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表雄风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五十七章古庵炼药
    只见前面乃是一片旷场,当中有个极大的洞穴,洞口约摸有亩许之大,洞口上面有几条钢线纵横贯穿,因此飞鸟尚可在洞穴上空小憩!
    石轩中瞧了一眼,心中已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当下转眼向洞穴对面望去:那边站着一排三个人影,均是身穿绿色劲装,头脸都用绿巾包裹住。
    石轩中忽然感到这三个绿衣人似乎年纪已老,他也没有什么根据,只是从那三人身上衣服破旧的情形而突生此感!
    看完那三人之后,才向洞穴底下望去,只见下面一片黑黝黝的,幸亏是对夜眼,这才看出这个巨大的洞穴居然深达十丈有余,底下好像都是些尖锐的石笋。
    这么深的洞穴,本来就教人看了心寒,何况这个洞穴下面更加宽广,生像一个口细肚大的坛子,使人觉得更加可怕。
    石轩中朗声道:“我们要在洞口上面动手是也不是?”
    冰宫主人冷冷道:“不错,现在我这一方共有四人,只要你接得住我们攻击的四招,就算你赢!”
    石轩中缓缓道:“若然石某侥幸得胜,那盒雪莲一定给我么?”
    冰宫主人喊了一声“小冰”,一个白衣少女纵出来,手中捧住那个玉盒。
    冰宫主人道:“我们四人要与石轩中动手,约定只攻他四招,若他仍然不败,这盒雪莲就是他的,听见了没有?”
    白衣少女恭声应了,冰宫主人随手一点,把她穴道点住,转面向石轩中道:“这样,你接得住我们四招的话,我也无法立刻赶过来把玉盒带走。”
    石轩中道:“我相信你就是了,何须点住小冰姑娘的穴道?”
    冰宫主人冷冷道:“废话,现在开始吧!你先到洞上钢线之上!”
    石轩中自忖轻功天下无双,只要他们站得住,自己决无问题,就算目下纵去,他们使诡弄诈,那钢线突然断了,也有本事纵回洞口边缘平地之上!
    是以他毫不犹疑,提口真气,双足一点,全身姿势丝毫不改,人已凌空飞到洞口上的一条钢线上停住。
    冰宫主人见了他的轻功,佳妙无伦,眉头一皱,向那三名绿衣人道:“这厮身手,你们都看见了,今日必须像对付鬼母一样去对付他,诸位听清楚了没有?”
    这三名绿衣人一齐发出笑声,举手把蒙面青巾掀掉。
    只见这三人果真尽皆是六七旬的老头子,个个双目炯若寒星,一望而知这三人均是内家高手之流。
    冰宫主人面色一沉,宛如布上一层严霜,厉声道:“大家上!”
    喝声中自家首先凌空扑去,身法迅疾无比,离石轩中还有一丈之远,双掌便自连环发出。
    她的玄冰掌力非同小可,刚一发出,四周已是寒飙旋激,啸声刺耳。
    石轩中左掌向外虚虚一按,发出玄门罡气。蓦地感到左右及后面潜力袭到,他不须用眼去瞧,已感到那三个绿衣人已一齐出手,各占一个方位。最奇的是那三个人虽是同时出手,但其中招数竟有些不是直接攻向自己身上。
    这原是刹那之间的事,以石轩中这等武功盖世之人,立即感觉出那三个绿衣人的招数,再加上正面冰宫主人,合起来才算得上是一招!
    像这种合四名一流高手之力,才完成的招数,其中厉害不说也可以想到。
    石轩中但觉平生出道以来,还未曾碰上过这等凌厉得风雨不透的招数。心中不禁泛起一阵茫然之感。
    就在他心中茫然之际,只见他突然向上一纵,宛如一缕轻烟,飘飘摇摇破空而起。
    石轩中的轻功天下无双,这一下已尽见神妙,敢情他并非直上直落,纵起之际,宛如大风中的轻烟,左旋右旋,又急又快,展眼间已脱出那四人组成的凌厉招数之内。跟着斜斜飞开,落在冰宫主人右侧寻丈之处。
    那四人一齐急急散开,他们轻功也极为高强,在钢线之上如履平地,刹时又把石轩中包围在核心。
    冰宫主人首先发难,遥遥一掌击去,跟着人随掌走,扑近去发招。
    另外三个人,则先一步纵起半空,由上面扑下。
    石轩中早已知道这四人招式一旦使足,当真无法抵挡。是以早一步,暗暗发出一股罡气,击向冰宫主人。果然冰宫主人才一出手,已被那股玄门罡气阻了一下,石轩中从容仰首,双掌连环劈出,把那三个身在半空的绿衣人震开。
    冰宫主人见他连破两招,不觉愣住。这时那三个绿衣人已分别落在石轩中后面和左右两方。冰宫主人举手把萧萧白发拨起,露出美艳的面庞,缓缓道:“诸位,我看第三招也是不中用的了!”
    那三个绿衣人齐齐严肃地点头。冰宫主人沉声道:“我们用第四招试一下!”
    石轩中觉得这气氛怪异,那冰宫主人说话时有一种俨如临别遗言那种味道!
    冰宫主人大喝一声,双掌随即连环劈出,那三个绿衣人也都像她一样,身形站在石轩中七八尺远处,双掌连环以劈空掌力击出。
    石轩中吸一口真气,左右两手也发出玄门罡气,迅疾迎击四面的劈空掌力。突然见到冰宫主人的白色长裙忽地加长了五六尺,心中大讶!
    耳中但听四面的敌人齐齐大喝一声,蓦地同时急扑过来。石轩中方一分辨出对方合击的招式,突然心头大凛,双掌发出最强的罡气,迅疾无伦地劈击出去。原来对方这一发动,石轩中才明白他们的第四招,敢情个个都是与敌偕亡的招数!以这四人功力之高,拼死合力一击,自己脚下又是不大受力的钢线,若然不是有罡气奇功,当真连硬拼一下的机会也没有;但就算可以硬拼,却也难逃“毁灭”的命运!
    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大震连声,那三名绿衣老人全部被他玄门罡气先后击中,个个震得飞退老远。但石轩中脚下也把那根钢线踏断,身形向下直坠。
    那冰宫主人此时招数方到,掌上已运足阴毒无伦的“玄冰掌力”。
    石轩中一看不妙,若果自己把余力用出来对付冰宫主人,那就得掉下十丈深的洞底。
    若然把余力用作跃出此洞的话,则不免要挨对方凌厉的一击。
    时机瞬息即逝,石轩中长啸一声,不知如何已掣出青冥剑,左手一招达摩三式中的“弹指乾坤”,食指轻弹之间,发出一缕罡气,轻而易举便把对方这一掌破解。
    此时双方身形都一齐向洞内下坠,但见那冰宫主人脚下微响一声,那件长裙蓦地散开涨大。
    她这件长裙特别的长,此刻一张大,宛如一朵白云似的。
    石轩中啸声未歇,青冥剑疾然挥去,青光如掣电般打个闪,只见那冰宫主人脚下那朵白云,已被青冥剑齐脚下之处划断。
    直到这时,两人提气轻身之力,才真真正正消耗净尽,一齐急如长空陨星,直向洞底疾坠。
    石轩中似乎下坠得更快,原来他此时已完全不提真气,在这短促的一瞬间,收摄心神,运功行气,将一身精纯的功力,完全聚在双掌之上。
    反之,那冰宫主人却拼命提住那口真气,避免下冲之势过于急猛。
    石轩中虎目圆睁,但见下面布满刀山剑林似的石笋,这刻如电掣般升上来。
    他拿捏时间,蓦地奋起平生功力,双掌发出玄门罡气,向地下击去。
    掌力出处,洞内发出闷雷似的震耳响声。
    石轩中被这反震之力,震得全身四肢百骸都生出隐隐疼痛之感。
    要知一个人从十丈高处急坠而下,冲力越来越增加,纵然下面铺上厚厚的软褥,也将震裂身体,惨死当场。
    因此石轩中凭玄门罡气反震之力,顿时停住下坠之势,虽是金刚不坏之身,也感到疼痛难当。
    他“叭哒”一声掉在地上,仰头一望,只见那冰宫主人也迅疾无伦地从左方七八尺之处急冲疾泻下来。
    石轩中真想纵过去接她一把,可是一时间真力未复,寸步难移。
    他双目一闭,耳中听到一声尖厉的惨叫,跟着“隆”地大响一声,心知那冰宫主人大概已在这极深的洞穴之内,结束了她的一生!
    在黑暗中,石轩中忽然泛起一阵凄惨怜悯之心,暗忖那冰宫主人隐居了多年之后,仍然不免有这等悲惨的下场,数十年寂寞岁月,熬成满头白发,假如她知道仍不免有这种结局,她一定会早就放弃了复仇之心!
    石轩中定一定神,举步走过去,只见那冰宫主人头部血肉模糊,已认不出相貌,身上白衣也溅满了血迹。这时,上空飘落一朵白云,落在冰宫主人右侧不远之处。
    石轩中过去把那朵白云拾起,却是冰宫主人特长的裙脚,内中有许多极细极硬的钢丝,把裙撑得大大,假如冰宫主人不是被石轩中以最上乘剑术,削断这伞形的裙脚,以她的一身功力,定可安然飘落洞底。
    他把白裙盖在冰宫主人身上,然后向洞壁走去。这下面地方宽广已极,少说也有三亩方圆。地面上尽是如林石笋,形势险恶万分。
    他走到壁下,举手一摸,洞壁光滑异常,而且又是陷凹之势,宛如处身在极大的坛底,就算用壁虎游墙之术,也无法出得此洞。
    这时他已明白此洞必是绝地,不过事已至此,总得四处看看。
    于是沿着墙壁缓步前行,果然不出所料,走了大半个圈子,仍然是那么光滑,也没有别的出路。
    忽然一丛石笋下有人哼了一声,却是女子的嗓音。
    石轩中怔一下,心想:莫非那宗小苹也掉在此洞之内?不过若是她掉下来,怎能不死?
    他运足眼力瞧去,石笋暗影中,躺着一个人,只露出一半身躯,穿的也是白衣,瞧不见面目,但却可以肯定是个女人。
    石轩中缓缓走过去,道:“姑娘是谁?”
    石笋下那女人突然坐起身,惊诧交集地道:“你是石轩中?”
    石轩中也大感惊讶,道:“不错,但姑娘你……”他瞅着她蓬乱的头发,污垢的面庞,一时真认不出这位姑娘是谁!
    那女人拨起蓬乱的头发,有气无力地道:“我姓袁,名绮云,几年前在碧鸡山见过你一次!”
    石轩中立刻记起来,虎目一睁,道:“啊,你就是秦重兄的夫人?怎会到了此地?”
    他记得当日见到袁绮云时,她长得面如满月,甚是可爱,但目下憔悴已极,也瘦了许多。他看她神气委颓,连忙取出三粒保心丹,给她服下。此药专能强心续命,是以袁绮云服下之后,登时精神振奋。
    她道:“唉,说来话长,总而言之,秦重他把我遗弃在海外青丘国,而我却是回中原来寻他……”
    石轩中一听这里面竟是人家夫妇私事,便不再问,道:“我是因为琼瑶公主在这次瑶台大会上,将危害天下武林高手性命,所以赶来大雪山求取雪莲,以便解救这武林大劫,目下这冰宫中已无强敌,但我们却陷身于此,要想出去,恐怕不易办到。”
    袁绮云道:“不错,我被困此间,历时十余日,毫无方法脱身,若不是仗着内家调息之功,换了平常的人,这刻早就饥渴而死啦!”
    她停顿一下,又道:“大约是两个月以前,我踏上中土,可就不幸碰上冰宫的人,不久就被四个绿衣人包围,他们打不过我,可是我嗅到一阵异香,就失去知觉。到醒来之时,已经身在冰宫之中,正在调息运气,身上也没有束缚。那时候我如果不声张起来,就不致被冰宫主人发觉,把我困在此洞之内。我后来听他们说,似是此宫之中有一种迷失心性的奇药,但我因内功路数特别,所以过了一段时期,竟然把药性驱散,回复神智。”
    石轩中道:“正是如此,刚才我杀死一人……”他把第一个被他震死的绿衣人临死之前的种种表现说了出来,最后道:“那些人都是迷失本性,正和你的猜想一样!不过其中也有许多乃是心甘情愿!”
    两人谈了一阵,却对出困之事毫无补益。石轩中抬头望望洞口,缓缓道:“假如上面垂下三丈来长的绳索,那时就有法子出去啦!”
    忽然之间,洞口左边出现一条人影,但却看不真切,那条人影晃动了一阵,便抛下一条长长的带子。
    那条带子居然垂下五丈之多,离石轩中所站的地面不过是四五丈的距离。
    石轩中大喜,望了袁绮云一眼,道:“秦夫人抓得到这条长带么?”
    袁绮云道:“若在平时,我因修炼过海外另一派的内功,已与我本身功力溶汇贯通,能够跃起四丈余高。但目下饿了多日,恐怕无法高跃!”
    石轩中忖思一下,道:“只要你还能提气轻身,仍然有法子可想!不过,我们先得弄清楚上面之人是谁,免得中了圈套!”
    他仰头问道:“上面是哪一位?”
    隔了一阵,才听到一个女性的嗓音答道:“是我,你还记得么?”
    石轩中虎目一睁,射出喜悦之光,道:“啊,是小苹姑娘么?”
    上面那人缓缓道:“不错,我就是宗小苹,你想不到吧?你可要上来?”
    石轩中道:“当然要上去,请你握牢一点。”
    他转面向袁绮云道:“你先上去,我助你一臂之力,只要你握得牢那带子就行啦!”
    袁绮云点点头,提一口真气,向上纵去。石轩中不等她上纵之势已尽,立即发出一股罡气,撞向她的脚底。袁绮云但觉身上平空多了一股极大的潜力,疾升上去,居然一把抓住那条带子。
    上面洞口的宗小苹俯身下望,但因洞内黑暗,根本看不见事物,只感到手中长带突然一沉。连忙运力扯紧,心想带上的力量如此重浊,石轩中必是受了内伤无疑!
    她厉声大笑道:“石轩中啊,你以为我真的要救你么?我这就要放手啦!”
    石轩中听了这话,心中一凛,沉声道:“小苹姑娘,在那长带之上的并不是我!”
    宗小苹大感诧异,她也听出石轩中的声音果是在洞底透上来,当下没有松手,冷冷问道:“既不是你,这人却又是谁?”
    石轩中沉重有力地道:“也是位和你一样不幸的姑娘。”
    袁绮云接声道:“我姓袁名绮云。”
    宗小苹讶异地忖思着,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突然间感到手中带子一震,正转念寻思,是不是那袁绮云松开手?蓦地风力扑面,一条人影已从洞内冒了出来,极为迅速地攫住她手中的长带。
    她这时才看清楚,这条人影竟是剑神石轩中,不由得啊了一声,退开数步。
    石轩中道:“不管怎样,我都十分感激你及时赶到,秦夫人上来吧。”他说话之时,双手迅速交替把带子提起来,转眼间把袁绮云提出洞口之上。
    袁绮云一见那宗小苹竟是个老妪,可是口音那等娇嫩,而石轩中又称她做姑娘,不觉骇讶交集。
    宗小苹皱眉道:“我错估你的轻功啦。以为你跃起四五丈高已经了不起,那样你纵然抓得住长带,但除非我把你拉起来,否则你决上不了这洞口……她到底是谁?”
