厉害,我听说西域地方有一种地流水,可以当做燃料,大概也是这一类的东西。”
    杜素琼笑接道:“不错!凝之成煤,溶之为油,化而成气,三者原为一物,不过分量越轻,燃烧愈易……”
    韦明远叹息道:“遗物之奇,真是不可思议……咦!还有两个人呢。”
    原来大家在忙乱中,未曾注意到向飘然与易静,此时被韦明远一提才想了起来,发现他们并未跟来。
    白啸夫神色一惨道:“他们在我后面,恐怕……”
    韦明远神色大变,连忙奔向乱石堆旁。
    白啸夫拉住他道:“韦兄!不能去!”
    韦明远急道:“他们一定是埋在里面了!现在施救还来得及。”
    白啸夫摇头道:“这种气体息息相连,现在正好被乱石堵住缺口。韦兄若是搬开石块再引起爆炸,不但救不了他们,恐怕连我们也要陪在里面了。”
    韦明远急流下眼泪道:“他们是因为我铸下大错,才致埋身石中……”
    白啸夫黯然长叹道:“韦兄是无心之失,死生有命,我们也没有办法,然而死者已矣!
    我们殉身在一起,于事无补。”
    韦明远急得一跳脚道:“错因我起,人死我生,于心何安?”
    杜素琼婉言道:“爆炸时我曾见他们向后面退避,他们功夫都很好,必然不会陷身,只是与我们隔断了。”
    韦明远还是不放心,杜素琼乃正色道:“你一定要陪他们死,我自然没问题,白先生是否也该跟着送死呢,况且他们未必一定就死了!”
    白啸夫接着道:“兄弟赔上一命也无所谓,只是我们此行任务尚未完成,这洞穴中还有许多人生死未卜,韦兄尚祈三思,而后行!”
    韦明远长叹无语,半晌才对着石堆喊道:“向兄!易夫人!你们在哪里?”
    声音响亮激越,震得碎石纷纷下落。
    白啸夫道:“没有用的!兄弟拉着二位前奔时,最少也有几十丈远,这一段全被堵死了,千里传音,全靠空间为媒介,韦兄的声音纵然可以透过实物,却也无法使得咬字清楚,我们还是走吧!”
    韦明远道:“他们纵然听不清楚我的话,至少也可以回我一声。”
    白啸夫道:“这倒有道理。”
    于是也帮着呼喊起来,一时甬道中回声嗡嗡,连耳壳都震得很难受,却始终没有听到答声。
    白啸夫惨然一叹道:“兄弟已用家传‘凤吟传音’,以兄弟功力,大概可以达于百里之外,看来他们是凶多吉少了……”
    韦明远默然无语,泪水涔涔,对着那一片乱石,脸上有着说不出的愧疚表情,白啸夫与杜素琼也是唏嘘不止。
    三个人正在神伤之际,白啸夫突然脸色一动,接着嘴唇微微易动,喉间发出轻微的吟声。
    韦明远与杜素琼俱被他突然的举动弄得呆了。
    白啸夫动了一阵,忽而变色道:“糟了!”
    韦明远连忙道:“白兄可是听到他们的回音了。”
    白啸夫摇头道:“不是!兄弟接到了小女的回声。”
    韦明远连忙问道:“她在哪里?”
    白啸夫苦笑了一下道:“不知道!我方才使用‘凤吟传音’,突然接到小女的回答,可是只讲了一句话,就被打断了。”
    韦明远急道:“她说什么?”
    白啸夫道:“她只问了一句:‘爸爸!是不是您来了!’兄弟连忙探问她的情形,却已被人切断,再无回音!”
    杜素琼庄重地道:“是不是白先生思女心切而生的幻觉?”
    白啸夫摇头道:“不可能!寒门‘凤吟传音’创自家祖,有一种独到的用法,发时无远弗届,除非被人切断,否则绝不会失效!”“。”
    杜素琼问道:“白先生怎知被人切断的呢?”
    一啸夫道:“使用此功时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对外人,一种是对自己人,尤其是对自己人时更为玄妙,不管中间有何阻隔,均可顺利传达,是以小女听得我在呼唤向兄夫妇时,立刻传声连络……”
    杜素琼微微色动道:“那令爱尚在人间是无可疑问了。”
    白啸夫滇:“不错!至少在刚才发声时,她并未遭到意外,不过一定是处身险境,而且被一个功力绝高之人制住。”
    杜素琼奇道:“先生何以得知?”
    白啸夫道:“寒门的‘凤吟传音’,是一种声气感应,非有内力绝佳的人,才能将之隔断,兄弟本身亦产生警兆,据之判断……”
    杜素琼想了一下道:“令爱既未遭害,其他人很可能生存……”
    白啸夫点头道:“不错!但是实际情形,兄弟不敢预测,那隔断我传音之人,功力高得出奇,奇到令兄弟难以相信……”
    杜素琼与韦明远俱都为之骇然色变。
    白啸夫又道:“当世能隔绝兄弟传音,除家祖外,仅天龙子前辈与捻花上人具此功力,但此人绝非三位老人家之中的任何一位。”
    韦明远呐呐地道:“有这种事?”
    白啸夫叹道:“兄弟绝非危言耸听,此事也并非不可能,三位老人家依然健存,安知世上不会有第四人?”
    韦明远默然无语,杜素琼想了一下道:“只要有了消息,我们总得去碰一碰。”
    白啸夫苦笑道:“那是自然的,现在不知那前途之人,是友是敌,他要是敌人的话,我们三个人可就太差了。”
    杜素琼一扬眉毛道:“就算是以卵击石,我们也别无选择余地,现在连退路都封死了,只有前进一条路可走。”
    韦明远听见“退路”二字,神色又是一阵黯然,屈膝跪在石前拜了几拜,然后才含着眼泪,虔声祝祷道:“向兄!易夫人!二位在昆仑山上的神仙岁月,却被我这不祥人硬牵下了红尘,更害得二位葬身荒山古洞……”
    杜素琼在旁道:“明远!这可不能怨你,下昆仑山是他们自愿的,他们来的目的是为了庄家父子,与你没关系。”
    韦明远不理她,继续祷告道:“二位若是吉人天相,幸保无恙,韦某尚可偷生,倘若二位真个遭难,韦某但等事情一了,立刻相随地下……”
    杜素琼一把拉他起来道:“别痴了,你我能否生离此洞还不知道呢,说这些干吗!未来的事谁都无法预料,还是快点走吧!”
    甬道上一路过去倒很平静,间或有些门户错杂,在杜素琼的辨认下,立刻就找到了正确的通路。
    韦明远一路上始终是很沉默,杜素琼知道他还在为向飘然与易静的事情而难过,所以不去撩拨他。
    白啸夫则在兴奋中带着凛惧,兴奋的是得知女儿尚在人间,慎惧的是此去不知道会遇上怎么样的一个人!
    走着!走着!突然眼前一阵开朗,三人不觉俱是一震,原来他们己处身在一间绝大的石室门口。
    这石室十分宽敞,四壁光滑,光线自上端射人,室顶是一片琉璃制成的宫盖,居然可以看到蔚蓝的天穹!
    室中无一物,只有一边靠墙处安放着一具铜棺,颜色发青,上面长满了一层厚厚的铜绿,型式十分古雅。
    这室中仍是空不见人。
    铜棺上刻着一些极为古怪的文字。
    白啸夫首先就被那文字吸引了注意,仔细辨认了半天,又用手摩掌了一阵,突然失惊呼道:“这是广成子的瘗骨所,我们走到陵墓中心来了。”
    杜素琼惊问道:“白先生不会弄错吧?”
    白啸夫指着那些文字道:“决不会错,在下对历代文字书法极感兴趣,这是殷代甲骨文,脱胎于黄帝时仓颉所创的鬼哭体。”
    韦明远钦佩地道:“白兄的学识渊博,这上面怎么说?”
    白啸夫道:“上面是广成子自己镌刻的墓志铭,大意是说他一生的经历以及他研究武功的经过,并告诉后人开棺的方法。”
    韦明远奇道:“他要开棺椁做什么?”
    白啸夫道:“广成子的确是一代奇人,他参研上乘武功,甚至于已经练成道家的元婴,臻于身外化身的境界。”
    韦明远骇然道:“人真能到这种境界吗?”
    白啸夫道:“广成子也许不会说谎。”
    杜素琼道:“身外化身,生生不已,那他不应该死啊?”
    白啸夫轻轻一叹道:“天下无不死之人,有生必有死,广成子不过比人多活几年,他享寿三百余纪,结果仍不免一死。”
    韦明远跟着叹道:“那道家炼丹,长生之术毕竟是虚空的了。”
    白啸夫接道:“广成子已有解释了。他在墓文上说:‘人寿有数,天道不可抗,永生之说,实为无稽,人之生机,始于成胎之时,人之死数,亦始于有生之机,生命之源,凡人皆一,既生之后,渐用至竭,养气练神,在乎节源,有源有枯,天道不移,吾享寿三百余纪,即善用其源所至,源竭数终,亦云已矣!常人不满百,吾数倍之,晚年始悟彻之理,欲告世人,心无余力,伴我骸骨,留此僻地,遗图十一,风送四极,有缘得之,启我椁底,得我遗籍,习我技艺,技以养生,艺以利人,行不及正,终必殒身……”
    韦明远听得肃然起敬道:“这位前辈倒是个有心人。”
    白啸夫轻轻一叹道:“广成子的安排不为不妥,只可惜把他这份武学心得保存得太秘密,直到千余年后,方始被人发觉
    杜素琼摇头道:“先生也许不信,这所陵穴历代都有人发现,只是那些人多半恬澹自安,未曾出以炫世而已。”
    白啸夫惊道:“山主何以得知?”
    杜素琼用手一指道:“单以这石室的建设,就不是原型了,这顶上的天光并非直接射入,因为我们入洞之后,愈走愈西,此穴的位置,应该已经越过长城,那里的地势平坦,断不会空出这一个大缺口而不为人知。”
    韦明远奇道:“琼妹!照你说来,这光是如何来的呢?”
    杜素琼道:“这顶层是由水晶合成,深埋地底,一切的景象都是依照水晶折光的原理,在别处反射而来。”
    韦明远道:“这倒是可能的,当年的巧匠东方未明,制成管窥,视物于百里之外,也是同一的道理。”
    杜素琼又道:“水晶之利用,还是近百年的事,广成子纵是天才盖世,也不可能在千余年前,造成这间石室。”
    韦明远怔道:“那这一切都是后人添造的?”
    杜素琼道:“是的,除了那具钢棺,还是殷商古物外,其余的一切,莫不出之后人所建,这与两道中的门户阵图是一回事。”
    “对!那最后的得主,一定就是用内力阻断我传音之人,他研成了广成子的功籍,无怪能具此功力。”
    杜素琼想了一下又道:“白先生,那开棺之法是怎样的?”
    白啸夫奇道:“方法很简单,山主难道也想看那秘籍?”
    杜素琼道:“不!我想预测一下我们此行的休咎!”
    白啸夫不解道:“棺中怎会有这个答案?”
    杜素琼微笑道:“这个道理很明显,广成子一共散出十一张入穴的地图,还不知已有几线被人发现,但先前的那些发现者都是修道之士,本身参研过功夫之后,仍将书籍放好以待来者,只要……”
    白啸夫释然道:“我也明白了,心术不正者,独占之欲,现在只须检查一下棺中,看看遗籍是否安在,就可知那最后得者为人了。”
    杜素琼笑道:“白先生不愧高明!”
    白啸夫摇头道:“在下纵然解得此意,终是比山主慢了一步。”
    说着在棺前庄严地拜了一拜,然后再轻轻叩着棺盖,口中哺惆祝告一阵,突地扶着棺盖一边高兴地道:“在这里!”
    韦明远奇道:“白兄说什么在这里?”
    白啸夫道:“兄弟按照棺上所说,轻叩棺盖四十九下,果然在第四十九次时,触到开棺的枢纽!这广成子用心实在太密!”
    说着用手指剔开一层绿锈,露出一个缺口,微一用力,将棺盖抬了起来。
    棺中睡着一具高大的尸体,身着道装,脸貌栩栩如生,金梁紫冠,肤色白如温玉,方口墨髯。
    韦明远由衷地躬身作礼道:“广成子果然是个有道之士,千余年来,他仍能将遗体保存得这么完整,真是不容易。”
    杜素琼突然道:“这人不是广成子!”
    白啸夫也道:“在下也觉得不太像,只是无法加以证实!”
    杜素琼道:“第一是他的服装,道家创自汉代张道陵,宗法春秋时的老君李耳,李耳比广成子还晚了八百多年,何来这一身装束!”
    韦明远犹豫不信道:“这也许是后来的人帮他换上的,那棺是青铜时代的制品,铜质甚纯,也告腐蚀了,广成子的衣着岂能不朽?赤身露体又显着太为不敬,替他换件衣服,也是在情理的事。”
    杜素琼道:“你说得固然有理,但还是不合实际,广成子那种道行,也无法延续寿纪,怎能将遗体保存如此之久。”
    韦明远道:“怎么不可能,你忘了端木方……”
    杜素琼道:“端木方实际并未全死,他埋骨之地又得地气之养,百虫不侵,所以才苟延残喘至百余年之久。”
    韦明远道:“此地甚为干旱……”
    杜素琼微笑道:“你别找理由了,假如此地有着一切条件,那外面的铜棺怎么又会生锈呢?难道血缘之躯还能强于金石之质!”
    韦明远没有话说了,杜素琼又道:“我还有一个最正确的根据,我粗解相人术,广成子前辈有那等心胸修养,断非这种相貌。”
    韦明远颇感兴趣地道:“这人相貌并不坏呀!”
    杜素琼正容道:“这人面目虽然端正,然而前额短凸。人中沟深而微曲,眼角有皱纹,应是个极端阴险而残鸳之相。”
    韦明远一怔道:“琼妹!想不到你还有这一套本事。”
    白啸夫怔怔地道:“连广成子的遗体都被人换过了,那遗籍更不必说了。”
    杜素琼道:“那倒不妨试试看。”
    白啸夫伸手入棺,准备探到那停尸身下去摸索,可是他的手才一触到那人的身体,立刻就缩了回来。
    检索琼与韦明远俱都一惊问道:”怎么?”
    白啸夫摇头现出不信的样子道:“这人身上还有热气!”
    韦明远道:“还有热气?那不是没有死?不死怎会躺到棺中,总不成又要出现一个端木方,这究竟怎么回事?”
    杜素琼突然将大家一齐拖后道:“此事颇有溪跷!明远,你发一掌试试看。”
    韦明远奇道:“你要我打那死尸?”
    检索琼道:“是的,而且要用‘太阳神抓’!”
    韦明远摇头道:“不行!我不能无缘无故地打他,我不怀疑你的相人术,可是我与他无冤无仇,怎能叫他皮消骨溶。”
    白啸夫也反对道:“在下也认为此事不当,韦兄的太阳神抓已臻化境,发时势必连棺椁都化了,这等古物毁之可惜。”
    韦明远又道:“对啊!万一广成子的遗籍尚在棺中,我一掌发去,岂不也跟着毁了,那是广成子心血的积瘁……”
    杜素琼微笑道:“我以为你的掌力根本毁不了一点东西,既然你不肯试,我也无法勉强,由我来试一下吧?”
    说着抖手射出一颗银丸,直朝那尸体的头上飞去,韦明远大惊失色,然而阻之不及,只得跟着望去。
    银丸嵌入那尸体的脸颊,立刻齐根没入,那尸体动都不动,也无一丝异状,仿佛真是个死人。
    韦明远道:“琼妹!你看如何,这根本是个死人!”
    杜素琼脸色沉重地道:“你还没看出来,我这银丸势可穿金裂石,那人的脸上可曾有一点痕迹,而且我打的眼睛,怎会拐了弯?”
    这一言提醒了二人的注意,果然那人的脸上着丸处平滑如故,好似将那银丸整个的吸没了进去。
    再者以杜素琼的造诣,发丸取目,断乎也不会失去准头,偏差到那么大去,这尸体的确大有可疑处。
    白啸夫一言不发,蓦而弹出一指。
    这一指是他毕生功力所聚,望之平淡无奇,实际那指风足可穿透尺许厚的钢板,端的厉害非凡。
    蓦地空中传来一声豪笑,那棺中的尸身忽而坐了起来,伸手微拂,化开了白啸夫凌厉无匹的一指。
    这边三人虽然已在怀疑那人不是真死,可是陡而见他坐了起来,也不禁大吃一惊,相顾失色。
    白啸夫略一凝神,才出声喝道:“阁下是什么人,如何在此装神扮鬼?”
    那人双目突张,一阵精光逼人,轩然笑道:“三尺铜棺身所寄,一枕黄梁梦尚香,我好梦正酣,无端被你们闹醒了,怎么反怪我装神扮鬼。”
    白啸夫听他说话时声调洪亮,中气充足,人耳振心,不觉戒意倍增,停了一下才沉声道:“阁下的玩笑开够了,请出来吧!”
    那人微笑道:“这里很好,我睡意未尽,懒得跟你们打交道。”
    白啸夫怒道:“你出不出来?”
    那人淡淡地道:“我出来倒简单,可是出来后再回到此地就难了,这个位置很舒服,我实在舍不得让给你。”
    白啸夫一听他的话意,竟是说他一出来,就要置自己于死地,虽然他知道这人的功力很高,而且很可能是广成子秘籍的最后得主,可是自己的女儿女婿,以及许多人行踪之谜,都要在他身上取得答案,乃朗然一笑道:“人生由来总须死,埋骨何必定铜棺?我对于占用人家的棺材并不感兴趣,阁下尽管放心好了。”
    那人微微一笑道:“方才你不是很爱惜这件古董吗?”
