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令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二章迷心诀玉女不认郎
    青阳老道长呛的一声,已掣出背上另一柄松纹古剑,左手大袖一挥,呼地发出一股凌厉已极的内家真力,封住头顶。
    这位名震武林的老道长如此紧张应付,倒把谢文奇和徐若花两人骇了一大跳。
    那人见青阳老道长撒出长剑,倏地横飘丈许,轻如落叶般落在地上。
    青阳老道长缓步上前,朗朗道:“贫道风闻昔年纵横天下的九大恶人新近均已再度出现,并且群集华山,似乎有所图谋,今日亲眼得见阁下,足证传言不讹。”
    那人站在地上,比常人矮上半截,这时怪眼一眨,道:“我听说峨嵋牛鼻子颇有两手,目下看了你刚才那两记紫府飞符神功,果然有点门道。你老远跑到华山来,大概是应邀护炉炼剑了,是也不是?”
    青阳老道长一捋长髯,颔首道:“贫道不必相瞒,确实为此而来。”
    他们对答至此,徐若花及谢文奇都听明白这个矮子原来乃是九大恶人之一,无怪青阳老道长这等戒惧小心。
    却听对方又道:“看你的样子,大概是玉阳牛鼻子的小师弟青阳道人了?我是矮猿王沈田,大约你从外形上也认得出来,不要多说。我只想问一问你,你那老牛鼻子师兄死后,听说他所擅长的紫府飞符神功已经失传,百年以内.定然无人练得成功,怎的你居然在百年限内又练成了?”
    徐若花和谢文奇听了这话,如坠五里雾中。都感到那矮猿王沈田的话问得太过奇突。
    只因那紫府飞符神功既然是峨嵋派的秘传心法,则青阳老道长这一门功夫,自然不是奇怪之事。
    偏偏那沈田会因而大惊小怪,并且又说出百年以内无人能够练成的话。
    而这话又是昔年峨嵋掌门玉阳真人亲口所说的。这一来不免使得这两个年轻人感到大大迷惑不解。
    青阳老道长微微一晒,道:“先师兄昔年坐化之际,虽然有此感慨忧时之语,但天下之事,只要有心不避艰苦险阻全力以赴,却未必不能扭转乾坤,沈老施主何须惊讶若是?”
    矮猿王沈田面上掠过迷惘之色,虽是一闪即逝,却也足见此事在他心中勾起无限疑惑。
    青阳老道长突然问道:“与老施主齐名的其余八位可都到达华山了么?”
    矮猿王沈田道:“你不要慌,九大高手目下只剩七位,阴阳二童项家兄弟已经逝世。除了这两位已死的不算。其余的人是全部到齐。”
    青阳老道长道:“你们七人再加上七步追魂董元任,声势果是浩大难当,不过使贫道百思不解的,就是华山道友们这次炼剑,难道对诸位关系如此重大?莫非此剑一旦炼成,诸位都不能抵挡么?”
    矮猿王沈田仰天冷笑道:“笑话,区区一把剑就奈何得我们兄弟么?不过天机不能泄露,你们等着瞧好了。倒是你背上另一柄朱红色的长剑形式奇古,看来颇具威力,那是什么宝剑?”
    青阳老道长道:“此剑乃我玄门降魔无上利器,名日屠龙,大概老施主也听过此剑之名吧!“
    矮猿王沈田面上露出讶色,道:“哦,那是屠龙剑么?你可有屠龙剑诀?”
    青阳老道长也为之一怔,道:“难道那剑诀在你们手中么?”
    矮猿王沈田怪眼连眨,突然间长啸一声,转头就跑,他的身法奇快绝伦,转瞬间已失踪迹。
    青阳老道长倒被他这种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但迅即已想到其他的事,连忙着徐若花、谢文奇一同驰往白云山庄。
    那白云山庄占地甚大,庄内饶有园林亭谢之胜。
    他们三人走人庄内,绕穿过不少树木亭阁,最后走到一座宽大的院落之内。
    院内当中建造了一幢花岗石的屋子,后面有个大烟囱,此时冒出阵阵火烟。在屋子左边搭有一个高约丈半的宽广木架,架上堆着小山也似的煤。架边有具铁制滑管,伸到石屋一个洞口内,木架上的煤块就是从滑管输人屋内火炉之中。
    这座院子的气温显然比他处高得多,那幢石屋只有一个门户,从这道门户进去,还得经过两道门户,方能到达炼剑的密室,巨大的火炉则在密室之后。屋内特别装设有透风设备,是以身怀武功之士,倒也还可以抵御这等高热。
    院落四周都有庄中庄汉放哨守望,他们已奉严命不得出手阻敌,只许通风报信。任得敌人侵人院中,由于炼剑之所四壁均是极厚的石墙,敌人决无法下手,必须由门口进去。于是门内守候的高手就可以群起应战。
    这等布置完全是守御之势,假使敌人侵人院落之后,误以为屋内火炉必须外面木架上的煤供给人力,因此下手截断的话,敌人为了等候反应,势必在外面等待屋中之人出来设添煤块。
    其实这一来却反而中了华山派的计谋,只因他们在屋内的地下室中,已堆积满足够的煤块,外面的输煤架平时固然有用,但必要时却可以弃而不要。而这一来对方却正好中了他们所希望的拖延时间的计策。
    青阳老道长和徐、谢两人步人石室之内,但见这第一进屋子甚是宽广,只有十余只木椅和茶几,此外别无他物。
    第二道门户开在左边角落处,第三道门户则开在第二进屋内左边角落里,这样可以避免让敌人笔直冲人。
    这时在第一进屋内有好几个人在座,一是华山派掌门人金莲神尼,在她身后有两名中年女尼肃然侍立,身上都背着长剑。
    在她左边坐着一位胖大僧人,面色红润得有如婴儿,那僧人身后有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扶住一根粗如鸭卵的禅杖。
    在金莲神尼右边有一个中年秀士,身穿淡青色长衫,左手捧着一卷旧书,腰间却插着一支铁笛。
    再过去坐着的是个衣衫褴楼的乞丐,怀中抱着一个巨大的半红色葫芦,在那葫芦口有条钢链系住缠到腕上,似是生怕睡觉中被人偷走,所以用钢链缚紧。
    这个乞丐年纪甚轻,大约不到三十岁,身上衣服虽是千补百缀,但十分干净,面目也相当韶秀,可惜长得一个酒糟鼻子。
    乞丐过去就是白云庄庄主葛澄之,再过去就是龙女白菊霜。
    青阳老道长一进来,大家都起身迎接。
    老道长眼光一扫,认出在坐的几个江湖奇士的来历,便捋髯笑道:“贫道听说少林寺雪杖大师驾到,连忙赶来相见,却想不到同时幸晤几位风尘异侠。贫道慕名已久,今日却是第一次见面……”
    金莲神尼接口道:“既然老仙长和这几位道友乃是初见,贫尼就替大家介绍一下。这一位是书痴仲泽卿,这是醉乞纪淦,都是现今江湖上威名显赫的风尘奇士,敝派此次炼剑,惊动诸位驾临,虽是心中不安,但却可望厥功告成。”
    青阳老道长与那书痴仲泽卿及醉乞纪淦客气了几句之后,就在金莲老尼左边与少林雪杖禅师并肩落座。
    这位老道长霜眉轻轻一皱,道:“贫道适才路上碰见九大恶人之一的矮猿王沈田,从他口中得知此次虎视贵派练剑的敌人,声势极为浩大,计有九大恶人中的七个,即是除去阴阳二重项氏兄弟二人。据说这两老魔均已孽满去世。此外,还有七步追魂董元任,此人武功极强,不在九大恶人之下。”
    金莲神尼道:“敝派此次练剑,想不到招来如许强敌,这九大恶人均非寻常魔头可望其项背,倒不知是因为何故以致这些隐遁多年的老恶人尽皆重行出世……”
    龙女白菊霜冷笑一声,道:“这批恶孽满身的恶人魔头大概是恶贯满盈,又复蠢蠢思动。再者他们此次出世,必须设法树立威名,倾震天下,加上与我昔年私怨,所以趁本派练剑之际,一齐倾巢来犯,这批恶人虽然不是庸手,但也没什么了不起,稍为可虑的,倒是一些后辈门人,恐遭池鱼之殃而已。”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不便开口。金莲神尼微笑道:“贫尼可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们如果单打独斗,在座诸位谁都可以出手应付。但如果他们仗着人多势众,事情就大不相同了。”
    蓦澄之接口道:“掌门人说得不错,假使他们不要脸来个群殴,门人弟子们倒是可虑得很。”
    众人商议了一会,决定集中力量在这座院落之中,那些门人弟子也尽量调集此处,好在地方宽敞,尽可容纳得下。那一干魔头想冲过这三道门户,凭在座诸人奋力抵拒,相信还可以阻得住。
    谈完了正事,醉乞纪淦说了声对不起,便拨开葫芦塞,在嘴上咕嘟咕嘟地大口喝酒,登时全室之中酒香四溢。
    室中气氛似是松懈下来,青阳老道长解下那柄屠龙剑给大家参观,并且说出韦千里当时奇怪的行为。
    龙女白菊霜细细看过那屠龙剑之后,她乃是剑术高手,是以已发觉此剑有点特别,剑身锋刃硬中带软,是以使用之际,必须另有妙着。
    她心中恍然大悟,道:“道长不悉此中前因后果,故此对那韦千里的行为甚表惊讶。关于韦千里以往之事,不必多说。但目前他突然潜入此庄,被师姐及我追上,由我与他动手,其时他一直不敢取剑,最后身遭剑伤,狼狈遁走。目下我才明白他不拔剑之故,敢情是此剑他不会使用。这也说明了他为何一见若花和文奇就急急逃走之故。”
    青阳老道长哦了一声,心中却仍然大感疑惑,只因那韦千里昔日在孤岛上赶走九大恶人之中的冯八公及耿九公两人,不但救了金刀太岁钟旭,也救了徐氏双侠及孤云道人。如此说来,他于徐若花有救命之恩,龙女白菊霜又为何向他动手?不过目下却似乎不便细加追问,只好含含糊糊支吾过去。
    到了傍晚时分,众人吃过晚膳,都各自散开,有的练功,有的出外散步。
    青阳老道长自己在庄中幽静之处散步,忽然碰见了徐若花和她哥哥徐安国正在喁喁密谈。老道长正想避开,那双兄妹却已上来行礼。
    徐若花道:“老前辈如果不见怪的话,晚辈有个疑问想向您老请教。”
    青阳老道长拂髯笑道:“你随意问吧,不妨事的。”
    徐若花道:“就是关于贵派的紫府飞符神功一事,晚辈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一点头绪。”
    青阳老道长笑道:“你当然想不出头绪,但贫道一说你就会明白啦,昔年我掌门师兄玉阳子在世之时,那九大恶人其中有长蛇阮伦以及胖龙厉七公曾经被敝派的紫府飞符神功所创,其时固然一方面由于那两个恶人功夫尚未达到后来那等精纯之境,一方面敝派这门功夫委实有独到的神处。自此之后,九大恶人对敝派严加忌惮,也对敝师兄一言一动十分注意。
    当时他们尚未碰上那位誉满乾坤的前辈高人三危老樵金莫邪,仅仅在先师兄手中吃过亏,大概他们认为武林之中,只有先师兄能克制他们。不久先师兄功行圆满,坐化之际,曾经因为本门的紫府飞符神功尚未有人传承衣钵,而这种神功非具有绝世天资才能炼成,所以他当时慨叹说可能在百年以内,这一门神功将成绝响。其实贫道虽然不到三十岁,但天资禀赋如何,先师兄自然十分了解,虽然认为贫道可以传承本门全部剑术,可是说到紫府飞符神功,却万万修炼不成。先师兄这句话不知如何传人九大恶人耳中,此所以他早先十分诧异地向贫道问起此事。”
    徐若花倒底是年纪小,不大会讲究礼数过节,冲口道:“这样说来,难道是玉阳老仙长看走眼了吗?”
    徐安国忙忙叫声妹妹,跟着便要向青阳老道长道歉。
    老道人微笑道:“不要紧,她正好问中要点。先师兄慧眼通神,怎会走眼,可是由于他坐化之前一句慨叹之言,竟使得贫道上面两位师兄心中万分不安,此后日日商议此事,认为总得设法子使这门神功显现于世上,才不负先师兄的殷切期望。经过多日商议,两位师兄居然决定以他们本身武功,注人贫道身上,使贫道可免去数十年苦功而得以立刻修练紫府飞符神功。
    贫道虽是竭力反对,却拗不过两位师兄。终于经过三百日闭关之后,贫道果然功力大增,成为当时年轻一辈中较为突出的人物,也得而修练那紫府飞符神功。可是外间却没有人晓得,贫道两位师兄自此之后,便变回常人一般。
    他们在十余年前也相继坐化,贫道直到那时尚未把本门无上神功练成,心中之痛苦,当真不是言语所能形容,老实告诉你们,贫道直到一年以前为止,不知多少次想自杀而死,为的是神功未成,不但万分惭愧,同时活着也毫无趣味……”
    他嘎然住口,自个儿陷入沉思之中。
    徐若花大大透口气,道:“幸而老道长终于练成神功,不然的话,你老那么好的人,竟然因羞愧而自杀,令人多么难过啊……”
    青阳老道长竟被她这几句赤裸裸的蕴含真挚感情的话感动,笑道:“承你关心,贫道老怀甚感欣慰。现在可否说说你们经历,孤云虽然没有对贫道说什么,但从他口气之中,似乎大家都对韦千里十分敬佩,为何令师等人却对他一点都不客气呢?”