    石轩中道:“是我一位姓秦的朋友的夫人,现在你听我说,我石轩中一生最重然诺。小苹姑娘你忍耐一下,等我加急出山,赶办完要紧之事,就回大雪山来助你找那千年莲实,你说可好?”
    宗小苹淡淡道:“现下你已脱困,何须再理会我?”
    石轩中肃然道:“石某一生极少为个人打算,宗姑娘大可相信,石某乃是出自诚意!”
    宗小苹怔了一下,道:“我相信你就是。”
    石轩中舒了一口气,道:“这就行啦,我已不能再行耽搁。”
    转眼一看,那边的白衣少女小冰已失了踪迹,不由得一愣,道:“那位姑娘怎的不见了?”
    宗小苹道:“是我解开她穴道,并且谷主所赠的白玉杵使她恢复神智,记起从前出身。她把此间一切情形告诉我之后,就离开冰宫啦。”
    石轩中道:“雪莲还在她手中,我得赶快追去,假使我得到雪莲,就一径出山,日后再来这冰宫找你!”
    宗小苹大声道:“好,我在冰宫等你!”
    石轩中跟着向袁绮云告辞,便急急出了冰宫,但见眼前冰山雪岭,绵延千里。要在这片广阔无垠的冰雪世界之中找一个人,当真像是在大海中捞针。
    他沉住气,迅疾驰下冰峰,先追出数十里远,然后反兜回来细细搜寻。耳中但听不时有冰雪崩塌之声,因此颇为担心那小冰姑娘会生葬在冰雪之中。
    不知不觉已搜到翌日中午,但无一丝踪影,石轩中算一算时间,心焦如焚,突然下决心向山外奔去!
    石轩中的脚程非同小可,不久已出了大雪山区,这时他也顾不得惊世骇俗,一径施展无上身法,急急向庐山赶去。
    第四日下午,已驰入江洲地面,庐山就在前面,远远望去,众峰云迷雾遮,半隐半现。
    石轩中长长透了一口大气,心想瑶台之会,总算赶得上,明日中午,群雄毕集,也就是武林一场浩劫开始之时。
    他沉重地叹一口气,想到自己风尘万里,赶到大雪山求取雪莲,想不到还是空手而归,目下也没有什么办法,天心如此,人力实在难以挽回!
    当下寻个阴凉僻静之处,在一方大石上坐下,摈除万虑,运起上乘内功,行那呼吸吐纳之术。
    要知明日中午之会,琼瑶公主方面固然尽出全力,不易制服。
    此外,有鬼母冷婀、星宿海两老怪、东海碧螺岛主于叔初等邪派高手,也未必和自己站在同一阵线,是以必须尽量恢复功力。
    他很快就进入无我之境,但见顷刻之间,优美的面上,神采焕发,适才一脸风尘之色,转眼工夫已一洗而空。
    这一次他已死心榻地不去想及雪莲的问题,因此心中毫无悬挂,很快就达到天人交会的境界。这一来恢复得特别迅速。
    过了个把时辰,一条人影极快地在树林外面两丈处掠过。那道人影身法迅疾无伦,转眼之间已出去七八丈之远。
    石轩中心灵上突现警兆,登时回醒了一半。
    那道人影出去七八丈后,好像感到附近有异,又折回来,终于瞧见盘膝瞑目端坐不动的石轩中。
    这人缓缓走近去,一身淡黄色的长衫在山风中飘拂,举止潇洒异常。
    他迫近石轩中面前数尺之处,才停住脚步,凝望住石轩中。
    石轩中动也不动,生像是犹在无我的境界中,一时不曾醒转。
    那人踌躇了好一会,石轩中忽地睁眼,朗声道:“原来是秦重兄,我正在想,如果是石某仇敌的话,怎会不乘机暗算?”
    那个穿淡黄色长衫的美男子,正是仙人剑秦重,他指一指自己的面孔,道:“石兄可感到有异?”
    石轩中哪知道他曾经和朱玲、郑敖等同行,而被郑敖弄得以为身有“大麻疯”绝症?当下细看一眼,道:“秦兄面上并无可异之处,不知你这一问乃是何意?”
    秦重忖思一下,道:“没有就算了,你打哪儿来的?”
    石轩中道:“说起来话长,我刚从大雪山赶来!”
    秦重道:“你应该感到饥渴了吧?我们到那边一个小镇上弄点东西吃喝去!”
    石轩中实在有此需要,便起身和他一道去,不久,已到了一个市镇上。
    他们各自要了一碗面,又切了些卤牛肉。秦重吃了几片牛肉,突然把一片咬了一半,放在石轩中碗里,道:“这牛肉不大合我口味!”
    石轩中自然不好说他,好在身在江湖之人,也不大讲究,便吃下肚中。
    秦重突然又说他那碗面不好,和石轩中对换了。这时大家都吃了一半。石轩中见他举动奇怪,却想不出道理。
    等到吃完之后,已是下午申时光景。仙人剑秦重拉了石轩中出镇,边走边道:“明日你要参与瑶台之会,所以我得跟你比一场剑!”
    石轩中皱皱眉,道:“你不参加瑶台之会么?”
    秦重道:“假如我死在你剑下,当然不去参加啦;不过,纵然如此,你仍然难逃大限!”
    石轩中道:“这个还用说,武功练得再高,到头来终不免于一死!”
    秦重愣一下,道:“是啊,人总免不了一死。”他们这时已走到镇外荒僻之处。秦重站定了,又深思一会,道:“不过我恨这个千古不易的道理。”
    石轩中笑一笑,道:“我也恨它,不过既是无可奈何,我就认定必须对此生善加利用,坚决去做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事,这样,到了年老之际,回想平生,不但觉得这一生多彩多姿,堪以玩味。
    而且感到死亦无憾,你可是作如此想法?”
    仙人剑秦重摇摇头,道:“以后的事管他娘的,我只求痛快一时就够了。一个人死了之后,赞扬和辱骂都同样毫无意义。”
    石轩中谦然微笑,道:“可是这样的话,就不免时时感到自己生存于世,好像没有一点意思。痛快一过去之后,无尽的空虚就涌上心头!那时,更要设法寻求刺激!”
    秦重摇摇头,道:“我对这种生活没有一点空虚或后悔。现在我们较量剑法,这些话让那些专门清谈的人去说吧!”
    石轩中便不再说,因为他明白世上的人,各式各样都有,尽管你做得更好,他也不会真正以你做榜样。直到他的人生经验已经十分丰富,实际悔悟之时,却已是风烛残年,来日无多了!
    秦重冷冷一笑,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哼,你一定说,你是仙人剑秦重。不错,我是秦重,但也是个大麻疯。前两天我面上满面红云,浑身奇痒。朱玲、郑敖和史思温三人都异口同声说我是大麻疯!”
    石轩中怔一怔,马上就想到:敢情他把牛肉咬了一半,把面吃了一半之后给自己,竟是想传染自己;但他到底修养功深,仍然沉得住气,况且那秦重此刻看起来一点大麻疯的迹象都没有。
    “你找过高明的大夫没有?”
    秦重摇摇头,道:“那胡猛是个浑人,不会打诳。他在南方已见过无数患上大麻疯的人,决错不了!”
    石轩中微微一笑,他想,这等事关系何等重大,胡猛他们不过是根据表面上的征象,毫无医理可凭,而这秦重居然相信了,岂不可笑?
    “他们和你分手了?目下在什么地方?”
    秦重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可要出手啦!”
    石轩中见他意思坚决,便拔出青冥剑。
    秦重猛吸一口真气,力贯剑尖,施展出海外浮沙门无上剑法,刷地一剑迎面刺到。
    石轩中取出剑后,面色就变得十分庄严穆肃。只见他正心诚意地使出师门“伏魔剑法”,一招一式,都十分光明磊落,尽是大开大阉的气象。
    崆峒剑法在中土武林之中,号称第一,尤其在石轩中这等功力深厚之士手中使出来,更见威力。
    可是仙人剑秦重的浮沙门剑法正好是他的克星,但见他剑势翔动,冲刺灵活凶猛。
    石轩中这刻已不敢墨守成规,将小九式、大九式变化颠倒,迭出奇兵。然而碰上了唯一克星,这一路天下莫当的剑法,居然威力大减。
    这两人的剑气直冲斗牛,潜力旋激排荡,四周的树木尽皆侧向一边。
    仙人剑秦重今日存着必死之念与石轩中斗剑,这一来胸中全无荣辱得失之念,剑上功力比之平时增加不少。他把远泛重洋学得来的精奇剑法尽量施展,每一招都用足全力,把那一路剑法的威力及精致变化都发挥到极致之境。
    石轩中感到对方长剑咄咄逼人,当真不好招架。心念一转,剑势大变。招数中除了以师门伏魔剑法为主流之外,另辅以五十手大周天神剑。
    两人沉酣剧战,不觉已激斗了五十招以上。石轩中发觉自家形势毫无改善,由开始至现在,总是陷于被动劣势。若不是仗着功力奇高,身法特快,早就伤亡在对方剑下。
    这时他已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他虽然施展五十手大周天神剑为辅,却仍然不能改善形势之故,敢情是由于创出这五十手大周天神剑的碧霞观主身为崆峒掌门,一生浸淫于崆峒派武功之中,是以创出来的剑法,虽则是采撷天下各派之长,却仍然有脉络可寻,跳不出崆峒心法的窠臼。是以仙人剑秦重仗着海外浮沙门剑法,仍然能克制住他。
    石轩中未尝不可施展别的家派的剑法,要知他目下身经百战,阅历已丰。别的家派的武功,他虽不能全懂,但若把几派的招数拼凑起来,尚可与仙人剑秦重一拼。
    但他目下的身份何等尊显,如若改用别的家派的招数,日后传出江湖,“崆峒”这个金字招牌,等如由他手中砸掉,再者他也不肯就此认输。
    仙人剑秦重剑势如虹,出手皆是辛辣凌厉的攻势。石轩中被困在对方剑圈之中,越打越显出是计穷力拙的形势。
    这时不知不觉又斗了百余招,秦重叱声如雷,剑光从四方八面推涌急攻。
    石轩中仗着功力深厚,硬是抵住对方舍命狂攻之势,正在不可开交之时,突然间只听那秦重大喝一声,长剑过处,“呛”地把石轩中青冥剑荡开,跟着剑化龙蛇,疾如闪电般戮射进去。
    石轩中虽然眼看自己已落伤败之境,但心中毫不惊乱,倒像是秦重的剑乃是刺向别人而不是刺到自己身上似的。
    在这生死一发之间,石轩中发出一声清啸,身剑合一,化为一道蒙蒙青光,破空飞起。
    仙人剑秦重明明一剑刺在他身上,却感到宛如刺在一件坚固无比的东西之上,不但刺不进去,反而震得手腕酸麻。
    石轩中升起三丈许,倏的掉头下击,蒙蒙青光宛如青龙倒挂,曳泻下来。
    秦重也是一生练剑之人,这时不论是眼见身受,都感到对方这一击,足可以贯裂天地,自己无论用什么方法抵挡,都是徒劳。
    他心理上的重压已把对敌的精神压溃,连长剑也提不起来,倒变成站在那儿等死。
    石轩中剑光一收,离开数尺,落在地上。
    秦重冲口道:“你这一招叫什么名堂?”
    石轩中沉默一下,要知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竟能驭剑下击,本来他认为自己有一日能练到随心所欲地驭剑飞出敌人重围,已经是十分了不起的事,谁知今日居然更进一步,不但能驭剑飞起,尚能掉首下击。是以吃他一问,不禁默然忖思。
    他想了一下,缓缓道:“这就是剑术中最上乘的心法,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器,因无法传授别人,故而无以名之。”
    仙人剑秦重长叹一声,突然转身要走。石轩中道:“秦兄往哪里去?”
    秦重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冷冷道:“关你什么事?”
    石轩中道:“那倒不关我的事,而是尊夫人……”
    他霍地转身,眼中露出骇然之色,急急道:“她在哪里?”
    石轩中并非鲁莽之人,看情形已知这对夫妇之间大有问题,这一来反倒恐怕他到大雪山去把袁绮云杀死,当下道:“你要见她,等我瑶台之会完毕之后,带你前往!”
    仙人剑秦重蓦地想起自家身罹绝症,就算见到袁绮云也不须畏惧,早晚不过是一死而已。他一想起“大麻疯”,登时心中狂乱起来,厉啸一声,转身急奔而去。石轩中连唤数声都叫他不住。
    石轩中也不去追那秦重,缓缓走了几步,耳边听到一个威严洪亮的声音道:“石兄的剑法,实在可以称得上天下无双,通神入圣了。”
    石轩中停步侧顾,只见数丈外一棵树后走出一人,此人面阔四方,身量魁伟,举止之间,沉稳有力。正是新交好友大内荣总管。
    两人都泛起出自衷心的欢笑之容,互相上前握手。
    石轩中道:“想不到荣兄也在此地,适才发生的一切你已看在眼中,那秦重当真是个人材!”
    荣总管笑一笑,道:“这话不假,但以兄弟看来,这位秦兄剑法虽然神奇奥妙,可是此生此世也休想赶得上剑神!石兄被窘之时,兄弟本想出面,后来见你剑上功力极快地凝聚,光华内蕴,正是反虚为实,转弱为强之兆,是以便不出去,果然最后一剑,显露出夺天地造化的奥妙神功,兄弟从此一生服膺。”
    石轩中道:“荣兄莫把兄弟捧得太高,以致忘形起来,日后永无进境啦!荣兄身膺重任,如何离得开京师?”
    荣总管面色变得十分严肃,道:“兄弟自从得知瑶台百人大会之事后,立刻出动大内所有高手,会同全国各地干练公门捕快与及数不清的眼线,调查此事,因而那琼瑶公主、鬼母冷婀及其他在武林中负重望的人物的行踪,完全在兄弟掌握之中。只有石兄一个人的行踪查不出来,直到几个时辰之前,才接到由西面陆续发出的飞鸽传书,得知石兄下落,特地赶来会晤。”
    一提起瑶台之会,石轩中就不觉流露出忧愁之色,道:“这一次武林大劫,兄弟虽然竭尽心力,谁知最后还是徒劳无功!”
    荣总管点头道:“既然石兄亲口说是武林大劫,兄弟也不妨将心中推测的话说出来。那琼瑶公主在庐山无名峰上如何布置法,我至今仍难以查悉。她手下有一百以上的高手,日夜严密守住无名峰,这些高手之中,为首的人竟是星宿海天残地缺两老怪,我倒想不通以天残地缺两老怪的威望,如何肯受她指挥管制?”
    石轩中道:“这一点小弟倒是可以猜测出其中道理:第一点理由是那星宿海天残地缺两老怪已被琼瑶公主以毒药制住,不但可以随时使之发作而死,甚且可能连心神也受药力控制。第二点理由是星宿海两老怪环顾天下形势,知道尚不容他们纵横无敌,这一次帮助琼瑶公主,可以把武林大部分足以和他们颉颃的对手歼除,日后他们在武林中的地位,更提高一层!”
    荣总管颔首道:“石兄这番话极有道理,不过我却难以相信:那琼瑶公主,单凭瑶台上的埋伏布置,能够制服天下武林高手?单单是石兄一个人,也就够她消受了。”
    石轩中道:“她如果单凭武功或埋伏布置来对付我们,倒也不必怕她。可是事实上她这次瑶台之会,早在多年前已着手准备,大概除了你、我两人之外,其他的人全都中了剧毒,因此我们可以说得上是孤掌难鸣。这一次兄弟万里奔波,到大雪山求取雪莲,正是为了对付她的毒药,可惜结局空手而回!”