    白啸夫沉下脸道:“那是我心敬广成子的为人,不愿意毁了他的遗物。”
    那人脸含微笑,站起来一脚跨出铜棺道:“我听你的口气,以为你很喜欢这具钢棺,本来想完成你的心意,让你永远埋骨其中,你不要就算了。”
    白啸夫怒道:“你认为我一定会死?”
    那人淡笑道:“当然,我是幽冥城中主,黄泉路上客,见了我的面,鲜有不死之理,阁下可准备了死法没有?”
    白啸夫怒不可遏,当胸劈过一掌,那人轻轻举手一拂,又将他的掌力完全化开笑道:
    “别忙!你不说出死的方法,叫我如何取你性命!”
    白啸夫一指一掌,完全用出了全身的功力,那人居然轻描淡写地化开了,倒不由怔得一怔。
    那人又催促道:“快!快!你想到了死法没有!”
    白啸夫脸色一变,正待再尽胸中所学与之一搏。
    韦明远却一把将他拖住道:“白兄别急!我们先问他。”
    那人大笑道:“对!对!问问清楚了,免得死后做个糊涂鬼!”
    语气据傲阴沉,完全没将三个人看在眼中。
    韦明远纵横江湖,这些年来却已磨尽火气,闻言毫不动怒,朗朗一笑,以平静的语调道:“首先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那人微笑道:“浮生每被虚名累,静中由幸得自身,我没有姓名!”
    杜素琼鄙夷地一笑道:“连猫狗都有个称呼,你怎么比畜生还不如!”
    那人受了这番抢白,反而倒笑了道:“夫人才华毕露,睿智过人,在下方才在棺中就领教多时,现在又蒙赐教词锋,倒要讨教一下。”
    杜素琼冷冷地道:“先报上你的姓名再说!”
    那人笑道:“一命难见日重升,夫人可以如此名我。”
    杜素琼淡淡地道:“蜉蝣生,短命鬼!”这是个俗不可耐的名字。
    蜉蝣是一种昆虫,朝生暮死。那人打上个哑谜,自以为十分得意,谁知杜素琼信口道出,不禁微微一怔道:“夫人好快的思绪……唉!奈何天下之才华,尽钟于女子!”
    杜素琼脸色一动道:?你后面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人接道:“敝人的名号只有两个人能应声叫出,一个夫人,另一个也是女子,脸貌与夫人颇为相像。”
    杜素琼轻轻地道:“那一定是我的女儿,她现在在哪儿?”
    蜉蝣生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轻轻地叹道:“有其母必有其女!”
    杜素琼不客气地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蜉蝣生道:“令爱的下落暂难奉告,不过她还没有死。”
    杜素琼毫不在乎地道:“我不过随口问问,你不说也没关系。”
    蜉蝣生没有想到她们母女之情会如此淡薄,倒是愣了一下,韦明远又已接口问下去道:
    “阁下因何在此。”
    蜉蝣生道:“我居此已二十年!”
    韦明远微笑道:“你得到了广成子的遗籍?”
    蜉蝣生摇头道:“没有!我迟了二十年。”
    三人俱都一震,白啸夫失声道:“还有人比你更早?”
    蜉蝣生点头道:“不错!先人为主,我迟了二十年,只好沦为从人,不过广成子留下的功夫,我倒也习了一二。”
    韦明远更为诧然道:“你还有主人?”
    蜉蝣生淡淡一笑道:“当然了!我是从人,上面一定有主人。”
    杜素琼急问道:“你主人在哪里?”
    蜉蝣生道:“当然也在此地。”
    韦明远想了一下才道:“三个月前有许多人进到此地,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蜉蝣生轻轻一笑道:“有些人死了,有些还活着。”
    韦明远急问道:“哪些人死了?哪些人活着?”
    蜉蝣生笑道:“这个问题很难答复,死的人我问不出姓名,活的人我未得主人允许不敢说出姓名,因此碍难奉告。”
    韦明远想了一下道:“那我们只有去问你的主人了。”
    蜉蝣生摇头道:“不行!主人需要用的人已经够了,因此他授命凡是再进来的,一律格杀无论,我就是执行这使命的人。”
    三人闻言俱都一震,立刻聚神备战,蜉蝣生却轻松地举起手,微微地笑道:“你们若是想抵抗,那可打错主意。”
    他的手掌正待发动,突然门口人影一闪,进来一个女子,高声喝止道:“住手!主人要见这三个人。”
    韦明远闻声回顾,却意外的发现这个女子竟是他的熟人!那是峨嵋的叛徒智圆,曾经在峨嵋雷洞中献身求爱被拒,因恨成仇,后来跟着谷飞,更名袁紫,谷飞伏诛后,她神奇地失了踪,却不想会在此地又见到她。
    岁月无情,使得袁紫已略现老态,然而她毕竟还是美丽的,丰满的体态中,蕴藏着一种情欲的诱惑。
    那是属于成熟的美,这在女子的青春岁月中,是最后一段的金色年代,再过去就是衰萎了。
    韦明远乍一见她,只觉得非常突然。
    而袁紫见到韦明远的神情,却远非笔墨所能形容了。
    蜉蝣生对袁紫的态度则在暖昧中带着一丝畏惧。
    他半含笑容道:“紫娘!主人知道他们来了?”
    袁紫一皱眉道:“当然了,这地洞里的事,哪一样瞒得过主人!”
    蜉蝣生瞪着眼睛笑道:“也许有吧!我们……”
    袁紫将脸一沉道:“你要是再罗嗦,这件事也瞒不过主人了!因为我会去告诉他,那后果你自己可以想像得到。”
    蜉蝣生神色一变,连忙道:“是!是!我不讲,你带着他们走吧!”
    袁紫哼了一声,朝三人一欠身道:“家主有请三位!”
    韦明远见她突然装成陌不相识的样子,倒觉得有点奇怪,可是还不等他开口表示意见,袁紫已经转身走了。
    韦明远、杜素琼与白啸夫望了一眼,三人都没有作声,默默地跟着袁紫身后,出了那间石室。
    袁紫带着他们走了一阵,然后伸手在壁间一摸,石壁自动移开,原来那儿竟是一道暗门。
    袁紫用手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韦明远问道:“你的主人在这里面?”
    袁紫没有开口,只是抬手轻轻一挥,三人骤觉一股潜力自无形中逼来,身不由自主地被推进了暗门。
    袁紫紧跟在后面进来,那道暗门自动地失上了,韦明远发觉这儿仅是一间小小的斗室,地上堆着累累的白骨。
    室内空气十分污浊,像是一所囚人的地牢,四处通路,仅只有一片贝壳后面,射出暗淡的黄光。
    韦明远不禁有些生气,沉着脸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袁紫用手比唇间,示意他低声点,然后才缓缓地道:“在没有见到主人之前,我先要交代你们一点事!这儿比较僻静,可以不必怕人听去。”
    韦明远仍是带着怒意道:“我们之间没有需要隐瞒的事。”
    袁紫也将脸一沉道:“韦明远!你别不识好歹,因为你曾经在雷洞中救过我一次,所以我才冒着危险预先给你一些忠告。”
    韦明远闻言略怔,袁紫又道:“你别以为你很了不起,我现在要杀你非常容易。”
    韦明远想到他适才举手间就将自己等三人逼进此地,功力不知精进多少倍,这句话也许不是虚言。
    然而他一向刚强惯了,立刻昂然道:“我不想领你这份情……”
    袁紫瞪着眼睛道:“我非要你领情,你救过我一次,然而我再想你对我那些坏的地方,我会慢慢地报复你!
    韦明远不觉一怔道:“我自问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袁紫哼了一声,道:“当然了,你是大英雄,大豪杰,处处讲究光明正大。像我这种淫钱无耻的女子,怎敢妄求你的青睐……”
    韦明远立刻摆手道:“我并没有那样看你,当年在雷洞中我对你也太决绝,然而我不能勉强自己的感情来爱你。”
    袁紫脸色变了一下道:“可是我做人的希望,完全被你摧毁了,算了!我不想重提昔日那些事,现在我只告诉你,等一下见了主人,别表示你认识我……”
    韦明远怒道:“认识你并不光荣!”
    袁紫冷笑一声道:“主人可不这样想,她的妒性奇重,视我如禁宵,这儿原来有很多人,都因为我的关系被主人杀死了。”
    韦明远脸色一变道:“我不怕死,更不怕你的主人。但是我绝不愿为你的事,跟你的主人去争风而拼斗,你放心好了!”
    袁紫冷笑道:“我的主人可不像你大侠客这等雅量,只要是跟我略有关系的人,他必杀之而后快,至于说到决斗,哈……”
    她突地发狂似的笑了起来,半晌才道:“你们三人加起来,也抵不上他门下的两个从人中的任何一个,更别说是主人了,反正我招呼在先,听不听在你!”
    韦明远听得气往上冲,怒声道:“如果就是你所说的救我之策,盛情已然心领……”
    袁紫道:“不!我还要提醒你们一句话,少时见了主人,你们千万不要拒绝他的要求,否则也是自取灭亡!”
    韦明远怒道:“胡说!韦某岂是贪生怕死、屈志从人之徒!”
    袁紫道:“我不是一定要你们屈意从人,至少在口头上不妨虚与委蛇,应付过去,以后我自然会替你们想办法。”
    韦明远冷冷地道:“免了!生死由命,你快带我们去见主人吧!”
    袁紫轻轻一叹道:“你一定要自己找死,我也没办法了。”
    韦明远尚未答话,杜素琼突然问道:“你把主人说得这么厉害法,到底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袁紫想了一下道:“说也没有用,等一下你们自然明白。”
    说着转身要去推门,杜素琼又问道:“我再问你一件事,三个月前有许多人进来,方才听蜉蝣生说有些人还生存着,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袁紫道:“听话的很好,不听话的正在吃苦。”
    韦明远道:“你能否说明白点,是哪些人……”
    袁紫道:“那些人大多了,一时也说不完,等你们见过主人后,自然会知道,其中大部分是跟你有关系的。”
    韦明远听得十分焦急道:“我懒得跟你废话了,快点带我们去见那老怪吧!”
    袁紫略一怔道:“你怎知他是怪物!”
    韦明远怒声道:“住在这么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做的又尽是那些莫名其妙的行径,不是怪还能是什么?”
    袁紫轻轻叹一口气道:“我还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见了主人千万别现出惊态……”
    韦明远怒道:“岂有此理,哪来这么多的禁忌!”
    袁紫幽幽地道:“莫因小忿而伤身。这是我最诚恳的劝告!”
    说着旋开了斗室的门,做个请出的姿势。
    杜素琼走在最后,忽然问袁紫道:“你的主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袁紫怔了一下道:“我也很难说!”
    杜素琼奇道:“你跟他那么接近,应该……”
    袁紫抑郁地道:“不!我作了他近十年的姬妾,却很难告诉你这句话,反正你一见他的面就会明白了。”
    说完又超前领路,后边三个人不禁在心里充满了狐疑与紧张,虽然对这神秘的主人怀着懔惧,却也希望能快点看见他!这次走的路更曲折了,左弯右拐,不知这地穴究竟有多宽大。
    杜素琼与白啸夫的脸上都流露出诧态,虽然不交谈,却时时交换一些奇异的眼光。
    韦明远看在眼中忍不住道:“你们又发现什么秘密了?”
    杜素琼尚未回答,前面的袁紫抢着道:“你们一定是奇怪此刻所走的路,这是主人新辟的,完全超出了人们的想像,由此即可看出主人的能为。”
    杜素琼轻轻哼道:“不过是一些奇门遁甲的雕虫小技罢了,也许可以难住我,却绝对骗不过我的女儿!她………
    袁紫头都不回道:“你说得很对,这位神骑旅的女首领实在高明,所以她没有吃到苦头,主人对她是最客气的一个。”
    韦明远一惊道:“你是说她与你的主人合成一气了?”
    袁紫摇头道:“没有!主人对她倒是敬礼有加,可是她不同意下嫁,主人居然有耐心不去伤害她,倒是一项奇迹。”
    杜素琼一惊道:“你主人向她求婚?他多大岁数了?”
    袁紫冷笑道:“有志不在年高!”
    杜素琼还待追问,袁紫已神色凝重地低声道:“别问了,快到了,记住我的话!”
    三人神情俱为之一震,袁紫伸手一摸洞壁,石墙轧轧响动,立刻在他们面前现出一道高大的拱门。
    拱门后是一间石室,也是十分高大,光线半暗半明,石室正中排着一张虎皮交椅,上面坐着一人。
    此人全身俱着黑衫,连头上都用黑纱罩着,只有两眼中射出的的逼人的精光,尤增其神秘怖人之感。
    袁紫的态度十分随便,用手一比道:“主人!他们来了!”
    那蒙面纱的怪人站了起来冷冷地道:“请进!”
    虽是短短的两个字,却别具一种慑人的威严,三人不自而然地跨进了石室,韦明远一拱手道:“在下韦……”
    他还没有说完,那人己哈哈大笑道:“韦大侠与杜山主大驾莅止,敝人深感荣幸!”
    韦明远见他居然认得自己,倒有点吃惊道:“台端识得贱名吗……”
    那人淡淡一笑道:“二位的名字在三个月前才听人约略提过,他们对二位捧得很厉害,敝人颇有意识荆一番,没想到二位已经来了。”,韦明远怕冷了白啸夫,连忙代为介绍道:“这位是敝亲自啸夫!”
    那人冷冷地道:“刚才学蚊子叫的就是你吗?那声音烦人得很,喔!你姓白,大概就是那白娃娃的父亲!你来干什么?”
    白啸夫气往上冲怒道:“来找我的女儿与女婿!”
    那人淡应一声道:“那女娃娃嫁人了?你女婿是谁?”
    韦明远接口道:“白兄与在下是儿女亲家!”
    那人微怒道:“你儿子有了杜夫人那等佳妇,怎么还不知足!”
    韦明远知道他弄错了,忙解释道:“白兄的令爱许配在下的第二个小犬!”
    那人一怔道:“你还有一个儿子?他也在这儿?”
    韦明远道:“三个月前他就进来了。”
    那人微愕道:“有这等事?我居然不知道,这倒是奇怪的事,不过你放心,只要在这儿,绝对丢不了,也许他是钻到什么岔路上去了,弄得尸骨无存,那我可没法子了,否则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韦明远的脸色先是一变,继而又平淡下来道:“小儿生死倒不足轻重,在下此来并非专为寻找小儿。”
    那人微笑道:“别紧张,你即使死了一个儿子,也还有一个,那位神骑旅的首领我敢担保他绝对安全。”
    白啸夫怒不可遏地道:“我女婿若是有三长两短,我就要你负全责?”
    那人冷哼一声道:“你别发横,你女婿一定是落在毒瘴潭里了,只有那儿可以把人化得皮骨不存,你想怎么样?”
    白啸夫暴然色变道:“我要你偿命!”
    跨前一步,正待动手,袁紫突地过来道:“你女儿现在还活着,而且还在我们的掌握中,你自己不要命,别连累她也陪着你送命!”
    说话时目光连闪,意在暗示他不可造次!
    背后那黑衫人已冷冷的道:“紫娘!别跟他罗嗦,这怆夫我一定要他吃点苦头,不过现在我没空,等下叫逍遥散人收拾他!”
    白啸夫怒不可遏,厉声叱道:“混账!你是什么东西?”
    那人冷哼一声,袁紫已迅速无比地闪了上来,手腕虚扬,轻飘飘地拍上白啸夫的肩头,口中喝道:“你真不要命了!躺下!”
    白啸夫肩头一斜,长身劈她的胳膊,口中怒喝道:“未必见得!”
    袁紫没想到白啸夫竞能滑开这一招,微怔间白啸夫的手势已下,她只得翻掌相迎,二人交了一掌。
    白啸夫退了一步,袁紫只晃了一晃。
    韦明远与杜素琼站在一旁,竞被二人所激起的掌风逼退出两三步,心中大为吃惊。
    白啸夫的造诣固超出他们的想像,而袁紫的进境尤其令他们不敢相信,一眨间二人又各换了十几式。
    这十几招精微奇奥,几乎令人咋舌惊叹。
    袁紫连攻出十几掌,俱为白啸夫化开,不禁也有点诧异,脸色一变,突地一掌平推叱道:“不知进退的匹夫!”
    这一掌用力好似不大,白啸夫却神色大变,呆呆的居然无法化解,毫无抵抗地被掌力推出去。
    他的身子撞到石墙,然后口喷鲜血,倒在地下。
    韦明远脸色一变,抢过去扶她,袁紫已冷笑道:“别去动他!我没有杀他,你一动倒可能要了他的命!”
    韦明远果然止住势子,那黑衣人已微怒道:“紫娘!干吗你不痛快地解决他?”
    袁紫回头笑道:“此人能识出棺盖的文字,也许对您有点用。”
    黑衣人急忙道:“真的?”
    袁紫笑道:“蜉蝣生可以证明!”
    黑衣人飞身离座,伸手虚空对白啸夫拂了几下,白啸夫身子一阵颤动,神志仍是昏迷着。
    黑衣人这才回身对韦明远道:“令亲的脾气太急了一点,可不是敞人要存心冒犯他!”
    韦明远无言可答,黑衣人又笑了一声道:“令亲受小妾含沙风所伤,敝人已代他推血回宫,绝无性命之虞,现在我们来谈谈,首先敝人自我介绍,我叫秦无极,早岁慕道,无意中发现此地之秘,留此四十载,参悟广成子的遗书……”
    韦明远仍然未作任何表示,杜素琼却问道:“你是第几个入洞之人?”
    秦无极微微一怔道:“第九个,前面那八个人却是傻瓜,参修了那么高的武功却甘心老死洞中,留给我大好机缘……”
    杜素琼又问道:“移去广成子骸骨也是你所为了?”