    徐安国这回立刻接口,把韦千里和徐若花要好之事说出,又说起韦千里劫走董元任的续弦夫人,见面时还反眼如何不识的事情说出来。
    青阳老道长深思一阵,道:“以贫道初步推测,韦千里必定另有深意,后来才会对若花姑娘这等无礼,刚才贫道看他相貌,却是个忠厚少年,相貌极佳。尤其那对眸子显示出是个天生情种子。莫说曾经和若花姑娘有过一段感情,就算是普通的人。他也不忍伤人之心,所以贫道感到此事内中必有古怪,若花姑娘记住贫道的话,那就是下一回相见的话,千万要忍耐一点,让他有个解释的机会。我们身为侠义中人,自应有这等气量和宽恕精神。”
    徐氏兄妹唯唯受教,当下和青阳老道长又聊了一会,得知峨嵋派的无上神功若果练到上乘境界,便与玄门太乙气功无殊,威力强绝。
    不过在火候未深之际,便远不如太乙气功的神奇奥妙,此所以目前青阳老道人用以对付九大恶人的话,护身有余,但制敌却略嫌未足。不然的话,凭那青阳老道长一个人,就足可以护法有余了。
    徐若花芳心此时尽被韦千里英俊的面影所盘据,自个儿走出庄外。庄右数里之地,便有数十户人家,再过去便是幽谷森秀,风景甚佳之处。
    她信步而走,心中一片迷惘,竟没有发觉背后有个人悄悄跟着。
    转人幽谷之内,她在一道流泉前面停住脚步,俯视着清澈的流水,更加感到怅惆幽怨。
    后面那人这时也悄悄走了进来,先是在远处站了好久,见她依然凝仁不动,便缓缓走过来,一会儿就走到她身后。
    徐若花在迷惘中耳目都失去平日灵警,一点也不晓得身后有个人就站在三尺以内。
    那人缓慢地伸出右手,骈指如戟,向她背上的大穴点去。
    他的手指快要点中她背上大穴之时,忽然停住不动。徐若花毫无感觉,仍然沉缅在哀怨的怀想之中。
    那人缩回右手,忽又向前伸去,这一次速度较快,似乎决心要点住她的穴道。
    却见那两只运足真力的手指到达她背上穴道之时,蓦地化点戮为轻拍之势,手掌落在她的香肩之上。
    徐若花大吃一惊,回头疾看,立时嗔道:“谢师兄你干什么?把我骇一跳。”
    那人敢情是华山派的新辈好手谢文奇,他嗫嚅一下,道:“对不起,我把师妹你骇着啦,但你看这是什么地方?目下邪派老魔头们都潜伏本山,伺机而动,若是突然出现,师妹岂不吃亏?“
    徐若花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要知她沉缅在幻境之中,刚刚是欢畅快乐之时,突然被他惊醒,回到她害怕的现实之中,不由得气恼起来。
    谢文奇眼中闪动着烦恼的光芒,但语气仍然十分温柔,道:“师妹,跟我回去吧!”
    她心烦地顿脚道:“你让我自己清静一下行不行?“谢文奇自尊心大受伤害,脸色变来变去,但他终于忍住火气,叹了一声,道:“好吧,我先回去让你清静……”
    他转身举步向谷口走去,这一回走得相当快,可见得这个自尊心极强的少侠虽然嘴上没有说出气愤之言,但行动上仍然抑制不住。
    徐着花明知谢文奇最忍受不住的是知道她在想念韦千里,这时忽然觉得这样对待从小对自己极好的师兄,实在太过令他伤心难过,于是内心泛起一阵歉意,举目但见谢文奇已到了谷口,忍不住叫道:“谢师兄……谢师兄……”
    谢文奇霍地停步转身,道:“师妹你叫我么?”他的眼中闪动着喜悦期望的光芒。
    徐若花听见自己内心中的叹息,因为她当真感到无法去爱这位师兄。韦千里已占据了她整个芳心,所以她容纳不下别个男人的影子。
    因此她歉疚之意又淡下去,道:“没什么,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就来。”
    谢文奇也不再说,但面上流露出一种动人心弦的深沉悲哀。
    他点点头,道:“师妹你可得小心,快点回家。”于是转身出了谷口。
    谢文奇走了之后,幽谷之中一片静寂,她落寞地越过流泉,在谷中的草地上珊珊闲步。
    忽然她听到谷口传来一阵低微的脚步声,她蓦地警惕起来,心中的愁情怨绪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暗暗忖道:“假如是谢师兄回转来,他一定是有话跟我说,所以在谷口就会出声,若果不是谢师兄而是本门其他他的人,或者是本门师长的朋友,见到我独自在此,也一定会出声相问。况且谢师兄刚刚出谷,如果是本门的人或朋友,一定会碰上谢师兄,那样进谷之时,更不会不知是我在此,定然先打个招呼……”
    推想到这里,突然感到恐怖起来,身上冒出许多冷汗。
    她继续思忖道:“因此,这人进谷之后,静默无声地窥伺着我,无疑是本门对头无疑,假使我落在那些魔头手中……”
    她又沁出不少冷汗,要知她本来在江湖上颇有名气,武功已得华山派真传,实在不弱。
    因此她一直不是个胆小怕事的弱质女郎。
    可是她自从见识过九大恶人的武功之后,方知道这些老魔头竟能得享大名,实在并非侥幸得来。以自己目下的一身武功,与这些老魔头相比,委实相差甚远。是以如是此人乃是九大恶人之一,今日势必难逃大劫。话说回来,她对于死之一字倒不害怕,怕只怕被那于老魔头擒住,不但本身可能受辱,而且对方更可以将自己挟为人质,威胁师尊长辈。
    这么一来她可就深感自己独自离庄之举十分孟浪,也十分后悔适才没有与谢文奇一道回去。
    她念头转了许多,其实却不过是刹那间的事,无论如何,她都得转过头去面对现实。
    于是她徐徐转身,面上尽力保持冷静的神色,目光到处,蓦地一愣,芳心之中涌起惊和喜两种情绪交相激荡。
    那个走人谷内之人,却是个衣装朴素,文质彬彬的美少年。这个人不消说就是徐若花又痛恨,又想见的韦千里。
    韦千里踌躇地望着她,他一定要看准她的神色,才能决定自己该说话抑或赶紧走开。在他来说,这一回居然敢入谷现身,已经是勇敢无比之举。
    在他眼中的徐若花,似乎比昔日分别时更加艳丽动人。他万分愿意跪在她脚底下,请她垂怜顾盼,并且宽恕他一切过失,假如有的话。
    可是他又怕这样做,除了换来羞辱之外,别无好处,因此他不敢这样做。
    徐若花心中波涛起伏,自己也说不出是怎么回事。最后心中稍为平静下来,便暗暗决定只要韦千里过来先向她谦卑地说话,她就饶恕了他的过错,平心静气地谈一谈他为何逾期不来华山,那一天又为何带着董元任的续弦夫人王若兰走过而对她反眼如同不识?
    不过她也深知韦千里怯懦的天性,所以等待了一阵之后,便又改变了主意,决定只要他向自己先开口说话就行了,不管他的口气谦卑与否。
    这两个互相恋慕的年轻人虽然心中都想和对方和解,言归于好。可是他们却没有这种看透对方心意的慧眼,以致无法消除这层无形的隔膜。
    韦千里心中频频叹气,老是想投身在她脚下,请她再和自己相好,像从前一样。然而,他所能做的,只是站在那儿,像一段木头似的。
    两人僵了许久,徐若花心情渐渐转变,她突然想到那一次他对自己视若路人,情形有点和现在相类。因此,她为何要给他机会。
    韦千里却发觉她神色越来越不对,因此更加不敢开口。
    终于徐若花顿脚骂道:“讨厌死了,站在那里干什么?”
    韦千里听到讨厌两字,脑中轰的一声,心里泛涌起无穷自怜自卑的悲哀,暗暗忖道:
    “我早知道你讨厌我,所以才唆使你师父和龙女白菊霜拿剑动手,把我杀死,免得你老是感到讨厌,也免得你和你的师兄相好……”
    他觉得自己的心在哭泣,他又悲哀地想道:“我原是个卑微下贱的人,断然配不上你这位名门侠女。可是你既然以前和我不错,今日何须这样对付我?我原是很识趣的人,你只要告诉我一声,我就会自动走开,躲到天涯海角去,永远不会再见到你。”
    徐若花见他像一根木头一般,不但不会开口解释,竟连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心中更加愤恨,觉得自己当真一文钱也不值,经过他那种侮辱之后,刚才还想和他和好,投身在他怀抱之中,这等想法,真比娼妓还要不如。
    她不禁又顿脚骂道:“我讨厌你,听见没有。你赖在那里干什么?难道以为我不敢和你以死相拼吗?”
    她反臂探剑,锵一声掣剑出鞘。
    韦千里见她居然要拿剑杀自己,可见得对自己多么鄙视讨厌。
    他咬牙忍住满腔自怜自卑的悲哀,转身疾然奔出谷去,立时消失不见。
    徐若花愤怒地瞪住谷口,过了一阵,手中长剑突然跌落地上,她也用双手捂住面庞抽噎起来。
    抽噎了几声,就忍不住柔肠寸断的哀伤,声音越哭越大,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哭了一会,突然有人塞了一条汗巾在她双手之间,道:“小姑娘你这样哭下去,眼泪马上就流干啦,快揩一揩泪水……”
    徐若花心头一震,不觉停住哭声,移开双手向前面望去。
    只见眼前站着一人,身躯又肥又矮,头如笆斗,十分巨大,最惹人注目的是那颗秃得发光的大脑袋,再配上他满脸肥肉,狮子鼻、厚嘴唇,神色显得滑稽突出,惹人发笑。
    这个秃肥老人光着两只肥肥白白的膀子,底下穿着一双草鞋,这一身打扮,当真称得上不伦不类四个字。
    不过他有两点出奇之处,就是他面部双手双脚露风的肌肉都白晰如玉。第二是他那对特长的丹凤眼老是半眯半睁的神气,眼中却射出两道特别锋锐的光芒。比之其他内家高手眼中的神光,却又似乎有点不同。
    徐若花双手中的汗巾飘坠地上,吃吃道:“你……你是谁?”
    那又秃又肥的老头子咧嘴一笑,神情甚为滑稽,道:“小姑娘你的师父要打屁股,连我老人家的名字样子也没有告诉你么?”
    徐若花用衣袖拭拭玉面上的泪痕,迷惑地道:“对不起,我没有听说过。”
    那老头子弯腰拾起那条汗巾,塞回腰间。他的脑袋巨大秃亮,一落一起之间,真使人想摸它一下。
    他挺直身躯后,咂舔一下嘴唇,道:“你再瞧瞧我的样子,一定认得出来。”
    徐若花果真定睛向他凝视,忽然发觉他的目光越来越亮,转而宛如变成两盏光线强烈的火灯。这时她的神情已变得十分迷惘。
    那秃老头笑一声,显出十分快活的样子,道:“小姑娘舞一回剑让我老秃瞧瞧。”
    徐若花毫不违拗,拾起长剑,便施展华山嫡传剑法,舞将起来。
    那秃老头十分用心地注视着她出手每一招,不时点头自语道:“不得了,这一招当真奇妙绝伦,比起以前原来的招式又加增了不少威力……”
    或者凝眸寻思,口中喃喃道:“糟糕,这一招如果功力十足的人施展,一时再想不出应付之法。”
    不一会,徐若花已施展了大半套剑法。谷外突然一人现身驰来,身法迅急绝伦,转眼间已纵落那徐若花身边。
    那秃老头似乎被这人迅快身法镇住,忽然避开数丈,看了来人一眼之后,突然呵呵笑道:“小伙子又来找骂了,是不?”
    那人正是早先被徐若花骂跑的韦千里,他恶狠狠地瞪着那秃老头,道:“老秃你用什么邪法把她的心神迷住的?”
    秃老头眉头一皱,道:“小伙子你可知道我老秃是谁?”