    荣总管仰天大笑数声,道:“原来石兄以悲天悯人之心,到大雪山走了一趟,以你脚程之快,无怪我遍布天下的眼线也查不出你的下落!”
    他停顿一下,又道:“假如我们早点碰头,你就不须白跑一趟大雪山了!”
    石轩中喜道:“莫非你有雪莲么?”
    荣总管道:“这雪莲功能解世上百毒,大内之中收藏甚多,石兄无须着急,兄弟身上也带得有,不用赶往北京取来。”
    石轩中大喜过望,道:“那就太好了,这次武林元气得以保存,全赖荣兄你啦!”
    荣总管从囊中掏出一个三寸见方,两寸厚的象牙盒,道:“兄弟倾囊奉赠,不知够也不够?”
    石轩中道:“我也不知道,这就送去让清音大师瞧瞧!荣兄可要一同走一趟?”
    荣总管笑一下,道:“石兄这等匆忙,连宝眷的下落也不问一问?”
    石轩中想起朱玲,登时心中泛起一阵歉意,道:“荣兄如果知道,兄弟自然要请问!”
    荣总管道:“尊夫人等四位虽是行踪隐秘,但仍然被玄阴教及琼瑶公主手下逐个钉住,兄弟因手下可派用场的高手不够,因此前日邀了峨嵋太清真人等分别向钉梢之人寻衅生事,装着事出无心,尊夫人等乘机依照兄弟安排隐起踪迹。兄弟敢担保,在明日瑶台大会之前,决无意外。此外,关于仙人剑秦重的大麻疯,承尊夫人告知,乃是魔剑郑敖使的手段,我因见秦重所作所为,太以任性凶横,是以并不告诉他!”
    石轩中抱拳道:“承蒙荣兄处处关顾,兄弟感铭于心,竟不知如何为报!”
    荣总管道:“你一生奔波,出生入死,都是为他人打算,我若不设法为你略效微劳,岂不是使你以为天下之人都昏庸无知?这些客套话万勿再说,目下我分不开身,关于雪莲之事,恕我不能奉陪!”
    石轩中朗朗仰天一笑,和荣总管拉手道别之后,便一径向大孤山奔去。
    那大孤山位于鄱阳湖长江北口江流之中,山形如鞵,横扼湖口,故又名“鞵山”,与彭泽县的小孤山遥遥相对。
    石轩中不必多事询问,夜色中已到了江边,乘船直放山脚。
    大约二更时分,已找到古梅庵。
    他决定把雪莲交给清音大师,转请她的同门清福大师炼药之后,就立即离开此庵,先到庐山无名峰探一探那瑶台的虚实。
    他上前拍门,一个眉目韶秀的妙龄尼姑出来应门。
    这尼姑的一对俏眼在微弱的灯光下向石轩中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竟不询问拍门之意。
    石轩中微微感到诧异,不过这刻已无暇理会,施了一礼,道:“我有事要求见本庵庵主。”
    那个妙龄比丘哟了一声,道:“小尼在本庵持戒十年,从未见过有人要求见家师,你可是走错了地方?”
    石轩中抬头一望,道:“这不是古梅庵么?主持大师的法名可是‘清福’二字?”
    女尼颔首道:“对呀,施主你贵姓大名?”
    石轩中并不即答,忖道:“照理说清音大师到此庵之后,应该请清福大师关照两庵弟子,如若我来拍门,立刻迎入才是,为何这个女尼似乎毫不知情?庵中又没有其他的人出来?”
    他这么一想,登时感到蹊跷,当下道:“本人奉人之托,来传几句话,据说乃是无人能懂的禅机,你问了我的姓名进去通报,也是无用!”
    那女尼道:“那么对不起,施主明晨再来吧!此地是比丘尼持戒之所,晚上不许人入内!”
    石轩中剑眉轻轻一皱,随即颔首道:“好吧,我回去等明日早晨再来!”
    他一转身,很快就离开。耳中听到后面有人跟踪,几乎跟到山脚,这才没有再跟。
    石轩中一转身又奔上山去,他施展上乘轻功,绕个圈子,到了庵门旁边隐匿起身形,过了一会,才见到一条人影奔来。
    这条人影竟是刚才应门的尼姑,但见她一提宽袍,纵入庵中。
    石轩中也纵入庵去,只见那女尼走入当中佛堂,便守在内面,不再出来。
    石轩中狐疑得很,径自转到庵后。这座尼庵地方不大,一共只有六间禅房。石轩中仗着超人的视听,只消掠过那些房间时稍为留心一下,就查出房中是否有人。这六个房间有三间是空的,三间有人。其中一间孤单地在另一个小院中,石轩中暗忖这一间也许就是庵主所居,是以特别由窗门向房内瞧了一眼。
    房间相当宽大,毗邻尚有一房,木门大开,因此可以瞧见那房内有许多炉鼎之类,石轩中记得清音大师说过这清福大师擅长医药之道,看这情形,此处必是清福大师所居无疑。
    再看那房中的一张禅榻上,一个老尼和衣而卧。
    他轻轻推窗而入,先把灯火剔亮,然后转身走到榻前。
    那老尼忽然惊醒,张眼见榻前站着一个男人,骇了一惊,急急坐了起来。
    石轩中暗喜她没有惊叫出声,当下低低道:“大师法名可是清福?”
    那老尼定一定神,打量他两眼,便也低声道:“施主就是当世大侠石轩中?”
    石轩中谦然道:“石某实在不敢当得大师这话,请问清音大师不曾来此么?”
    清福大师道:“前两日她忽然来此,向贫尼说明一切。贫尼自然答应了她,于是着手准备。但到了今日中午时分,忽然有个身穿绿衣的人来找她,给了她一封密函就走了!清音师妹拆开密函一看,面色微变,自个儿想了一会,忽然告诉我说暂时出去一阵,但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石轩中大感惊讶,心想清音大师持戒极严,除了最近因朱玲之故,与外界偶有所接触之外,一向潜隐佛前,何以有人送来密函,能使得她面色变动?而且送信之人,身穿绿衣,似是琼瑶公主的手下?那清福大师既然没有说出函中之言,定然连她也没有瞧见,然则竟是何事使得清音大师保持秘密?
    他暂时撇开这件事,轻轻问道:“刚才贵庵有一位女师父如此这般,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清福大师点点头,道:“这就是贫尼何以低声与石大侠说话之故,不只是这个大徒弟水月突然变得阴阳怪气,连贫尼的二徒三徒也是这般。”
    石轩中猛然点头,道:“石某已猜出一点头绪,那就是可能她们已被琼瑶公主控制住心性神智,清音大师抵此之后,你们有没有透露出炼药救人之事?”
    清福大师忖思一下,道:“炼药之事倒没有泄漏,但她们却知道清音师妹乃是为瑶台之会而来,暂假此庵驻足!”
    石轩中想了一想,道:“假如大师不见怪的话,石某建议先把令高足们都点住穴道,等解药炼成,再释放她们。”
    他取出荣总管所赠的那一盒雪莲,交给清福大师,老尼揭盒看一眼,道:“数量倒是不少,本应足够,但收藏时不得法,以贫尼估计,最多只能炼成十五颗,不知到时是否敷用?又关于石大侠的提议,看来似乎除此之外,已无别法。”
    石轩中道:“石某本来不想这样做,但为了万全起见,只好暂时得罪。”
    忽地外面传来步履之声,石轩中既已有了决定,便不回避。
    转眼间两个人先后走进来,其中一个正是法名水月的妙龄女尼。
    她凉噫一声,道:“你这厮怎的偷入本庵?”在她前面那位女尼突然道:“这位是石轩中大侠,你怎可说他偷入本庵?”这位女尼声音清朗悦耳,原来就是清音大师。
    那水月女尼怔一下,转身就要退出,石轩中身形一晃,快如闪电般抢过去,拦住她的退路。清音大师讶异地望望清福大师,只见老尼颔首,登时大悟,立刻疾然出手,一下点住水月女尼的穴道,然后道:“贫尼倒没想起琼瑶公主居然也对此庵加以戒备。”
    清福大师道:“还有两个一发麻烦师妹吧!”
    清音大师飘然出去,一会就回来。清福大师开始着手炼药,在隔邻房中忙得团团转。
    石轩中道:“大师回来正是时候,轩中正在悬虑,不知大师发生何事?”
    清音大师取出一张信笺,交给石轩中阅看,石轩中接过来,只见笺上写着:“申旭已在瓮中,老尼如敢多事,先杀此人!”
    石轩中恍然大悟,抬头道:“那么大师可查出申前辈的下落?”
    清音大师摇摇头,道:“贫尼白白奔波了大半日,却查不出一点头绪!”
    石轩中忧虑起来,道:“若然琼瑶公主知道我们在此炼药,申前辈的生命就万分危险啦,这却如何是好?”
    清音大师诵声佛号,缓缓道:“生死大事俱已前定,若果劫数难逃,人力也无法阻止!”
    石轩中却听得出这位得道比丘语气中,隐隐有悲伤之情,不觉大感为难。
    忽地外面传来夜行人脚尖擦地之声,这两位当世高手互相注视一眼。
    清音大师向他点点头,自己起身走入隔壁房中,石轩中一晃双肩,人已出了房外。
    他的目光何等厉害,瞥见那边人影一闪,登时施展出最上乘轻功,一个起落,已从半空中电掣飞到那夜行人露出形迹之处。
    那人听到空中风声有异,方一抬头,刷地一道人影已落在他眼前。
    这夜行人连退数步,低声道:“在下孟中要求见石轩中大侠!”
    石轩中哦了一声,道:“阁下就是大内高手十八友之一的孟中兄,区区正是石轩中!”
    那孟中摸一摸那部连腮大胡子,道:“除非石大侠,谁有这等迅若电闪云飘的身法?在下奉总管之命,特来奉告石大侠,尊夫人等将于明日中午前的一个时辰开始上山,请大侠如期出发,就可以碰头!”
    石轩中抱拳道谢,孟中又道:“在下不能久留,尚须赶返禀明总管大人!”
    石轩中记起一事,道:“孟兄请稍候一阵,石某去商量几句话,马上就来!”
    他转身进去,向清音大师道:“是荣总管派人来告诉我关于内人上山赴会的时间,我忽然想到申前辈之事,可以请总管帮忙,他的眼线遍布天下,要查出申前辈的下落,比谁都有办法!”
    清音大师道:“假如总管应允帮忙,自然最好不过。啊,贫尼不如亲往见见总管。”
    石轩中道:“对,届时一查出申前辈下落,大师就可立刻营救,以免一时疏漏,发生不幸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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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义释秦重
    当下和清音大师出去,请孟中带她去见荣总管,孟中明知总管大人与石轩中非泛泛之交,自然不敢有违,当下便匆匆领着清音大师去了。
    石轩中回到房中,见清福大师瞑目端坐在药炉之前,算算时间,大约天亮之后卯辰之交,解药就可以炼成,这刻只好耐心护法,便也在一个蒲团上坐下,闭目运功。
    直到天边现出晓色,石轩中微感放心,暗念:只须再过个把时辰,就可以把药炼好,带到瑶台上去,给那些业已中了剧毒的高手服下!
    他觉得心中甚为安慰,起身出房外四下巡视一遍,并无可疑之处,便跃上此庵最高的屋顶,在清冷晓风之中,放眼向四面眺望。
    晨光熹微中,忽见庵前数丈之外一颗古树下面,有一方平坦的大石,石上却坐有几个人。
    他的眼力比老鹰还要锐利,此刻相距虽然在八九丈以外,但仍然看得出这几个人衣服上有些微朝露的遗迹,因此可以得知这几个人最少也在一个时辰以前便坐在那方石上,直到天亮。
    那几个人之中有男有女,两个长着山羊胡子的老头,一望而知便是星宿海两老怪,一个年轻英俊的却是仙人剑秦重。此外有个老道婆,背上插着一柄药锄,左手肘间挂着一个花篮。
    除了这四人之外,还有两个白衣如雪的美女,长得一摸一样,仓猝间看不出她们乃是冰宫四郡主之二?抑是其中有琼瑶公主在内?
    他感到十分诧异,只因目下离那瑶台大会举行之期已经没有多少时间,那星宿海两老怪及那两个白衣美女,均是琼瑶公主手下的主要人物,怎的尚有余暇到这边来?
    如果这一干人乃是对付自己而来,似乎也犯不着。因为自己也得到瑶台去,何必舍那无名峰上瑶台的种种地利而到此地来?
    他忖思一下,不知还有没有别的敌人潜伏在后面?若然自己追了上去,被敌人潜入禅房中加害清福大师,这件事可就大啦!
    当下他以极为迅速的步法,隐秘地在庵中及前后左右搜索了一番,查明确实没有敌踪之后,便回到清福大师房中,轻轻唤她一声。
    清福大师睁开眼睛,道:“什么事?”
    石轩中道:“石某本不敢打扰大师,但因发现外面来了敌人,是以必须与大师商量一下……”他很快地把外面的敌人来历说了出来,最后道:“在这等时机,这些人居然不到瑶台去,必是冲着石某而来无疑。石某有意来一次空城计,故意出去会一会他们,大师以为如何?”
    清福大师本身武功虽是有限,但她乃是昔年名扬天下的侠尼檀月大师的门人,见过无数大风大浪,是以这刻并不惊惶,忖思一下道:“目下这一炉火已经到了功候,贫尼不须守在炉边,只须及时把药取出,免得火候太老就行啦!石大侠空城计的办法,贫尼甚为赞成!”
    石轩中听了清福大师的话,钦佩之情,溢于言表。要知这清福大师本身武功有限,如果这空城计被对方揭穿,敌人那一干人之中,随便排出一个,都能够要了她的命。
    这一来他反而迟疑起来,清福大师却立即起身,先把炉鼎之类的东西搬到屋角,教人看不出曾有炼药的痕迹,然后对石轩中道:“贫尼因早在前日已有准备,除了雪莲之外,其余的药物均已炼过,是以这次投入雪莲之后,只须个把时辰炉火之功,就不须守护炉侧,石大侠你千万记住,一等到卯辰之交,就得速速把炉中十五粒解毒灵丹取出来,不可过早,也不可过迟,否则灵丹功力未足,药力便会打个对折……”
    她说着话时,已和石轩中到隔壁起居的禅房之内,接着又道:“贫尼一个出家人,生死之念甚淡,石大侠不必为贫尼分心!”
    石轩中慨然道:“大师越是这样,越是教石轩中敬佩无已!同时也万分的惭愧,试想大师本是世外高人,数十年来与尘世绝缘,但由于石轩中的请求,以致卷入这等血腥残杀的漩涡之中,当真是石轩中莫大的罪过。”
    清福老尼莞尔道:“石大侠何用自责至此,贫尼这副臭皮囊有何足恋?多年苦修,也不过是求一解脱!再说贫尼一手培育成人的几个弟子,居然附敌媚外,出卖师长,此事想想,实在令人痛心,却也是贫尼德薄道浅之故!”
    石轩中更加感到不安,忖道:“若果不是被我所累,这古梅庵中焉有此等变故?”
    他想了一会,突然道:“以石某愚见,那琼瑶公主手下,必有更厉害高明的人物!不然的话,星宿海两老怪等高手决不会派遣到此地来对付石某!何况那仙人剑秦重剑术极强,如若留在无名峰上对付其他的人,可收出奇制胜之效!但石轩中却想不出还有什么人物比这一干人都高明的?”
    清福大师道:“石大侠何不出去与他们说话?或可在他们口中探出线索!”
    石轩中颔首道:“大师极有见地,石某且去试他一试!”