    秦无极大笑道:“不错!那是前三个月的事,逍遥散人与蜉蝣生是第十张图的得主,他们来晚了一步,只好沦为从人,令爱发现了最后一张,此后不再会有人了,那铜棺骸骨也没有用了,哈……”
    杜素琼冷冷地道:“你别忘了广成子留在棺盖上的话。”
    秦无极厉笑道:“那是鬼话,神功天授之,即使我潜心向道,到头也不免一死,我干吗要那么傻,所以我要轰轰烈烈的干一番!”
    杜素琼仍是平静地道:“你以为可以举目天下无敌了?”
    秦无极微笑道:“我敢这么说!除了千余年前的那个广成子,我不作第二人想,除非广成子能再活过来。”
    韦明远忍不住道:“阁下准备作何打算?”
    秦无极轻轻一笑道:“四十年来我已参透神功,正想离开这地方创一番伟业,恰好三个月前送来了一大批江湖人……”
    韦明远神色一变道:“你要利用他们?”
    秦无极道:“其实不要他们也行,我要杀天下人易如反掌,只是杀尽他们太没意思,我才留着他们派派用处!”
    韦明远正色道:“阁下究竟准备作何打算?”
    秦无极笑道:“我要为武林创下一个壮举,集天下武林为一统,开百代之宗,为万世之祖,你以为如何?”
    韦明远冷笑道:“昔年秦始皇也曾做过这个梦!”
    秦无极得意地笑道:“那匹夫怎可与我相提并论?他要做的是政治上的皇帝,日理万机,何等烦神,我只在武林中称尊,同样可以生杀由心,却不费心地处理俗务,然而天下的财货,却可以作为我的私产,天下人都可以做我的仆从。”
    韦明远凛然道:“为人尊者,乃役于人,非以役人!”
    秦无极轻蔑地一笑道:“那是书生的迁论,放在武林中行不通!”
    韦明远再凛然道:“这是做人的真理,不如此就无法使天下归心!”
    秦无极哈哈大笑道:“谁敢不归心,不归心就归命!在我的王朝中只有一条律法,那就是‘杀’!非吾类者杀无赦!”
    韦明远悻然道:“胡说!你这是狂人独夫的思想,我就第一个反对你!”
    秦无极敞声大笑,笑得太高兴了,他吹出的呼气将他的面纱掀了起来,使韦明远与杜素琼都不禁吃了一惊!
    在面纱后是一张天下最恐怖的脸!这是一张最怖人的脸,其狰狞处简直使人无法想像。
    脸皮整个被揭去了,露出血红的肉色,眼皮也没有了,胡桃般的眼球在肉眶中滚动,最难看的是鼻子,一削而平,只留下两个鼻孔。
    还有他的嘴!是没有嘴唇的,只有森森的牙齿像利刃似的排列着。
    饶是韦明远与杜素琼见多识广,也不禁悸然惊呼出声。
    秦无极也是一怔,忽而扯下脸上的蒙纱狞笑道:“你们可是觉得我很难看?”
    韦明远定了一下神道:“不错!台端的相貌是怕人一点。”
    袁紫大惊失色,连忙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秦无极忽而厉声地对她道:“滚开!不这样说要怎么说,你说说看,我长得怎么样?”
    袁紫怔了一下,不明白他何以会突然对她发起脾气来了,顿了一下才道:“主人!我以前不是说过了吗?”
    秦无极厉声道:“我要你再说一遍!而且要诚实地说!我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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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绝室经唱
    袁紫呆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无极声如豺嗥吼道:“说呀!再告诉我一遍!像从前一样地告诉我一遍!”
    袁紫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口中却始终发不出一字,韦明远见状不平,忿道:“你逼她干什么?难道她从前说你好看了?”
    秦无极朝他狠狠盯了一眼道:“她从前的确如此说过,所以我才要她再说一遍!”
    韦明远哈哈大笑道:“你用这样态度和手段去求答案,恐怕一辈子都得不到真正的答复,人的妍丑自知,何必要去求那些欺心之论!”
    秦无极脸上的红肉一阵颤动,半晌才道:“你是第二个当面说我难看的人,我倒可以饶你不死!”
    韦明远奇道:“难道以前进来的那些人中没有一个对你讲实话?”
    秦无极冷笑道:“没有!那些人只有一部分见过我的真面目,却没有一个人敢说我难看,他们居然有天才在我脸上找出美的地方。”
    韦明远微笑道:“他们太爱惜自己的生命了,你不是说还有一个人吗?”
    秦无极冷冷地道:“另一个是我自己,因此严格说来,阁下可为第一人!”
    韦明远倒不觉一呆,半晌才道:“你不会是生来如此的吧?”
    秦无极寒着喉咙道:“当然不是!我年青时就好道家炼丹之术,有一天我守在丹炉旁,一不小心放错了药,炉火上升,将我烧成这副模样!”
    韦明远不说话,脸上却现出同情的神色,秦无极又道:“当时我痛极而呼,我的妻子抱着两岁的孩子进来,见了我的面就吓昏了,等她醒来后,居然视我若鬼魅,完全忘记了往昔的如海深情,孩子也见了我就哭……”
    韦明远叹息道:“你应该原谅他们……”
    秦无极沉声道:“我杀了他们!”
    韦明远一愕道:“你太过分了!”
    秦无极冷笑道:“我怎么过分,我的妻子居然要求另嫁,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杀死他们之后,家乡无法安身,逃之在外流浪经年,最后才算在一本书中找到这地方。”
    杜素琼忽然道:“你来时此地就是这个样子了?”
    秦无极摇头道:“不!那时仅只有阵图门户之设,我只略懂得一些,几经摸索,困陷良久,才找到那间停棺的石室。”
    杜素琼又问道:“那些怪虫毒兽呢?”
    秦无极道:“多半是我四处搜罗来的,毒气与毒水是此地原有,经我开发引出来的,我为了要练功怕受人打扰,只得仰仗这些替我挡住其他的人。幸而到我第一个阶段时,才有第一批人追来,那就是蜉蝣生与逍遥散人,我使出武功将他们收服,留作从人。又过了几年,我因事外出,才遇上紫娘,庶几免得再度过寂寞的日子……”
    杜素琼突又问道:“请恕我插嘴,阁下四十年前来此,则今年高寿若干?”
    秦无极对她好像极为客气,平和地答道:“今年七十有一!”
    杜素琼失笑道:“那阁下的年岁比我还大,如何去向我的女儿求亲!”
    秦无极抗声道:“广成子活了三百多岁,我虽比不上他,但也不可以常人的年纪而计岁。”
    杜素琼道:“话虽如任说,仍是太不合理。”
    秦无极道:“令爱不肯嫁我,倒不是为了年纪之故。”
    杜素琼奇道:“那她是为了什么?难道也是为了你的容貌?”
    秦无极道:“也不是,我到现在仍未以真面目对她,相信如今爱那等奇女子,也不会存有以貌取人的那种世俗想法。”
    杜素琼奇道:“那她为什么要拒绝你呢?”
    秦无极默然片刻才道:“此事暂且不讨论,今天我对二位有别事相求!”
    韦明远道:“你想要什么?总不成是要我们也参加你的狂妄计划。”
    秦无极道:“我有着这种条件,怎能算为狂妄!”
    韦明远正色道:“阁下一统武林之志未可厚非,以暴力伏人则不敢苟同,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缺少那种兴趣。”
    秦无极冷冷地道:“别忘了你的性命还在我手中。”
    韦明远傲然一笑道:“韦某在入洞之初,即已置生死于度外!”
    秦无极轻笑一声道:“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我有比死更可怕的方法对付你!”
    韦明远庄容道:“韦某此生已无可怕之事!”
    秦无极不作任何回答,仅将手指微微一搓,空中立刻传出一阵异声,其声铮从如琴,十分悦耳,不一会儿,室中四周的墙壁都慢慢移动,现出许多长形方格。
    每个方格都恰好可容一人站立。
    韦明远游目四顾,见那些人大半相识,一个个神情痴呆,商渔、庄氏父子俱都全了,只是没有韦纪湄、杜念远、宇文瑶等人。
    秦无极得意地笑道:“这些人多半是江湖上知名之士,可是现在却呆若木鸡,只要我高兴,可以教他们做任何的事。”
    韦明远怒道:“胡说!他们虽然技不如你,未必肯听你的话!”
    秦无极微笑道:“你等着看吧!”
    说着用手一指庄泉道:“去打你老子一个嘴巴!”
    庄泉脸上木无表情,只有眼中射出愤怒的光芒,显见他的神志并未全惑,只是行动受到了限制。
    秦无极用手轻轻一抬,庄泉身不由主地被吸了出来,双腿僵直,慢慢向庄宁走去,到了他的面前,果然抬手打了庄宁一下。
    这一下打得极重,庄宁的嘴角立刻应声流下鲜血,庄泉打完后,又僵直地走到自己的空格中站好。
    韦明远发现他的每一个行动都是身不由主,完全由秦无极的手势虚空中运力指挥,一方面震惊于他的功力,一方面却愤怒填膺,厉声高叫道:“你这种罔顾人道的行为,势必遭受天谴!”
    秦无极哈哈大笑道:“我心即天心,我倒不信天下还有人能来制裁我!”
    韦明远愤怒到了极点,蓦地一掌,运足太阳神抓之功,对准秦无极攻去,秦无极泰然而立,完全不作任何准备!
    他威力无俦的一掌如泥牛入海,连秦无极的衣服都没有飘动!
    秦无极微笑道:“别动手,讲打的话,你连三岁小儿都不如,怎么样,现在你死了心吧!”
    韦明远怆然一叹道:“落到你这种丧心病狂的疯人手中,夫复何言……”
    他的话还没讲完,突然全身也呆如木偶一动也不动。
    杜素琼问道:“明远!你是怎么了?”
    韦明远一动都不动,只是把眼睛对她望着。
    秦无极笑道:“他想自己震断心脉自杀,我已答应他不死,如何能由他称心如意?所以停止了他的行动力,实际上是救了他的命!”
    杜素琼怒道:“落到你这种人手中,生不如死……”
    秦无极仍是笑着道:“慢来!慢来!好死不如恶生,我也不为难你们,最好你能劝劝他,因为我对二位异常看重,还有很多借重的地方。”
    杜素琼正想开口,秦无极已一挥手叫道:“紫娘!你带他们二人到静室去。”
    袁紫答应一声,过来冷冷地对杜素琼道:“抱着他跟我走!”
    杜素琼想了一下,默然无语地抱起韦明远僵立的身体,跟在袁紫后面向室外走去,走到门口时,秦无极又道:“到静室中替他解开穴道,我谅他不会再自杀了!”
    杜素琼回头道:“你怎么知道?”
    秦无极大笑道:“人只有一时想不开才出此下策,生机未减,绝不肯轻易求死,你们在静室中不妨好好商量一下,只是别转逃走的脑筋。”
    杜素琼一言不发,扭头走了,背后还传来秦无极得意之至的笑声。
    又转了一阵,袁紫推开一扇石门道:“在这里了。”
    室中有床有桌椅,设备很齐全,杜素琼把韦明远放在床上,袁紫伸手在他身上一阵敲拍,约经盏茶工夫才长吐一口气道:“好了!再过一个时辰,他就可以恢复行动了,只是在一周时之内,千万不要妄动真力,否则岔了气,可要落个终身残废。”
    杜素琼骇然道:“有这么厉害?”
    袁紫轻叹道:“我不是早就警告过你们了吗,今天他算是很特别……”
    杜素琼忽然问道:“他究竟要把我们怎么样?”
    袁紫摇头道:“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之事,从来不会告诉别人!”
    杜素琼想了一下又道:“你跟着这么一个怪物十年了,怎么受得了?”
    袁紫幽怨地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以前我跟着他,只想学他的武功,达成一个目的!”
    杜素琼问道:“什么目的?”
    袁紫用手朝床上的韦明远一指道:“杀死他!可是主人看得我很紧,一直无法离开。”
    杜素琼又道:“今天你不是有机会了吗?”
    袁紫轻叹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我恨他到了极点,今天见了他,反而又为他的安危关心起来……”
    杜素琼微叹道:“你俩之间的情形我听他说过,你始终还是爱他的。”
    袁紫凄苦地道:“也许是吧!我这些年来,一直没忘过他,我自己也不明白,以前我还认为是他英俊的形貌令我动心,可是今天见到他时,他已是鬓发如霜,完全不是当年的样子了,然而我还是感到内心激动不已。”
    杜素琼微叹道:“爱情的发生并没有任何理由。我懂得你的心情。抱歉的是我无法帮助你,不过等一会儿他醒过来时,我可以把你的感情告诉他。”
    袁紫忽地一变颜色道:“不用!有机会我要自己告诉他,我准备再接受他一次拒绝的侮辱,那样我或许会真正的鄙弃生命,做些随心所欲的事了。”
    说完她猛地扭转身躯,风似的冲出去,砰的一声,石门又闭上了。
    杜素琼呆了一呆,才移步到韦明远身畔坐下,柔情无限地望着他,空气有些沉闷,壁上圆形的贝壳中,仍是射出那黯淡的黄光,四周寂静极了。
    在另一间石室中,坐着一个形容推淬的白衣女子,她是杜念远。
    她的眼光仍是那样的清澈,脸上含着一丝淡淡的忧容,口里轻轻地念着词,道:“眉共春山争秀,可怜长皱。莫将清泪湿花枝,恐花也如人瘦。清润玉萧闲久,知音稀有。欲知日日倚栏愁!但问反,亭前柳……”
    清吟未毕,竟籁籁地流下泪来。
    忽然在门下响起剥剥的叩门声,她拭了一下泪珠,沉声道:“进来!”
    石门呀地一声开了,秦无极脸上罩着黑纱,身后另有一个中年男子,手捧着一个果盘,走进室中道:“我给你送饭来了。”
    杜念远淡淡道:“放在桌上好了。”
    那中年男子依言放下果盘退出,只有秦无极仍站在一旁。
    杜念远用眼膘了他一下问道:“你还在这儿干什么?”
    秦无极以极为温柔的声音道:“我等着陪你用餐。”
    杜念远顿了一下才道:“此地连时间都不知道,这算是哪一餐!”
    秦无极道:“此刻又是申西之交,应该是晚餐了。”
    杜念远轻叹道:“又是一天了,你打算把我关在这儿多久?”
    秦无极歉然道:“快了!我已经派人出去部署,在最短期间,我们都可以离开这个深暗的地穴,出去透透气了。”
    杜念远道:“你收服了哪些人?”
    秦无极得意地道:“除了那几个特别强项的家伙外,没有一个不是乖乖的听话!”
    杜念远扁着嘴道:“匹夫鼠辈,纵多何益!”
    秦夫极一怔道:“要哪些人才能叫你看得上眼!”
    杜念远闭目不答,口角上含着一丝冷冷的笑意。
    秦无极等了半天,见她仍不答话,不禁有点发怒道:“我晓得你还在惦记你丈夫,老实告诉你,今天我到寒冰洞中去看过他,已经冻得奄奄一息,再过几天,就可以成为一根冰条了。”
    杜念远脸色微微一变,继而漠然地道:“他的生死与我毫无关系!”
    秦无极不禁奇道:“你是他的妻子,居然会不关心丈夫的生死?”
    杜念远道:“关心也没有用,我既然无能力救他,便只有希望他早些死了,免得多受折磨。”
    秦无极立刻道:“你有能力救他的!只要你……”
    杜念远将眼一睁道:“只要我答应嫁给你是不是?”
    秦无极笑道:“不错!只要你一点头,我马上可以释放他,更可以重用他?”
    杜念远淡淡地道:“据我所知,他永远不会受你所用。”
    秦无极道:“那我可以任他远走高飞。”
    杜念远坚决地摇头道:“那更不行!让他去跟别的女人生活,由我来作牺牲品,我对他情坚如金石,却不会做这种傻事。”
    秦无极急道:“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使你回心转意?”
    杜念远冷冷地道:“吾心如槁,已永无转回余地!”
    秦无极仍不死心地道:“我只求你下嫁,并不一定要你的心向着我。”
    杜念远道:“没有情爱,夫妇之名形同虚设。”
    秦无极道:“我不在乎!我只欣赏你的才华,以你的才能,加上我的武功,我们可以席卷天下,立万世不朽之业……”
    杜念远冷冷地摇头道:“没有用,你把整个天下都堆在我脚下也无法动摇我,我只有一份感情,已经献给了我的丈夫,除了他之外,我永远不替别的人尽力。”
    秦无极呆了半晌,才悻悻地道:“今天你的母亲跟韦明远也来了,看在你的份上,我对他们很客气,你假若再如此固执,我可要下毒手了。”
    杜念远突然哈哈大笑道:“你假若到江湖上去打听一下,就可以知道我们母女之间有多少情分,我一生中仅有丈夫是亲人,我连他都能放弃了,还在乎其他吗?”
    秦无极愤怒已到极点,一只手举了起来,覆面黑纱不停地颤动,两个透露的小孔中闪着慑人的寒光。
    杜念远视若无睹,淡淡地说道:“为了你的安全计,还是此刻杀死我的好,否则你将后悔莫及。”
    秦无极阴森地道:“我不相信你能构成对我的威胁。”
    杜念远哼哼冷笑道:“比武功我虽不如你,可是要比智慧,你可比我差多了,假我以时日,一定可以想出制你之策!”
    秦无极放下的手又举了起来,这次眼中的杀意更浓了。
    杜念远仍是无动于衷,秦无极比了半天,那只手仍是劈不下来。
    正在僵持时,空中忽而传来一阵磐音,初是隐约可闻,继而变得十分清晰。
    秦无极奇道:“怪了!这儿哪来的出家人?”
    杜念远微微一动,接着发出一声冷笑道:“你不是自夸此地是天罗地网吗,怎么会有你不知道的人闯进来了?”
    秦无极迟疑未定,那阵磐音愈来愈明显,仿佛就在门外一般。秦无极赶到门口一看,空荡荡却没有一个人影。
    磐音敲了一阵,然后有一个女音以极为清越的声音念道:“我有神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
    情也蹉跎!痴也蹉跎!