    韦千里应声道:“谁不知道,你是九大恶人之一的南极秃神康宇。”
    秃老人点头道:“对啦,那么你应该晓得我老秃擅长迷心神诀,那可不是邪法。”
    韦千里虽是从别的恶人口中得知这个南极秃神康宇的声名,却实在不晓得他擅长什么玩艺。这时却又不便显出自己的见闻寡陋,念头一转,冷冷晒道:“迷心神诀有什么了不起,谁说不是邪法!”
    南极秃神康宁面上肥肉乱颤,气呼呼地道:“不可以这样胡说,我老秃一生光明磊落,从来不仗这迷心神诀占别人便宜。你年纪轻轻,大概还不晓得老秃迷心神诀的厉害……”
    他突然转眼望着徐若花,叫道:“喂,喂,小姑娘停下来,对了,先站在那边听我们说话。”
    韦千里狠狠道:“我不管你什么迷心神诀,快把这邪法解开,不然我决不与你干休。”
    南极秃神康宇发怒道:“你这小孩子一点都不懂得尊贤敬老,你师父该打屁股一百板,小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韦千里傲然道:“我就是韦千里,你大概从双首人蛇毕相他们口中听过我的名字!”
    南极秃神康宇先是诧讶地瞧着他,然后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满身肥肉颤动,好像十分快活。
    韦千里等他笑声略停,问道:“你笑什么?”
    康宇摸一摸油光发亮的秃脑袋,又打个哈哈,道:“小孩子喜欢弄些玄虚,韦千里名气一大,居然有不少人假冒他的名头。这次我老秃头南边来,一路上已听说过有几个韦千里,而我也亲眼见过一个韦千里被其他普通的武林人揍个半死,哈……哈……”
    韦千里听了心中颇为受用,暗忖自己现下在江湖上一定名声甚大,不然怎会有许多人假冒?目下也不须和他争辩,只要一动手,他就明白自己是不是真的韦千里了。他想着,登时雄心勃勃,豪气干云起来。
    南极秃神康宇自得其乐地笑了一会,才指指自己鼻子道:“小孩子你瞧瞧我,看我和常人有什么不同之处……”
    韦千里睁眼凝望,但觉他双目之内神光特亮,此外并无可异之处,他看了一会,迷惑地道:“你的内功大概特别好,所以眼中神光充足……”
    南极秃神康字大概是出道以来第一次施展迷心神诀失败,因此惊讶得一味发怔。
    韦千里一点也不晓得自己在无意之中历了一次大劫,见他发怔的样子甚是滑稽,若然不是因徐若花尚在迷惘之中,当真要大笑出声。
    南极秃神康宇定一定神,叫道:“你这小孩子有点门道,来,来,老秃试一试你的功夫,就知道是不是韦千里啦!”
    韦千里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聪明起来,居然要试自己的功夫,当下也不推辞,道:“不知你要多少招才试得出来、’
    南极秃神康宇举手摸一下发亮的脑袋,道:“现在老秃可不能对你轻视,若是普通的人,大概一招半式,就可以测出家数来历,你既是有点门道,说不定还会蒙骗胡混,就是三招吧!”
    韦千里忽然蹙起眉头,道:“你得先把加诸徐姑娘的迷心神诀解开,我才跟你动手。”
    南极秃神康宇笑道:“你这话简直胡闹,老秃那边把她放了,但这一边仍然不知你的来历,你凭什么要老秃上这个当?”
    韦千里愣一下,道:“这话有理,那么我们来交换一下,你试出我是什么人之后,就把徐姑娘解开如何?”
    那又肥又矮的老秃响亮地大笑一声,道:“小孩子休得晓舌,接掌……“他忽然退开数步,隔空一掌向韦千里劈去。掌力一发,宛如狂飚骇浪排空激荡,气势威猛无比。
    韦千里一招“乘风破浪”,双掌连环击去,掌力发处,似闻波的一声。双方那等雄浑威猛的掌力,在中心的一片突然消失,但觉狂风罩体而过,毫发无损。
    韦千里哪敢放过对方这破隙,人随掌走,欺迫到敌人身前,施展出九阴掌法,迅快抢攻。一连数招,把那南极秃神康宇迫得连退两丈。
    他不但抢制了机先,而且那套九阴掌法目下已被他悟出许多精微变化,是以这一施展,直如春蚕吐丝,绵绵不绝,每一招攻出,都是奇奥绝伦的手法。
    那南极秃神康宇年逾九旬,一生浸淫武学之中,眼力及武功造诣已臻上乘之境,但正因如此,才反而感到吃力万分。
    只因如果是武学平凡之人,根本看不出那韦千里一招之中还有些什么奇奥变化,纵然不敌,却也不须多费脑筋。
    但目下南极秃神康宇武功精深,见多识广,不比泛泛之士。是以韦千里的九阴掌法一施展出来,每一招他都须用尽全副心力及智慧,找出应付之法。这一来比起常人不知艰困了多少倍。
    那老秃拆了数招之后,脚下退个不住,上面也是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最要命的还有一点就是那韦千里练的是正宗太乙玄功,刚好是那九大恶人所练各种奇功的对头克星。所以此时一任那南极秃神康宇用尽全身功力,韦千里只须轻描淡写间就能破解他的奇功掌力。
    这两人都是当世罕见的高手。兔起鹘落地动手搏斗,但闻掌力呼啸,威势甚是惊人。
    又拼了七八招,南极秃神康宇突然大叫道:“小姑娘快来……”
    呆立如木鸡的徐着花闻言立刻捧剑跃了过去,韦千里心头一凛,厉声道:“康宇你若敢命她上前,我韦千里今日非杀死你不可。”
    南极秃神康宇趁他心神稍分,突然迅攻三掌,荡开韦千里掌势;疾跃出圈子之外。
    他仰天大笑道:“今日倒要试试,看你如何杀得死我老。小姑娘拿剑砍他……”
    徐若花应声一剑劈去,跟着施展出华山嫡传剑法,宛如疾雨狂风般猛攻上去。
    韦千里这时心中只有焦急而没有丝毫气忿,只因他已知道她目下已被那九大恶人之一的老秃以迷心神谈制住,神智不清。
    是以他单单焦虑如何收拾今日的局面,那徐若花神智虽然迷失,但一身武功具在,剑势勇不可当。
    尤其是她已没有保护自身的念头,所以剑法特别凌厉辛辣,向非平日的她可比。
    韦千里但觉目前要抵挡住她这一次剑法已非易事,更别说要他夺下她的长剑,使她在毫无伤损之下受制。
    这一来韦千里窘迫异常,幸而仗着九阴掌法奥妙异常,在防守方面有独到之处,暂时总算勉强支持住这种局面。
    南极秃神康宇是何等人物,瞧了片刻,前前后后,一想,又有了主意,不禁仰天大笑。
    他的笑声洪亮之极,当真震得四山皆应。
    韦千里虽然听出他笑声中满含十分得意的意味,但目下已是心无旁骛,简直没有一点时间让他转念思索。
    南极秃神康宇收住笑声,凝眸寻思了一阵,突然大叫道:“小姑娘回来……”
    徐若花如响斯应,撤回长剑,一下子纵到那矮肥的秃老人身边。
    韦千里抹一下头上冷汗,怒目瞪住那秃脑袋的老人。
    南极秃神康宇快活地笑一声,道:“韦千里,你的眼睛别睁得那么大行不行?假如我老秃是你,在这等情势之下,一定不敢瞪眼吹胡子。”
    韦千里怒声道:“我不该瞪眼睛,难道应该向你叩头致谢,真是笑话……”
    南极秃神康宇突然一回掌打在自己秃脑袋上,纵声大笑道:“你这小孩子说话很有意思,又使我老秃想出更妙的主意来啦!”
    韦千里暗暗运功蓄势,准备突然出手。这一次务要用足全力,使他无法退出战圈之外,因而无法腾出地位让徐若花进攻自己。
    这个打算本来很对,假如他早点想到,就不会弄成目下的局面了。
    南极秃神康宇突然伸掌贴在徐若花后背上,道:“韦千里你瞧见了没有?我老秃目下掌力一发,她就马上香消玉殒。”
    韦千里心中大震,登时感到四肢瘫软。
    南极秃神康字打个哈哈,道:“我老秃本来不想伤害这个小姑娘,但你一再相迫,我老秃今日只好先把她震死,然后与你拼一场。”
    这个矮肥的老秃人说话时虽是面带笑容,神情仍然十分滑稽,可是韦千里心中却感到被一阵阵的寒意侵袭,和他睽遥已久的恐惧之感又重新回到他心里。
    康宇活了九十多年,鉴眼察色的本领自是高人一等,这时已看出对方的心情,不禁又得意地和快活地笑了数声。
    韦千里好不容易叫自己略为镇静一点,缓缓道:“你真的要伤害她吗?”声音十分枯涩,显然他说这句话时费了不少气力。
    康宇道:“那也不一定,看你的态度如何?老秃才能决定。”
    韦千里涩声道:“你要我怎样?”
    南极秃神康宇笑道:“不必紧张,你先坐下来,我就放开手。”
    韦千里连忙依言坐在草地上瞪大那对俊眼,望住那又肥又矮的秃老人。
    康宇收回按在徐若花背上的手掌,道:“你不要孩子气想偷袭我老秃,我今年九十几岁,吃的盐多于你吃的饭,走的桥多于你走的路,你心中转什么坏念头,我一眼就瞧得出来。”
    韦千里道:“这句话我有点不服气,你可知道此刻我在转什么念头?”
    康宇道:“你一直在想用什么法子可以把我和这小姑娘隔开,然后你和我老秃拼命。但你心中又十分害怕此计不成,反而害了她一条性命,对也不对?”
    韦千里膛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康字打个哈哈,道:“老秃先警告你,假如你使坏的话,我立刻叫这小姑娘在你眼前横剑自杀。”
    韦千里面色骤变,呐呐道:“你……你不须这么做,我不动就是了。”
    康宇定睛瞧他一会,点头道:“你资质之高,我老秃虽然活了这一把年纪,也罕有见到像你这种孩子……”
    韦千里皱皱眉头,忽然感到自己对这个秃老人的恨意已维持不住。
    康宇接着道:“你倒是很多情的人,我且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很爱这位小姑娘?”
    韦千里微感赧然,呐呐道:“是……是的……”
    康宇道:“她对你怎样呢?”
    韦千里又呐呐道:“我……我不知道……”
    康字登时鼓起两边肥腮,道:“混帐,你不知道她对你怎样,只管自己一心情愿爱人家,这不是胡闹?”
    韦千里忙分辩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不外就是你认为男女之间只要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是不是?我懂,我老秃今年九十多岁,有什么不懂?但我老秃告诉你,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就是女人的心,你拿大铁锤也砸不动它。不过反过来说,最软也是女人的心,简直软得一塌糊涂,有时会闹得天下大乱……”
    他说了一大堆关于女人的心的道理,生像对此甚为权威,可怜韦千里却听得莫名其妙,张大嘴巴在地上恭聆教训。
    南极秃神康宇煞住他的大道理,猛可又是一巴掌打在秃得发亮的大脑袋上,声音十分清脆,把个发呆的韦千里骇了一跳,赶快瞧瞧他的脑袋,生怕会被他自我打裂。
    康宁纵声笑道:“关于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我自有法子查出,何须问你这个傻小子……”
    韦千里心中反驳道:“你才是傻小子呢,既然你另有办法,早先何必问我,但我真想知道这个老恶人有什么办法可以查出她心意
    康宇锐利地细察他一眼,便用手指头遥遥点住他道:“你这个小孩子竟敢在心中骂我老糊涂是不是?哼,哼,你真是吃了老虎心豹子胆,我老秃一眼就瞧出来啦!”
    韦千里听他一口说中自己心中念头,不由得骇得一缩脖子,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南极秃神康宇想不到他这等稚嫩老实,自个儿若有所思地摸着秃脑袋,过了一会,朗声笑道:“你在心中骂我老糊涂也没有关系,只要不是当真那样想就行了。我老平生欢喜开玩笑,又喜欢吓唬人
    他话声一顿,又接着道:“现在你们都跟我走,那边山腰处我有个很好的地方……”
    他带着徐着花先走,韦千里担心徐着花的安危,只好跟着。
    韦千里一面走一面忖道:“目下这一去势必碰上其余那些恶人,这康宇为人虽然很好,但假使在其余的恶人坚持之下,他也无法庇护但当前情势却又不能独善其身地撤退,因此这时忙坏了他的脑袋,拼命思索应付之法。
    转眼间已走到一处林木森秀的山腰,里面有座幽邃宽大的石洞。
    南极秃神康宇指一指那石洞,命韦千里先进去。韦千里走到洞门口,突然停步转头道:
    “你的朋友们可在里面?”
    康宇道:“在又怎样?不在又怎样?”
    韦千里道:“我如果把心中图谋都告诉你,还有什么用处?”
    康宇颔首道:“这话说得有道理,老秃的朋友们现在都不在此处。”
    韦千里道:“你倒底想怎样处置我们?”