    他走出房外,望望天色,得知离灵丹功满之时尚有一个时辰。
    暗忖:“如果今日清福大师被害的话,自己将来怎有面目去见清音大师?”
    他心中微乱,跃上屋顶高处一望,只见那六个敌人此刻已经散开。石轩中一看这等形势,已知道他们用意是分据有利位置,以便把全庵动静监视住。
    当下他纵回地上,由庵门大步出去。晨光之下,他出现在庵门前,但见他英风飒飒,丰神俊逸,举止之间,隐隐流露出一种豪迈气度,只把那两个白衣少女瞧得目瞪口呆。
    仙人剑秦重似乎感到不好意思,悄悄退了几步,掩映于树丛枝叶之间。
    石轩中仰天朗朗长笑,笑声中举步向那两个白衣美女走去。
    走到她们面前寻丈之处,便停住脚步,温文尔雅地点点头,道:“两位郡主最近一定很辛劳啦!目下可以到此山来舒散一下。”
    她们对望一眼,左面那个缓缓道:“普天之下只有石大侠你分得出我们和公主的不同。”
    石轩中因为反正等到卯辰之交取药,所以大有闲暇,这时微微一笑,道:“你可是白梅郡主?”
    左面那位白衣美女大为惊讶道:“你真好眼力,我呢?”
    石轩中望她,又望望白梅郡主,忽见她眨两下眼睛,立时悟出她是表示左边的一个乃是四郡主的第二位,便肯定地道:“你是白兰郡主,对不?”
    这一个果然是白兰,当然她不知道乃是白梅郡主示意,所以石轩中能猜得如此准确,立刻大表惊讶,心中也极感兴奋,只因她和石轩中屡有接触机会,芳心中实在无法不暗暗爱慕这位潇洒俊美的大剑客。目下对方居然认得出自己,可知他心中对自己印象甚深。
    要知石轩中多少次猜测琼瑶公主及四郡主,都是仗着天生聪明,与及观察入微的本领。他大步出去之际,已想到自己纵然十分重要,但琼瑶公主倒是唯一的主脑人物,势无离开无名峰瑶台之理。如今一开口就称她们是郡主,这一下猜中了不足为奇,同时他又看出那两个郡主一齐表示惊异之时,右边的一个较为温柔一点。当然这仅是当时敏锐的直觉所感到,据他所知,四位郡主之中,以白梅郡主天性最是温柔,虽然饱受训练,外人看起来仍然十分冰冷,但石轩中由于和她相处过好一阵,是以要比旁人敏感得多!
    那白梅郡主对石轩中倾心已极,这刻已替石轩中想到,假如他猜不出白兰,则白兰一定十分妒恨;再则白兰回去之后,可能会因妒而向琼瑶公主进谗,因此赶紧发出暗示。
    石轩中道:“两位郡主乃是琼瑶公主最倚重的人,为何离开瑶台?莫非要阻石某赴会?”
    白梅郡主冷冷道:“不错,这里除了我们姊妹之外,没有一位不是盖世高手,石轩中你虽然武功高强,但想闯过此关,恐怕比登天还难!”
    石轩中仰天大笑道:“郡主此言差矣,石某固然不敢矜夸能够赢得诸位,但如果要走的话,谅诸位还不能把石某留下!”他望一望天色,又道:“目下时间绰有余裕,我只等一位朋友到达,就要失陪啦!”
    星宿海两老怪哼哼嘿嘿地发出冷笑,仙人剑秦重却不发一言。
    要知他虽是心术不端的人,但仍然讲究江湖过节和面子。昨晚他曾败在石轩中剑下,其时石轩中竟不伤他,总算是对他留有恩惠,因此他不便出声。
    那位头绾高髻的老妇从最左边的位置走过来。冷冷道:“石轩中你盛气凌人,目中无人,老身第一个不服气,我们单打独斗,先拼十招怎样?”
    石轩中见她走开之后,左边无人监视,因此如果庵中之人想逃,可以从左边潜离。
    “可惜清福大师不会想到逃走!”他极快地想,“不然的话,我就可以无后顾之忧啦!”
    前面那个高髻老妇已拿出药锄,左手勾住那只花篮,逐步迫前。
    石轩中突然想出此人是谁,可就不敢大意。猿臂轻抬,迅速地掣出青冥剑。
    他掣剑出匣的动作和别的人并无两样,可是人人都感到他另是一番名家气象,举手投足之间,不但特别迅速,而且也快得好看。
    他仰天朗笑一声道:“原来是小东极罗刹夫人,石某难以理解的,就是像你们这等天下武林尽皆闻名的高手,为何都受人指挥?同时又专门来与石轩中作对?”
    罗刹夫人冷冷道:“这里面自有道理,不足为外人道!”
    石轩中面对这么多的武林高手,顿然胸中豪气翻涌,仰天长笑一声,道:“石轩中自今而后,剑下不再留情,免得魑魅魍魉老是缠扰不休!”
    小东极罗刹夫人大怒道:“石轩中你以为自己已可以横行天下了么?”
    石轩中面色凛然,朗朗道:“石某从来不作横行之想,因此不知是否可以横行得天下。”
    他说到这里,耳中隐隐听到庵中传来一声低沉的佛号,似是清福大师所发!
    他当然不知道清福大师因为听到他说出“以后剑下不再留情”
    的话,因此这位佛门得道比丘,为之恻然心动。那位老比丘本身武功虽是不济事,但她却深知石轩中武功卓绝天下,如若立下这等杀心,在不久的将来,定然有许多武林高手丧生在他的剑下!在佛门中人的看法,不论所杀的是不是恶孽满身之人,却总是一条生命,将他杀死总不免感到恻然动心。
    石轩中可无暇多想,只知道那清福大师目前尚自无恙,心头一宽,缓缓举剑指着那罗刹夫人。
    罗刹夫人口中尽管说得强横,但等到石轩中青冥剑一动,不由得退了一步,全身功夫都运聚在左手的花篮之上。
    石轩中一出手就施展出伏魔剑法中的小九式,一招“北海屠鲸”,剑势斜劈而去。
    罗刹夫人举锄疾封时,石轩中剑势立时飞腾变化,将这一招“北海屠鲸”中的数种变化,完全施展出来,但见剑光吞吐不定,青虹耀目,行家眼中,一望而知石轩中这一招尽是强攻软打的路数。
    罗刹夫人原以二十一手诛仙锄及魔篮护身十大招成名,此所以她一出手就是十招,便在十招之内,她认定乃是立于不败之地!
    对于石轩中起手第一招的威势,她实在暗暗惊心动魄。但她的魔篮护身十大招,的确是妙绝人寰,只见那个花篮上下飞舞,劲风剑气迷漫之中,“啪”地轻响,篮剑相击,罗刹夫人震退三步之多。
    石轩中第一招就显出功力强绝,剑上威力逼人。只看得一旁的星宿海天残地缺两老怪面色微变,一齐离开所守方位,缓缓逼近战圈。
    罗刹夫人乍退便上,诛仙锄迎面锄去,劲风震耳,但见她锄势去得虽猛,但到了石轩中面前不及两尺之处,突然一改锄下之势为直撞,快疾绝伦。
    石轩中的伏魔剑法小九式源源施展,剑光一闪,已把对方诛仙锄逼得撤回。
    但见她剑势大开大阖,一连三招,把罗刹夫人逼得绕圈而退,不过他每一剑都被对方花篮挡上一下,是以剑势不能尽情施展开。
    这也是罗刹夫人的“护身十招”实在不同凡响。
    天残地缺两老怪都是阴毒残酷之辈,两人互望一眼,已决定不等罗刹夫人打完十招便齐齐攻上,好歹仗着人多,先把石轩中缠住,最好是能乘机把他杀死,如若不能,也不让他离开此地!
    这两个老怪心意一决,倏然间分开,绕到石轩中左右两侧。
    仙人剑秦重厉声大笑道:“石轩中,你虽是剑法通神,天下无敌,但今日如果逃得过我们数人联手围攻之厄,我秦重从今以后再不用剑!”
    他厉笑声中,同时拔出长剑,纵到石轩中后面。
    白梅郡主突然冷冷道:“都给我住手!”
    最先是天残地缺及仙人剑秦重为之一怔,都中止了出手之势,回头看她。只见她樱唇中含着一个金光灿然的哨子,面上神情冷若冰霜。
    这一来那三人都急急退开数步,苦战中的罗刹夫人也想撤出圈子,可是石轩中长剑斜指住她,剑势未收,因此虽是没有移动,但她却不敢稍移脚步。
    石轩中道:“白梅郡主你的命令可以拘束他们,但石某却不须听从。”
    白梅郡主缓缓道:“这话虽是,但如果你不想殃及无辜的话,最好还是听我的……”
    石轩中微微一怔,果真收回青冥剑,罗刹夫人透一口大气,捧着花篮退了开去,低头看那篮子,只见篮上毫无损伤,不觉大感安慰。石轩中瞥见她这等神情,暗自忖道:“我本准备再战一两招就把她的魔篮劈碎,目下此战忽然中止,她还不晓得我的青冥剑锋利到什么程度,这样也好,等会儿如果交手,我一出剑就把她的魔篮和锄头毁掉,看她怎生逞强。”
    他的思路又转到白梅郡主那句“殃及无辜”的话上,忖道:“她不啻暗示我如果不听从她的话,就把清福大师杀死,这件事我倒不可鲁莽从事!”
    白梅郡主不理他想什么,冷冷环视众人一眼,然后道:“公主有命,要石轩中你留在此地,直到瑶台大会之后!”
    石轩中深心中暗暗震撼,忖道:“她们敢用这等态度命令我,不问可知玲妹妹等数人尽已落在琼瑶公主掌握之中了!”
    只听那白梅郡主又继续道:“现在有烦天残地缺两位老人家到庵中把那老尼等人都带出来!”
    星宿海两老怪果真听她吩咐,移动脚步向古梅庵走去。
    但见一道青蒙蒙的光华由天而下,光敛人现,正是石轩中拦在两老怪之前。
    石轩中凛然道:“尔等如欲加害于无辜的方外人,先问问石某手中之剑肯也不肯!”
    星宿海两老怪一齐扬起手中青竹杖,正要出手硬冲过去。白梅郡主已冷漠异常地道:“石轩中你且慢逞强,本郡主先问你一句话。”
    星宿海两老怪登时收煞住出手之势,退开两步。
    石轩中道:“你有话就问。”
    白梅郡主道:“不知你自家知不知在峨嵋山苦庵中有些什么人?”
    石轩中心灵大震,虎目中射出慑人心魄的寒芒威光。他凛然道:“石某曾将犬子托在苦庵之中,目下怎样了?”
    白梅郡主面上忽然迅速地掠过一抹微笑,笑容中隐隐透出歉然的味道!
    石轩中见她如此,也明白她乃是不由自主,所以不得不这等对付自己,当下面色稍霁,缓缓道:“现在怎样了?你说出来我不会怪你!”
    白梅郡主芳心之中十分感动,她觉得这位举世无双的大剑客,除了英俊潇洒之外,更能体贴人意,度量宽宏,不禁越发倾心。
    她外表仍然冷冷地道:“除了你的孩子之外,还有上官兰,这两人目下都在我们掌握之中,我这里只要发出暗号,后果不说你也明白!”
    石轩中凝眸不语,要知若果只是他的儿子,他还可以随意处置,尽可以权衡轻重后,决定出手与否,但多了一个上官兰,情势便大不相同!
    白梅郡主又用冷漠无情的声音道:“目下你最好走开一旁,等天残地缺两老把庵中尼姑们抓出来。”
    石轩中虎目一瞪,正要发话,白梅郡主知道他一定会不听从,已接着道:“只要你让开以及不离此山,我决不杀这些尼姑们。”
    石轩中听了她的诺言,登时软化下来,当真默然让出道路。
    天残老怪冷笑道:“石轩中,任你英雄盖世,今日也不得不屈服!”
    说着话时,两老怪一齐奔过他身边,疾扑尼庵,转瞬间已纵入庵中。
    不一会工夫,这天残地缺两老怪已急如电光石火般纵出来,却都空着双手。
    天残老怪阴森森地道:“那老尼业已逃走,庵中只有那三名小尼,都被侠尼檀月的独家手法点住穴道。”
    白梅郡主突然感到情势好像对自己不利得很,只听地缺老怪接着道:“料那老尼逃不了多远,老朽这就去把她抓回来如何?”
    她还未作任何表示,石轩中已长笑一声,身剑合一,化作一道青虹,电掣飞去,刹时已落在天残地缺两人旁边。
    白梅郡主忙忙叫道:“石轩中,你可是忘了你的儿子和上官兰?”
    石轩中朗声道:“那是以后的事,目下这两老怪如敢追下山去,石某非教他们尝一尝我青冥剑的滋味不可!”
    他说话之际,心中却微讶忖道:“照理说这星宿海两老怪的一身武功,足可以与我激战一场,何以白梅郡主屡次流露出怕我动手之意?”
    这疑问宛如电光般闪过心头,使他不由得凝神注视那天残地缺两老怪。
    蓦然间已得到答案,登时故意冷笑道:“天残地缺你们可别逼我动手,须知我今日满腔杀机,一出手就不再留情了!”
    他特地说出这等气人的话,心中暗自忖道:“我已瞧出两老怪神气有异平常,相信是刚刚服下大量的毒药所致,此所以白梅不敢让他们当真与我动手,以免激斗之时,触发毒性!进一步想,如果是白梅郡主有意暗中相助,特意用种种暗示使我看出两老怪的弱点的话,这一回她就不该下令制止他们。”
    这些念头在他脑海中转动也不过是瞬息间事,但见天残地缺两老怪勃然作色,同声喝道:“石轩中你口出大言,老朽兄弟倒要试一试你的青冥剑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威力……”
    白梅郡主在那厢冷冷道:“石轩中你敢动手,我就教你抱恨终身!”
    石轩中剑光打个闪,发出两股锐风,拂射天残地缺两人。这一招完全是挑衅之意,口中朗朗答道:“那得瞧瞧这两老怪怕不怕石某之剑了!”
    天残地缺两老怪如何忍得住这等挑衅,但见两枝青竹杖有如双龙出海,一左一右疾然扫戮过去。
    石轩中剑光一展,封住全身,跟着施展出伏魔剑法,抵住那两老怪的攻势。
    转眼间双方已攻守了七八招之多,白梅郡主冷冷道:“真真可笑得很,石轩中你以为能赢得星宿海二老么?”
    石轩中神情庄肃诚敬地施展师门剑术,对她的话恍如没有听见,其实他此刻只用出全身七成功力,却已抵得住对方联手夹攻之势,因此越发肯定那两个老怪业已功力削弱!他开始全心全意找寻对方弱点,准备一击成功。
    由于他没有用出全力,加上剑法招数之中又是守多于攻,因此旁边的人瞧起来,倒不觉得他的青冥剑上有何惊人之处!