    今朝尘尽光生,
    将情痴一起经过,
    生也如何!死也如何!
    心是灵光一片,
    照破河山万朵!”
    秦无极又呆了一呆,接着长啸一声,身形就飞速地消失秦无极的身形消失后,杜念远的神色立刻转为紧张了,跟着出了石室,以她那充满智慧的眼睛,约略地朝四周一扫,然后才跨着满怀信心的步子朝前走去。
    清晰的磐音仍在响着,不住地传进人的耳鼓,磐音中还夹着喃喃的经呗声,充满了有如蚁穴的地下孔道。
    杜念远边认边走,因为这茫无头绪的孔道中,岔路极多,稍一不慎,立刻就会遇到莫测的危险,然而这些错综复杂的道路,仿佛难不住这位才女,她慧丽的眼神每到岔路的地方,总能及时找到一条正确而安全的途径。
    走了一阵之后,她又毫无考虑地弯向一条小甬道,突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道:“夫人走错了!”
    杜念远微微一怔,回头向发声之处望去,只见在甬道转处站定一人,正是方才与秦无极一起送饭进来的中年男子,不禁轻轻一笑道:“你怎么知道我错了?”
    那中年男子道:“夫人一路行来,取道极为正确,此处乃鸢飞鱼跃的阵势,生门应为右边的鸯肩,再过去不远即为出口。”
    杜念远笑道:“我晓得,这点变化还难不住我,可是我并不急着想出去……”
    那中年男子微异道:“夫人不想出去?”
    杜念远点头道:“不错!我现在是在找寒冰地窖,我丈夫被困在那儿,按照北雁南飞之理,相信我并没有找错地方。”
    那中年男子怔了一怔才道:“夫人睿智无双,在下敬为前导!前面还有一些埋伏与毒阱,也许并不能难住夫人,但是可能耽误夫人的时间……”
    杜念远道:“谢谢你了,不会妨碍你吗?”
    中年男子摇头道:“没关系!主人追索那击磐念经的人去了,一时大概不会回来,那人真了不起,以主人的修为,居然无法得知他容身的地方。”
    杜念远微笑道:“一部子午经并不能包括天下所有的学问,世上总有一些他无法了解的东西……”
    中年男子问道:“夫人认得那个人吧?”
    枕念远道:“是的,她说来还是我的故人,论修为也许不高于我,可是她学的是另一种功夫,秦无极纵有通天之能,只怕也难以找到她!”
    中年男子默然无语,开始移步在前引路,杜念远默默地跟在后面,两个人都不开口,在曲折的角道中通行着,走了半天,杜念远才出声问道:“这三个月来,你一直替我送饭,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没想到你居然也会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男子苦笑了一声道:“我已习惯于沉默,虽然我的名字叫做……”
    杜念远立刻接口道:“我知道你叫逍遥子,我是问你的真姓名!”
    中年男子道:“逍遥子是主人的叫法,我实际的名号是逍遥散人,至于真实姓名,连我自己都忘记了,好在人只要有个称呼就够了,夫人不妨就叫我逍遥散人。”
    杜念远将逍遥散人四个字念了两遍,才微笑地道:“我看你一点都不逍遥,散人二字,更是有名无实!”
    逍遥散人轻轻一叹道:“我是自寻烦恼,被庄周那一篇逍遥游害苦了……”
    杜念远大笑道:“庄周的逍遥游?那可真有意思……南海有鱼,其名曰鲲,体大千里,化而为鸟,其名曰鹏,翼能垂天……你整年被困在这地穴里,连小鱼小鸟都不如!”
    逍遥散人抑忧地叹了一口气道:“就是两句话害了我,所以才上了那个蜉蝣生的当,到这儿找什么子午经,妄想练成武功,一效那鲲鹏邀游云海的壮举……”
    杜念远收起嘻笑的态度道:“那你可不能怪蜉蝣生,他邀你同来也是一片好意,只怨你们的运气不佳,被秦无极抢了先,不过秦无极也传了你们不少功夫呀!”
    逍遥散人愤愤地道:“那只是他所学的四五成而已。”
    杜念远道:“举世之间,你们那点技艺已可脾睨一切!”
    逍遥散人气怒地道:“那又有什么用!我们一辈子就卖给他了,连个行动的自由都没有!整年不见天日……”
    杜念远道:“这也不过是暂时性的!秦无极不是已经派人出去部署,马上就要大事活动,你也可以大展胸中的怀抱了
    逍遥散人长叹道:“我以前还有着那份雄心,现在可完全提不起兴趣了。”
    杜念远微微一笑道:“世上美女多的是,你大可不必为了我而放弃生命的乐趣。”
    逍遥散人一怔,停下身子,回头望着她,满是惊疑之色。
    杜念远继续微笑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女人对这些事很敏感,你虽然不说话,可是我在你的眼睛里看透你的一切心意!不过我很抱歉……”
    逍遥散人摇头道:“你不须抱歉,我知道你们伉俪情笃,也不像主人那样自不量力,我只把那份感情深埋在心底,所以从不告诉你……”
    杜念远微笑道:“你太傻了一点,苟有所爱,就应该勇敢地表白出来,虽然不一定会为对方所接受,但至少也该让人家知道,也许会有希望……”
    逍遥散人的眼中射出异芒,兴奋地道:“现在你知道了。”
    杜念远摇头道:“我不同!我是那种一生只恋爱一次的女子,我告诉你这番话的意思是叫你以后遇上别的女子时,不要因为蹉跎而失去了机会。”
    逍遥散人失望地一叹道:“不会再有别人!雪肤花貌处处有,才华如卿得几人!”
    杜念远道:“才华也是值得爱慕的条件吗?”
    逍遥散人道:“是的!国色天香,总有红颜春尽之日,只有绝世才华,随岁月而俱增,令人永远地为之倾倒!”
    杜念远幽幽地叹一口气道:“你倒是与秦无极一样心思,只可惜我的丈夫不同你们一般想法,我就是因为太聪明了才失去他。看样子你们爱错了人,我也爱错了人。”
    逍遥散人一怔道:“你丈夫对你很坏?”
    杜念远淡淡地一笑道:“也不是很坏!不过他没有把全部的感情都交给我,我既不是他第一个爱人,也不是最后一个,只能算是他感情上的一个过程而已。”
    逍遥散人愤然道:“这样一个憬薄的男子,你何必还痴心地恋着他。”
    杜念远微笑道:“你又在钻牛角尖了,情之一物,只有开始而没有结果,活着的一天,它便主宰着人们的命运行为,天生吾人,给予生命时,便随着给了一份爱情,我们再把它交给另一个人,整个世界,都是这样子延续下去的。”
    逍遥散人呆了半晌才叹息道:“你对情感的看法实在比我透彻,我只好羡慕你的丈夫命好,不过我高兴的是主人也得不到你,他第一次对我透露要娶你,我几乎想杀他!”
    杜念远奇道:“为什么?你吃醋也吃不到他的头上呀!”
    逍遥散人道:“我不是吃醋!而是怕你在他的威胁下屈服,他实在不配你,虽然他的武功高于一切人,可是他……”
    杜念远点头道:“我知道!他的形状太丑恶!”
    逍遥散人奇道:“他把真面目给你看过了?”
    杜念远摇头道:“没有!但是我可以想像,他要是脸上没有缺陷,何必整天带着面罩,有几次他颇想揭开面纱来对我,可是到最后还是忍住了。”
    逍遥散人道:“不错!他跟我透露过心事,因为他比较信任我一点,凡事都跟我商量的,我曾经劝他应该勇敢地面对现实,他却始终提不起勇气。”
    杜念远笑道:“你是要他让我看见他的丑形而加深拒绝他的意念。”
    逍遥散人道:“私心中我确是此意,不过我的理由很充足,我认为……”
    杜念远摇手道:“不管你的理由多充分,对我都没有关系,我假若会移情于他,绝不因为他容貌丑恶而改变心念,根本上是我无法再爱别人。”
    逍遥散人点头道:“是的!我知道你是非常人,但是我总希望能多暴露一些他的缺点。”
    杜念远摆手道:“这谈话可以结束了,你还是带我去找我的丈夫吧!”
    逍遥散人沉吟片刻,才低头恢复前进,两个人这次是真正地陷入沉默,耳际只有那磐音经唱还在继续着。
    甬道中开始充满寒意,但是杜念远功力深厚,也不禁身子有点抖擞,逍遥散人忽而脱下身上的外氅,交给她道:“披上它,再过去还要冷呢!”
    杜念远拒绝道:“不用!神骑旅远处长白山,我在冰天雪地中挨惯了。”
    逍遥散人诚恳地道:“这不是普通的冰冻,主人在北海之源,采来的万载玄冰,寒可彻骨,只有一种冰狸可在那儿生存,我这外衣就是冰狸皮所制,权当是我惟一对你的心意吧!”
    杜念远默然地将衣服披上,果然温暖得多了。
    逍遥散人欣慰地笑了笑,蓦地推开一道石门,里面白气氤氲,在宽可及丈的斗室中,墙上居然结了厚达尺许的坚冰。
    韦纪湄半倚着冰墙,已经冻得奄奄一息,见杜念远过来时,只将眼皮眨了一眼,连说话的能力都没有了。
    杜念远心如刀割,强忍着悲戚道:“纪循!你怎么样了,我来救你了。”
    韦纪湄木然没有回应,逍遥散人却急道:“你可不能哭,此地冷到极点,眼泪没等流出来,立刻就结成冰珠,嵌在眼睛里能刺破眼球,你快把他抱出来吧!”
    杜念远弯腰将他抱起,发现他的四肢都已经僵直了,像是一团冰块似的,逍遥散人帮着将韦纪湄抬到门外,闭上室门,寒气才轻了许多。
    杜念远脱下身上的外衣,那原是逍遥散人给她的,她又用它裹在韦纪湄的身上,逍遥散人的神色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静静地又带着她走向回路。
    行了一阵之后,逍遥散人指着一条两道:“这里出去不远,就可以看到地面了,韦首领的功力还算深厚,所以才能支持这么久而不僵,出去后最好找个深井,将他泡在里面,等寒气渐渐消退,然后再进以补元之剂,大概最少也要半个月才得复原,最重要是……”
    杜念远接口道:“我晓得!这半个月中不要让秦无极找到。”
    逍遥散人道:“是的!不但是半个月,以后也是一样,主人对你并未死心,他会想尽一切方法来搜寻你们,因此你们一定要找个地方,永远地躲起来。”
    杜念远脸色一寒道:“我不会永远躲他的,有生之日,我都会记住他加于我的一切,总有一天我会再找上他,要他尝尝我的厉害。”
    逍遥散人一呆道:“你斗不过他的!”
    杜念远冷笑道:“明着不行暗中斗,武功不行我用智力斗,我这一生从未认过输!”
    逍遥散人顿了一顿才道:“那就全在夫人了,反正无论如何,我总会给你一切的帮助!”
    杜念远望了他一眼才轻柔地道:“谢谢你了,我会记得你的。也许我有别的方法报答你。”
    逍遥散人黯然地一笑道:“我只是做了一件愿意做的事,并不企求任何报答。你多珍重吧!但愿将来有机会,我能再见你一面!”
    说完点点头,跨步向另一条甬道走去。
    杜念远也呆了一下,抱起韦纪湄,朝着逍遥散人所指的方向径直行去。
    在另一个方面,此时却又发生了一件更为惊人之事!
    愤怒的秦无极被那阵磐声梵唱,引得到处乱闯,却始终没有摸到一点敌人的下落。
    这经唱之声,显示出发音之人的武功的确不错,可是比起他来犹差了许多,一个武功比他差的人,居然能逃过他的搜索,像捉迷藏一样地戏弄他,怎不叫他暴怒欲狂呢?在地穴中找了半天,始终没有结果,蓦而他心念一动,暗骂自己道:“该死!这根本是一种心功传音,我循声追人岂非是自乱方向。”
    想到这儿、他立刻静下心神,气与神合,以灵智中一点神通,去与那磐音梵唱相合,过不了多久,他的面纱中透出一丝轻笑声道:“这下看你躲到哪儿去!”
    飞身而起,朝着一条甬道疾驰而去,走不了多久,隐约星光在天,原来出了陵穴,他在陵穴中间开了许多出路,上面利用许多天然物作为掩避,这一个出路是一所废旧的坟墓,棺木早被搬去,平时是狐鼠的巢穴,谁也不会想到里面有这么多的文章。
    推开墓碑,他毫不犹豫地继续前追,梵唱已经听不见了,可是在神气的感应上他知道那人还在继续着,不禁冷笑自语道:“你以为一点微末的心功就可以难倒我了,等一下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冷笑中他的身形似飞般地移动,片刻功夫,他已来到一处堆垛之下。
    长城在这儿打了一个转折,城里城外都是起伏的峰峦,巍峨的城墙像一条长蛇,蜿蜒曲伸在群山环抱间。
    城垛上坐着一个缎衣女尼,仅在中年,头上新剃的秃顶在星光下反射出铁青的光亮,手中持着玉磐,还在极规则地敲着,口中喃喃地念着。
    秦无极悄无声息地掩到她身后,本来想一掌偷偷地击过去的,但是手举到一半,他又忍了下来,冷冷地道:“别再捣鬼了!我已经来了!”
    女尼蓦然住手,回身望着他,片时后才平淡地道:“施主的确不凡,居然能找到贫尼!”
    秦无极冷笑道:“你那点微未道行,也敢在我面前弄玄虚!你是什么意思?”
    女尼缓缓地道:“贫尼有几个故人,失陷在这地底,贫尼想引导他们出困。”
    秦无极怒道:“那些人是我关起来的!你要救他们出来,先要问问我是否同意!”
    女尼仍是平静地道:“出家人已经戒绝争斗,贫尼无意与施主为敌,那几个故人俱是当今武林精英,贫尼不忍看他们遽尔丧生,尚祈施主高抬贵手。”
    秦无极怒笑道:“我不想跟你多废话,我只问你救人救得怎么样了?”
    女尼道:“有些人已经脱困了,有些人因为受到施主手法所制,无法行动,希望施主能体念无心平和之意,解除他们的禁制。”
    秦无极微感一怔道:“你说你已经放走了一些人?”
    女尼道:“是的!是的!太阳神韦大侠与梵净山主已经在贫尼经唱指引下,走出西边的南道,那儿有一片荆棘遮住出口,也由贫尼代为移去。”
    秦无极怒叱道:“胡说!我不信你人在此地,会分身去救人!”
    女尼平静地道:“贫尼无须人内,仅仗着心头一点灵光,在施主仙居内测览了一遍,看到施主对这前圣的遗陵,的确经营得天衣无缝……”
    秦无极以疑惑的声音道:“你说你已练成了身外化身的功夫?”
    女尼摇头道:“身外化身之说,几近荒诞,贫尼不过习过以神代身的功夫而已。”
    秦无极想了一下才道:“请教师太法号。”
    女尼道:“贫尼一了。”
    秦无极道:“在下秦无极,居此陵中四十年,已得广成子遗籍中之大部分精要,仅只有少许未到之处,师太所擅之离神心法就是其中之一,在下欲与师太交换一些条件。”
    一了淡淡地摇头道:“贫尼不想得到施主的功夫。”
    秦无极阴笑道:“谁说我要拿武功跟你交换了?你纵然能够神游体外,也无法解得我独门的制穴功夫,现在我愿意拿那些不能行动的人的生命,交换你的心功口诀。”
    一了仍是摇头道:“贫尼无法答允施主之请。”
    秦无极冷笑道:“出家人讲究慈悲为本,舍己耘人,师太珍惜这一点功夫,却要牺牲许多人的性命!你不答应我的交换,我马上就去杀死他们。”
    一了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如此心性,贫尼更无法助长施主为恶之能,那些人的性命已然无碍,贫尼虽解不了,另外还有高人可以。”
    秦无极诧声道:“谁?”
    一了淡淡地道:“贫尼暂时无法奉告,施主虽然练成武功,但请记住一件事,天外有天,人上有人,逆天行事,必无善果。”
    秦无极勃然大怒道:“混账东西!我对你客气,你倒反而教训起我来,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把你抓回去,当着你的面,把那些人一一杀给你看,瞧瞧你说的那个高人会不会出现!”
    一了忽现庄容道:“贫尼说的金玉良言,尚望施主不要再执迷……”
    秦无极阴森森地一笑,忽而屈指朝她的肋下点去,一了双目凝神,注视着他的手指,脚下踉跄后退。
    秦无极的指势在空中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及至看到一了的神情后,才恍然大悟,狞声厉笑道:“哈哈!真不错!你这离神心功居然还能挡我的一招攻势,可是你知道我刚才只用了二成功力,只要我再加一倍劲道。你就有好戏看了。”
    说完震指又是一弹,嘘嘘声中四缕劲风直射而前,一了的身子晃得一晃,立刻口喷鲜血,痿然倒地,秦无极得意地大笑过去,准备将她抓起来。
    手指刚要沾到她的衣服,突然一了的身子被一股绝大的外力吸了开去,他抬头惊望时,月光下的城楼上并排站着三个老人。
    一个道装,一个憎装,另一个是儒装!
    三个人都神色庄严地望着他,眼中有湛然的神光流出。
    秦无极怔了一下才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儒装老者微微一笑道:“老夫白浩,这是我的老友天龙子、捻花上人,本来相约作东海之游,为了你这魔头,无端败了游兴,你准备怎么个赔偿法?”
    秦无极又顿了一顿,见捻花上人手中正托着一了,心中一动问道:“她是你什么人?”
    捻花上人道:“是我的徒孙!要不是为着一局残棋未了,耽误了一步,她便不会受伤了……”
    秦无极厉声道:“那离神心功也是你传给她的了?”
    捻花上人微笑道:“那是老衲所创的‘梵音心唱’,可不叫离神心功。”
    秦无极大声道:“我不管它叫什么,只问你肯不肯交换?”