    康宁大笑道:“你问得太愚蠢啦,我老秃如果把心中图谋都告诉你,还有什么用处?”
    他竟是用韦千里自我的话来堵住韦千里的嘴巴,当真叫他做声不得。
    歇了一会,韦千里道:“实不相瞒,我深深感到你这位老人家心地很好,所以虽然几次三番找到机会可以与你以死相拼,落个同归于尽,但又做不出来……”
    南极秃神康宁笑得面上肥肉颤动,样子显得是滑稽和善。道:“小孩子你可知道你所谓三番四次的机会,不过是我老秃故意制造的,目的是试一试你对我老秃为人如何看法,你试想一想,我已活到将近一百岁,难道怎样防范你也不懂么?”
    韦千里瞠目道:“我倒没有想到这一点……”
    康宇道:“我老秃说过平生不仗那迷心神诀为非作歹,因此只要你不逼我的话,我老秃绝不伤害你们两个小孩……”
    韦千里没得话说,转身走人洞中。
    康宁大声道:“韦千里你到最后面的石室内等我……”
    这一回他似乎有了信心,并不进去查看,一径把徐若花招到一旁,低低问道:“小姑娘,告诉我你爱不爱韦千里?”
    徐若花眼一眨,缓缓道:“我爱他!”
    南极秃神康字用低沉而有力的声音,清晰地道:“小姑娘你仔细听着,韦千里也很爱你,他肯为你牺牲一切,所以你等一回见到他

举报

第二十三章诛仙剑群魔会华山
    石洞最底处一个石室中,韦千里呆呆坐着,心中觉得十分紊乱,一来他不晓得康宇那个巨大的秃脑袋中究竟转些什么念头,二来他想不出自己今日这样做法是否是最聪明的举措?
    他见到角落里有个箱子,过去一瞧,箱内有两只熏鸡,几个馒头和一大瓶水。
    这些食物自然是南极秃神康宇之物,在那木箱旁边,还有一张木榻,铺着席子,真不知那南极秃神康宇如何弄得来的。
    过了一会,一阵步履突然传人耳中。
    韦千里心想康宇既然进来,无疑已是最后关头,当下暗暗聚功运力,贯注双臂之上。
    步履声越来越近,不久出现在他眼前,原来是那美丽的徐若花。
    这时的她已不是早先那等痴呆的样子,一进来见到韦千里,就露出甜蜜的笑容,道:
    “啊呀,你果真在这儿……”
    韦千里呐呐道:“你……你已经没事了吗?”
    徐若花道:“什么事?我一直都很好呀……”
    韦千里连忙道:“没有什么,我的意思是说你近来可好……”
    她哦了一声,软软走近来,突然间投身在他的怀抱中。
    韦千里本能地展开双臂搂住她,但觉臂怀中软玉温香,还有阵阵香气送人鼻端,使他回想起从前在庐州北帝观中和她相爱亲热的情景,不由得一阵激动,深深沉迷在这种温馨中。
    却听徐若花哺哺道:“有一段时候,我真把你恨死了,可是我见到你,却又无法自制。”
    韦千里道:“你为何恨我?”
    徐若花道:“你自己还不晓得吗?第一件事是我回到华山之后,不但日夕等不到你来,而且听白师伯说,你化名魏景元把董元任的续弦夫人拐走。”
    韦千里一听这话,登时叫起撞天屈来,连连发誓辩说没有这回事。
    徐若花道:“你不用争辩啦,起初我拼命地欺骗自己说,你必有其他原因才这样做,要不然当真另有一个长得很像你的魏景元。”
    韦千里连忙道:“你猜得对极了,一定另有其人,要不然我既敢做这件事,为什么要化名,如果要化名,干脆就不让人瞧见……”
    徐若花仍然十分温柔地道:“你不用分辩啦,我且问你,那位董夫人是不是身段颀长,长得瓜子面,皮肤特别白晰的美丽少妇?”
    韦千里怔一下,道:“不错,她长得是这样,但还有许多女人也是这样呢……”
    徐若花直到此时,仍不冒火,柔声道:“你难道已经忘记前几天晚上,我到山下的华阴城去,曾经碰到你挽着她的手在街上走过?”
    韦千里任一下,用手指指鼻子,道:“你亲眼看见我?”
    “当然啦,而且在大白天,不是做梦。我当时十分生气地看你,但你望望我,就像是素不相识的人一般扬长而去。”
    韦千里茫然道:“我……”
    她接着道:“那时我气得要死,差一点就举剑自刎。你想想,我这么多年来浪迹江湖,见过多少英雄豪杰,但没有一个人我看得上眼,却把一生感情都奉献给你,想不到你居然弃如敝屐……”
    韦千里除了对此事大感迷惘之外,另外还有一事件他十分惊讶,那便是她如今说起前事,居然毫不动气,完全是一派逆来顺受的温婉之态,这种表现与她的性格为人大大不同。
    因此他忍不住道:“关于那回事我们等一等再谈,现在我可不可以先问你一件事?”
    徐若花道:“当然可以。”
    韦千里道:“你的脾气怎的忽然大变特变?你说起在华阴县的事情时,竟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
    徐若花想一下,道:“你这样问我教我如何回答呢,如果我一生气跑掉了,岂不是一生一世都不能和你再谈到这事么?“
    韦千里心中疑团仍然无法除去,但他对于她这等温婉柔顺之态却十分喜欢。
    “若花,你听我说,那个拐走董夫人的另有其人,绝对是另有其人,我先把和你分手后的行踪告诉你……”
    他把一切经过说完之后,道:“你看,前几天晚上我还在襄阳替那落魄书生李慕曾办事,怎会携了董夫人到华阴县来?”
    他话声一顿,接着又道:“还有一事足以证明另有一人十分像我,那就是当日我在杭州为了躲避董元任手下的追逐,不觉冲人一座府宅中,哪知这正是董府,于是在后宅碰见董夫人,她居然和我说话,跟着董元任进来,她又把我藏起来。对我好像十分熟悉关切,后来我偷偷溜掉,心中对此事一直耿耿。可惜没有人向我问及拐走董夫人之事,不然我早就去找那个与我十分相像的人,向武林中澄清一下,免得老是把他的事情,譬如还有大破榆树庄等都加在我头上。”
    徐若花这时也相信了,想了一会突然问道:“那个大破榆树庄的人是三危老樵金莫邪的弟子,为何互不相识?”
    韦千里面色突然变得十分苍白,心中迅速地忖道:“她若是知道了我微贱的出身,不知还会不会看不起我?”
    这事非同小可,他一时真委决不下,想了好久,那徐若花却似是脱胎换骨完全变了一个人,温柔婉顺到了极点,并不催他快说。
    韦千里咬咬牙,道:“老实告诉你,我不是三危老樵金莫邪的门人,但为了怕你看不起我,所以冒认。我其实是个榆树庄中的小厮出身……”
    徐若花疑惑道:“那么你这一身鬼神震惊的武功从什么地方学到的?”
    韦千里当下把他如何逃人深山,见到夺魄郎君上官池等往事说出,最后道:“我就是靠这本紫府奇书自己练成一身功夫。现在回想当初经过,不知那支白骨令还在那株榆树身之内没有?”
    徐若花眼中流露出敬佩之色,道:“真想不到你竟是靠自己练成一身绝世武功,你这种成就,比起任何人都更值得佩服。假如有师长教诲而炼成武功,虽然也值得佩服,却万万不能和你相比。”
    韦千里大喜过望,道:“你真的不嫌我出身卑贱吗?天啊,你太好了……”
    她用一个热情如火的吻阻止他再说下去,同时也代替回答。
    石洞中只闻鼻息咻咻,过了良久,这对青年伴侣的嘴唇才分开来。
    韦千里道:“我们之间的误会,必须向你的师长们解释,我们现在就去如何?“徐若花摇摇头道:“现在不行,要等到三日之后……”
    韦千里莫名其妙,想了一下,道:“是不是目下炼剑正急,所以不暇谈及此事?”
    徐若花摇头道:“不,你再也猜不到的,原因是我已答应了南极秃神康宇,三日之内绝不回到白云山庄去。”
    韦千里诧道:“你为什么答应他?你不晓得第三日就是宝剑炼成之日吗?”
    徐若花道:“我晓得,可是为了要知道你在何处,为了急于和你见面,所以答应这个条件。”
    韦千里不平起来,道:“这诺言作不得准,你已被他迷心神诀所制……“徐若花道:“不管怎样,你试想想看,以我的本领就算回白云山庄去又有何用?”
    韦千里道:“这是另一回事,他的手段不公平,总不能算数。”
    徐若花道:“那你怎么办呢?我觉得一定要守约,所以这三日之内绝不回到白云山庄去。”
    韦千里想了好一会,道:“这位秃老人真厉害,他算准如果你不回白云山庄的话,我为了顾忌你的安全,也不敢离开你,如果你不先回去把一切误会解释清楚,我只要踏上白云山庄,就得被庄中高手们赶出庄外……”
    洞外突然传来一声哈哈,道:“你聪明得很,老秃正是此意。”
    人随声现,那南极秃神康字已走进来。
    他笑嘻嘻道:“你们天生一对,我老秃看了不忍不管,所以替你们撮合。也没有利用那迷心神诀之力,迫你韦千里到老秃那些朋友所住的地方去,总算没有违反平生规矩,仗以为恶,你说怎样?”
    韦千里道:“这一点令人十分佩服,你老实得不应该列名在九大恶人之内。”
    康宇笑道:“那也不见得,我平生所做恶孽也不为少,不过我老秃最喜爱长得灵秀的少年男女,更喜欢撮合良缘,所以对你们特别客气。”
    韦千里道:“日后有机会的话,我韦千里一定要报答你老。”
    康宇道:“不用啦,假如她不爱你的话,我老秃也无法伸手帮忙。”
    韦千里道:“但有一件事必须得罪你老人家,那就是……”
    南极秃神康宇拍一下巨大的秃脑袋,道:“你不用说啦,你要到白云山庄去助拳是不是?”
    韦千里道:“你老猜得正着。”
    康宇道:“其实我们兄弟数人加上七步追魂董元任,那白云山庄方面就算多你一个,我们也不放在心上。不过你的太乙玄功正好是天下各种奇功的克星,而我们兄弟每个人都练有外门奇功,碰上你总不免要吃点亏,所以不要你去。不过,真是碰上你,我们顶多费点工夫,联手合击,你吃得消么?”
    韦千里道:“实情虽是如此,但我非去不可。”
    南极秃神康宇朗声笑道:“你这孩子倔强得很,如果你不听话,我老秃有本事要她自家死在你跟前。”
    韦千里眼珠一转,道:“不见得吧……”他缓步走近徐若花身边,似是要向她说话,但突然间伸手一点,点住她的穴道。徐若花登时昏了过去,韦千里把她抱在手中,道:“我把她带回去,这样她不算违背诺言,也没法自杀,你看我这计策如何?”
    南极秃神康宇着急起来,连连道:“好小子,真有一手,真有一手……”
    韦千里道:“我真不明白你老为何要参加阻止华山派炼剑之事,那剑炼成之后,不见得对你们有多大妨害啊!”
    康宇道:“你别忙着走,我们并非阻他们炼剑,而是要夺那宝剑。但内情却不能告诉你。”
    韦千里大感惊讶,忖道:“那剑炼成之后,就算能断金截铁,冠绝天下,但以他们的武功,也不须仗待这等利器啊?何况剑只有一把,他们人数不少,得到之后,却给哪一个使用呢?”
    这个疑问在他心中翻来覆去,总想不出一点道理来。不过他这时却稍为放心,只因夺剑之争,倒底不似阻止炼剑来得激烈。
    康宇忽然侧耳凝神,韦千里也若有所警,敛神查听,康宁作个手势,叫他进洞。韦千里唯恐来人乃是九大恶人,碰上了非立时展开一场恶战不可,因此匆匆抱着徐若花纵人洞内。
    眨眼间外面传来康宇带笑语声道:“毕老大可是专程来找我?这一位是谁?”
    另外一个声音道:“不错,目下我们的人业已到齐,这位就是七步追魂董元任,我准备邀约诸位兄弟一同聚议下手之事。”
    韦千里听出此人口音正是那九大恶人的领头双首人蛇华相,方自一惊,又听说七步追魂董元任也在外面,登时感到十分紧张。
    这刻他才发觉自己躲到洞中之举,实在愚蠢之极。
    外面传进来那七步追魂董元任深沉威严的声音与康宇的寒喧声。
    双首人蛇华相接着道:“我已经查出对方来了几个人,不但有书痴仲泽卿,醉乞纪淦等好手,尚有少林雪杖和尚及峨嵋青阳老道“
    他话声一停,又道:“我们先进洞内,再略作详谈如何、’韦千里听到这个提议,心中大叫一声不妙举起右掌,便要替徐若花解开穴道。
    南极秃神康宇笑道:“我们在外面谈谈就行啦……”
    双首人蛇毕相道:“怎么啦,难道老秃你所居洞中有见不得人之事?”