    那星宿海两老怪对付这位平生唯一大敌石轩中可不敢有丝毫怠慢,两人疾如风雨般攻出十余招之后,倏地施展出星宿海独门合璧杖法,两人合为一体,地缺老怪因少了一足,故此骑在天残老怪肩上。
    这两老怪因心意相通,这刻一旦合成一体,登时等如功力陡然增加了一倍之多。
    石轩中曾经与两老怪们交手多回,也斗过他们的合璧杖法,知道厉害无匹,尤其在防守上,简直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当下只好施展出十成功力,而且手中镇山神物青冥剑不再客气,时时去找对方的兵器。这柄青冥剑乃是方今天下所有神兵利器中之冠,锋利无匹,寻常武师有此剑在手,也能够威胁到高手的兵器,何况是石轩中这等功力深厚的大剑客使用。
    要知石轩中一向光明磊落,保持一代剑客风度,就算碰上比他低弱的敌人,也决不肯仗着此剑威力,削断对方兵器。此所以自从此剑出世以来,凡是在石轩中手中之时,未曾伤过敌人的兵器。
    但目下情势大不相同,第一是对方已不讲武林规矩,以多为胜。第二是敌人有意绊住自己,使之不能前赴瑶台之会,此事关系整个武林气运,他石轩中决不能以个人荣辱误了大事。第三是这对老怪平生作恶甚多,为人阴毒残酷,时时不守武林规矩,因此对付这等武功既高而又狡毒多变的人,也不必墨守成规,以致纵容恶人遗害于世。
    他虽是施展出十成功力,可是剑上光华反而不如早先那等强烈耀眼,而且剑网渐缩,看上去似是反被那星宿海两老怪的青竹杖裹在当中。
    仙人剑秦重和罗刹夫人在一旁大声喝彩,为两老怪助威。白梅、白兰两郡主却冷漠如常,似乎对这战局的得失并不十分关切!
    又激战了十余招,那星宿海天残地缺两老怪杖上攻势越来越见辛辣凌厉,大有横绝六合,扫空万古之势。
    剑神石轩中被重重青霞杖影困住,虽然已处于被困之境,可是剑法招数毫无凌乱之象,不怒不慑,备刚柔之气,偶然青光电掣,疾扫对方青竹杖,立时就可把对方青竹杖迫了回去,把对方本来尚有无穷变化的招数硬生生闷死胎中。
    这一场剧斗,的确是人寰罕见,双方强劲的潜力,冲激得四周草木偃伏,沙飞石走。
    石轩中倏地长啸一声,仙人剑秦重闻声色变,厉声大喝道:“二老千万小心……”
    喝声摇曳中,但见石轩中身剑合一,化为一道青蒙蒙的光华,腾空飞起。夷然一响,已冲破天残地缺两老怪的杖幕。
    天残地缺两老怪本来功力绝高,早在石轩中长啸之际,已看出他作势欲起,跟着又听到仙人剑秦重,大喝告警。这两老怪心意相通,一齐认定石轩中此举必有用意,如果吃他冲出,势必难以钳制。是以两人不约而同地用足全身本事。杖上功力加到十分,封闭住石轩中冲天飞起的去路。
    哪知石轩中化为一道青光电掣上升,根本无法阻拦。两老怪越是用力封闭下压,越是感到对方上冲之势无法抗拒。倏然间心灵一阵大震,真气激荡甚剧,地缺老怪滑了下来,和那天残老怪并肩而立。两个人都感到全身乏力,动弹不得。只能仰首观看那石轩中如何施展。
    石轩中掉首下击,这一次他已决意用天残地缺两老怪来试验一下自己驭剑的威力,是以飞上二丈来高,便立刻掉首下击。
    青蒙蒙的光华疾冲下泻之际,发出一阵尖啸之声,宛如天崩地裂,海啸山摇,教人听到这等声音,登时就生出无可抗拒之感。
    说时啰唣,其实极快,但见青光一闪即隐,石轩中已抱剑屹立地上。那星宿海天残地缺两人却已震开七八尺远,双双跌在地上。
    白兰郡主等二女及罗刹夫人、仙人剑秦重等都瞧不清楚石轩中如何把两老怪伤在剑下,是以这刻都瞠目结舌,做声不得。
    石轩中朗朗道:“石某正要下手诛此两老怪时,忽见他们眼神呆滞,显然一身功力已散去大半,因知是体内毒药发作之故,是以不伤他们,但剑上潜力仍把他们震开……”
    仙人剑秦重呐呐道:“什么毒药发作?”
    石轩中道:“就是琼瑶公主所加诸你们身上的那种绝毒之药,大概你们也会知道,此药可用特制的金哨无声催发,登时身死!就是这种毒药,使得天残地缺两老怪武功减弱,适才他们妄想压闭我驭剑上升之势,所受反震之力太强,因而催发了毒药之力,使得全身功力失去大半!”
    他侃侃说来,似是深知底细。这一来连白梅、白兰两人也为之变色,想不通石轩中究竟凭何种超人之能,将冰宫的秘密都了然于胸。
    仙人剑秦重和罗刹夫人转眼瞥见白梅郡主樱唇中还含有一枚金哨子,都暗暗一阵震栗。
    秦重厉声大喝道:“石轩中你虽是有超世武功,对我也不错,但目下我秦重为势所迫,只好与你以死相拼。”
    罗刹夫人接着道:“你就算有本事杀死我们,但还有一拼之机,总强似死于那金哨之下!”
    这两人慎重地分开逼近去,白梅郡主居然不开口阻止。石轩中明知她有意让他杀死这两人,当下也运功蓄势,准备作最凌厉的一击!
    仙人剑秦重猛然出手,使出海外浮沙门剑法,一招“雁冲残雪”,剑尖颤出七八点寒星,罩住石轩中全身穴道,凌厉进击。
    石轩中剑法上受到克制,因此自知虽是运足功力封架,仍不能将对方震开。心念一转,陡然左手一伸,圈食指疾弹出去。
    仙人剑秦重知道这是妙绝人寰的达摩三式之一,急急撤回真力。总算他应变得快,及时收回真力,虽是吃石轩中弹中剑尖,也仅仅长剑震荡开半尺。
    石轩中突然飘开数尺,那罗刹夫人的诛仙锄登时落空。
    石轩中道:“且慢,石某有件事要对秦重你说明一下!”
    仙人剑秦重压剑不发,冷冷道:“有话尽管说,反正不忙!”
    石轩中道:“你最好离开此地,去见见尊夫人。”
    仙人剑秦重仰天大笑,声音惨厉异常,这时除了石轩中之外,其余的人都不明白他为何笑得这等可怖。
    石轩中沉声道:“秦兄你过来,我们私下说几句话!”
    白梅郡主望望白兰郡主一眼,见她也露出茫然之色,正与自己的迷惘相同,便不向她要主意,径自道:“石轩中你这样做法,也得先问问我们姊妹才行啊!”
    石轩中俊面上浮起笑容,道:“对不起,我着实使你们感到为难啦。”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但见他双肩微晃,人已到了白梅、白兰两人身边。
    她们倒不感到害怕,只因她们深知石轩中一生光明磊落,决不会出手偷袭。
    石轩中低沉有力地道:“两位即速把身上的玄冰尺丢在地上,我再奉告其中之故!”
    白兰郡主忍不住道:“你要我们弃械投降?”
    石轩中笑道:“我们之间无恨,谈不到弃械投降!若果你们信得过我,请依我的话去做!”
    那两个白衣美人犹疑一下,果真从身上取出玄冰尺,丢在地上。
    石轩中透一口气,道:“你们大概不知道,表面上此尺是你们的防身利器,但其实琼瑶公主施展制驭心神之术,全靠此物!”
    她们都啊了一声,石轩中迫近两步,几乎要碰到她们的娇躯,轻轻道:“我知道你们必须按时服药,不然就变成老丑妇人,但我会设法替你们解掉变形液之毒!”
    她们想不到石轩中居然知道得这等详细,心中大为信服,都默然颔首。
    石轩中回顾罗刹夫人一眼,只见她眼珠连转,显然正在筹思计策。
    当下跃到她身边,罗刹夫人吃一惊,提篮举锄护住全身。
    石轩中道:“我不是要偷袭夫人,却是觉得夫人今日被卷入漩涡之中,太不值得。试想你在小东极罗刹宫中,度那神仙岁月,何等逍遥自在?”
    罗刹夫人哼了一声,道:“世上之事,时时不是自家能够料想得到!”
    石轩中左手探囊取出一物,放在掌心给她观看,道:“请看看这个,若果石某心存恶念,早在与星宿海两老怪动手之前,就取出使用了!”
    他掌心之中,原来是枚金色哨子,这一看不但罗刹夫人及仙人剑秦重大感震骇,连白梅、白兰二女也为之惊异不已!
    石轩中微微一笑,道:“石某深知夫人一生罕得踏入江湖,并无恶名,否则石某早就使用各种手段对付夫人了!目下能教夫人安然返回小东极,只怕只有石某一人!”
    罗刹夫人向二女望了一眼,见她们并无反对之意,一时真想不出今日局势如何会这等急剧变化,连二女也听从石轩中的话?当下默然颔首,收起药锄,表示服从之意。
    石轩中缓步走到仙人剑秦重面前,道:“石某先奉告秦兄一事,那就是秦兄自疑之绝症,并非事实!”
    仙人剑秦重面色一变,亦喜亦怒,道:“那么是尊夫人等合谋骗我的了?”
    石轩中道:“这一点等日后再查问真相,石某再奉告一事,那就是要解你体内之剧毒,除了琼瑶公主之外,只有我办得到!”
    仙人剑秦重剑眉轻挑,坚决地道:“你以解药胁我去见绮云,此事万万办不到!”他随即长叹一声,收起长剑,背着双手,缓缓踱步寻思。
    石轩中知道不能勉强,便走回白梅等二女旁边,道:“今日午时瑶台之会,石某只能尽人事挽救浩劫,成败尚在未知之数,你们当也了解石某为人,不是一个儿子及兰儿的性命可以阻拦而不赴瑶台之会,现在你们既然阻不住我,回去定然逃不了处罚,倒不如听我的话,立即潜返冰宫,如见到宫中之人,可说是我叫你们回去,等我此间事情一了,就会到冰宫去,助你们觅取千载莲实,解去体内之毒!”
    白梅等二女这才知道敢情石轩中已到过冰宫,怪不得深知底细。石轩中又道:“冰宫主人及恒春谷主都死于日前,你们返宫不须畏惧,耐心等候就是。”
    白梅和白兰对望一眼,白梅道:“我自丢开玄冰尺之后,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过一场大梦,对于已往之事,甚感惭辱,白兰妹妹一定也和我一样。现在我们当奉大侠之命,潜返冰宫。不过关于令郎和上官兰姑娘的下落,我们实在不晓得,公主认为只要这样说,就可以威胁住你!”
    石轩中心中虽然有点失望,但面上却不流露出来,道:“你们尽管去吧,其余的事我自有主意!”
    白梅、白兰二女,果真立即离开大孤山,石轩中看看时候已届,便嘱咐罗刹夫人和秦重一阵,自己奔入庵中。
    他一踏入丹房,突然见到清福大师赫然犹在,此外,还有一个锦衣劲装大汉,这个大汉年约四旬左右,虬髯绕颊,手中提着一根沉重的狼牙棒。
    石轩中甚感不解,只因天残地缺两老怪眼力何等高明,若然地还留在庵中,怎会认定她业已逃走?忍不住讶然问道:“大师如何还在此地?这位是谁?”
    清福大师道:“自你出去应付那一干人不久,这位胡施主就驾临,坚要贫尼躲在地窖,直至刚才方始出来!”
    那胡姓大汉抱拳道:“兄弟胡俯,奉荣总管之命赶来,以免石大侠人手不够,无法分身兼顾。兄弟请清福大师藏起之时,曾在庵后布置过一下,可以使敌人误以为清福大师已经离庵!”
    石轩中恍然道:“原来如此,今日若非胡兄驾到,局势将如何变化,实在难以逆料!”
    清福大师已动手把炉中丹药取出,交给石轩中,道:“这一十五粒丹药幸告功成,石大侠带走吧!”
    石轩中衷心道谢之后,收起丹药,辞别老尼后,遂与胡俯一道出庵。
    他先问罗刹夫人道:“假使石某此刻赠夫人以解药,不知夫人将如何自处?”
    罗刹夫人想了一下,道:“老身立刻回返小东极罗刹宫,自兹以后,永不踏入中土!”
    石轩中取出一粒丹药,请她服下。那罗刹夫人服药之后,陡然间感到十分舒服,浑身经脉被制之象,立时消失大半。
    她向石轩中深深道谢之后,提篮背锄飘然自去。
    石轩中又向仙人剑秦重道:“石某历经千辛万苦,得到许多高人相助,方始炼成有限几粒灵丹,准备用以解救那些前往瑶台赴约的武林高人。石某坦白告诉秦兄你,那就是若果秦兄得到灵丹之后,仍然为琼瑶公主效力的话,石某断无赠药与你之理!”
    仙人剑秦重忽然感到甚为惭愧,默忖自己一直与石轩中作对,此刻如果换了别人根本就不会动念赠药与自己,可见石轩中此人当真是胸襟磊落、气量宽宏的大英雄大丈夫。因此,昔年他在十招之内将自己长剑击脱手之事,实在不是他为人骄慢自傲。
    此念一生,陡然间觉得与这位大剑客根本毫无仇恨,实在不值得冒风涛之险,漂浮过海学那浮沙门的剑法!于是,妻子袁绮云的倩影突然泛起心头,还有在海外的一位美绝人寰的公主也出现在他脑海中。
    一个人只要起了悔悟之心,以前许多旧事就会使自己感到惭愧和懊悔,仙人剑秦重亦复如是,因此他忽然变得十分踌躇不安,面色忽红忽白,显然心中情绪激荡甚剧。
    石轩中见他这等样子,立时把丹药递给他。秦重诚恳地道谢了之后,道:“不知家师可还有这等机会得救么?”
    石轩中微笑颔首,心中暗忖道:“他当真悔悟了,居然想起昔年师恩。”
    秦重服下灵丹,道:“我想去找寻绮云,向她负荆请罪!唉,在你面前我不须隐瞒,我实在太对她不起!”
    石轩中道:“她在大雪山冰宫中,险些死在冰宫主人手中,目下已安然无恙。”
    仙人剑秦重再深深谢过,便离开此山。
    石轩中立刻请胡俯归报荣总管,说是他的儿子及上官兰可能落在琼瑶公主手中之事,但由于时间已万分急迫,再也无暇顾及,只好托他代劳查一查。
    胡俯面上流露出十分敬佩之色,要知道胡俯乃是当今大内高手之一,平生见多识广,一听石轩中的话,就知道石轩中这次抵达瑶台之后,仍可能遭遇到琼瑶公主用他儿子作威胁的情形。但他仍然沉住气,生似已下决心牺牲个人,以拯救多位武林高手,这等胸襟风度,如何能不教人深深折服?
    他们仍是结伴下山,过湖之后,才分道扬镳。
    石轩中估计时间不多不少,便开始向庐山奔去。
    到了巳时,已抵达庐山山麓。
    这刻距瑶台之会,仅有一个时辰不到。石轩中运足目力,四下遥视,希望发现爱妻朱玲踪迹。可是不但找不到她,而且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石轩中不免觉得十分奇怪,心想今日之会,虽然只有武林中顶尖高手方有被邀资格,但江湖上闻风而来的人必定不在少数,同时每一位高手总不会孤身独行,势必带有门人弟子。因此多多少少总有些人被拒上山而盘桓此处才对,何以杳无人影?
    他略一忖,放开脚程,沿着山麓向南走去。
    转过两座低矮山峰,陡然听到隐隐人声。
    石轩中因眼前一片树林遮住目光,瞧不见发出人声的人是什么来历,但却晓得人数不少,便沿着树林绕向山外那一方。
    他很快就绕出林外,眼光到处,只见前面地势较低,宛如盆地。麇集着不少人,高矮俊丑,和尚道士,一应俱有。
    盆地末端有一条道路,大概是通上瑶台之路,石轩中刚一现身,立时有人发现,洪声大叫道:“剑神石轩中来了——”
    所有的声音停止,百数十双眼睛都向石轩中望过来。
    剑神石轩中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等场合,是以并不窘困,潇洒地微笑向众人点首招呼。
    人丛中走出两个道人和三个和尚,迎将上来。石轩中神目一扫,认得两名道士是峨嵋派的人,三个和尚则是少林僧人。
    他们过来行礼通名后,石轩中道:“诸位既在此地,想必两派掌门人都上瑶台去了?”