    捻花上人笑道:“可以,只是那代价太高,怕你舍不得。”
    秦无极闻言大出意外,没想到这和尚打扮的老家伙居然肯交换,他学习广成子的遗籍艺技,已臻通天彻地之能,就是神与体不能分开,无法做到更进一步的程度,所以立刻毫不考虑地道:“行!再高的代价我都在所不惜!只是除了我的性命。”
    捻花上人笑道:“那当然不要你的性命!”
    秦无极连忙道:“那你要什么东西快点说吧!”
    捻花上人道:“我只要你的四肢,你把手脚都砍下来给我,我立刻就传你梵音心唱的功诀。”
    秦无极一怔道:“我断了手足岂非仍是丧命!”
    捻花上人道:“不会的!你参研广成子的功夫已臻登堂人室之境,去了手脚不会要你的命,习了我的梵音心唱之后,你更可以凭着心念去领受外界的事物,没有任何不便之处。”
    秦无极又想了一下道:“没有了手脚,我纵然习得通天技艺,又如何去称雄天下。”
    捻花上人大笑道:“我的梵音心唱是一种禅门清净之学,必须涤尽斗志争念,习之才能大成,像你这种好勇嗜杀之徒,如再得了梵音心唱之功,为害天下连个治你的人都没有了。”
    秦无极勃然大怒道:“老秃驴,原来你在拿我开胃,你不想活了!”
    捻花上人仍是带着他那满不在乎的笑容道:“我们这三块老骨头都已行年一百开外,算起来也实在到了该死的时候,只是我那老友天龙子颇精先天易数,他算出我们今天尚未到升天归位的日子。”
    秦无极忍无可忍,在黑纱后发出阴恻恻的一声冷笑,接着袍袖一抖,一股暗劲朝前送去,捻花上人的手中还捧着一了,只得默运精神,在虚空中接了他一招。
    秦无极这一下也是试招,大概用了五成功力,因为在他的想像中,这世上大概不会有比此更高的对手了。
    谁知捻花上人的凌空迎招,回力居然大得出奇,他的劲力当堂被对方逼了回来,连带脚下的也被牵动了两步,不由诧然惊呼道:“老秃驴!不怪你嘴皮子硬,原来还真有两下子!”
    捻花上人虽是占了先,心中吃惊的程度并不亚于秦无极,因为他的精神功与心灵相通,劲力收发,全在一瞬之间,方才那一招他耗了八成功力才强过对方去。
    当下立刻回头对白太公与天龙子道:“白老儿!牛鼻子只怕我们所担心的事,会应在此人身上。”
    白太公脸色微微一动道:“野和尚,打架的事可轮不到你开口置评,让我来试试他有多厉害。”
    说时肩头一晃,脚下移形换位,已然抢在捻花上人之前。
    秦无极本来已经凝聚功力,准备再度一击,见到白太公的身法时,不禁微微一呆,因为移形换位是一种上乘心法,在广成子的遗籍中也只说了一个大概,想不到这些老头儿倒能轻而易举地使用上来,一时心中极为疑惑。
    白太公见他呆呆的在发怔,乃出声催促道:“小子!别装傻,让老夫试试你有多大道行。”
    秦无极没好气地道:“瘟老头儿!你别倚老卖狂!我也七十多了。”
    白太公哈哈大笑道:“那你不是小子是什么,我的儿子要是活着也比你大,来!来!老头子先揭开你这层假脸皮,瞧瞧你是个什么长相。”
    说着身形一晃,疾速无比地朝他面前抢去,秦无极嘿的一声,骄指点向他的前胸,可是白太公的移形换位何等神妙,脚下一错,堪堪闪过他的指风,顺手一带,那块面纱已经到了他的手中。
    星光下又露出秦无极那张丑恶无比的脸庞,尤其是在暗森森的光线照映下,显得格外的恐怖狰狞!
    连三老那等世外高人,见之也不禁一怔,白太公顿了一顿,才将那片抢来的面纱虚空掷了回去道:“小于!你还是带上它吧!原来你的脸见不得人。”
    秦无极翻开没有嘴唇的牙床发出一声狞笑,在空中轻轻一招,将那片面纱击得粉碎,然后才厉声叱道:“我曾经对自己立下一个规矩,凡是见过我真面目的人,除了我有特别的理由饶恕他,否则一定杀无赦,你们准备着领死吧!”
    语毕单掌挑起,节骨一阵暴响,显然是将全身的功力都凝聚起来,以备一击。
    白太公平静地道:“小子!你要怎样比法?”
    秦无极怒声道:“现在是拼命之斗,又不是比武,哪有这么多的罗嗦?你们单独轮流上也行,合起来上也行,反正是不死不休!”
    白太公晒然一笑道:“老夫自负潇洒一生,怎能打这种无赖的架!”
    秦无极厉叫道:“这是拼命不是打架!”
    白太公微笑道:“命可以舍,风度不能不维持,你一定要耍无赖,老夫干脆认输,拔腿一溜,跟你赛赛脚程,看你是否有本事追着老夫要命!”
    秦无极微微一呆,心中的确有点着急,这家伙的移形换位功夫己臻化境,真要逃起来的话,自己一定是迫不上的,想了一会儿才道:“依你说该怎么比吧?”
    白太公微笑道:“以你现在的造诣,比招式已经没有多大意思了,比内力又耗时太久,因此这比赛的方法倒是颇费用章,这样吧!我们来个新鲜花样,那儿有一颗银杏树,正是枝叶婆婆,我们来比赛数树叶。”
    秦无极哼了一声道:“这是无聊透顶的小孩子把戏!”
    白太公摇头道:“你别以为无聊,这玩意颇不简单,第一我们都站在地上,不准过去数;第二我们必须在一刻之内数完,然后看谁正确。”
    秦无极冷冷地道:“输的人呢?”
    白太公道:“由赢的人随意处置!”
    秦无极抬眼对那棵大树望了一下,只见它枝柯盘虬,广如华盖,树叶仅有铜钱大小,何下亿万之数,要在一刻之间数清,谈何容易!
    白太公又催促道:“你到底比不比?”
    秦无极眼珠一转道:“比!我们先立下赌约,假若我胜了,我要你自断经脉!”
    白太公笑吟吟地道:“行!假若我胜了,倒不要你的命,只限定你此生留在地穴内,不准踏上地面一步!”
    秦无极冷冷一笑道:“一言为定,我们就开始吧。”
    白太公回头对天龙子道:“牛鼻子!麻烦你做个见证,记时兼检查答案。”
    天龙子神色庄重地一点头,两个人立刻就凝神对那棵树望去。
    斗转星移,天空已微有暗色,风吹得树叶狡籁乱摇,换了一个常人,只须望上一会儿,两眼都要花,何况去数那上千上万的树叶。
    可是这两个内家高手却睁着眼睛,一眨都不眨,目光迅速上下移动,将一片叶浪看得清清楚楚,口中哺哺微动在划算着数字。
    天龙子神容镇定,按着自己的心跳数计算时刻,一刻工夫过去后,他大喝一声:“停!
    时间到了!”
    白太公抬眼望着秦无极道:“小子!你数完没有?”
    秦无极冷笑道:“自然完了,你先说答案吧!”
    白太公微笑道:“老夫这么一大把岁数了,哪里能上你的当,老夫说出答案来,你只要跟着讲一遍,岂非叫你占了便宜去?”
    秦无极阴笑道:“那你是要我先说了?”
    白大公笑道:“老夫也不占你这个便宜,我们各人把答案写下,交给公证人,由他来宣读,这样谁也没话说了。”
    秦无极笑着道:‘很好!只是无纸无笔,如何书写?”
    天龙子道:“纸笔不须要了,你们各选一块城砖,在上面刻下答案,由我来评断好了。”
    二人都同意了,各自分开刻妥后,天龙子先看白太公的念道:“七十九万六千八百四十六片!”
    又过去看秦无极的答案时,脸色不禁一变。
    秦无极大笑道:“瘟老头子!这下你可输定了,树上只有一片树叶。”
    说时用手一指,一股暗劲送出去,那万千树叶立刻化为乌有,仅只树顶上撑着一片孤叶,原来其余的叶子被他的指风震碎了。
    自太公勃然色变叫道:“小子!你居然敢使诈!”
    秦无极冷笑道:“方法是你提出来的,你在练习透云眼时,早就扎下根底,我自然不及你,这是你取巧在先,不能怪我使诈于后,再者你并无有规定不准用其他方法呀!”
    自太公怔了一下才长叹道:“做人若稍存心机,报应立至,自侮而后人侮之,这话一点不错,小子!算你厉害,老夫认命了!”
    说完又是一声长叹,身子软软地倒了下来,果然是遵约自断经脉而绝。
    秦无极得意地大笑起来,捻花上人放下手中的一了,走到白太公身畔,望着奄然而去的老友,隐有凄然之色。
    天龙子勃然震怒喝道:“无耻贼子!实在容你不得!”
    掌随声动,劲力无传地涌向秦无极,秦无极毫不在乎地伸手遥接,两股劲力立刻胶着在一起,居然不分高下。
    这两人都是绝世的高手了,所以虽为全力相接,却没有一点征象,看上去只是一人伸出一只手遥空相对而已。
    天龙子表面上还能维持着平静,内心却骇异到极点,他秉性恬淡,虽未作天下第一人之想,却也未曾预料到世上会有能与他一相抗衡之人!
    可是面前的这个形容狰狞如鬼的怪物不但能挡住他的掌力,甚至还有凌驾在上的趋势,怎不令他大感诧然呢?
    秦无极则因与捻花上人较量过一招,再由白太公所表现的功力上,知道这三个老家伙无一善与,所以一出手,就用上了全力。
    广成子果然是武学之圣,他的遗籍中所留下的练气功夫,博大精奥,秦无极只研习四十年,即可与天龙子数甲子的修为相持不逊!
    争持片刻后,秦无极由于没有嘴唇,也没有脸皮,他的笑容只是肌肉的牵动与利齿的扩张,看来更为怖人。
    天龙子的手腕已在开始颤抖,显有不支之状。
    捻花上人谛视片刻,微微一叹道:“阿弥陀佛!老袖一生虔修,到头仍难落个清净之身!”
    说完闭眼合十,“梵音心唱”神功运起,意志化为一股力量,也向秦无极夹攻过去。
    天龙子得到他的助力,堪堪挽回颓势,松了一口气道:“野和尚!你怎么突然想穿了!”
    捻花上人闭目运神如旧,口中却答道:“此人心怀偏激,艺臻绝境,若是由他率性而行,天下正不知要遭受多少茶毒,本着吾佛身人地狱的精神,老衲不得不开杀戒了。”
    秦无极力敌二人,虽然有点吃力,然仍未改其悍然之态,厉声叫道:“很好!老秃驴我马上就送你到地狱里去!”
    腕上一加劲,将天龙子往后一逼,腾出另一只手来虚空对捻花上人拍去,捻花上人闭紧的双目突地张开,神光湛然逼射,嘴皮连连念动,梵音心唱的功力也运到十成火候,迎住他的掌力,三个人遥遥地相对着。
    天龙子自秦无极分出一掌去迎敌捻花上人后,觉得他的掌力又恢复初时的雄猛,自己隐有不敌之感,不禁大是疑惑不解2
    捻花上人轻轻一叹道:“道兄!此潦已习得一心二用之法,他此刻虽是分开抵敌我们二人,本身的劲力却未曾受到分散,看来我们今天要难逃大厄了。”
    秦无极得意地笑道:“老秃驴!你说得一点都不错,除非是那个老头儿能够返魂复生,我双手无法三用,否则你们这些老不死的应该归位了。”
    天龙子与捻花上人俱默然无语,其实上他们分不出精神来说话,因为秦无极的劲力愈来愈厚,他们都是咬牙苦撑着…、……
    摹而地下的白太公身形疾起,笔直射向秦无极,一指径点他的门面!
    秦我极淬然受击,根本无法防备,百忙中只得一偏头,自太公的指头点上他的肩膀,“嚎!”一声微响过后,秦无极踉跄后退,肩骨已经碎裂了。
    接着是天龙子与捻花上人的劲力因为他摹然收力,也一起涌到,将他的身子再度击飞出去,飘飘地向长城外落下。
    将要及地之际,他猛然一扭身,才勉强站住,口中鲜血直喷,受创颇重。
    天龙子与抢花上人都诧然莫知所以,呆呆的一言不发。
    首先使他们惊奇的是白太公的死而复活!
    其次再令他们震惊的是秦无极,这怪物初受一指,继而又受了二人合力的一击,居然还能不死,则他的一身功力,简直是匪夷所思!
    秦无极略为压制一下心胸澎湃的气血,立即破口大骂道:“瘟老贼!你简直是个无耻背信的下流鼠辈!”
    白太公微笑道:“老夫并未背信!”
    秦无极怒道:“我们约好你输了便自断经脉,怎么……”
    白太公笑道:“我们并未约好该断多少经脉,老夫已遵守诺言,将左臂经脉自动闭绝,我刚才攻你用的是右手,这并不算违背诺言吧!此举虽然算不得太光明,但是你使诈胜了赌赛,两下算起来刚好扯平!”
    秦无极哑然无言,等了一下,才愤愤地道:“好!算你厉害!秦老爷子今天把命卖给你们吧!”
    他知道此刻已经身受重创,面对着这三个顽强的敌手,绝难讨得了好去,干脆一赌狠,不作活命之想了。
    天龙子朝其余二人望了一眼道:“除恶务尽,二位意思怎么样?”
    白太公没有回答,捻花上人却摇头道:“我们介人争端已经是大违初衷,怎么还可以造下杀孽!”
    天龙子庄重地道:“良机难再,等到他再进一步时,恐怕就不是我们三人之力所能除了的。”
    捻花上人微笑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若作恶多端,天必不容,他若能改过迁善,则将是一件无上功德,我们的罪孽岂不更深。”
    天龙子沉吟片刻对白太公道:“白兄意下如何?”
    白太公凝重地道:“我也主张放他过去,却不是像野和尚那般的菩萨心肠,我只觉得今天我们以三对一,胜之不武,我希望改天能公平地跟他决斗一下。”
    天龙子闻言也沉吟一下道:“二位都这么说,贫道自不能独持己见!由他去吧!”
    秦无极本来已经准备就死了,听他们的口气又死不了了,立刻打起精神道:“今日你们不杀我,异日相逢,我也各饶你们一次,可是我为人眶毗必较,郎使不取你们性命,也要让你们受些活罪,你们最好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不让我找到。”
    白太公傲然一笑道:“你别得了机会就卖狂,假若你今后估恶不改,不等你来找我们,我们也会自动再来找你,那时对你就不会像今天这般容情了。”
    秦无极怨毒地望了三人一眼,本来还想再说几句话的,但是怕他们改变主意群起而攻,话到口头又咽了下去,转身向后走去。
    天龙子将他叫住道:“慢一点!我还有话要告诉你!”
    秦无极愤然回身,天龙子又道:“广成子一代武圣,他的陵穴不能再让你占为作恶之所,我限你马上离开,那些被你困陷的人,一个也不准伤害,否则我们宁可拼着双手染上血腥,也要将你剪除!”
    秦无极阴沉地道:“那地洞我早已住腻了,你不说我也要搬出去,至于那般脓包,全放了也不足为俱,你们等着好了,不出三年,我一定会再找到你们一雪今日之恨!”
    捻花上人合十道:“阿弥陀佛,秦施主,你福缘不浅,得到广成子的遗籍,纵然不能寿期永颐,至少可以比常人多活两三倍,但愿你能珍惜这般机缘,好自为之。至于我们三人本来就无心与你为敌,今日之举,事非得已,日后是怨是缘,但凭施主之心,不过老袖有一言相劝,多行不义者必自毙……”
    秦无极如同未闻,冷笑一声,回头径去。
    捻花上人一声长叹,天龙子笑着道:“野和尚一片佛心,怎奈人家是块不点头的顽石。”
    捻花上人正容道:“道兄不可如此说!佛家讲究因果,此人得此异缘,并非毫无原故,天下无不可度化之人,天心亦如此,佛心如此……”
    白太公道:“罢!野和尚少说禅理吧,你连自己都度不了,还想度人!正经一点,我们还是自己多用点功吧!再次再遇上他时,可不能三打一了。”
    天龙子也叹道:“我们以前也是太自满了,以至蹉跎了许多岁月,否则何至于这样狼狈!我看还是找个清净一点的地方我要把‘天禅神功’再加强一下,白兄也应该好好地练一下先天浩气!至于野和尚……”
    捻花上人连忙摇手道:“别把我算在内!”
    天龙子奇道:“你怎能置身事外,今天放虎归山,大部分是你的意思。”
    捻花上人道:“我绝不诿避责任,不过我也不想在武功上去克服他,但凭一点佛心,我要度他回头,好在东海之游已践,二位尽管请便吧!老僧要带着这个徒孙,好好地参研一下佛理!明年此日,我们在此地再见吧!”
    说完挟起昏迷不醒的一了,飘然径去。
    天龙子也不挽留,只对白太公道:“我准备上玄真宫去一访故人,顺便在那儿练练功夫,白兄有意同行吗?”
    白太公微笑道:“不了!我不比你们四大皆空,能撇得下,珠儿跟劣孙还失陷在洞中,我不太放心,要看着他们安然离开才决定行止。”
    天龙子一笑,口作长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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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梦断今宵孤舟远愁重江干新月明
    神容憔悴的白纫珠一直在昏迷中,当她被一阵冷风吹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处在洞穴之外,巍巍的长城矗立在前面,四顾茫然,只有邢洁伴随在她身边。
    睁着她美丽的大眼睛,她似乎仍是无法相信目前的事实。
    邢洁略带欢愉地叫道:“白姑娘,你终于醒了……”
    白纫珠定了一下神才疑惑地问道:“邢姊姊!我是怎么出来的?”