    康宇道:“那也不是……”
    七步追魂董元任锐利的目光在地上略一打转,已看出有其他人的足迹。不过他暂时却不便出言点破,只示意地向毕相望望,又瞧向地上。
    南极秃神康宇活了将近一百岁,这种情形自然一望即知,但一时之间却又觉得无法可施。
    韦千里右掌欲落未落,停在徐着花身上一尺之处。
    双首人蛇毕相的目光在地上转了一遍,默默微笑,忽然仰首向天,不言不语。
    这一来不但七步追魂董元任莫明其妙,便那南极秃神康宇也不晓得他葫芦中卖的什么药。
    片刻工夫,双首人蛇毕相恢复常态,微笑道:“老秃大概是嫌洞中气闷,并非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董元任你如若不信,不妨细心查听。”
    七步追魂董元任道:“我倒没有想到洞中是否有人,只想提醒康老此处曾有外人涉足,但初次相见不敢冒昧而已。”
    韦千里听了这话,暗暗透一口大气,要知他不肯拍开徐若花的穴道,便是唯恐她一旦醒来,势必发出声音。最少也弄出沉重的呼吸之声,外面的人无一不是当世武林中元凶老魔,耳目何等灵敏,定然立时发觉。
    只听南极秃神康宇道:“听说董元任你再度复出江湖,大有成就。目下秦晋豫洛冀鲁及关外诸地,均属你势力范围,可喜可贺……”
    董元任道:“元任这次复出江湖,实在是恃仗有诸老撑腰,诸位如有所命,尽管吩咐。”
    毕相笑道:“你如替我等办事,不出一年半载工夫,各派的老家伙都忍不住要现身找麻烦。我看表面上还是疏远一点为妙。”
    康宇忽然大笑道:“华山派一个小妞儿中了我老秃的迷心神诀,只等她一返回白云山庄,立刻就见出功效,非立刻自杀不可,这一着对方必定想不到,我倒希望安排到我们发动之际,她才突然出事,准保华山派诸人不战自乱……”
    韦千里骇了一跳,凝神寻思,只听那三人语声逐渐离开,不久便已去远。
    他倒底是个聪明绝顶之人,片刻间已想出康宇最后说的话分明是警告自己,倒不知是真是假。
    这时白云山庄的人都发现徐若花失踪之事,谢文奇虽是带人到那山谷中搜寻过却毫无线索。
    以华山之大,峰峦无数,处处均可藏匿。别说是区区一个人,就算是千军万马也不容易查出形迹。
    金莲神尼为了顾全大局,便下令不准再离庄搜寻徐若花下落。
    第二天就是宝剑火候圆满之日,因此白云山庄内紧张万分。
    在这一日一夜之内,如被对方侵人炼剑房之内,不但该剑功败垂成,连主持炼剑的葛澄之夫妇性命也十分危险。
    众人表面上都保持镇静,眼看时间渐渐消逝,只要捱到半夜子时,就算是功行圆满。
    炼剑房外的两进房间分坐着那些高手名家,外面的一进是龙女白菊霜,少林雪杖大师,醉乞纪淦及葛澄之大弟子金宇,二弟子谢文奇等人。
    第二进房内计有华山掌门人金莲神尼,峨嵋青阳道人,书痴仲泽卿及徐安国、葛萍等人。
    金莲神尼因不放心徐安国,怕他会偷偷出去找寻他妹妹,是以特地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晚膳之后,天色业已薄暮。金莲神尼下令全庄下人各自藏匿,非至翌日不得出来走动。
    整座白云山庄宛如死地,以往日夜不停的熊熊火声如今亦已消失。
    外房的龙女白菊霜及少林雪仗大师,醉乞纪淦等三人都各踞一座,瞑目调息,一方面运功蓄力,一方面全神查听外面动静。
    突然间龙女白菊霜及雪杖大师一齐睁开眼睛,若有所警。接着,醉乞纪淦也睁开眼睛,一见雪杖大师及白菊霜均已睁国警戒,不觉讪讪一笑道:“我这叫花一向自视颇高,却不能不服气啦!”
    龙女白菊霜镇静如常,缓缓道:“都是自家人,纪兄怎可这等说法,不过此事我却感到十分奇怪,好像只有一人,而且是昂然由大门走人来。”
    雪杖大师颔首道:“贫僧也有同感,如果是对头的话,怎会故意先行惊动我们?”
    他们在外面一谈话,内间的人都晓得了,纷纷睁目戒备。
    醉乞纪涂打开葫芦塞,喝一口酒,道:“且让叫化子出去探上一下如何?”
    谢文奇锵地亮出长剑,道:“来人也许是老魔头们所派使者,故此从大门进来,弟子敢请师伯下令,准许出去探视来人身份。”
    龙女白菊霜本来眉头一皱,大有嫌他妄自发言之意,但后来一听他的话,觉得颇有道理。迅速想了一下,道:“此子之言果有道理,如果对方使者,岂敢有劳纪兄大驾。”
    她话声微微一顿,接着道:“文奇你出去看看,若是使者,盘问来意之后即迅回报,不准胡乱动手。”
    谢文奇收起长剑,恭声应了,大踏步走出屋外。
    黑暗中但见十余丈外有个人影,谢文奇急步奔过去朗声,道:“是什么人?”
    那条人影忽然停住,对他的喝问默不作答。
    谢文奇立即感到不妙,右手握住肩上剑把,跃将上前。
    放目一瞥,黑暗中只见那人身量中等,一身劲装疾服,急切间看不清他的面貌。
    谢文奇冷笑一声,道:“尊驾胆敢夜闯本庄,怎的不敢报出姓名?”说时,大步迫上前去。
    那人脚下游移了一下,大有退走之意,但最后站住不动。
    谢文奇迫到近处,看清那人面孔,不禁为之一怔,然后仰天冷笑道:“原来是你!”
    那人缓缓道:“在下要求见贵派掌门人。”
    谢文奇冷冷一哼,倏然亮出长剑,锋利的剑身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光芒。
    那人倏然退了两步,沉声道:“我实在有要事必须面谒贵派掌门人,谢兄不可动手……”
    谢文奇抖手一剑疾刺过去,怒声道:“先吃我一剑,再带你去见掌门人。”
    他这一剑已尽出全力,剑势灵翔飞快,招数凶毒。那人疾退两步,举手搔搔头皮。
    谢文奇抱剑冷冷道:“你胆敢看不起我,今日非拼出高下之后,别想离开此地。”
    那人又举手搔搔头似是想不起如何应付这等局面。
    谢文奇话声甫落,忽然欲身进扑,手中长剑施展出华山独门剑法,猛攻力扑,凌厉异常。
    那人脚下急进,但已被剑光罩住,虽是退了丈许,仍然在对方长剑威力之内。因此再也不能袖手不动,只见他疾然劈出两掌,手法迅速奇奥,身形飘忽,教人看不出他的脚下方位。
    这人发了两掌,登时把谢文奇那股凌厉攻势阻遏住。
    谢文奇心中大感凛骇,但毫无一点退志,反而加急退扑,出手均是拼命的毒辣招数。
    那人突然又攻了两掌,把谢文奇的剑势化解开,自家跃退寻丈,道:“谢兄难道不想知道徐若花的下落吗?”
    谢文奇挺剑缓步迫近去,道:“我怎会不想知道,她在哪里?“那人道:“目下在一个山洞中。”
    谢文奇冷笑道:“这个我也可以告诉你,而且比你还要详细……”
    那人怔一下,道:“你也晓得她的下落?”
    谢文奇道:“当然啦,她日下应在华山之内,我说得对不对?”
    那人道:“谢兄误会我的意思了……”
    谢文奇咬牙道:“谁和你韦千里称兄道弟?看剑!”
    喝声中一剑刺去,此时相距甚近,谢文奇又是早有暗算之心,所以口中胡乱扯搭,好分对方心神。
    韦千里眼看形势危殆,尤其是对方剑上功力虽然有限,但剑法精奇奥妙,这一剑来势辛辣异常似慢实快,似柔实刚。
    迫不得已使出九阴掌法中降龙伏虎一式绝学,左手突然从剑光中探人去,五指疾打敌人腕臂脉穴,右手一掌迅快侧劈而来。
    这一招奇妙无比,谢文奇蓦地感到对方双手似是水银泻地,无孔不人,硬是要夺去自己长剑。心念来不及转动,凭着这一点直觉,全力护住长剑,急如电光石人撤回招数。
    韦千里右掌劈去,如人无人之境,毕直击向谢文奇助下要穴。
    原来九阴掌法奥妙如神,不但在拆招换式之际,精严辛辣,最厉害的还是把敌人心理变化包含在内。
    譬如他这一招“降龙伏虎”,一出手就使对方感到似是全力夺剑,因此急忙护剑,却反而露出肋下破绽,予敌人以可乘之机。
    韦千里本无伤他之念,他在徐若花口中已知谢文奇对她深怀爱念,因此今晚他这等形状对付自己,实在是人之常情。可是目下他招式一发,却无法及时自制,掌力到底,只听谢文奇惨哼一声,仆倒在数尺以内。
    韦千里这一惊非同小可,愣在当场不会动弹。忽觉微风飘然拂过,转口一瞥,只见谢文奇身边站着一个瘦削老人。
    韦千里大吃一惊,双掌运足太乙玄功,人随掌走,直向那瘦长老人击去。
    那瘦长老人动也不动,韦千里掌势才发,猛觉身侧一股潜力袭到,迅即煞住去势,随手一掌横扫出去。
    但见左侧刚刚现身偷袭的另一个老人跄踉退开,原来双方掌力一触,那老人抵挡不住,是以跌撞开去。
    韦千里一言不发,又扑向那个站在谢文奇身边的瘦长老人。
    那瘦长老人不敢硬攫其锋,迅快侧闪两步,横攻一掌,另外那个老人也旋扑上来,从背后出手夹攻。
    这两个老人出手时掌力凌厉之极,都发出尖锐刺耳的啸风之声,但韦千里似乎丝毫不怕他们功力深厚,每发一招,都用硬碰手法。
    转眼间韦千里已攻了四五招,把那两个老人追得急旋疾去。
    远处有人朗朗喝道:“是什么人在动手?”声音铿锵有力,分明是个内功深厚之士。
    但动手的三人恍如未闻,依然凶猛搏斗。
    喝声甫歇,一条人影急奔而至,身法迅快之极。韦千里偷眼一瞥,只见是个乞丐模样的人,怀中抱着一个朱红色的巨大葫芦。
    他从徐若花口中已经知悉白云山庄中来了些什么人物,因此一看便认出是名满江湖的醉乞纪淦。
    那纪淦脚步一停,略略打量之后,厉声大喝道:“原来是雾山双凶驾到,这位华山门人可是死在你们手下?”
    那两个老人正是名列九大恶人之内的雾山双凶冯八公和耿九公。冯八公冷哼一声,道:
    “若不是我们出手阻挡,这韦千里还要上去再补他一下哩……”
    醉乞纪淦闻言愣了一下,道:“他就是韦千里?怪不得力敌雾山双凶还绰有余裕……”
    耿九公气得怪啸一声,道:“小叫化,等会儿教你尝老夫手段只见这雾山双凶突然一齐出手猛攻,韦千里一招吞山饮海,双掌忽上忽下,把全身护得严密无比。雾山双凶倏地一齐分头跃开,微闻喘气之声。
    韦千里记挂谢文奇的伤势,舍下雾山双凶这两人,疾然向地上的谢文奇跃去,正要低头查看。
    谢文奇此时已稍稍恢复,猛然提聚真力,挺剑向上疾刺。那边醉乞纪淦也是面目变色,一张口一喷,十余点晶光快通掣电般向韦千里后背疾射。
    耿九公心中气愤难消,跃到醉乞纪淦身侧,相隔尚有四五尺远,便即举掌遥击。
    醉乞纪淦感到对方掌力劲力奇重,心头一凛,右手一挥,那个巨大的朱红葫芦疾扫出去,抵消对方这一记劈空掌力。
    韦千里一身武功非同小可,这时虽然前后受敌,只一举步,便横移数尺,避开了谢文奇一剑和醉乞纪涂口中喷出的酒弹。
    他一看那耿九公和醉乞纪涂已经交上手,念头一转,便疾向屋子那边奔去。
    屋中唰唰唰一连飞出几道人影,身法都迅快绝伦,韦千里身形猛顿,运足目力瞧去,只见其中一个背插长剑的美貌妇人,正是那剑术极高的龙女白菊霜,韦千里晓得她剑术极强,心中不觉微怯。
    转眼再看看别的人影,一个是手提一枝碗粗的白色禅杖的少林雪仗禅师,一个是中年汉子,手提一把长剑,乃是华山白云庄大弟子金宇。
    他正在瞧看之际,龙女白菊霜和雪杖禅师已一齐奔到他跟前。
    龙女白菊霜煞住脚步,冷笑道:“原来是韦千里你,那边是什么人?”