    他们都点头应是,一个道:“不但少林方丈大师及敝掌门真人等已上山,以贫道所知,尚有武当掌门真人、铁夏辰老施主等,但未见鬼母经过!”
    后面一个和尚插嘴道:“道兄有所不知,那鬼母、于叔初等人业已在一个时辰前上了瑶台,其时道兄等尚未到达。小僧也是刚刚闻知此事!”
    石轩中向他们道谢一声,举目向人群中迅速瞥过,好像没有发现玄阴教教徒。暗自忖道:“鬼母不知带了些什么高手随行,居然一个人也不留在此地!以我看来,此地的人都是武功较差,是以被琼瑶公主派人硬留在此处。”
    他自然不便将此话说出,又向人从中瞥了一眼,左边一个道人低低道:“石大侠可是关心夫人行踪?”
    石轩中精神一振,道:“是啊,道长可曾见到贱内?”
    那道长道:“尊夫人并未在此间露过面,这一点贫道却敢断定,只因贫道甚为关心大侠你的行踪,所以一到此地,便向大家询问,是以得知石大侠及夫人俱未曾露过面。”
    石轩中忖道:“若果她不上瑶台,是最好不过,免得我到时分心——”
    他道:“谢谢诸位,石某这就动身上山——”
    几个和尚、道士簇拥着他向谷末道路走去,麻麻密密的人群登时让出道路。当石轩中经过时,所有的目光都牢牢地瞧着他。
    不时有些年青壮士出来向他行礼,并通报姓名。
    这时石轩中才深深感觉到自己身份地位在武林之中,当真是望重一时。他对每一个崇拜他而出来报名的青年壮士,都十分诚恳地说一两句话,因此这一段路倒费去不少时间。
    谷口尽头处、站着两个绿衣人,面上都没有戴上蒙面巾,因此看得出他们甚是年轻而且长相甚俊。
    石轩中回头向那些和尚、道士点头笑道:“诸位不劳远送,石某可得放开脚程上山。”
    那些人都一齐止步,后面有个年轻壮士大声道:“那两个家伙阴阳怪气,石大侠最好略予惩戒。”
    石轩中一听就知道这两个绿衣人定然武功甚高,曾经教此地之人吃过苦头。
    他潇洒地笔直走去,离那两个绿衣人尚有一丈,对方突然并拢起来,挡住去路。
    石轩中眉头一皱,道:“两位可是有意阻挡石轩中的去路?”
    那两个绿衣人竟不答话,齐齐掣出兵器,同样是右手一把钢尺,左手一柄短剑。
    石轩中见他们掣取兵器的手法利落迅捷,显然甚为高明,又瞥见他们背上还有长剑,心念一动,忖道:“如果那长剑方是他们趁手兵器的话,则从他们剑上招数方始可看出来历和真正功力,其次,他们手中钢尺及短剑一定有脱手伤人的诡毒招数!”
    他回头向众人看一眼,另一个年青人叫道:“这两个家伙太以放肆,请大侠务必予以惩戒,不过早先有些前辈高人经过时,他们却不拦阻!”
    石轩中朗朗笑道:“琼瑶公主用尽一切方法阻止石某上山,这两名手下自然已奉严命,尽力阻止,这倒不足为怪!”
    他回转头向那两个绿衣人迫上去,他们倏然变更位置,变成一前一后之势。
    石轩中在这等场合中,自然不必亮出兵器,当下仍然逼近去。
    在前面的绿衣人倏然发难,尺、剑齐施,向石轩中卷去。他一出手,立时显出一身武功甚高,不是泛泛之辈。
    石轩中不得不施展出奇奥手法,一招“星垂平野”,奋掌迅击。这一招乃从“伏魔剑法”小九式中化出来,看上去雄壮威猛,足以使敌人气馁。
    他一掌劈退这绿衣人,但见他退时竟是稍稍纵起数尺。当下想也不想,掌化“平沙落雁”之式,向下盘劈去,果然另一个绿衣人已贴地窜到,右尺左剑一齐发招猛攻。吃石轩中抢制了先机,又是一掌劈退。
    后面众人见石轩中举手之间就把这两人连环凌厉攻势击退,不由得都暴声喝彩。
    石轩中陡然间激起满腔豪情,朗朗一声长笑,倏地跨步进击,一招“北海屠鲸”,双掌齐齐发出。那两个绿衣人合力挥尺舞剑连连封架,竟抵不住他双掌奇奥莫测的变化,转眼之间,已退了丈许之多!
    众人又忍不住激动地喝起彩来,声震山谷。
    那两个绿衣人倏然一齐奋力猛攻一招,招数使到一半,忽地改进为退,又跃开寻丈。
    石轩中缓步迫去,只见他们双手齐扬,四件兵器劲猛异常地疾撞而至。石轩中潜运玄门罡气护体,垂着双手继续走去。那四件兵器击到他身上时,还有半尺距离,就纷纷跌落地上。
    这一手又惹得后面人群发出摇地动天的彩声。那两个绿衣人面色由始到终,丝毫不变,似乎是心中毫无畏惧喜怒的情绪。这时齐齐掣出背上的长剑,但见剑上闪烁出绿荧荧的光华。后面有人大呼道:“看啊,竟是关外长白山明镜崖天雷宫的绿焰剑。”
    石轩中顿然大悟,忖道:“原来琼瑶公主手下最倚重之人,竟是长白山天雷宫碧电神君,无怪连星宿海天残地缺两老怪都贬为次一流的人物啦!”
    他剑眉一皱,停住脚步,凛然道:“天雷宫碧电神君在武林中威名尊显,与昆仑钟先生同称二隐,你们是盗剑冒名?抑或当真是天雷宫门下弟子?”
    那两个绿衣人不言不语,面上毫无表情,只拦在路中心,表示不让他过去之意。
    石轩中陡然舌绽春雷,大叱一声,掣出青冥剑。那两个绿衣人直到此时,方始身躯一震,不觉退了一步。石轩中朗朗道:“石某一生少开杀戒,但今日两位如果仍然不知进退,我此剑出手可就决不留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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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瑶台大会
    后面的人群听到这话,个个都感到佩服,只因石轩中的侠名天下之人无有不知,但看他目下行将出手对付仇敌之前,仍然再三警诫,的确是风度磊落!
    那两个绿衣人转瞬已回复原来冷漠的神情,齐齐大叱一声,分两路夹攻上去。
    这两人剑上功力不同凡响,招数出手时隐隐有雷霆万钧之势。
    谷中之人想是已知道这两个绿衣人武功高强,是以不露讶异之色,只紧紧瞧着石轩中,看他反击。
    石轩中手中长剑一挥,青芒电射,强光耀目,登时把对方两柄“绿焰剑”的威势盖住。
    那两个绿衣人剑术高强,变化极快,各各撤剑换招,两人忽而上下交袭,忽而左右合击,剑剑都有如奔雷闪电,凌厉异常。
    石轩中连封了三招之后,暗忖这两人剑术不弱,如果不大展神威,出辣手即速解决,这等打法,可能甚是耗费时间!
    此念一生,登时运集功力,先是一招“鼎湖龙飞”,青光划处,把左边的绿衣人震开数步。这时另一把绿光荧荧的长剑已急如星火扫将入来。石轩中剑招不变,单用剑把虚虚一撞,又把此人震开。
    他一腾出地方,登时长啸一声,身随剑走,快如电光石火,圈荡冲卷,但见青虹电掣,连闪数闪。那两个绿衣人先后惨哼一声,都抛剑仰跌地上。
    后面那么多的人,没有一个看得清楚石轩中用什么手法把那两个绿衣人击败。因此直到石轩中收起青冥剑,沿着道路走出十来丈之后,谷中之人方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都大声喝起彩来。
    有人过去一看那两名绿衣人,只见他们仰卧地上,面目安详,生似是陷入熟睡中。在印堂部位,各呈一点红印。
    其中有些人伸手去摸摸他们胸口,这才知道这两个武功甚高的绿衣人,竟然被石轩中一招反击,便齐齐丧命。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却可断定都死得毫无痛苦。
    这时石轩中已走过一座山岭,回头已见不到谷中之人,他轻轻叹了一声,忖道:“那两个绿衣人武功甚强,我如不用杀手,可就难以脱身,目下虽然脱身,但这两人在江湖上似乎毫无恶迹,此举未免太辣了!”
    他脚下甚快,因此不久已走到山深处,地势渐渐高峻难行。
    石轩中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仍然电掣云飞般朝前急驰,转过一座峰脚,忽见前面一片山坡,坡上人影幢幢,都聚在一片峭壁之下。
    那座峭壁大约是四丈之高,壁上甚是光滑,中间挂着一幅巨大的白布,布上写着“瑶台之路”四个大字。
    在这四个大字左侧,另有好些较小的字迹。石轩中因是千里神眼,此刻相距虽遥,仍然瞧得清清楚楚。但见那布上写着:“瑶台之上,唯容拔萃之士,如未能一跃登此壁顶者务请留步,勿徒自取辱!”
    石轩中微微一笑,忖道:“琼瑶公主这一手真绝,单用这一堵峭壁,就可阻止不少赴会之人。目下武林中能够一跃而上的,恐怕寥寥无几!”
    他忖想之际,同时运足目力向峭壁上注视,只见上面似是有一大片平坦之地,在边缘处有两个绿衣人屹立眺望,看来已看见自己的身形。
    他不再耽搁,疾驰而去,转眼间已驰上那片山坡。
    峭壁下大约有二三十人,石轩中转眼一瞥,几乎都是认识的人。但见其中有峨嵋派的凌铁谷、凌红药及玄字辈的玄门高弟,少林寺智力大师等数位高僧,江北名家吕振羽,山左高手冯翅,小阎罗屈军,独臂野豺吕声,地哑星君蒋青山,雪山雕邓牧,厉魄西门渐,日月轮郭东,黑无常姜斤,还有两个腰悬长剑身穿彩衣的人,一望而知乃是东海碧螺岛的门下。
    此外,还有五六个人,石轩中虽然叫不出名字,但却晓得是武当及华山门人,其中也有一两个是黑道独来独往的巨寇。
    他一驰上山坡,许多人都围拢过来,纷纷向他行礼说话,厉魄西门渐率着玄阴教中几个人,却避开在一边。
    石轩中迅速地和大家打过招呼,仰头向峭壁上望去,只见上面突然多出四人,一共是六个绿衣人,跟着又出现两个老妪,就是金、银两嬷。
    小阎罗屈军在百忙中大声道:“金瑞兄已削发出家,特地命我向石大侠奉告!”
    石轩中怔了一下,缓缓道:“他当真出家了?”跟着浮起一抹凄凉的笑容,接过小阎罗屈军递给他的一张素笺,看毕之后,仰天长吟道:“赤手屠鲸千载事,白头归佛一生心……”
    众人全都静默无声,仿佛都被石轩中这种悲凉的情绪所感染。
    寂然无声中,峭壁上忽然飘落一阵清劲语声,道:“别的人只须跃得上这坐峭壁,就可径赴瑶台,但石轩中你却得小心,当你身在半空之际,将遭暗器袭击,如过得这一关,算你本事!”
    石轩中望一望峭壁上面的人,目光如电掠过众人面上,最后停在厉魄西门渐面上。
    这一来厉魄西门渐倒不好再行避开他,狞笑一声,发话道:“石轩中你可敢上去?”
    石轩中脑海中正掠过一件往事,记得当日在火狐崔伟家中,就是此人拆散了崔家,这一段血仇,似乎已不能再拖下去。
    当下朗朗一笑,道:“琼瑶公主虽是千方百计,不让石某赴瑶台之会,以免破坏她屠杀天下武林高手的毒计,但石某勇往直前,决无后退之理;不过西门香主居然还留在此地,却令我大感迷惑,以西门香主的武功,这四丈峭壁自是拦阻不住,因此西门香主不跃上去,莫非是别有用心?难道香主已为琼瑶公主收买,所以退缩一隅么?”
    厉魄西门渐万万想不到石轩中竟会说出这等凌厉尖刻的话,但一时无法反驳他的不是,只气得哼哈连声,光火地盯住那斗不过的情敌!
    石轩中又道:“若果你当众承认被瑶琼公主收买的话,就不再追逼你!不然你就得立刻上去,别躲在一边装蒜!”
    厉魄西门渐到底是天性暴烈之人,只气得大吼一声,狂叫道:“好,好,等瑶台事毕,咱们必须决一死战,看是鹿死谁手!”
    他提聚真气,涌身向上跃去。只见他身形腾空飞起,直到三丈七八尺高,突然微微一顿。要知这厉魄西门渐一身武功,已尽得鬼母玄阴门嫡传;但由于天生驱体魁伟巨大,轻功方面总是最弱的一环,平常之时,最多能跃起三丈四五尺高,是以鬼母率着众人抵达此地之时,便先行下令命他留在此地。
    厉魄西门渐一则奉命留此,二则万一想到瑶台之会竟能歼灭所有赴会的高手的话,他可就变成天下武林中前数名高手之一了!是以绝对不抗命,乖乖地留在当场。
    这刻被石轩中相激之下,不觉触发了天生狂野之性,奋力跃起,居然跃了三丈七八尺之高。
    石轩中在下面看得清清楚楚,就在他身躯上升之势一挫之时,暗暗运足玄功,一掌向空中推去。这时所有的几乎都注意空中的西门渐,是以石轩中发掌之举,竟然无人瞧见。
    厉魄西门渐突觉脚底有一股潜力托上来,登时急急换口真气,借力上拔,一飘身已飞上峭壁顶的平地之上,放目一瞥,只见平地上站着四个绿衣汉子,有老有少,还有两个锦衣老妪,手持拐杖。
    此外尚有一个面目清癯,装束怪异的老人,也是一身碧绿颜色,盘膝趺坐在一块丈许圆的白石之上。
    西门渐心头大震,忖道:“这个怪老人面前插着五柄去鞘长剑,剑上泛出绿色的寒芒,分明是师父平生忌惮的武林二隐之一,长白山明镜崖天雷宫碧电神君。”
    他虽是心中震凛,但面上并不流露出来,向那绿衣老人抱拳道:“尊驾可是武林二隐中的碧电神君么?”
    那绿衣老人眼皮一翻,双眸射出冷电也似的光芒,冷冷道:“老夫正是碧电神君,你是鬼母座下第一高徒,当知老夫的五雷碧剑,例不轻易出现,必须见血之后,方可撤回!”
    厉魄西门暗暗悚然,要知这碧电神君威名极盛,天雷宫飞霆十式已成为武林一绝,就算以“剑”成名的碧螺岛主于叔初那等狂横之人,对天雷宫也是持着各不相犯的态度。由于长白山天雷宫人数不多,同时又无人踏入江湖,是以多年都没有和碧螺岛主于叔初发生冲突。
    西门渐凛悚之故,便因像碧电神君这等人物,最是难惹。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定然无所不用其极。不似石轩中这等大侠剑客,时时留有余地。此所以他宁可面对比他强出许多的石轩中,也不愿惹上这个不知底蕴的怪人。
    那碧电神君缓缓道:“目下你无须多虑,只要你愿意出手对付石轩中。”
    厉魄西门渐万万想不到有此转变,登时面现喜色,道:“晚辈愿供神君驱遣!”