    邢洁慢慢地道:“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一个叫袁紫的女人放我们出来的,然后她就跟着那个囚禁我们的怪人走了。”
    白纫珠立刻追问道:“他们为什么又肯放了我们呢?”
    邢洁摇着头道:“我也不知道,洞里好像是没有人了,所有的人都出来了,有些人跟着他们走了,有些人自动地散去了,我看你还没有清醒。所以留下来伴你。”
    白纫珠又问道:“都出来了?他呢?我父亲呢?”
    邢洁黯然地道:“不知道!令尊大人怎么会在里面呢?”
    白纫珠急道:“没有错,我在里面的时候,明明接到爸爸的传音呼唤,我只回了一声,就被那怪人制住了穴道,可是我敢确定我爸爸是在里面的。”
    邢洁仍是摇头道:“关于今尊之事,我因为不知道,所以没有问,至于那韦公子……”
    白纫珠见她说话时的神容很惨淡,禁不住急声问道:“他怎么样了?”
    邢洁黯然地道:“据那姓袁的女子说,自始至终就没有发现韦公子的踪迹!”
    白纫珠急道:“怎么可能呢!我们不是跟着他进来的吗?”
    邢洁流下眼泪道:“最大的可能是他走错一条路,遭遇到意外,这洞穴中有许多地方是杀人不留痕迹的,否则他们不会单独留下他的……”
    白纫珠脸容又是一阵惨变,身子摇摇将要倒下来,邢洁连忙扶住她道:“白姑娘!你冷静一点,事已如此,我们只好认命了……”
    白纫珠在极度的悲痛中,无法领会她言中我们两个字的涵义,只是撑起疲软的身子,向城脚下行过去。
    邢洁赶去拖住她道:“白姑娘!你要做什么?”
    白纫珠流着眼泪挣扎道:“我要再进去!我不相信他会死在里面的,就是真的死了,我也要找到他的尸体……”
    邢洁哭着道:“没有用的,连他们自己都找不到,你去有什么用呢?”
    白纫珠用力将她推开道:“假若他是你未来的丈夫,你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邢洁被她的话说得一怔,随即变得十分坚定地道:“好,那我陪你再进去!”
    白纫珠摇头道:“不必了!你跟我不同,我这次若是找不到他,我发誓绝不出来了,你没有那个必要陪我涉险。”
    邢洁脸色微变,呆了一呆又咬着嘴唇道:“我还是要陪你!”
    白纫珠也懒得跟她多缠,摸索着去找入口,倒是邢洁比较熟悉,抢在前面带路,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个仅可容一人的野草披拂的小洞道:“刚才我们就是从这儿出来的……”
    白纫珠用手分开野草钻了进去,耳畔己隐闻隆隆之声,立刻加紧脚步,向前走去,邢洁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来到一个弯角处,只见一个白衣老者,以背影对着她们,双掌慢慢地挥动着,随着他的掌风所及,墙上开始溶下流液,热气的人。
    白纫珠一急,连忙赶上叫道:“喂!你在干什么?”
    那老者闻声回头,立刻诧然道:“珠丫头!你怎么又回来了?”
    白纫珠一瞧那老者,竟是数月前飘然远去的白太公,竟忍不住悲从中来,扑到他怀中哭叫道:“太公……”
    白太公用手抚着她头发道:“痴儿!你又来干什么,我正要封死这个地方!”
    白纫珠惊叫道:“太公!您不能!”
    自太公异道:“为什么?这地方本来是前圣遗蜕埋骨之所,不幸为妖孽盘踞,留下许多害人的东西,我要不封死它,不知还要造多少孽呢!”
    白纫珠哭叫道:“爸爸还在里面?”
    白太公微笑道:“你父亲被那个叫秦无极的家伙带走了,我虽然可以将他拦下,可是你父亲中了他独门的闭穴手法,连我都解不了,拦下也是白费,看来秦无极不会怎么样难为他,因此我只好暂时放过他们,等以后再说了。”
    白纫珠惊叫道:“那个秦无极有这么厉害?”
    白太公苦笑一声道:“是的!广成子的遗著造就一个害人精!我与天龙子、捻花和尚三人联手,也只将他打成重伤,捻花抱定度人宗旨,不肯杀他,看来日后还是一场大麻烦呢!”
    白纫珠呆了片刻才凄然地道:“太公!韦光还在里面。”
    白太公怔了一下道:“胡说!我已经搜过一遍,里头一个人都没有了!”
    白纫珠急叫道:“真的!韦光从进去之后,就没有现过面,连秦无极他们也没有找到他,可是他明明已进去,不是他我也不会进去了!”
    白太公想了一下道:“那就难说了,里面有几处地方凶险异常,尤其是毒气沼,无色无形,中人立化,连衣服头发都不会留下,但愿那孩子不要遭上这种不幸……”
    白纫珠大声哭道:“他一定失陷到那里面去了!太公,我怎么办啊……”
    白太公长叹一声,黯然摇头道:“那孩子不像个夭折的相,怎会遇上这种命运呢?”
    白纫珠哭叫道:“不要再讲命运了,你想个办法吧!”
    白太公凄然地道:“他要真是这个命,我又有什么法子呢?孩子,可苦了你了。”
    白纫珠哭了一下,突然一拭眼泪,毅然地道:“那我也只好从命了,我追去陪他,跟他化在一起,虽然我还没有嫁过去,可是名分上已经是韦家的人了,他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
    白大公沉着脸道:“胡说!他不见得真死了!即使是死了,你殉之又有何益?别忘了你还是白家的女儿,你的父亲此刻还失陷在奸人之手,你凭什么如此轻生?”
    白纫珠呆了一呆才道:“太公!您可以照顾爸爸……”
    白太公冷笑一声道:“你可以忘掉抚育之恩,反来要我去孝顺孙子。”
    白纫珠脸容一阵急变,惨呼一声:“天啊……”
    张口就是一道血箭,溅得胸前白衣上一片腥红,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白太公抱住她,顺手点住她的穴道,然后才叹道:“苦命的孩子啊!早知如此,我也不多这个事了,都是天龙子那牛鼻子害人,说什么先天易数,要靠着那孩子去力挽狂澜,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孩子!你正当年华,却要接受一个无比寂寞的悲惨命运,太公害了你了!”
    白纫珠脸色如蜡,一无知觉,白太公抱着她慢慢向退路行去,邢洁却一动都不动地呆立在那儿。
    白大公蔼声道:“姑娘,出去吧!这儿已被我引发地火,不久就要整个地封住了!”
    邢洁漠然地抬起头道:“太公!你准备带着白姑娘上哪儿去?”
    白太公轻叹道:“错恨已铸,回天乏力,我没有作成这痴儿的一片心愿,不让她身殉,只好好好地造就她,将来让她去复夫仇吧!”
    邢洁想了一下才坚决地道:“晚辈先前为神骑旅中人,不知能否追随太公,伴着白姑娘!”
    白太公望了她一眼道:“姑娘也认识韦光吗?”
    邢洁脸色微红一下,口气仍是十分坚定地道:“晚辈在神骑旅总坛与韦公子仅数面之缘,虽然心仪韦公子气度超人,但公子与白姑娘己有白头之盟,晚辈自惭形秽,未敢对公子吐露寸衷,可现在……”
    白太公喟然长叹道:“你跟珠儿一样都是个痴女孩子,要不然你也不会舍死进来了,也罢!我答应你给珠儿作个伴儿吧!今后的日子可寂寞着呢!”
    邢洁跪下叩首道:“谢谢太公收录!”
    白太公轻叹一声,伸手拉起邢洁,回身如飞而去。
    地底掀起一片震动,连长城都摇撼了,那条蜿蜒在群山怀抱中的长蛇好似复活了,经过一阵扭动后,又归于沉寂。
    轰动一时的广成子陵墓,就这样深埋地下了。
    流光如矢,一年过去了。
    这一年中似乎过得很平静,可是有一个沉重的阴影始终压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神骑旅还在长白总坛,销声匿迹,杜念远始终没回来,祝家华暂时摄领着帮中的事务,外有公冶勤主持一初,里面有凌寒冰与孙霞支持着!易水流回来了,变得很沉默,在八达岭生还的人,都是这个样子。
    大家都在等待着一件震天的大事。
    那件事终于发生了,始源于朱兰与韦珊在永定河畔的遭遇!
    心怀惆怅的朱兰只与韦明远短聚了一阵,立刻分手了,虽然她得知韦明远与杜素琼并未葬身洞中,可是这两人的消息始终如石沉大海。
    在神骑旅住了一阵,她又带着韦珊离去了,她要出来再找寻韦明远,她希望能再见他一面,虽然她知道无法渗入到韦明远与杜素琼的生活中去,但是她仍想见他一次!
    他了解韦明远不是个畏缩的人,以前没有屈服过,今后也不会,那他们在八达岭下的墓穴中幸逃残生之后,他一定会再出来的。
    他一定会再出来勇敢地面对他的敌人,不管这敌人是多么强项。
    这一天母女二人正在欣赏芦沟桥畔的夜月。
    朱兰斜倚着桥栏,望着桥下粼粼的微波,忍不住吟道:“江畔何人初见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
    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
    但见长江送流水……”
    韦珊分染了她的悲哀,忍不住低声道:“娘!这是无定河,不是长江!”
    朱兰抹去眼角的一点清泪轻叹道:“我知道!只要是水是月,它们就会了解我的哀愁,并不一定是什么地方。”
    韦珊伤感地叫了一声,也跟着低吟道:“谁家今夜孤舟子?
    何处相思明月楼?”
    朱兰脸色动了一下,突然有些激愤地道:“孤舟子!明月楼!你爸爸不是个飘泊在外的孤舟游子,我也不是个独倚栏杆,数尽归帆的怨妇,可是你父亲却撇下了我,让我尝尽了寂寞的滋味!”
    韦珊有些意外地道:“娘!爸爸跟杜姨姨在一起,您是否恨他们?”
    朱兰悠悠地一叹道:“不!我不恨他们,我也不该恨他们,他们给我的已经不少了。”
    韦珊用手指着河水道:“娘!看开一点吧!春江潮水连天平,空际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也许爸爸跟杜姨姨正像我们一样,看着江月想念着我们,他们不是那种绝情的人,把我们忘得远远的……”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对面桥上来了两个人影,移动很快。
    渐渐走近时,她们才发现这二人正是在白家屯上曾经一晤,而后翻脸成仇的柳家兄弟,柳大木的两个儿子柳树、柳林,他们好似在匆匆地赶路,见到她们母女后,立刻就站住脚步,柳树哈哈一声狞笑道:“韦夫人,巧极了,想不到我们会在此地见面,二位真好雅兴。”
    朱兰微微一惊,勉强维持住表面的乎静道:“二位世兄好,二位追随令尊进人广成子陵穴,居然无恙而还,实在可喜可贺。”
    柳树狞笑道:“夫人不必客气,敝兄弟还算命长,不但没有丧命,而且还得了些小小的遇合,只是令郎可太惨了,竟落个尸骨无存。”
    朱兰脸色大变道:“这话当真?”
    柳树大笑道:“我何必骗你!教主到处都找遍了,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因此判断他必是落在化骨风穴中,订下了那么一房娇滴滴的媳妇,竟然无福消受,只能怪他的命太薄了。”
    朱兰听他说得不干不净,又怒又悲,厉声喝道:“你也算是书香子弟出身,怎么说话连个市井匹夫都不如!”
    柳树狞笑道:“我无须对你客气,记得我父亲在白家庄的最后赠言吗?对你们韦白两家的人,我们是仇深如海,要不是教主拦着,我们早就出来找你们了,今天适逢其会,你们送上门来,可见是天意也不容你。”
    朱兰脸上笼起一层严霜道:“你们想怎么样?”
    柳树阴笑道:“很简单!你儿子拗断我一根手指,他死了,这笔账算到你们头上,每个人赔我一条胳臂算了。”
    朱兰厉声道:“无耻狂徒!你敢!”
    柳树大笑道:“为什么不敢!凭你们那点技艺,我要是在第二招才折断你们的胳臂,就算输了!”
    朱兰怒不可遏,铮然拔出腰间长剑,傲然地叫道:“小辈!你上吧!”
    柳树冷笑道:“大爷懒得费神,你自己送上来吧!”
    朱兰怒道:“韦家与梵净山从来没有先出手的招式!”
    柳树道:“江湖已不是昔日的江湖,那时是你们韦家的天下,现在可得改改行情,再强如韦明远,在教主手下也没走过一招……”
    朱兰突然问道:“你口口声声说的教主是谁?”
    柳树大笑道:“这倒是你的运气,你是第一个知道教主的人,教主就是广成子陵穴中的主人,刻下神功大成,始创至尊教……”
    朱兰一怔道:“为什么要叫这么名字?”
    柳树哈哈大笑道:“秦教主一代天人,举世无匹,数之天下,惟其独尊。所以才引用此名,教主是他,教祖也是他,最近他就要昭告武林,要他们都来朝见。”
    朱兰怒道:“狂妄一匹夫耳,怎能今天下人归心。”
    柳树道:“不归心就归命!两途任人自择,这世上贪生怕死的人多,到时候必定是一番无比的盛况,只可借你们没有福气欣赏了。”
    朱兰冷笑道:“我这一辈子见过的英雄人物大多了,不稀罕欣赏这种独夫的狂梦,你们父子大概也是属于贪生怕死之流,所以才没有在陵穴中丧命吧。”
    柳树脸上一红道:“胡说!我们是心服教主的技艺,甘愿投在麾下效力,跟你们讲这些没有用,还是乖乖地把胳臂送上来吧!”
    语毕身形突然欺上,单指如刃,笔直点向朱兰的眉心,朱兰展开长剑,划起一道圆弧,一股无形的劲幕,罩上他的手臂。
    “铮!”剑身被激得发出长吟,不住地颤抖着、朱兰的身子也被推开了好几步,可是她使出的梵净山剑法的精招,居然将柳树的凌厉攻势化开了!
    柳树微微一呆,欺身探臂又攻了上去,朱兰再次划弧布幕,可是柳树吃了一次亏,方式己变,长臂微闪,欺进劲幕的隙处,仍取她的胸前大穴。
    朱兰脸色一变,忙抽回削指节,柳树倏地一声冷笑,指端反屈,弹在剑锋上,将她的精钢长剑拦腰震断了。
    柳树的手跟着过去要抓她的胳臂时,突地有两条人影抢过来,一攻一截!
    攻招的是韦珊,她的长剑被柳树一掌拍断。
    拦截的竟是他的弟弟柳林,柳树倒不禁一怔道:“弟弟!你干吗?”
    柳林挡在朱兰前面道:“大哥!您何必对女子发狠!”
    柳树暴怒道:“胡说!你忘了我的断指之恨了,十指连心,那一根手指现在还痛在我的心里呢!”
    柳林呐呐地道:“大哥!不是做兄弟的要管你,方才你说要一招就取下她们的手臂,可是方才你已经用到第三招了,我们总不能在妇人面前失信。”
    柳树神色一变,厉声道:“我不管!韦光那小子死了,我没办法再去找他!这笔账一定要他的亲人来还!”
    柳林道:“话不是这么说!要找您也应该找他的父兄,他们都没死。报复在妇人身上实在不光明!教主也不会同意的,他主张一尊天下,虽不禁杀戮,却力戒卑鄙。”
    柳树怒声道:“你倒教训我来了,指断在我身上,教主怪罪下来由我一身担当!”
    柳林仍是婉转地道:“大哥!我是为您好,我不忍见您触犯教规,将来去受那严厉的惩罚。”
    柳树怒不可遏,扬起一掌道:“你再不让开!我就不认你是我的兄弟了。”
    柳林无可奈何地一叹道:“哥哥!做兄弟的已经尽过心了,您一定要如此我也没办法。”
    语毕神色黯然地退过一边,柳树冷笑道:“假仁假义!你别把教主看得那么神圣,他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尤其是爸爸,看在他面上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而且教主行事毒辣,并不比我好多少。”
    朱兰与韦珊相倚而立,她们长剑已失,面对着一脸煞气的柳树已经全没有抵抗能力,可是她们毫无惧色,坦然地望着他慢慢逼过来。
    就是这种凛然的神色使柳树略略一怔道:“你们最好自动断下一臂,我还可以放过你们的性命。”
    朱兰怒哗一声道:“放屁!无耻的小辈!你弟弟还有一点人性,你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柳树神色一变,举掌朝前猛拍,劲力大得出奇,决心要把她们毙于掌下。
    “轰!”一声巨响之后,柳树的身形退了一步,朱兰母女的身畔却多出一人,长衫飘拂,神容泰然,而且是个年轻人。
    他是从桥洞下钻出来的,而且可能呆了很久,却在危急的关头,救了朱兰母女的性命,韦珊看见来人后,忍不住惊叫道:“咦!你怎么也来了。”
    那年轻人微微一笑道:“我一直跟在你们身后,保护着你们。”
    韦珊脸上一红,原来这人正是神骑旅中的神雷使者凌寒冰,曾经伴送她同上白家屯去报告凶讯,一路上二人欢谈甚洽,想不到情愫早生矣。
    柳树见来人居然能接下他一掌,不禁有点诧然道:“你是什么人?”。
    凌寒冰做笑道:“在下名属神骑旅中第一部,神雷使者凌寒冰!”
    柳树厉声道:“神骑旅中有你这等人物,难怪能席卷江湖,称雄一时,只是你们的好日子已经过去了!你们的首领与夫人到了教主手中直如草芥,虽然被他们侥幸逃走,但是总有一天会双双授首的……”
    凌寒冰微微一笑道:“我对付你们那宝贝教主也许不够,对付你这种无胆鼠辈却足足有余!”