    韦千里忙道:“醉乞纪淦正与雾山双凶动手……”
    雪杖禅师朗朗诵声佛号,道:“幸会,幸会,韦施主夜闯本庄,不知是令师三危老樵老前辈的意思?抑是韦施主自家主张?”
    韦千里怔一怔,道:“金莫邪不是我的师父……”他只说了这么一句,金宇已接口喝道:“金老前辈肯认你做弟子才怪,嘿,嘿……”
    龙女白菊霜断然道:“禅师请去接应纪兄,这个欺师叛道之徒交给我打发……”
    雪杖禅师想起纪淦力敌雾山二凶,定然十分危殆,连忙提杖急奔而去。
    金宇关心谢文奇的安危,厉声道:“我那谢师弟怎样了?”
    韦千里呐呐道:“他……他已受伤倒地……”
    龙女白菊霜接口道:“是你下的毒手,对不对?“韦千里点点头,道:“不错,在下失手误伤谢兄,可是在下……”
    龙女白菊霜倏然撤出长剑,冷冷道:“废话少说,我可要出手了。”
    她的神态十分慎重,一望而知她不出手则已,这番出手,定然全力凌厉攻敌。
    韦千里心头一凛,不暇多想,连忙凝神凝气,运集功力。
    龙女白菊霜剑锋疾吐,一招“仙人指路”,刺戮敌人面门。这一剑去势忽快忽慢,功力深厚,令人凛骇。
    韦千里使出九阴掌法,身形一侧,左手五指箕张,急抓敌臂脉穴。
    龙女白菊霜也横移一步,玉腕一振,连发数剑,每一剑都只吐出一半,便即收回,因此吞吐如风,宛如化出五六把利剑一齐刺去。
    旁边的金宇乃是华山弟子,此时乍见本门无上剑法,不觉看得目瞪口呆。
    直到韦千里使出诡奇手法,横攫直劈,白菊霜这一招之后,方始急急向那边奔去,找到谢文奇,连忙过去扶他。
    谢文奇嘴角流出鲜血,但仍然提气问道:“韦千里呢?”
    金宇心中一阵惨然,道:“白师伯已经把他截住,你且安心压制伤势,我先扶你回去。”
    那边雪杖禅师已经和冯八公动上手,原来雪杖禅师刚一奔到,见到纪淦正与耿九公激斗,看上去似乎未分胜负,方感放心,那冯八公已飘然扑到,长袖一拂,袖影中数点白光伸缩不定,手法奇诡异常。
    雪杖禅师运聚真力,一杖扫去,登时把冯八公迫开几步,就此激战起来,一时难分高下。
    金宇把谢文奇半扶半抱地奔回屋中,金莲神尼、青阳道人、书痴仲泽卿、徐安国、葛萍等数人大为震动,金莲神尼略一检视伤势,道:“他被太乙玄功所伤,伤势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如果不能凝神一志,调运气机,则立时转剧,不可救治。为今之计,只好先点住穴道,酣睡一场,以免心气浮动,影响伤势。”
    谢文奇咬牙道:“启禀掌门师伯,目下群魔大举进犯,弟子焉能酣睡不醒,何况韦千里提及师妹下落,弟子尚未查探出来。”
    金莲神尼倏然骈指点向他身上,转眼间连点了七处大穴。谢文奇双目一阖沉沉睡去。
    外面忽然传来狞厉笑声,接着有人道:“小韦功力虽然不错,但碰上白大姐可就相形见绌啦!”
    笑声及语声全不相同,分明是两个人所发。
    接着又有第三个人沉声道:“谁过去帮帮老八老九,别耽误时间屋中之人面色都为之大变,只因这几个人的声音都坚实沉劲,一听而知必是九大恶人方有此等功力。
    目下这群魔头一齐来犯,假如按照原来,人人守在屋中,对方人数虽多,也不容易冲了人来。偏生纪淦白菊霜、雪杖禅师等人已经出去,如果不出去救援,则敌众我寡,外面的三人势必十分危殆,若果出去支援,则重地空虚,炼剑之事不但功亏一篑,而且葛澄之夫妇也有性命之误。是以一任这些人如何老练,这时也不禁面色大变,不知如何是好。
    金莲神尼定神想一下,默计离子时只有大半个时辰,立时下了决心,道:“青阳道友及仲道友请驰援雪杖道友他们,敝师妹暂不妨事,此间贫尼及诸弟子可以一力担当。”
    青阳老道人道:“善哉,善哉,贫道等这一出去,如若对方人多势众,神尼必得牺牲令师弟而出去驰援,这等用心,教贫道当真是进退两难……”
    金莲神尼微笑道:“贫尼仰仗两位大力驰援危局,想来吉人天相,当不至遭此绝境大劫。”
    青阳老道人和书疾仲泽卿只好急奔出来,只见双首人蛇毕相和长蛇阮伦站在一旁看白菊霜和韦千里激烈搏斗。
    毕相眼光一转,道:“阮伦你对付那书痴,那牛鼻子等我收拾青阳老道人却轻轻道:“仲兄快走,贫道可挡住这两名恶人……”话声未歇,已掣出松纹古剑,忽然上前,一剑劈向双首人蛇毕相。
    阮伦刚要举步向书痴仲泽卿追去,青阳老道人运起玄门紫府飞符神功,身形一侧,左手疾然抓去。
    阮伦练就一身天竺秘传神蛇术,全身四肢不畏刀剑,而且双臂展动之际,宛如灵蛇起伏,软若无骨。今晚碰上青阳老道人的紫符飞符神功,却不敢大意吃他抓住,急旋回来,那双长臂一架一拍。
    青阳老道人忽剑忽掌,力斗两名恶人,但见他剑法玄妙,掌势威强,居然把两名罕世强敌缠住。
    双首人蛇毕相本来擅阴阳抓奇门功夫,但这种功夫一旦施展,容颜立时变得奇丑。毕相的外号就是这样得来。
    他天生爱惜自己俊美面貌,因此若非遇上绝世大敌,不轻施展,何况此刻龙女自菊霜在一旁,他更不愿让她瞧见自己丑陋一面。这一来青阳老道人可就不致于感到艰困。
    双首人蛇毕相战了一阵,突然大喝道:“厉老七你敢对白大姐无礼么?”
    喝声中只见黑暗中冲出一座人山,双首齐张,直向白菊霜扑去。
    白菊霜心神微分,登时又被韦千里扳回劣势,她立刻摄神定虑,全力施展华山秘传剑法,力困韦千里这个强仇大敌。
    胖龙厉七公道:“毕老大,你要我在此观战么?可要冲人屋去?”
    毕相道:“哼,哼,他们就算把剑炼成,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你先去老七老八那边帮忙,务必速战速决。”
    胖龙厉七公移动脚步,发出咚咚的沉重步声,过了一阵,就听见他洪亮宏大的嗓音道:
    “毕老大,这边我也插不上手,小沈。老秃和老八老九都在动手,老八老九全力对付那和尚,快要把他活活打死啦
    毕相沉声道:“你叫嚷作什,人家也听见啦!”
    屋内的金莲神尼虽然明知他们故意诱自己出去,但事至如今,不去也不行。当下咬咬牙,回眸向炼剑室望了一眼,低低吩咐金宇、徐安国、慕萍三人道:“你们务必守在此地,不可轻离。”
    徐安国道:“师伯,请准许弟子出去决一死战。”
    老尼姑黯然摇摇头,疾然奔出屋去。
    毕相突然跃出圈子,拦住金莲神尼去路,微笑道:“掌门人要到哪里去?”
    金莲神尼道:“你何须明知故问。”
    双首人蛇毕相道:“我可以下令暂时不取那和尚性命……”
    金莲神尼面色微变,道:“你究竟有什么打算?”
    毕相道:“在你并无不便之处,我只要贵派一样东西。”
    青阳老道接口道:“神尼切勿上他的当,这厮必定另有阴谋。”
    毕相怒道:“关你屁事,你敢是存心害死少林的和尚?”
    金莲神尼道:“毕相不可口出恶言,你先下令,我们再从长计议。”
    毕相立刻朗声道:“老八老九暂时手下留情。”
    冯老人在那边遥应道:“老大放心。”
    毕相望着金莲神尼,道:“你亲耳听到,可知我没有骗你。”
    金莲神尼道:“你要什么东西?”
    毕相沉吟道:“只怕你不会答应。”
    他们对答时,又耗了不少时间,金莲神尼暗忖只要再托延几刻工夫,大功就可告成,当下也不言语,静候对方发话。
    只见毕相仰首向天,似是寻思一件重大之事。
    青阳道人忽然道:“这些魔头明知炼不到圆满之时,为何不全力发动?此中定有蹊跷……”
    毕相突然哈哈大笑道:“牛鼻子当真精明不过,我要的正是那剑,掌门人可肯答应吗?”
    金莲神尼迟疑一下,突然听到韦千里疼哼一声,转眼望去,只见韦千里臂上中了一剑之后,反而十分凶猛勇悍,连攻数招,把白菊霜迫退数步。
    突然听到一声异响,疾忙回顾,只见一道身形快逾闪电,由黑暗中掠出来,奔人屋内。
    接着耳中听到韦千里大喝道:“那是七步追魂董元任,他已抢人屋中。”
    龙女白菊霜本来蓄势欲发,听了他这一喝,不禁中止了剑势。只见韦千里反身一跃,奔到屋门。她微一愣神,连忙也挺剑纵去。
    毕相蓦然发出一声长啸,只见两条人影疾驰而来,竟是胖龙厉七公和冯八公两人。他们直扑那屋子。毕相也突然出手,攻向金莲神尼。
    胖龙厉七公和冯八公两人奔到屋门,厉七公首先挤人去,他的身躯巨大得有如一座小山,险险把门口挤垮。
    七步追魂董元任先闯进去,金宇。徐安国、葛萍三人挺剑拦住。
    七步追魂董元任功力高强,头脑也高人一等。疾地运出白骨阴功,掌发连环,硬是把三个华山弟子边开一旁。
    但他却不击伤他们,单单出手迫住他们的攻势。
    转瞬间,韦千里首先纵人屋内,但听他舌绽春雷,朗声喝道:“董元任接我一掌……”
    七步追魂董元任实在弄不懂外面双首人蛇毕相等那么多的高手在场,怎会让这最扎手厉害的韦千里冲人来。
    他曾经在襄阳龙女堡与韦千里交过手,知道他的手法几乎与三危老樵金莫邪一般奇奥高强,此刻哪敢怠慢,忽然退开数尺,顺势旋身发掌,护住全身。
    韦千里连攻数掌,把天下震惊的黑道魁首董元任打得头昏眼花,应付维艰。
    龙女白菊霜这时也继而纵人屋内,长剑一领,唰地向韦千里后背心刺去。
    徐安国与韦千里有过交情,忍不住叫道:“白师伯,他不似是怀有歹意。”
    韦千里听到背后金刀劈风之声锐烈刺耳,已知是龙女白菊霜,连忙施展紫府奇书中的奥妙脚法,倏然旋开数步。
    龙女自菊霜怒声向徐安国叱道:“不许你多言。”她接着移剑指住韦千里,冷冷道:
    “今宵之事,不管你是否出自好意,但我华山派之事,决不容你插手。”
    她的口气冰冷坚决,一听而知绝无转圜余地。
    韦千里倒抽一口冷气,忽见胖龙厉七公也挤入屋来,转念想到假如龙女自菊霜仍然向自己动手,加上七步追魂董元任及胖龙厉七公两个盖世高手虎视在侧,准备出手暗算的话,非死不可。
    当下不敢多说,朗声道:“好,我走。”一顿脚向胖龙厉七公扑去。
    厉七公深知此子一身武功,乃是他们九大恶人的对头克星,是以一见他扑来,心中大凛,施展出移形换位大法,硬是将小山般的身躯移开数尺。
    韦千里像一阵旋风般卷出屋外,放目一瞥,只见那双首人蛇毕相及长蛇阮伦正在双战青阳老道长。
    那双首人蛇毕相深悉龙女白菊霜的性情,因此并不担心屋中的韦千里会对厉七公董元任怎样。
    这刻由于白菊霜已经不在,是以立刻施展阴阳抓奇功。但见他脸容变得十分凶丑狞恶,两臂交替向前抓去,出手如电,带起一股凌厉风声。
    长蛇阮伦也大施神功,仗着两手奇长,并且每一寸都可屈折,每每伸过敌人身后,然后攻击敌背。
    青阳老道长若然不是已练成紫府飞符神功,便当真不是这两个盖世老魔的敌手。纵然如此,目下也仅能护身而无能克敌制敌。
    另外金莲神尼则被南极秃神康宇敌住,这位老恶人那巨大的秃脑袋在昏黯中反映出亮光,晃个不停。
    他的掌力手法雄浑精奇已极,加上他曾经察看过徐若花施展华山嫡传剑法,胸中已有成竹,是以此刻对付起金莲神尼,并不十分吃力便自取得优势。
    韦千里是因对南极秃神康宁大有好感,并且又因他能伤害徐若花而颇有忌惮,故此舍下南极秃神康宇,迅袭双首人蛇毕相。
    他人随掌走,去势奇快,青阳老道长微一侧身,恰好让韦千里补上自己空位。
    双首人蛇毕相左手抓去,瞥见韦千里迫上来,心头微凛,斗起撤回三成功力。
    双方铁掌一触,发出蓬的一声,那双首人蛇毕相震得上半身向后一仰,但他手法奇奥,五指反过来一勾,顺势抓住韦千里手腕。
    他五指之上练有奇功,就算是铁铸石刻的手腕,这一把也得吃他抓成粉碎。
    谁知韦千里手腕上戴着胖龙厉七公的灵鳗套,加上玄门太乙气功,正是天下各式各样外门奇功的对头克星。毕相五指运功力抓之际,蓦地感到对方手腕坚逾钢石,居然纹风不动。
    老魔头大吃一惊,疾忙撤手,猛觉韦千里腕上发出一股极强的反弹之力,震得他虎口发热,几乎迸裂。幸而他见多识广,应变迅快,一觉出不对就立刻释手。不然的话,这只左手势难保全。
    这原是瞬息间之事,那毕相左手五指乍抓便放,于是无法抵消被对方震得向后仰退之力,此时蹬蹬蹬一连退了三四步远。
    韦千里举手之间便挫退这个领袖九大恶人的双首人蛇毕相,雄心奋发,长啸一声,双掌向长蛇阮伦拍去,掌风夺夺,声势威猛。
    长蛇阮伦早吃过他的亏,哪敢招架,迅急后退。
    青阳老道长见他威风凛凛,举手间击退九大恶人之二,这等情事,当真是武林旷古奇闻。他自家也发了雄心壮志,清啸一声,手中松纹古剑洒出数朵剑花疾射双首人蛇毕相,左手运聚起玄门奇功,紫府飞符掌力,俟机待发。
    韦千里钉住长蛇阮伦,铁掌疾拍,转眼间把个身长丈余的长蛇阮伦迫得连连大步后退。
    青阳老道长左手以紫府飞符神功连发数招,迫开双首人蛇毕相,接着迅快回手把那柄屠龙剑连鞘取下,朗声叫道:“韦少侠,接住此剑!”