    碧电神君道:“目下我手下六人虽已足够牵制石轩中无暇摄心驭剑。但此中尚乏天赋神力堪以强攻硬打的人,你正是最适当之选;但你如欲除此强仇,必须暂时受我控制心神——”
    他微微一顿,接着道:“拿药给他!”
    金嬷应声跃了过来,掌心已托着一颗色作碧绿的药丸。
    厉魄西门渐最近已知悉琼瑶公主能以各种药物驾驭武林人物,是以声势浩大。这刻不禁略感踌躇,目光注定在那颗药丸上。
    峭壁边缘一个绿衣人振吭喝道:“石轩中且候片刻!”
    厉魄西门渐耳中听到石轩中大名,陡然一阵激动,伸手取过那颗丹药,吞下腹中。
    碧电神君仰天冷冷笑道:“此药不同凡响,奇奥异常,目下你神智一如往日,但如若你不听命令,我用这金枚哨子发出‘无声之声’,便可催发毒性,教你尝遍天下绝惨奇苦,方始身死!”
    他的身份非同小可,是以西门渐不得不依。
    峭壁下传来一声清劲啸声,一个绿衣人大声禀报道:“石轩中已作势欲起。”
    在峭壁边缘站着的数人,齐齐取出一个革囊,金、银两嬷都载上软皮手套,从囊中取出一大把毒蒺藜。
    厉魄西门渐道:“石轩中有罡气护体,寻常暗器伤他不得!”
    碧电神君道:“我天雷宫秘传绿焰钻及碧蝶针专破各种气功,就算有玄门奇功罡气护体,如若齐中三枚,罡气也不中用!”
    他话声甫落,只见一道人影已超过峭壁,正是那石轩中已施展无上轻功跃了上来。金、银两嬷首先发难,一声不哼,两把毒蒺藜劲洒出去。她们手劲非同小可,激起阵阵尖锐啸风之声。石轩中身在半空,居然能够闪避,但见他横移寻丈,登时让过那一片毒蒺藜。
    两个绿衣人一齐扬手,发出五道梭形碧虹和三点碧光,那五道梭形碧虹去势如电,那三点碧光则作弧形飞去。石轩中俊眼一闪,已看出这两人的暗器非同小可,当下暗运罡气护体,同时提气向上高腾七八尺。四个绿衣人暴喝一声,齐齐扬手,发出十六道碧光,罩射空中人影!
    满空碧光电掣中,其中有六点体积较细,走弧形路线,最是难以防范。
    众人认定石轩中既已提气横闪一次,又飘高一次,此刻定然无法再在空中转折闪避。就连厉魄西门渐这个谙知石轩中轻功绝顶佳妙之人,也以为石轩中这一会定然无法躲开,势必出手击落劲袭的暗器。他听碧电神君讲究过,得知那梭形碧虹乃是绿焰钻,威力虽大,但尚容易抵挡,只有那碧蝶针因是作弧形路线袭击,本来就难以测度来势,何况尚有十支绿焰钻掩护?因而也认定石轩中这回非伤于暗器之下不可。
    石轩中神目如电,瞥视一眼那十六点碧光之后,目光便扫向西门渐及碧电神君面上,一闪即逝。
    他已瞧见西门渐面上含着狞笑,那碧电神君也流露出得意之容。他本想仗着罡气护体,不理那些暗器,疾扑过去。但那两人的表情却使得他心中一动。虽则一时想不出什么道理,可是似乎有悟于心,登时长啸一声,青光暴涌,原来已拔出青冥剑。
    这青冥剑一出匣,可就显出石轩中在剑术上的造诣端的已超凡入圣。只见他身剑合一,化作一道长虹,青芒闪射中,冲泻落地。那十余道绿光碧影被他剑气冲着,都炸成粉碎。
    他安然屹立在碧电神君盘膝趺坐的大石之前,那方大石只有两尺高,是以碧电神君虽是坐于石上,仍然比站着的石轩中矮了一点。
    石轩中神威凛凛,凝目瞧看那装束怪异的绿衣老人,只见他须发泰半灰白,身材瘦削。但面色红润得有如婴儿,双目更是精光闪烁。
    两个都以“剑”称雄武林的高手互相对视,石轩中一派凛然之色,似是责怪对方不应作出种种不利自己的行为。
    碧电神君突然移开目光,向手下之人扫瞥一眼,那些人连忙移动,两人一组,分据三方。
    石轩中虽然知道时候无多,但面前人乃是武林二隐之一。不比等闲之辈,是以一点也不敢浮躁,暗暗运功行气,聚集真力。
    碧电神君缓缓道:“老夫在此,就是专诚等候石大侠驾临,天雷宫一向以崆峒山为唯一敌手,是以今日得会石大侠,正是老夫多年心愿!”
    石轩中道:“神君好说了,石某忝负微名,其实浅陋得很!”
    碧电神君指一指插在石上五柄绿光闪闪长剑,道:“石大侠不必自谦乃尔,老夫这五剑的用意,不知石大侠是否识得?”
    石轩中微微一笑道:“尝闻长白山天雷宫的‘五雷碧剑’乃系剑中绝学,据说每次一剑出手,宛如迅雷横击,有山崩地裂之威势,十丈以内,无坚不摧!不知是不是?”
    碧电神君傲然一笑,道:“你说得一点不错。以老夫所知,天下间能接住老夫五雷碧剑的人,除了你石轩中之外,只怕已难作第二人想。”
    石轩中倒想不到对方给自己这等面子,居然认为唯有自己能够抵住他的“五雷碧剑”,一时想不透他这么说有何用意,只好微微一笑,谦然道:“神君过奖了,石某只是听说长白山有这一门冠绝天下的绝艺,却没有想到自己能不能接得住!”
    他仰天望一望天色,又接着说:“以石某所知,只等今日午时一到,天下武林就要遭遇浩劫,石某只是尽力挽救,并无把握。
    如果神君不许石某作此挽回之举,恐怕石某心愿更难达成!”
    碧电神君微微动容,凝目瞧一瞧天色,缓缓道:“石大侠虽有悲天悯人之心,但武林中群雄逐鹿,各逞神通,原本也谈不上什么浩劫!你这么一说,倒教老夫绝了劝你回头之心啦!”
    石轩中凛然道:“石某虽然被对方以子女性命相胁,但一往直前,决不后退!更遑论前途荆棘遍地,险阻难越。孟子所谓‘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正堪为石某写照!”
    他的说话毫无火气,但自然流露出大义凛然,坚毅不移的风骨气度,教人不能不信。
    碧电神君颔首道:“既然如此,我等各行其是,不必在此事上饶舌,老夫请问一句:衡山老猿来不来参与今日之会?”
    石轩中肃然道:“衡山猿长老数年前曾作神龙一现,但自后已无踪迹,石某不知他老人家到底来不来?”
    碧电神君摇头道:“可惜,可惜,老夫不必瞒你,五十年前老夫曾与他斗剑,他以秘传猿公剑法胜了老夫一招,老夫因想本门的飞霆十式尚有可乘之机,欲图雪此一招之耻,唯有施展五雷碧剑,是以五十年来,隐居天雷宫中,寸步不离。想不到今日之会,震动天下,但老猿却不来此,可惜……可惜……”
    石轩中这时才知道:敢情以前有这么一段往事,是以碧电神君才会五十年不入江湖。但正因此故,又可见得这碧电神君此生并无恶迹,堪与昆仑钟先生并列武林二隐。不过就今日情势来看,碧电神君既以“五雷碧剑”之绝艺对付自己,届时自己势必要尽出全力应付,不能有丝毫疏虞,这种拼斗,双方均以绝高功力相拚,胜败之机微妙异常,败的一方多半不能保存。如果自己存有怜惜之心,只怕血染当场,尸横就地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
    他估计清楚目下情势,不觉摇头轻叹一声,道:“神君的清名威望,石某一向甚为佩服敬仰。谁知今日必须与神君作生死之斗,殊令人感到遗憾!”
    厉魄西门渐狞声喝道:“石轩中你别假惺惺作态,莫非想神君放你上瑶台不成?”
    石轩中转头凝目瞧他一眼,微微一笑,如有所悟,手指一伸峰顶,道:“目下你也不管你师父的安危生死了么?”
    西门渐怔一下,厉声道:“家师如知道我是在对付你,定然甚为欢喜!”
    碧电神君道:“石轩中小心,老夫这就下令出手!”语意森冷,流露出杀机。
    石轩中明知终须一战,便不再多说,以免耽误时间。眼角方瞥见厉魄西门渐抽出白磷凿,但觉四面八方已传来金刃劈风之声。
    他的身手何等高强,那消转眼去看,青冥剑一招“八骏雄飞”,青虹绕身向四下暴射。
    那四个绿衣人和金、银二妪已经分为三组,此刻乃是由每组中分出一人出手猛攻。
    石轩中青虹一现,虽然把三人完全震退,但另外那三人迅即上前,合力发招。石轩中的一招“八骏雄飞”变化尚多,但见青光电掣中,又把第二批敌人震退。
    碧电神君见到石轩中武功这等高强,心头微凛,冷冷道:“西门渐你尚不出手,更待何时?”
    厉魄西门渐应了一声,手中白磷凿抡处,疾扑上前。
    石轩中使出师门“伏魔剑法”,剑光有如电掣雷奔,把轮番攻上的敌人逼开老远。就中只有一个厉魄西门渐的白磷凿强攻硬打,最具威力。
    七八招之后,碧电神君眼中微露喜色,猛可吸一口气,身形暴然涨大许多,跟着缓缓伸手去取那五把插在石上的绿焰剑最右的一柄。
    石轩中就是等那碧电神君发动“五雷碧剑”,他在百忙中仍然瞧见碧电神君突然伸手取剑的动作。当下潜运功力,想把那些围攻自己的对手逼退。
    谁知那四个绿衣人,金、银二妪和西门渐等七人忽地一齐分头猛攻。其中除了西门渐只是仗着天生神力,凶猛进扑之外,那六个人竟是一齐发出一招,各取一处部位,时间上互有先后,六件兵器居然形成了一式凌厉无比,毒辣已极的招数。
    石轩中虽是不怕,但应付之时可就感到十分棘手!疾忙施展最上乘剑法,以快打快,瞬息之间,青冥剑已向四方八面发出七八剑之多。
    这一下总算把对方攻势击破,白石上的碧电神君冷嘿一声,右手一扬,手中一枝绿焰剑脱手飞出,向石轩中射去。
    那绿焰剑一脱手,登时发出一阵震耳巨响,宛如迅雷忽发。
    威势之强,实是骇人听闻。
    石轩中疾然转身,青冥剑剑尖指着快要击到的绿焰剑。
    这一着连盘坐在白石上的碧电神君也大感讶异,想不出石轩中将如何应付这一剑。
    说时迟,那时快,石轩中仗着一双神目,看准了对方绿焰剑,一剑推出。
    这一剑居然以自己宝剑剑尖击中对方绿焰剑的剑尖,暴响一声过处,那柄绿焰剑竟然退飞数尺,然后坠地。不过石轩中自家也被震开三四步之远。
    在他四面的七人陡然又猛攻上去,石轩中运剑如风,瞬息之间,已把七人都逼出六尺以外。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了两件事:第一件是碧电神君的五雷碧剑,确实威力极大。若果适才的一剑不是施展出奇制胜之法,只怕总得吃一点亏。第二件是目下围攻他的七人,竟是只有一种作用,那就是牵制得他无暇驭剑护身出击。
    这一来碧电神君如果继续连发五雷碧剑的话,他势必因无法全力抵御,以致死伤于当场。
    这个念头如闪电般掠过他心头,使得这位绝代剑客也为之面色微变。要知,如果那碧电神君正式与他交手,其中毫无一点虚假取巧的话,他纵然落败身亡,也不会稍为皱一皱眉头。但目下情势分明极不公平,那碧电神君一方面以众多手下围攻自己,一方面乘隙暗算。这等打法,自己胜了也就无所谓,但输了的话,可就十分不值。是以他虽是身经百战,屡涉奇险,此时也不由得面色微变,脑筋迅转,找寻应付之方。
    那七人围攻之际,总是一齐出手,各取一处部位,这等打法虽然每个人都有极大破绽,但由于别人配合得好,石轩中已无暇伤敌。
    碧电神君冷嘿一声,突然又拔起一把绿焰剑。
    石轩中一看形势不妙,倏地清啸一声,青冥剑陡然射出森森寒芒,快如闪电般扫荡冲击。但听“呛呛”连响。那七人之中,倒有五人手中兵器被他青冥剑削断。
    石轩中自从出道以来,身经大小数百战,都未曾仗着青冥剑削断敌人兵刃,目下这一手的确出乎意料之外。他一招得手之后,左手已运集玄门罡气,打算劈倒几个,以免到时输得冤枉。
    碧电神君何等老练,就在他一剑削断五件兵器之时,挥手发出第二把绿焰剑。
    一溜绿光刚刚出手,登时发出雷霆迅击的震耳响声。
    石轩中头也不回,左手一掌横扫出去,同时人随剑走,疾地急旋回来。
    他的罡气无坚不摧,何等厉害。谁知一掌击去,居然阻不住那五雷碧剑的来势。幸好石轩中已及时旋回来,青冥剑一招“挑星摘月”,剑光疾起,挑在那柄绿焰剑上。
    碧电神君虽出手,但右手仍然遥遥作势,此时口中冷嘿一声,右手虚虚向外一推。
    那柄绿焰剑似乎仍然受他控制,突然增加无穷压力,向石轩中当胸搠入。
    石轩中虎目圆睁,奋起神威,大喝一声,青冥剑上运足十成功力,向上一挑。
    五雷碧剑虽凌厉无匹,但终被石轩中以盖世神功挑起两尺,“砰”的一声从石轩中头顶飞过,若然低一寸的话就碰到石轩中的头顶。
    那五个被削断兵器的人这刻已弃掉手中断截的兵器,另换新的,似是早已防备到兵器被削。
    就在石轩中力破碧电神君第二剑时,那七人一拥而上,又展开激烈凌厉的猛攻。
    石轩中暗念:自己在此处已被耽误了不少时候,若然形势不能改善,凭那碧电神君这一手五雷碧剑,当真可以教自己午时不能到达“瑶台”。
    他心中虽是寻思别事,但丝毫不曾影响到他的身手。
    但见青虹电掣,把那七个舍生忘死奋力进攻的武林好手,迫得只在六七尺之外。
    碧电神君主要的意思便是阻止石轩中往赴瑶台之会,是以“五雷碧剑”并不轻发。此刻他虽是拔起石上第三柄绿焰剑,却一味运功聚力,等候机会。
    石轩中又发了数招,深心之中微觉浮躁。只因身外这七人虽然无法赢得自己,可是由于一旁有个碧电神君虎视眈眈,以致自己也无法发动全力把他们收拾掉,而且因为他们的打法甚是奇特有效,把他牵制得不能摄心定虑施展驭剑神功!
    正在不可开交之际,峭壁边缘突然出现两个人头,跟着就现出全身。
    石轩中在百忙之中一眼瞥去,已瞧得出这两人:其一是大内高手胡俯,一个是独臂野豺吕声。
    这两人分明是仗着轻功不弱,设法从峭壁间找到落脚之处,换力纵上来。
    他们都一样是使用狼牙捧,是以不知底蕴之人,还以为他们是同门师兄弟。
    碧电神君冷哼一声,左手摸出天雷宫独门暗器绿焰钻及碧蝶针。
    那大内高手胡俯叫道:“石大侠,令郎及上官兰姑娘俱已无恙,系被尊夫人及史思温观主救回。目下因相距遥远,已决定不赶来瑶池!”