    柳树怒喝一声,抢过去施掌暴袭,凌寒冰从容迎敌,立刻打成一片。
    由于双方都知道对手很强,所以都用上了全力,凌寒冰使的是紫府秘籍中的神雷掌,发时轰轰有声,神态威猛,与他文弱的外型颇不相称。
    柳树则除了家传武学之外,还加上新得自秦无极的传授,也是凌厉无匹,战来十分惊险,一时奇招迭出,热闹异常。
    约摸过去四十几合,高下渐分,柳树奇技新学,虽然奥妙无穷,到底不足与凌寒冰自小打下的基础相比,渐有不支之态。
    韦珊看得大是高兴,一时忘情,大叫道:“寒冰!别客气!杀了这贼子!他可恶极了!”
    凌寒冰乍然受到这种亲切的称呼,不禁大是兴奋,虽然他知道韦珊并不讨厌他,可是悬于身份,他始终不敢明白地透露,这次跟着出来,也是想在暗中呵护玉人安全,出尽一份心意而已,谁知韦珊在激动之余,竟然也透露出她的感情了。
    心中一高兴,手下更凌厉了,掌掌挟着雷电般的成势,逼得柳树更狼狈了。
    柳林一直在旁边冷静地看着,对兄长的劣势毫无关心表示,他的眼睛还不住扫着韦珊,刚是对她别具好感。
    以前他们兄弟二人合力追求白纫珠失败了,他难过的程度轻小点,因为他的意力又被韦珊分散了。
    韦珊不比白纫珠丑,而且别具一种可人的温柔,只是柳大木挟嫌于心,使他无法继续与韦家来往,刚才他挺身出来拦阻柳树,也是为着一部分的私情作祟。
    柳树坚持要伤朱兰,他不愿因之兄弟反目,只希望哥哥在伤了朱兰后能消消气,然后再拼命要求哥哥放过韦珊。
    柳树猝然变颜,他心中一样地焦急,幸好凌寒冰出手挡过了!
    可是他看了凌寒冰与韦珊的情形后,心中不禁一凉,呆呆地任在那儿。
    “唉,我又慢了一步!”
    这一个暗叹未止,韦珊那一声呼喊将他惊醒了,突然对凌寒冰萌起无比的妒意,冷笑一声,闪步加人战圈。
    韦珊怒喝:“不要脸!两打一!”
    说声捋袖欲待上前帮忙,凌寒冰却奋力逼退二人的攻势急叫道:“你别上来!来了也没用!”
    朱兰轻轻拉住韦珊道:“孩子,你还是等着吧!以你的功力连圈子都进不去。”
    韦珊急道:“娘1我们不能眼看着他吃亏呀!”
    凌寒冰以一敌二,的确不太行了,他只比柳氏兄弟略高一点,单打独斗可以占先,以寡敌众却差多了,儿轮狠攻之后,险象丛生。
    朱兰无可奈何地叹道:“孩子!只怪我们功夫太差,技不如人,又有什么办法!”
    凌寒冰咬紧牙关撑着,而忙中抽空叫道:“韦夫人!你们快走吧!到总坛去通知一声,我大概还可以绊住他们一段时间。”
    韦珊急叫道:“不!你为救我们而来,我们怎么能抽身一走呢?”
    凌寒冰惨然道:“俱死无益!只要你记住我曾经为你舍过这条命就行了,将来找到首领或韦大侠时,再请求他们替我报仇!”
    柳树厉声狞笑道:“你别做梦了,姓韦的早躲起来了,他们还敢出头?”
    韦珊怒叫道:“胡说!韦家不会有那种人,我爸爸和哥哥迟早会来找你们的!”
    柳林也厉笑一声道:“他们除非是现在就来,否则就算他们能力通神,也救不了这小子的命!”
    韦珊急得流下眼泪道:“娘,您走吧!我留在此地陪他死。”
    朱兰恻然叹道:“娘也不走了,人生总不免一死,眼看着大好天下,尽是蛇鼠横行,活着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柳家兄弟得意地大笑起来,攻招更加狠毒,凌寒冰几乎是在挣扎了,他的神雷掌最耗体力,打了这半天已是奇迹,照理来说他早该脱力而死了,只是因为韦珊的鼓励使他支撑下去,过得一时算一时。
    柳林厉笑道:“小子!你认命吧!我们早就可以杀你了,只是因为你开始太得意,所以才要你受点折磨,活活地累死你!不过你总算死得不冤枉,临死前还赢得玉人几滴眼泪。”
    柳树起初还不明白,继而大笑道:“弟弟!我知道,怪不得你先前要拦我,原来你看上那妞儿了。”
    柳林狞笑道:“没有!我迟了一步!这妮子的心已经放到那小子身上,我们弟兄注定是失败的!不过我有办法让他伤一辈子心,要她像白家的那个贱人一样,抱恨终身……”
    柳树大笑道:“对!我们得不到,也不让人家得到,等一会我答应放过那妞,叫她跟白纫珠做伴去,让她们永远对着死人恋爱去!”
    兄弟两人相与大笑,手下攻势更紧,逼得凌寒冰喘息不止,连口都无法开了。
    韦珊咬牙疾声道:“姓柳的!我先前还认为你是个好人,谁知你跟你哥哥一样,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生!本姑娘偏不叫你称心,我先走一步,死后做个厉鬼,祟得你一世不得安宁!”
    柳林大笑道:“好!生不得亲近你,死后有你鬼魂相伴,我倒是很高兴!”
    韦珊呆了一呆,才惨声道:“寒冰!我感谢你的情意,黄泉路上等着吧……”
    一语未毕,身子已软软地倒了下去。
    朱兰大惊失色哭叫道:“珊儿,你……”
    柳树与柳林也不觉一怔,自动地歇了手,凌寒冰口喷鲜血,也倒了下去。
    朱兰伸手去抱韦珊,突然旁边有个冷冷的声音道:“韦夫人不必紧张,令爱并未身死,我只是制住了她的穴道。”
    朱兰闻声警视,只见桥栏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中年妇人,神容冷竣。
    柳树与柳林见了那妇人,脸色不觉大变,双双躬身道:“紫娘!您怎么来了?”
    那妇人冷哼一下,只是淡淡地道:“我来给两位贺喜的!恭喜你们立下大功,至尊教还没有正式公告武林。二位就已经立下赫赫声威了,我一定要告诉教主重重奖赏你们!”
    二柳脸如土色,汗下如浆,呐呐地道:“紫娘!您……”
    妇人暴喝道:“我都听见看见了,你们还敢强嘴!跪下!”
    二柳立刻应声下跪,呆若木偶,那妇人飘身下了桥栏道:“我叫袁紫,韦夫人大概听说过吧。”
    朱兰一怔道:“我只知道你曾与谷飞共事过,后来在广成子陵穴中出现……”
    袁紫被异道:“尊夫没有对你说过我?”
    朱兰摇头道:“没有!拙夫与我极少在一起,只约略听过萧环师妹说起你与拙夫曾在峨嵋雷洞受困,共习伏度剑诀。”
    袁紫脸色微微一动道:“她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恨韦明远,为什么会脱离峨嵋跟谷飞在一起?”
    朱兰摇头道:“没有!我也在奇怪你何以弃正道不走,要与奸人作伴!”
    袁紫冷笑道:“奇怪了!萧环是目睹的,她会知道一些,我与韦明远的恩怨仇嫌,他只告诉了杜素琼却瞒着你。”
    朱兰苦笑道:“我虽然与明远是夫妇,却只有山主能共享他的生活与一切隐秘。”
    袁紫也轻轻一叹道:“你虽然嫁了韦明远,却与我一样的可怜。”
    朱兰奇进:“你……你跟明远……”
    袁紫冷冷一点头道:“往事不堪重提,我在雷洞中曾经表示爱过韦明远,他拒绝了,我因之恨他一辈子。但是我也会爱他一辈子。韦明远为人忠厚,他没有说出我当日的那些行为,可能世上知道这事的只有几个人,韦明远、杜素琼、我自己与萧环。”
    朱兰道:“环师妹已入空门,她再也不会理俗人的事了。”
    柳树与柳林在地上交换了一下眼色,袁紫已经看见了。微笑地向他们道:“你们知道了这项秘密,今后可以要挟我了是不是?”
    柳树一整脸色道:“紫娘放心!我们绝不会告诉教主的。”
    袁紫将脸一寒道:“你们没有机会去告诉他了。”
    柳树大惊道:“紫娘!你总不会要我们……”
    袁紫冷冷一笑道:“我在你们面前耿直言心中的隐秘,当然已经准备好保守秘密的方法,你们认为要想保守一件秘密,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柳树结巴地道:“我们只当没听见,此后永远忘记此事。”
    袁紫微笑道:“那不好,你们已经听见了,就该永远记得它,因为这是你们死的原因。”
    柳林的脸色也变了,抗声道:“你不敢!杀了我们,你怎么去向教主交代?”
    袁紫道:“你们行止有违教规,出言藐及教主都是致死的理由,然而我的理由却不是这些,我认为保守秘密的最上策就是把它埋在地下,越深越好。”
    柳树跳起来,飞身就逃,刚跑出四五步,袁紫的手一扬,他立刻狂吼一声,扑地倒下,背上穿了一个大洞,深透前胸。
    柳林厉叫道:“我爸爸必定不会放过你!”
    袁紫大笑道:“柳大木那个老混蛋能奈我何?我回去第一个就通知他,看他敢对我怎么样?”
    柳林呆了一呆,突地举掌反拍自己的天灵,扑地一声,血花四溅,立刻死于非命。
    朱兰见状不禁吃了一惊,袁紫冷笑着将尸身踢开,然后朝凌寒冰望了一眼道:“这小伙子是不错!恭喜你得了个佳婚!”
    朱兰没有答话,半晌才道:“你杀了两个人回去如何交代?”
    袁紫冷笑道:“这两个家伙猪狗不如!杀了就杀了,难道还会要我偿命不成!”
    朱兰道:“问题是柳大木。”
    袁紫大笑道:“匹夫何足惧哉!他不敢找我的,不过这笔账他会记在你们身上。”
    朱兰淡然道:“韦家人视仇恨成了习惯,再多几个也不在乎了。”
    袁紫望着她道:“为了韦明远,我本该迁怒到你们,你们实在不值得我报复,你带着他们走吧!去通知神骑旅,至尊教开坛在即,他们只有三条路可走,一条是死路,两条是生路,由他们自择了。”
    朱兰道:“生路又将如何?”
    袁紫道:“表示归顺,或者干脆解散了远远地躲起来!教主准备大展威势,也准备大开杀戒,逆者无幸,劝他们不必自投死路!”
    朱兰又问道:“你好像很得宠?”
    袁紫冷笑道:“我算是教主的姬妾,却不能作为他的夫人,那位置给你的儿媳妇留着呢。”
    朱兰怔道:“是念远?”
    袁紫冷笑道:“不错!是她!那怪物对她倾心异常,不过她也真有本事,居然能在重重的禁制中救了韦纪湄逃走,教主正在到处访查她的下落,我倒希望他能找到。”
    朱兰脸色又是一变,袁紫见状笑道:“你别以为我会跟她吃醋!老实说那怪物并不在我心中,他爱娶谁就娶谁。我希望杜念远被他找到后,她一定不会甘心嫁他,让她出点刁钻古怪的主意整整那怪物!”
    朱兰默然片刻才道:“你大概还在爱着明远吧?”
    袁紫脸色一变道:“不错!我恨透了他,也依然爱他,我有很多机会可以杀他,在陵墓中我却冒着危险把他跟杜素琼放了出去。”
    朱兰神色一宽道:“那么他们是真的安全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袁紫道:“我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我希望他多做些令我伤心的事,伤透了我的心,那样我就可以毫无犹豫地杀他了。”
    朱兰轻轻一叹道:“别骗你自己了,你不会有勇气杀他的。”
    袁紫厉声道:“谁说的?我不像你这么痴心,在雷洞中我恨不得将他剁成肉泥!”
    朱兰道:“只有那时候你也许会这样做,经过这么久的岁月,你的恨已经磨尽了,只有爱却越来越强,天下女子无法脱出这个范畴。”
    袁紫略略一怔,才将声音变为异常冷漠道:“我跟你们都不同,你不会懂的,以后等着瞧吧!”
    朱兰不接她的话,于是改变话题问道:“你能告诉我还有一个儿子的确讯吗?他叫韦光,也进了陵穴……”
    袁紫道:“韦明远自己也问过了,我没有看见过他,惟一的可能是落在化骨风穴里了。”
    朱兰潸然泪落,袁紫却又冷冷地嘱咐道:“我还应该告诉你一件事,我与韦明远的事你最好不要宣扬出去。秦无极是个怪物,他也许会原谅我。却不会放过他,这样一来天下虽大,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朱兰点点头,抹着眼睛再问道:“还有我那未过门的儿媳妇白纫珠呢?”
    袁紫道:“白姑娘跟一个姓邢的女子被我放走了,她的父亲被怪物留着,因为他识得甲骨文,子午经上有一部分文字很深奥,怪物在利用他翻译呢,你想知道的我都说过了,但愿好好保重,今后最好不要再碰面,落到怪物手上,我可救不了你,怪物对韦明远还没死心,一直想收为他用,你给他发现了,一定会留为人质,逼使韦明远出头的。”
    说完她的身形一扭,像头夜莺似的消失了。
    神骑旅果然再度解散了,这次做得很突然,每一个人都销声匿迹,好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代之而起的是至尊教。
    像深秋原野上的一把野火,将武林中搅得空前的血腥。
    血!流遍了每一个角落。
    不屈服的人都被杀光了,剩下的都是俯首听命的软骨虫以及那般甘心归附的下流江湖人。
    教主秦无极是个喜怒无常的怪物,他的脸上始终蒙着一层黑纱,除了几个亲近一点的人外,很少有人敢去接近他,因为他随时随地会下个命令处人于死地!
    总坛设在无定河畔的一所古堡中,那是所阴沉沉的建筑物,一般人在暗中称它为地狱门,因为追到那儿的人,很少有生还的。
    中南北设三个分坛,由三个摄人心魂的人物主持着。
    北五省白龙分坛在长白山神骑旅旧址,主其事的是端木方。
    中部朱雀分坛在开封。主事者为柳大木。
    南七省玄虎分坛在十万大山,主事者为蜉蝣生。
    这三个都是以杀戮为儿戏的凶残之徒,由他们支配着分布天下的无数分舵,武林是被统一了,不过是被一股邪恶的势力统治着。
    除了一部分趋炎附势之徒外,每个武林人都岌岌自危,大家都在怀念着早一阵的宁静岁月,也怀念着那批维持江湖安宁正义的英侠,希望他们能再度起来,将天下重作一番整顿。
    两年过去了,这血雨腥风的两年,人们开始由希望变失望了!
    在神骑旅原址的白龙分坛中,端本方志得意地广排盛筵,招待着代表总坛派来巡视的逍遣散人。
    秦无极以绝高的功力为他解除了杜念远留在他体内的尸毒,也进一步地替他打通了久僵的关节。虽然尚不足与秦无极相较,但也不作第三人想,逍遥散人属秦无极庭中巡察使,职责上大了他一级,也不过蒙得他客气相待而已。
    酒过数巡后,端木方微笑开言问道:“逍遥兄来此有教主什么训示?”
    逍遥散人淡淡地道:“教主不过命兄弟来此随便看看,同时间问端木坛主有什么困难?”
    端木方哈哈大笑道:“普天之下,莫非至尊教之统辖,任何困难都只须一个杀字便可解决,再也不会有人敢来捋虎须了。”
    逍遥散人对他的一副做态殊为不满,忍不住蹙眉正容道:“端木坛主不要太托大了,连教主本人也不敢如此想,目前本教虽然统辖天下武林,可是教主的心腹隐患未除……”
    端木方继续做笑道:“逍遥兄可是指那三个老家伙而言?”
    逍遥散人正容道:“不错!那三人武功高深莫测,年余前教主就吃了他们的亏,虽然教主此刻神功大成,不会再怕他们,可是三年之期将届,教主四下打听他们的下落,特命兄弟转告各分坛;要十分谨慎从事,再者还有那杜念远也是本教的一个威胁,这女子武功虽不甚高,机智却过于一切人……”
    端木方大笑道:“兄弟自从掌管此地分坛之后,一直也在打听这两件事,迄今没有消息,以兄弟揣测,这三个家伙必是慑于本教的势力,躲了起来不敢出头。至于那姓杜的妖女,兄弟早先也受过她的害,恨之人骨,只要找到她,一定不会放过她的。现在本教的势力普及天下,她纵有诡计,只怕也难以施展。”
    逍遥散人哼了一声,没有答话,端木方却大为高兴,拍着桌子叫道:“来人啊!上菜!”
    底下的从人答应一声,推运两具木笼,这本笼的构造十分特别,四周俱是径尺粗细的木干密密相合,高有丈许,顶上一块厚木,开了一个圆洞。
    在洞上露出两个人头,一老一少,闭紧了双目。
    逍遥散人见状微异道:“端木坛主!这是做什么?”
    端木方大笑道:“逍遥兄应该知道兄弟每天都有吃人脑的习惯,早先是为了补脑力之不足,现在虽已无此必要,却是越吃越有味,不可一日无此物了。”
    逍遥散人微微色变道:“教主虽不戒杀,端木坛主此举也似乎过分一点吧!”
    端木方笑道:“逍遥见此言差矣!兄弟食人脑之事,向为教主所默许,已经两年多了,教主从不干涉,尤其是今天这两个人,教主更不会反对!”
    逍遥散人色动问道:“这两个人是谁?”
    端木方得意地笑道:“那老的一个是神骑旅从前的副首领人云流星徐刚,年青的一个韦纪湄的弟弟韦光,他们二人先后都曾进人广成子的墓穴,却一直行踪不明……”
    逍遥散人神色一变道:“你在哪里找到他们的?”
    端木方笑道:“说来也是他们命中该绝,在墓穴中不知他们藏在哪儿,居然未被发现,前天他们两人到这里刺探,困在埋伏中,被兄弟擒住……”
    逍遥散人面现惑色道:“端木坛主之言当真?”