    韦千里回眸一瞥,只见青阳老道长将屠龙剑丢过来,连忙伸手接住。
    他怔了一怔,道:“华山派诸位对在下都不谅解,老道长独具慧眼,敢问其故?”
    青阳老道长朗笑一声,道:“此剑原本是你的,如今归还,说不上独具慧眼。”
    韦千里将屠龙剑插在背上,又施展九阴掌法,绝招潮涌,把个长蛇阮伦打得怪叫连天,倒退不迭。转眼间已退出老远,那边厢冯八公耿九公合力对付少林高手雪杖禅师,这两个恶人均是时下武林一等一的老魔头,功力卓绝,只须一个就够雪杖禅师应付的了,何况有两个合力联手,自是占尽上风。
    他们方正尽情戏侮之际,猛可听到长蛇阮伦发急怪叫之声,不由得深深诧骇。
    转眼查看,恰好长蛇阮伦退了过来,冯八公低叱一声,疾扑过去,拂袖出招,一面喝道:“老阮你怎的这般不济?”
    目光到处,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敢情阮伦乃是被韦千里缠上了,怪不得以他传自天竺瑜珈一派的神蛇术也不济事。

举报

第二十四章长春子再现小山村
    韦千里大展神威,掌势扩大,霎时把冯八公也留在掌影之内。
    他的掌力乃是正宗太乙气功,这九大恶人尽管足以横行天下,个个一身铜皮铁骨,可是却没有一人禁得起韦千里这种正宗气功的一击。是以冯八公急急竭尽所能应付强敌。但见黄袖飘舞中,长长的指甲宛如利剑般刺扎划戳,却尽是一派防守招数。
    韦千里一出手,就敌住两名老魔,那边少林雪杖大师,与及醉乞纪淦书痴仲泽卿三人都为之精神大振,激起争强好胜之心,拼命进击,形势顿时大为改观。
    那醉乞纪淦及书痴仲泽卿两人乃是合力对付矮猿王沈田。
    在韦千里未曾现身之前,他们都被矮猿王沈田那等迅捷如电的身法弄得进退两难,一方面又替雪杖禅师耽忧而分心,故此形势更糟。
    这刻既不须分心旁顾,更因韦千里的威势而激起争强斗胜之心,人人奋勇,功力倍增。
    在此等彼消此长的情形之下。那列名九大恶人中的矮猿王沈田、长蛇阮伦、雾山双凶冯八公耿九公等四人顿时屈居下风,一变而为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就中以韦千里所对付的长蛇阮伦、冯八公及醉乞纪淦、书痴仲泽卿对付的矮猿王沈田最是吃紧。
    忽闻一声长啸,压倒处处酣战杀声。
    耿九公厉声道:“华山派所炼宝剑业已到手,诸位拿点功夫出来,别让韦千里这小子又跑掉。”
    韦千里愣一下,登时被长蛇阮伦和冯八公乘隙攻人,胸背两处大穴一齐吃阮伦铁掌及冯八公的长袖击中。但他有一身太乙真气护住穴道,虽然被对方击中,只不过干咳一声,接着便出手反击。他的九阴掌法玄奥异常,双掌迸发,左掌切中长蛇阮伦的右臂,左掌掌力也扫中冯八公的身形。
    两个老魔头都禁受不住,踉跄撞开七八步远。
    韦千里一时之间打不起主意,蓦见一道强烈耀目的银光宛如长蛇般电射而到,迅袭自己。驭剑之人,正是天下黑道盟主七步追魂董元任。
    这道银光不但发出炫目光芒,而且破空之声特别刺耳。一望而知乃是神兵利器,具有穿山透石的无伦威力。
    韦千里大为惊凛,心想华山派居然让对方抢到此剑,而且对方还用来对付自己,当真有点吃不消。
    七步追魂董元任威严慑人的声音响起来:“呔,韦千里吃老夫一剑。”
    韦千里左手劈出一掌,略略阻缓对方剑势,身形急转开去,顺手已掣出背上的屠龙剑。
    这柄屠龙剑在黑暗中发出数缕红色的光华,比起对方银芒暴射的神兵,显然大为逊色。
    七步追魂董元任掣剑迅击,洒出一天银芒光雨,声势猛恶之极。
    韦千里在急切中挥剑封架,方自迅劈出去,倏地感到剑身一软。
    韦千里心中大震,已想起这柄屠龙剑剑身硬中带软,以前他试过许多回,越是运足内劲,剑尖处就越发用不上力。
    他也晓得身上有那么一方竹简,乃是这屠龙剑专用的屠龙剑法,但他前日得到之后,一来屠龙剑不在手中,二来也没有时间,所以至今还未揣摩过这屠龙剑法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这千钧一发之间,韦千里万般无奈,只好奋力一仰上身,双足顿处,倒纵飞起,避开对方这一阵漫天酒来的剑雨。
    他这一手原本漂亮已极,看得旁边的一众绝世高手都目瞪口呆。
    哪知那董元任外号称为七步追魂董元任,身法之快疾奇妙,难以形容。但见他手中长剑方向忽改,人也蹑空飞起,宛如在空气中纵跃奔跑一般,刹时已衔尾追上。
    韦千里身形微挫之际,董元任已堪堪追上,看来他施展出七步追魂的奇功,此刻尚有余力,仍旧能蹑空追上。
    醉乞纪淦猛吸一口气,准备用酒弹接应,但这刻为时已晚,明知已没有什么用处。此外,雪杖禅师及书痴仲泽卿也焦急万分,圆睁双眼。
    韦千里倏然双臂一振,身形忽然间升高数尺,并且迅疾倒飞了寻丈,这才轻飘飘坠落地上。
    这一手不但那雪杖禅师等感到不可思议,愣然呆视。连七步追魂董元任那等城府深沉之人,也不禁失声一叫,坠在地上。
    韦千里闪目一瞥,只见徐安国、金宇、葛萍等数人急急冲来。这几个人虽然不是他的敌手,但除徐安国或可说说道理之外,其余的人必定上来就要替谢文奇拼命。假如又失手伤了他们,如何得了?
    此外,尚有胖龙厉七公,南极秃神康宇,双首人蛇毕相等在后面奔来。
    这些高手一到,加上七步追魂董元任手中宝剑,他就算长出三头六臂,也应付不了,是以念头一转,登时纵身飞起,眨眼间已隐人黑暗之中。
    那边的人赶到时,韦千里早就失去踪迹。
    双首人蛇毕相下令众人撤出白云山庄。
    雪杖禅师等人正不知拦好还是让他们离开好,青阳老道长已传声遥呼制止,并且解释说由于七步追魂董元任等人冲人炼剑室中,用葛澄之夫妇性命要肋,故此终于夺去那柄刚刚出炉的诛仙剑。
    雪杖禅师等人只好回去,他们唯一可以欣慰的,便是那九大恶人之中,长蛇阮伦和冯八公都身负伤势,几乎要别人搀扶才能走动。
    因此,包括华山派的人在内,都想不透那韦千里是倒底有多大的本事。龙女白菊霜曾与韦千里先后动过两次手,因而只有她说得出韦千里在这短短数日之隔,似乎一身功力业已突飞猛进,前后判若两人。
    他们自然不会晓得韦千里因在那半山危崖木屋之内,在床下困了六七日,每日均被烈火烤炙,以至他的太乙玄功已练达上乘境界,功力之深厚,出乎所有高手想像之外。
    韦千里在黑夜中翻山越岭,不久工夫便到达一个藤蔓遮掩住的岩洞之内。
    徐若花正沉沉大睡,韦千里一掌拍在她穴道之中,这位美貌的侠女顿时睁开双眼。
    韦千里把刚才经过告诉了她,并且告诉她说,明日就是她三日誓言届满之期,她可以回返白云山庄及玉泉庵,目下只好看她解释后,华山派有何反应,才能决定他们的终身大事。
    事至如此,徐若花也无法责备他因故误伤谢文奇之事,只希望谢文奇不要因伤而死,那时她和韦千里的好事,可就无法成功了。
    韦千里在洞中打坐休息,徐若花越想越乱,到了黎明之际,不禁走出洞外闲眺。
    过了一阵,她突然冲入洞内,推醒韦千里,道:“千里,我刚刚见到一个人,样子长得和你简直一模一样,背插长剑,向东北方驰过韦千里矍然道:“那一定是魏景元了。我必须找到他,替我作证的话,便可减去无数麻烦……”
    徐若花也十分赞同,韦千里匆匆出洞,回头向徐若花道:“你不必在此等我,可以先行回去,我自会到玉泉庵或白云山庄找到你。”
    他说完之后,立即施展脚程,朝东北方疾驰而去。
    一口气驰了数十里路,还没有见到一个人影。韦千里暗失望起来,但仍然不肯停步,继续疾奔。
    又奔出十余里路,忽然发觉自己已走出华山山区,前面就是华阴县城。
    他记起田相国托自己办的事,念头一转,便奔人华阴城内的聚珍钱庄,要了笔墨笺纸,匆匆写了一信,告诉田相国说他要找的东西,目下已查出下落,但尚须等候时机,方能取回等语之后,密密封藏起来,请店中转送给田相国。
    这时已是中午时分,他为了不想在街上露面,便在店中和大家一同用饭。吃饭之际,店伙们闲谈起来,有几个是每日出外收帐的伙计,口沫横飞地说出一些外面的事。
    韦千里起初并不注意,但当一个伙计说到今晨有几个形状怪异的老头子们买了马匹车辆,价值许多银子之事,他不禁大感兴趣,出言询问。
    那店伙是收帐之时听到,但其中有一个却亲眼瞧见这一伙人向北方官道走去,其中巨大如小山般的胖龙厉七公及矮如猿猴的矮猿王沈田自然最易被认出来。
    韦千里听完之后,默默忖想了好一会,才决定跟踪追去瞧瞧,一来这些恶人们这次群集华山夺剑,不知有何诡谋,二来也许那个三危老樵金莫邪的弟子魏景元会跟随魔踪,岂不是刚好一举两得。
    于是他赶紧吃完饭,交代了几句话,匆匆就走。
    出了北门,因怕从大路上追赶,被那些魔头们发觉,故此特地去请教人家,弄清楚北门的官道西通潼关,渡黄河后对岸是风陵渡,乃人晋要路。
    除了官道之外,还有小路可走,但较官道难走,并且较远,平常自然无人问津。
    韦千里就是怕在官道奔驰,会引起路人注意,当下问清楚小路走法,便放步飞奔。
    疾驰了两个时辰,韦千里但觉体力越发充沛,不禁大为欣喜。
    又走了十余里,忽然发现那边山坳处有个村庄,这时已近黄昏,韦千里边走边想,决定到那村庄去弄点于粮,顺便把路途打听得详细一些。
    离那村庄尚有许多时,突然发现路上有马蹄践踏之迹,一望而知最少有十骑以上经过,才会留下这等明显的痕迹。
    韦千里大感讶异,暗想这么偏僻的村庄,怎会有大队人马经过。
    转瞬间已走到庄前,路旁的树丛内唰唰连声,纵出两名壮汉,拦住他的去路。
    韦千里举目一瞥,只见这两人面目凶横,身带刀剑,动作矫捷有力,并非普通的武林人可比,不禁瞠目道:“两位拦住在下去路,有何用意?”