    石轩中听到这个消息,精神大振,剑光陡然大盛,呛呛呛数声响处,已削断了三个人的兵器。
    就在他大展神威之际,陡然碧光连闪,跟着听到碧电神君冷冷喝道:“下去!”
    那胡俯和独臂野豺吕声两人齐齐惨哼一声,身上都中了两枚绿光荧荧的暗器。
    这两人身躯摇摇摆摆,已站不稳。厉魄西门渐相距最近,蓦地隔空一拳击去。
    只见那两人一齐应拳翻出峭壁之外。石轩中怒不可遏,反而不出声责骂,只冷笑连声,纵到峭壁边缘,俯首向下面望去。
    胡俯、吕声两人身上已中了碧电神君独门暗器,根本就活不成,再吃西门渐拳力一冲,翻跌落去,哪里还能提气轻身?一下子摔在地面上,都僵卧不动。下面许多人都急急过来查看,有人振吭大叫道:“这两位都气绝毙命啦!”
    石轩中平生从未这等愤怒仇恨过任何人,此时但觉身后这一干人完全都是死有余辜之辈,尤其是那碧电神君居然一声不响就发出暗器偷袭,这等行为实在卑鄙得令人痛恨!
    他怒极反笑,突然回转身,凝望着碧电神君,缓缓道:“你们手段好毒,石某再也不能稍存怜惜之念!”
    碧电神君也不回答,左手一挥,那七个人立时蓄势欲发。石轩中嗔目叱道:“你们以众击寡,手段卑鄙毒辣,可怪不得石某也用手段对付你们!”
    叱声中厉魄西门渐狂吼一声,挥凿猛扑上来。石轩中左手迅快无伦地摸一摸嘴巴,只见他嘴唇上赫然出现一个金光灿然的哨子。
    碧电神君一眼瞥见,不由得大惊失色。那四个绿衣人之中,倒有三个骇得转身就逃。
    西门渐还不晓得,凌厉进扑。石轩中左掌发出罡气,登时把他震退五六步远。跟着暗运真力,吹动那枚金哨子。
    那枚金哨子一点声音也没有,然而西门渐却立刻就有反应,只见他蓦地抛掉手中白磷凿,双手掩腹惨哼一声,就滚倒地上。
    那三个转身奔逃的绿衣人也同是仆倒地上,哼声不止。只剩下一个绿衣人及金、银二嬷安然无事。
    石轩中想不到一下弄倒了四人,仰天长笑一声,收起金哨子,挺剑向碧电神君缓缓逼近去。
    那金、银两嬷和唯一的绿衣人一齐出手奋勇拦阻。石轩中手下更不留情,左手一招“横扫六合”,玄门罡气发出锐厉啸声猛扫过去,金嬷首当其冲,惨哼一声,身躯离地飞起,竟飞出峭壁之外,掉了下去。
    石轩中左掌劈出时,右手长剑一招“鼎湖龙飞”青虹暴射出去,那绿衣人封架时,兵器尽折,当时吃那青森森的剑光射中,仰仆开寻丈以外,登时了账。
    剩下银嬷一人,一见情形不妙,心中震骇已极,连忙收拐欲逃时,石轩中满腔杀机,嗔目大叱一声,青虹掣电般圈来,把这老妪扫开丈余远,拐、剑俱断,也立时身死。
    碧电神君眼看石轩中这等神威凛凛,武功盖世,不由得也暗暗凛骇。
    石轩中缓步上前,碧电神君冷嘿一声,手中绿焰剑电射出去,势若雷霆,光是这等声势,就足以教人心乱神摇,耳鸣目眩。
    石轩中蕴聚全身功力,疾然一剑击去,但见青虹暴现,迎住那道绿龙似的剑光,硬碰上去。
    两剑相触,发出一阵龙吟虎啸的金铁交鸣声。石轩中连人带剑退了五尺。但对方那柄绿焰剑竟已折为两截,跌落地上。
    石轩中冷冷道:“你也接我一剑看看?”只见他倏然身剑合一,化作一道青森森的长虹,电射而去。
    碧电神君名列武林二隐之内,自是武功迥异俗流之辈,早在石轩中叱喝之际,看出他要驭剑反击,已拔起石下剩下的两剑。
    石轩中刚一身剑合一,化作青虹飞来,碧电神君也快逾闪电般腾身飞起,双手齐扬,手中双柄绿焰剑宛如两条蛟龙脱手射出。
    这一下雷霆之声震动四山,峭壁下的人群个个骇异仰视,却瞧不见一点迹象。
    石轩中全神驭剑,已与天地浑然一体,那五雷碧剑威势虽然震撼山河,但他却毫不动容。
    双方剑光一触,陡然又暴响一声,但见一道青虹,破空斜斜飞起,在那青虹之下,千万点绿光纷纷洒坠,极是壮观。
    碧电神君双剑出手之后,就势已拔出背上长剑,此时身形犹在空中,突然间感到体内真气大震一下,立时散开,已无法凝聚。
    石轩中驭剑升高寻丈,忽见碧电神君疾向地面降落,连忙改变方向冲泻过去。
    他剑光未到,一阵强劲无比的无形剑气已经涌到,碧电神君吃剑气卷着,惨哼一声,登时被那阵无形潜力撞得抛开丈许,方始坠地。
    石轩中收住剑势,定睛看时,只见碧电神君仰卧地上,口角流出鲜血。
    他一看而知,碧电神君乃因功力散失之际,被那阵剑气一撞,内脏完全震碎,情形正和天残、地缺两老怪一样,已经活不成了!
    他本是聪明绝顶之人,心念一转,已经明白对方乃因五雷碧剑被自己驭剑绞碎,其时他本身真气能与两剑相合,是以双剑一碎,他的真气也被震散。而适好此时又被无形剑气撞上!
    石轩中望一望天色,却见日正当中,竟然已届午时。
    石轩中虎躯一震,登时施开脚程,向那隐现云中的山峰驰去。
    早在石轩中尚未跃上峭壁,与长白山天雷宫碧电神君斗剑之前,那无名峰顶已经有许多人到达。
    无名峰高出群峰之上,在那峰顶之处,云雾缭绕,又因那峰顶乃是一片十亩大的平地,地面均被一层极浓厚的白云铺住,是以上到峰顶之人,根本瞧不见这峰顶平地的地面上是何情状。
    在那峰顶平地的中央,耸立一根石柱,大约有经丈之粗,高约三丈。柱上用极厚的木板铺钉成一座平台,方圆都有两丈余,因此从远处瞧看,生像是白云中长出一颗巨大的覃菌。
    台上边缘处站着一位白衣飘拂的美女,天光云影中,但觉此姝风华绝代,宛如天上仙子谪降在凡尘。
    最先到达的是太清真人、白灵官真人、金府真人、白云大师、铁心大师与及低一辈的勇力和尚、玄镜道人等七人。
    他们在接近峰顶之时,已陷入浓厚的白云中,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当时众人都万分小心,一步一步探索着向上走。且喜上山的道路延绵不断,也甚是平坦,而且进入密密的云层之中后,脚下均是石阶。是以他们拾级而上,倒也不十分困难。
    等到登上峰顶,陡然间发觉上半身已高出密密的白色云层,眼前但见一片茫茫云海,当中处一座覃形高台,其上站着一位白衣美女!这等景象当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但觉壮丽、奇诡兼而有之。
    他们都不敢轻易前进,因为大家早已听说峰顶有座瑶池,目下峰顶十亩大的平地均被白云铺住,看不见脚下,万一走动时跌入池中,岂不笑话
    台上的白衣美人,正是大雪山冰宫琼瑶公主,她那张绝美的脸庞上没有一丝微笑,当真是冷艳逼人。
    她淡淡道:“欢迎诸位驾临瑶台!”
    少林寺老方丈白云大师朗诵佛号,道:“此地形势奇绝险绝,公主找到这等地方,真不容易!”
    武当派掌门金府真人微笑道:“奇就奇在这层白云高只及胸,确是天地间一大奇景!”
    琼瑶公主冷冷道:“你们要不要上来?抑是都站在下面谈论就算数?”
    峨嵋掌门太清真人拂髯道:“那就得看公主的意思啦!我等第一次踏上此峰,怎知地势如何?自然不便随意乱闯!”
    琼瑶公主淡淡道:“此峰之上,有个面积甚大的瑶池,池水水性奇寒奇轻,鹅毛不浮。人如跌落池中,立即沉没至深处,被那奇寒之气压死。此池并曾放有毒药,屡加试验,证明只要有一点毒水溅到身上,不论有无衣服护体,也将立即溃烂,人也因而昏倒,因此可能昏跌池内!”
    她的话声微微一顿,目光如电般掠过众人面上,但见这些高手们个个流露出慎重的神色,便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此池到底有多大,我也不详悉;不过在这瑶台之下,那根石柱周围一丈之处,便是实地,你们只须纵到台下实地之上,然后就可跃上台来。”
    她说完之后,就默然不语。白灵官性情暴躁,厉声道:“喂,你约人家来比武,又在池中下毒,到底是什么意思?”
    琼瑶公主默立如同石像,并不理睬。太清真人缓缓道:“师弟不可动气,事至如今,只好设法克服。如果探出池边离那石柱相距太远,没有把握,切勿逞一时意气,以致失足池中!”
    白云大师颔首道:“太清道兄说得对!如若相距太远,老衲决不中计坚持要跃过去!”他这话不过是安慰一些别的人,免得他们等会过不去,感到没有面子而逞强妄试。
    当下由白云大师、铁心大师、金府真人、太清真人等四人散开缓缓向前走去,查探那天池的边缘。
    这四位望重武林的高手走得甚是小心,每一步踏下去,都先发出真力,试探地面是否是坚实平坦。
    他们虽是走得十分谨慎,但外表上仍然尽量保持从容之态。
    白灵官真人性情躁急率直,突然跃到太清真人身边,道:“师兄,让小弟先行探路。”
    太清真人心中一震,暗忖敌人既视此地为最后重地,可想而知其中埋伏之厉害,不同凡响。这位师弟心粗性急,如由他探路,定然容易罹难;可是目下当着众人面前,又不便驳回他的话,是以心中大感为难。
    白灵官不等掌门师兄说话,开步就向前面走去,太清真人方自皱眉,只见白灵官已利用手中亮银棍,试探地面而走。这等走法,自是比自己或任何人都要稳妥,这才化皱眉为微笑。
    白灵官有长棍试探地面,因此走起来比别人快得多,一直走到离那瑶台石柱尚有五丈六七尺之远,便突然感到已抵达那天池边缘。
    白灵官估计一下距离,暗忖:“如果琼瑶公主所说在石柱周围有一丈宽的实地,则相隔尚有四丈六七,这么远的距离,恐怕所有的人都没把握纵过去。”
    于是他又持棍沿着池岸向左边走去,大约走了三丈。渐渐靠近石柱那一边,再走了五六步,这时与那石柱相距只有五丈,除了石柱下面的一丈实地,则只有四丈之远,这一干人已可以跃过去。
    太清真人道:“师弟不须再往前走,你用亮银棍竖立在地上,以作记号。”
    白灵官高兴地大笑一声,把长棍插在地上,洋洋自得。太清真人、金府真人及白云大师、铁心大师等四人都向白灵官所站之处缓缓走去。
    太清真人相距最近,首先抵达。这位老道长更不多言,吸一口真气,振衣飞起,宛如孤鹤横空,飘渡过脚底白云,直向石柱那边急堕。展眼间已落在离石柱八尺左右的地方,双脚探入白云之内。
    大家都替他捏一把冷汗,生恐他这一脚踏落空,底下乃是池水,那时可就无法挽救。
    但太清真人终于安然稳定,并且试出石柱下果真突出一圈寻丈之宽的实地。
    铁心大师依着太清真人所走过的路线,走到白灵官身边。白灵官为了让开地方,便向后退,谁知后脚落时,却感到踏个空。
    铁心大师反应何等灵敏,倏然一手捞去,恰好抓住白灵官手臂。
    白灵官大吼道:“后面都是水。”
    铁心大师手上一运力,把白灵官整个人举了起来,沉声道:“道兄先瞧瞧脚上情形。”
    白灵官翘起退后踏空的左脚一看,鞋袜尽湿,已变一片紫黑之色。
    铁心大师面色一变,突然出右手骈指如戟,施展隔空点穴绝技,眨眼间已点了白灵官全身十二处大穴。
    他的手法迅快之极,而且极轻。白灵官因是玄门高手,深谙“穴道”秘学,是以知道铁心大师乃是施展少林秘传手法为自己封闭住全身经脉,以免毒气攻心;不然的话,当真不晓得铁心大师适才已出手替他封闭穴道。
    白云大师和金府真人齐齐拂袖纵起,凌空飞落铁心大师身侧。
    金府真人首先问道:“道兄踏在水中时,可有什么感觉?”
    白灵官道:“只觉得一阵彻骨奇寒,此外别无异状——”
    金府真人眉头一皱,不再说话。白云大师忖思一下,道:“铁心师弟可陪白道兄退下此峰,从速设法治疗,希望能保全这条左腿!”
    白灵官一听白云大师的话,已经明白这条左腿多半难以保存,不由得心肺欲炸,厉声大喝道:“妖女既敢邀约天下高手到此,却设下这等下流陷阱,可惜贫道今日中计,不然的话,哼!哼!”
    瑶台上的白衣美人一直看着下面这些人的举动,面上毫无一点表情。这时突然将眼睛移开,眺望着远方,生似是想起件什么心事,对于白灵官的恶言,不理不睬。
    金府真人凝望她一阵,自个儿摇摇头,道:“此女心胸大异常人,深不可测。”
    白云大师接口道:“我佛慈悲,今日之会,看起来不是群雄尽皆横尸此地,就是此女孽满之时,以此女气质之高华,寰宇罕见,实在可惜。”
    铁心大师双手抄起白灵官,向那边纵去,然后偕同玄镜道人一齐离开峰顶。白云大师所以要铁心大师也偕去之故,一则铁心大师是少林寺达摩院首座,精通各种跌打刀伤及医术,二则诚恐白灵官已经中毒甚深,不能行动而为对方手下所乘。
    勇力和尚跃过来,白云大师命他拔下亮银棍,在附近探测一下地面形势。不一会,勇力和尚又查出原来此地池水并非规则地环绕那中心石柱,白灵官真人适才乃是误打误撞沿着池边走入一条小径,宽只一尺,两边均是池水。不过在外面那边的池水只有七八尺宽,再过去一直到峰顶边缘,均是实地。因此这条小径等于一道短堤叉入池中。
    勇力和尚在小径尽头处插上亮银棍,那儿离中心石柱实地只有三丈五尺。然后又用禅杖在小径开头处插上,以作记认。
    瑶台上面的琼瑶公主,时而远眺四山,时而俯视他们的举动,一直默然不语。
    白雪大师、金府真人、勇力和尚三人相继纵到瑶台下面,与太清真人会合。
    众人头上的瑶台靠近石柱之处忽然有一块被揭开,露出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口。
    下面几个人谦逊一番,这才由白云大师首先涌身纵起,直向三丈高的洞口飞升。金府真人,太清真人和勇力和尚相继飞身纵上。
    那瑶台上面面积不小,乃是圆形,四周都摆有蒲团,琼瑶公主见他们上来,便轻抬玉手,把这四位正派中高手让到西面的蒲团上坐下。
    琼瑶公主仍然走回靠近峰顶来路的一面,并不开口与众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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