    端木方道:“怎么会假!兄弟在神骑旅待过一阵,所以认得他们。”
    逍遥散人忙道:“那这两人可不能杀死,由兄弟带回交给教主审问,他们在广成子墓穴中未曾丧命,又没有被我们发现,此事颇堪玩味!”
    端木方大笑道:“不劳逍遥见费心,兄弟早就问过他们,怎奈他们死不肯开口,兄弟只好点了他们的穴道,本来就要吃掉他们,因为听说逍遥兄要来,所以才留着与逍遥兄共享,逍遥兄是否有兴趣尝尝鲜……”
    逍遥散人神色凝重地问道:“他们真是在埋伏中被捉住的?”
    端木方见他问得离奇,不禁也微惑道:“是的!他们被困在迷林中已经筋疲力尽,兄弟丝毫不费力气就捉住了!逍遥兄有什么高明指教?”
    逍遥散人庄容道:“此事颇不寻常!此地的一切布置,大部分俱是神骑旅旧有设备,那徐刚既是神骑旅的旧人,一定识得窍门,怎么会被困住呢?”
    端木方闻言也是一怔道:“对啊!逍遥兄此言大有见地,莫非他们是故意的……”
    逍遥散人尚未答话,端木方又大笑道:“就算他们是故意。的也不要紧,兄弟一见到他们之后,立刻出手制住了他们的穴道,那是教主传授的独门手法,他们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哈哈……
    逍遥散人凝眉深思道:“此事仍有可疑处……”
    端木方大笑道:“逍遥见不必多心了,你看他们站在木笼中像两头病猫似的。还有什么可疑呢,你我还是好好的吃他一顿吧!”
    逍遥散人想了一下,才神秘地笑笑道:“兄弟对人脑不感兴趣,坛主自己受用吧!”
    端木方哈哈大笑道:“此物别具佳味,尤其是练武的人脑子,吃下去有滋补之功……”
    逍遥散人仍是不感兴趣地摇摇头,可是他的眼睛却盯牢了木笼的两个人,端本方一面大笑着一面做手势,立刻有人端着一桶冷水进来,对准二人的头上淋去。
    逍遥散人又是用然不解地道:书这又干什么?”
    端木方笑着解释道:“冷水可以使他们清醒一点,而且逼得热血下降,食用时减少一点腥味—……”
    他边说边笑。一边伸出枯瘦的手指,虚空朝徐刚的头上抓去接连抓了两把,他的脸色突地一变,口中也不禁讶然出声。
    逍遥散人平谈地问道:“端木坛主有何不妥?”
    端木方奇道:“兄弟这虚无指功今天怎么失效了?”,逍遥散人仍不动声色地道:“兄弟坐得很近,并未感到坛主用功!”
    端木方脸色激变,眼光盯着本笼中的徐刚道:“不瞒逍遥兄说,这功夫系兄弟苦练而成,近来才小有进展,发时除接触的对象外,他人一无所觉……”
    逍遥散人笑道:“也许是坛主今晚的酒过了量,使功力打了折扣,要不然怎会失手呢!
    再不就是对方的禁制已解……”
    端木方摇头进:“都不对,兄弟纵然量浅,这儿杯酒还顶得住,至于说对方的禁制已解,那更不可能了,教主的独门手法知者无多,而且兄弟的指功施出去,并未遇到抗力,只是无形中被消解了……”
    逍遥散人轻轻一笑道:“端木坛主太相信自己的判断,照你这样说来,应该是什么原因呢?”
    端木方脸色凝重地对木笼望了一阵,那二人仍是闭目垂首,神情痴迷,一无异状,他又把眼光改向四周搜寻,逍遥散人间道:“端木坛主莫非怀疑旁边另外有人!”
    端木方点头道:“舍此别无其他可能!”
    逍遥散人突地纵声大笑道:“兄弟早就知道了,而且立刻可以将他找出来!”
    端木方神色一变,正要出声动问,逍遥散人己将前面的那双象牙筷子,迅速无比地分射向徐刚与韦光,口中还大喝道:“二位朋友可以停止装死了!”
    那两根牙箸去势其疾,所射的部分正是额旁的天灵穴,惊听得两声暴响,徐刚与韦光身外的木笼忽地自动爆裂,两个人也飞速地恢复行动。各自接住了一根牙箸。
    端本方大惊失色,讶然喝道:“混账!你们原来是装死!”
    徐刚将牙着掷在地下,夷然一笑道:“瞎了眼的笨鬼!徐老爷的脑子有那么便宜好吃的?今天要不是另外有人帮你发现了,包你有一顿苦头尝尝!”
    端本方勃然色变,推开面前的桌案起立吼道:“混账东西!居然敢愚弄本座……”
    他还待骂下去,却被逍遥散人伸手按住道:“端木坛主,你先别暴躁,让我来问他们儿句话。”
    端木方悻然不语,身形移到门口,提防二人逃走。
    徐刚微微一笑道:“老鬼!你别紧张,我们本就是为着收拾你来的,在没有取得你狗命之前,绝不会急着离开,你尽管放心好了。”
    端木方神色又变,但是逍遥散人已抢在他前面发言道:“二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徐刚淡淡地道:“先说你是什么人?”
    逍遥散人微笑道:“在下为至尊教主麾下天下巡察使!”
    徐刚蔑然一笑道:“官位倒不小,不过你能看出我们的伪装,倒还算不错!你想问什么?”
    逍遥散人平静地道:“我只想请问二位在广成子陵穴中是如何脱身出来的?你们进去后又躲在哪里?”
    徐刚微笑道:“这是两个问题,你要想知道答案的话,应该先答复我一个问题!”
    逍遥散人立刻道:“在下乐于先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徐刚想了一下道:“这问题很简单,你是怎么发现我们伪装的?”
    逍遥散人微笑道:“这更简单了,阁下既是神骑旅的副首领,断不会受困在埋伏中,除非是故意中伏,所以我听得端木坛主之言后,立刻产生了怀疑,再一观察二位,虽是装出受制之状,然血脉运行仍十分正常,方才喷水之际,阁下的头颈居然随着水势一偏,阁下的本意是要表现出软弱无力的样子,却不知破绽就出在此处。”
    徐刚微异道:“这怎么算是破绽?”
    逍遥散人笑道:“端木兄曾说以教主独门制穴法禁住二位,受这种手法之人,除了四肢之外,其余关节之处,一律僵直不能动,阁下一偏脖子,兄弟就看出端倪了。”
    端木方闻言脸有愧色,徐刚也不禁点头道:“高明!高明!台端心细如发,不愧是号人物!”
    逍遥散人微笑道:“多承谬誉,现在请回答我的问题了。”
    徐刚朝旁边的韦光望了一眼,似乎在征询他的意见,韦光摇摇头,徐刚只得道:“抱歉得很,在下未得韦公子同意,无法宣布!”
    逍遥散人略略色变道:“你们怎么说话不算话,我对你们有问必答,你们却……”
    韦光突然道:“那我就回答你好了,我们躲在一个你们不知道的地方……”
    逍遥散人讶然道:“广成子陵穴中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韦光道:“当然有了,那么陵穴历时千余年,这十几代的经营,岂能事事都被你们知道?”
    逍遥散人想了一下才道:“这话有道理,你们藏身的地方在哪一个地方,那里有些什么?”
    韦光笑道:“那地方已经被毁了,告诉你也没有用,其中有些什么恕难奉告,不过我可以透露的是那些东西都是你们的克星,你要转告秦无极一声,叫他小心一点,迟早我们会找到他,给他颜色看的!”
    逍遥散人做然一笑道:“你们也许有一点发现,若说能强过教主,殊难令人相信!”
    韦光也傲然笑道:“信不信由你,你若是有点脑筋,就该想到了,刚才端木方自夸为无人能解的独门制穴手法,怎么奈何不了我们?他的虚无指功,我们怎么受之丝毫无伤……”
    逍遥散人神色一动,熟思有顷道:“我还是无法相信,总得亲自试上一试!”
    韦光微微一笑道:“闲下得了贵教主几分真传?”
    逍遥散人略作思索道:“在下与教主相比,不啻云泥,哪里敢说是几分呢!”
    韦光大笑道:“阁下自谦过甚,可也把秦无极抬得太高了。”
    逍遥散人移前两步,作了一个准备的姿势,微笑道:“闲话说得再多也没有用,还是在手底下见真章吧,但不知是哪位先赐教!”
    韦光欲待起步,徐刚抢着过来进:“笨鸟先飞,马卒前行,公子身负荡魔重任,不可轻易显示虚实,这一阵由老朽出出风头吧!”
    韦光轻轻一笑,未置可否地退过一旁,逍遥散人瞥了徐刚一眼道:“神骑旅昔日名满江湖,三十年风水大流转,今日江湖已不是从前那个样子了。”
    徐刚微笑道:“这个老夫当然知道,老夫若是还凭着以前的那点玩意,此刻又怎能安然在此!”
    逍遥散人轻描淡写地拍出一掌,望之全无劲道,徐刚也是随便地—挥手,两人相距约有一丈远近,当然不可能肉掌相接,可是空中居然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徐刚脚下退了一步,逍遥散人身子虽未移动,口中却不禁讶然出声道:“不错!你还真有几下子,除了至尊教中有数的几个人外,方今之世,能接我这一掌的人还真不多。”
    徐刚稳定下身形笑道:“没什么了不起!老夫筋骨己硬,习起大元气功来,自然要较你们年轻人差点劲,再换换其它功夫,老夫倒并不一定服老。”
    逍遥散人脸色一变道:“你怎么知道大元气功这名称的?”
    徐刚笑边:“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那广成子的陵穴中,你们并不一定都摸到了,还有许多事情恐怕连你们教主也不一定知道。”
    逍遥散人闷哼一声,突地骈指欺身前点;徐刚不避不闪,却伸手从旁边插过去,极巧妙地将他的手指推开了,同时又切他的右股。
    逍遥散人喉间发出一声低吼,就势化招回招,两人贴身互搏起来。
    无论是攻守,双方都是十分狠辣稳健,虽是贴近换招,二人也都用上了内力,因此四只肉掌都是在寸许距离处相触,劈拍之声,不绝于耳!
    每换一招时,徐刚的身子都要晃一晃,显见在内力上他是略逊一筹的,不过他始终都能撑下去,看上去没有力竭或是吃亏的迹象。
    相持约二十招后,逍遥散人己大为震怒,掌发得更急,力量也用得更足,徐刚应付起来渐渐有点吃力了。
    韦光在旁边有些担心了,忍不住出声问道:“徐老英雄,还是由我接下去吧!”
    徐刚微喘着道:“不用!老朽还顶得住,公子不妨借这个机会多研究一卞,他们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逍遥散人冷笑一声,蓦地双掌一错,拍向徐刚的两肩,徐刚的双手自然回抄,向他的关节上切去,逍遥散人姿势不变,继续接下去。
    徐刚的双掌已沾在他的衣服,骤觉一股劲力涌上,贴着掌缘将他的切势弹开,而自己的肩井穴上,也感到一股劲力透进,只得顺势双掌再朝外一翻。
    砰然一声问响后,徐刚的身于朝后猛退,脸色煞白。
    逍遥散人也退了几步,神色一样地难看。
    很明显,刚才一场硬拼是个两败俱伤的局势,不过以吃亏的情形而论,是徐刚重一点,韦光十分关切地赶上来问道:“徐老英雄,您怎么了?”
    徐刚摇摇头,表示不太要紧,可是他的嘴却闭得很紧,足见是在努力地压制翻涌的气血,不使它喷流出来。
    逍遥散人镇定了一下,阴恻恻地一哼道:“真没想到你的连移穴的功夫也学会了,可是你肩井穴的原位已被我的透骨煞手毁掉了,纵然你能保得性命,也无法再使用功夫了!”
    徐刚闷等了一下,才吐出一口淤血道:“你也别得意,我印在你胸上的那一掌是截脉手法,现在你也许没有感觉,再过半个月就有你受的了!”
    逍遥散人闻言脸色一变,连忙又运目探视自己的受伤情形,韦光听见他们的对答之后,十分着急抢到徐刚身旁去替他搓揉。
    默立在一旁的端木方这时脸上忽地涌上一阵杀意,探爪突袭韦光的后心,韦光的背心对着他看不见,徐刚却看得很清楚,连忙叫道:“公子!小心!”
    韦光闻声回头时已经来不及了。
    “喀嚓!”又是一声脆响,端木方捧着手厉嗥后退,他的手指抓在韦光后背上时,韦光已经运起护身真气,那股巨大的反震力将他的指骨全弹折了。
    韦光猛地回身,剑眉剔竖,厉声叱道:“无耻鬼魅,你居然敢施毒手暗袭!”
    端木方捧着一只断手,目中凶光毕露,一言不发,默默地注视着韦光。
    韦光接触到端木方睐睐的目光,不禁更激发了心中的怒气,抬起一只手,正想再次对他发动攻击时,忽地他脸色微微一变。
    端木方立时发出一阵惨厉的阴笑道:“姓韦的!一年多不见,你果然有点运气,能练成这一身好功夫,只可惜幸运没有经常地伴随着你!刚才你虽然震断了我的一只手,可你也中了我附在指尖上的剧毒,不管你练成什么神功也挽不了你的生命了!”
    韦光脸色一阵激变,徐刚已大惊失色地扯着他问道:“公子!是真的吗?”
    韦光点点头道:“大概是的!我的胸头好像特别难受……”
    徐刚悲愤之极,扑上前就要跟端木方拼命,端木方哈哈大笑道:“徐刚!你忘了你的肩井穴已被逍遥兄点破了吗?现在你想跟我拼命可是自己找死,我断了一只手,另一只仍足致你死命!”
    徐刚不顾一切,还是要冲上去,韦光已拉住他道:“徐老英雄,由我来吧!”
    端木方白他一眼道:“你目前或许还可以杀死我,不过只要一动真力,三天的寿命只能缩到三个时辰了。”
    韦光暴怒道:“我即使只剩下片刻的生命!也要先杀死你这个贼徒!”
    端木方悍然不惧地说道:“那你就上来试试看好了,我不跟你硬拼!干耗也要跟你磨上一个时辰,时间越久,毒力越深,体力也越减,到最后不知道是谁杀死谁呢!”
    韦光击出一掌,端木方狡猾地躲开了,韦光还要追过去时,却被徐刚拖住了,韦光大是着急叫道:“你还拉我做什么,还不乘现在我体力够时杀了他!”
    徐刚庄重地道:“死一端木方并不能阻止至尊教作恶,公子还是保重此身为上!”
    韦光急道:“现在还有什么可珍重的?”
    徐刚道:“那老您所施的毒未必一定无救,我们能多争取一点时间总是好的!公子千万别忘了在密室中墙上的留语……”
    韦光怔了一怔,忽地回身拖着徐刚喝道:“走!我们先离开这里!”
    两个人奔出大厅。直扑门外而去。
    逍遥散人直到他们整个地消逝了,才对端本方道:“端木坛主!你的话是真的?”
    端木方狩笑道:“我在一百多年前即号称毒君,用的毒岂会有错!”
    逍遥散人又追问道:“你那指上的毒当真中人无救吗?”
    端本方想了一下才道:“天下一物克一物,绝无不可解之毒,不过那解方十分隐僻,我想他们一定找不到的。”
    逍遥散人呆了一呆才道:“那就很难说了,我得赶紧将这件事禀告教主去!”
    端木方眼珠一转道:“逍遥兄认为他们的武功能胜过教主吗?”
    逍遥散人道:“教主的功夫高到什么程度不得而知,不过那小子能震断端木坛主的指骨,绝对是高过你我,而且他们的路数与我们所习的十分相近,足证他们也是得到了广成子的传授,详细情形也应该去查一下。”
    端木方想了一下才道:“逍遥兄!兄弟有个要求,这件事最好是瞒住教主。”
    逍遥散人一怔道:“为什么?”
    端木方诡异地道:“逍遥兄是聪明人,何必一定要兄弟多说?”
    逍遥散人略作思索,即已了然,不禁也是一笑道:“端木坛主可是想再到陵穴中去一次?那儿已经封闭起来了。”
    端彬摇头道:“刚才那两人能在地穴中另有机遇,一定是刚离开地穴不久。想来那地穴定未完全封死,我们不妨再找一趟,也许可以有点收获,就不需要再居人下了。”
    逍遥散人含有深意地望他一眼道:“这是有违教主的行为。端木坛主怎知我会同意?”
    端木方谈谈一笑道:“你我惧非甘心受人驱策之辈!这一点兄弟绝不会看错!”
    逍遥散人随之哈哈大笑道:“端木坛主,你虽是僵卧了一百多年,脑筋眼力倒是越来越灵活了。”。
    端木方也跟着大笑道:“逍遥兄太过奖了,事不宜迟,兄弟将事务略为交代一下,立刻与逍遥兄一起动身,逍遥兄不妨编套假话敷衍一下教主,兄弟则先潜入地穴恭候。”
    逍遥散人想了一下又道:“此地已有部分人知道这件事了,怎能瞒得了教主?”
    端本方冷冷一笑,用手比了一个手势,逍遥散人不禁一呆,半晌才道:“端木坛主不愧为毒君之称,心狠手辣,兄弟倒是有点害怕,万一我们在地穴中有所发现的话,兄弟只怕也难得善终!”
    端本方脸上也是一变,半晌才道:“兄弟所以要与逍遥兄合作的原因,就是因为逍遥兄熟知地穴中的一切布置与埋伏,那两个家伙是运气好,兄弟可不敢存此奢望,所以兄弟若有一丝异念,逍遥兄大可利用那些禁制来对付兄弟!”
    逍遥散人笑道:“我说端木坛主怎会对兄弟特别关顾提拔,原来是有利用兄弟的地方……”
    端木方只有随着尴尬地打哈哈,可是他碧绿的眼光中,却隐伏着无限的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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