    左面的一个大汉冷笑道:“你居然带着长剑,想必是个练家子了?”
    右边那名大汉接着道:“管他是什么东西,先抓起来再说……”他纵身跃到韦千里身前,劈胸把他揪住。
    韦千里毫不抵抗,同时装出惊骇之容,呐呐道:“在下是个守法良民,有亲戚住在村中,两位不信进去问问就晓得啦!”
    揪住他的大汉狞笑一声,道:“老子知道你是守法良民,你识相的话,最好不要多事,乖乖让老子捆起来,去见咱们瓢把子……”
    另一个大汉道:“金老三可别看走了眼。”
    这个大汉回头道:“你放心好了,这厮连死穴也不晓得保护,就算是练家子,也有限得很……”
    他大刺刺地放开手,推着韦千里向庄中走去。
    韦千里暗中用心查听,蓦然发觉远处隐隐传来一片哭喊求饶之声,间中夹有惨厉大叫。
    此外,所经之处,家家户户都是门扉大敞,沓无人迹。
    他惊疑回顾之际,巷子中又走出两名劲装大汉,他们向金老三打个招呼之后,其中一个低声道:“那边大树堂内已在处决村民,你最好走得慢一点,瓢把子他们全都红了眼啦!”
    金老三愣一下,道:“我一直在外面放哨,还不晓得瓢把子在处决村民哩,倒底为什么呢?”
    那大汉和他走到一旁,低声道:“瓢把子觉得此地形势极佳,可以作为重要巢穴,所以下令把村民全部屠杀。他已查明附近十里之内别无其他村庄,此庄居民寻常罕有出外,此事决不虞泄漏出去。”
    金老三道:“除了这个理由之外,是不是宝藏也发生变故?瓢把子如果得到那枚长春子,火气决不会这么大。”
    那大汉道:“胡说,瓢把子可不是因恼火而下令屠村,那宗宝贝就在他囊中啦……”
    站在那一厢的韦千里耳目不比常人,他们这番话全部听得明白,猛然间一股热血沸腾冲击,怒气填膺。鼻子中冷冷哼了一声,蓦地一掌劈空向站在他不远处的大汉击去,人也接着向金老三他们扑去。
    那个劲装大汉突然感到劲风急袭而至,连忙运掌拒迎。但听蓬的一声,这个大汉身形离地平平飞起,一直掉在半丈以外。
    韦千里迅如闪电般跃到金老三他们身边,左手一招“拿云摘月”,五指箕张,向金老三抓去。右手一招“推波助澜”发出劈空掌力,直向那大汉背心劈去。
    他们已经发觉,一齐转过头来瞧看,韦千里数招击到,两人急忙招架。
    只听蓬的一声,那名大汉惨哼一声,飞仆开寻丈,一命呜呼。金老三的情形较为好些,他出掌劈拆敌招时,自觉出手颇为神妙,因此暗暗得意。
    哪知韦千里这一招“拿云摘月”乃是九阴掌法大擒拿手法中绝妙招数。只见他手法一变,不知怎的已抓住金老三臂膀。
    金老三登时感到奇疼攻心,右臂臂骨似已经碎裂。
    他张口欲叫,哪知音哑无声,敢情已被韦千里在擒拿手法中夹杂用上昆仑派的制穴秘艺,使得对方声息毫无。
    韦千里沉声道:“听着,不准大呼小叫,你们的瓢把子是谁?”
    他五指略松,金老三便发出哎的一声,这个强横凶恶之人这刻却连忙压四负痛惨叫之声,道:“他就是北六省及关外一带的黑道盟主铁镜飞霜查基……”
    韦千里剑眉一皱,道:“哦,原来是他,他跃登北方黑道盟主的宝座的经过我已听七步追魂董元任亲口说过,照今日的情形看来,他心肠之毒辣,一点也不亚于董元任……”
    金老三一听这个衣衫破旧,满面风尘的少年一开口就提到天下黑道总盟主,不觉打个寒噤。
    韦千里哼了一声,顺手一掼,把个金老三摔开寻丈,叭啦一声掉在地上,再也不会动弹。
    他毫不迟疑,迅速地向早先听到惨叫之声那面疾奔过去。
    转一个弯,就见到一座高大的祠堂,祠堂前面有一片广场,广场上聚集着许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约莫有百余人之多。
    这些人全都跪在地上,哭声震天。
    在祠堂口的台阶上,摆着一张太师椅,当中坐着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人。两边尚有五张椅子,都坐得有人,其中还有一个是姣美少妇,身穿红衣,极是惹人注目。
    台阶一面的空地上已倒着二具尸体,两个黑巾蒙面的劲装大汉,手中个个执着一把光辉夺目的大刀,极像是刑场上的刽子手。
    在广场四周大约有二三个劲装大汉,人人一手持着刀剑,一手持着火炬。
    韦千里游目一瞥,已知道那些大汉在白天手持火炬的理由。第一是天色已近薄暮,很快就需要火光照明。第二是用来对付想逃走的人,如果用刀剑对付,反而不易收镇吓之效。
    他的出现虽是无声无息,又是在哭叫震耳声中,可是坐在石阶上太师椅中的铁锈飞霜查基已经发觉。接着,在他左右两排椅上坐着的人,亦先后发现,人人向他注目而视。
    韦千里忖道:“这群凶手真不凡,这么快就发现我的踪迹。”
    他大踏步走过去,一个劲装大汉唰地跃到他面前,长刀一摆,拦住去路。
    韦千里冷笑一声,道:“我也得教你们尝一尝火烧的滋味。”
    那大汉一听口气不善,厉声大喝道:“你是什么人?”
    韦千里举步向他迫去,那大汉连退数步,但韦千里脚下不停,直欺近去。那大汉唰地一刀斜劈,左手火炬顺势拦腰猛打。
    这一招攻势猛恶天伦,哪知韦千里视若无睹,仍然举步向前走。
    但见他双手齐出,不知怎的一下子就击落长刀,夺过火炬,并且已抓住那大汉右腕。
    祠堂大门台阶上坐着的人,都不禁站了起身,只有铁镜飞霜查基稳坐不动。
    韦千里将火炬倒转来,一下子塞在那大汉胸前,顿时发出一阵吱吱的声息,空气中飘扬起一股烧焦了的肉香。
    他一甩手,那大汉旋着撞出七八步远,一跤跌倒地上,这时才厉声惨叫。
    韦千里朗朗大笑道:“这滋味不好受吧?”他举手指着台阶上那一帮人,朗声道:“现在轮到你们尝尝杀头的滋味啦!”
    那几个人都微微变色,但身子却向前移动,似是要冲下去对付韦千里。
    四周的大汉们却没有一个敢移动半步,致于那个被韦千里对付的大汉,此时身上火焰虽灭,可是由于他被韦千里甩开时受重手法震伤内脏,只惨叫了数声,便即气绝毙命。
    韦千里指着坐在当中太师椅中的人,朗声道:“你就是最近跃登北六省黑道盟主的铁镜飞霜查基么?”
    铁镜飞霜查基坐在太师椅上,身子动也不动,缓缓道:“你是谁?”
    韦千里感到此人阴沉超乎常人.在目睹这等情势之下,居然神色不动,而且还能保持架子,当真不是容易之事。
    他微微一笑,道:“以你北六省黑道盟主的身分,应该猜得出我是谁……“他停了一下,目光四下一转,只见周围那些手持火炬的大汉都缓缓移动,这些大汉无一不是千中挑一,精明狠辣的脚色,可是韦千里却不放在心上,随即移回目光,在铁镜飞霜查基身侧的人面上移动瞧着。
    这刻,那五个分站在查基两翼的人,似是恢复正常,纷纷落坐。
    韦千里望着右边第一个浑身银白色劲装,面貌俊美英挺的人,道:“你大概就是雄霸关外的天杀星万人奇了?”
    那人眼中闪过讶异之色,朗声道:“我万人奇多年未曾涉足中原,想不到在这边僻荒村之中,还有认得我的人。”
    韦千里微晒一笑,道:“你不要自鸣得意,我是听七步追魂董元任亲口提起过你这么一号人物,所以认得出来。”
    他此言一出,祠堂台阶上并排坐着的主人无不矍然动容。
    铁镜飞霜查基眼珠连转,突然起身,道:“尊驾提及同道总盟主大名,查某不得不另眼相看……”
    韦千里道:“照你这么讲法,你仍然未曾认出我的来历了?”
    铁镜飞霜查基眉头一皱,沉声道:“查某向来不喜作猜测之举,尊驾要是韬光自隐,设或有得罪之情事,查某不能负责。”
    韦千里没有搭他这个碴儿,转眼望着万人奇右手的红衣艳妇,道:“看你的衣着打扮,无疑就是威震秦晋的蜂女范桃红了。”
    那红衣艳妇姣媚一笑,道:“阁下神目如电,猜得正着。”
    韦千里目光移到第三个人身上,道:“你长得又高又大,皮肤黧黑,可是独霸冀鲁一带的黑山神杜大云么?”
    那个大汉起身拱拱手,道:“兄弟正是杜大云,阁下尊姓大名?”
    韦千里没有答理他的问话,移转目光,落在查基左手的两人面。
    只见这两个人面色惨白得如死人一般,加上目陷额突,远远望去,就像是两颗骷髅头一般。
    这两人不但像貌相似,并且穿着一样,都是黑色长袍,背上各各插着一刀一剑,可知这两人的武功路子定然甚是怪诞,竟是双手分使刀剑。
    韦千里定睛望了一会,冷冷笑道:“这两位若是半夜三更,在路上碰见,非把人骇个半死不可。”
    铁锈飞霜查基沉声道:“阁下这几句话已经触犯他们兄弟平生大忌,阁下可认得出他们是谁?”
    韦千里淡然道:“这副样子怪扎眼的,除了是石峡庄娄氏兄弟之外,还会是谁?我久闻这两位绰号杀人王的娄氏兄弟乃是董元任的左右先锋,但今日亲眼目睹,也不过是坟中枯骨罢了。”
    娄氏兄弟宛如死人般端坐不动,这一来不由得使韦千里想起那白骨三英中的白骨郎君上官池了。
    不过他目下却没有一点恐怖之感,面上泛起淡淡笑容,举步向祠堂大门口走去。
    铁锈飞霜查基不发一语,径自在长衫内掏出一面圆圆的镜子,挂在胸前。
    娄氏兄弟倏然一齐起身,迈落台阶之下。
    韦千里脚步一停,暗中行功运气,准备出手就用重手法痛击这些黑道凶人。
    但娄氏兄弟却斜斜绕过,其中之一大声吩咐那些汉子把村人赶到别处,以便腾出地方。
    韦千里便不注意,招手道:“姓查的你外号是铁镜飞霜,让我见识见识这面破镜子怎生飞霜法!”
    查基面上毫无表情,冷冷望着韦千里。
    陡然间后面传来一片惊呼惨叫之声,韦千里转眼一望,只见那形似恶鬼的娄庄兄弟双手都抓住一个村人.就在他转眼瞧看之际,迅速绝伦地伸头向手中村人颈上咽喉处咬去。
    韦千里任得一怔,一时还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
    只见娄氏兄弟动作如一,齐齐一甩手,每人掼掉手中一个村人。
    那两个村民业已被他们咬破喉咙,鲜血直冒,为状甚惨。
    娄氏兄弟另一手尚抓着一个村民,至于那只空了的手却掣出背上长刀。
    他们的动作显然是似训练有素,就在掣剑之际,已把手中另一个村民送到嘴边,一口咬在咽喉上。
    韦千里这时才晓得这两个恶鬼似的杀人王竟是在动手之前,先吸吮人血,才掣出兵器。
    他这一怒非同小可,不过他也看出来不及去挽救那两个村民性命,是以忍抑于胸,暂不发作。
    娄氏兄弟却掴掴有声地吞下满口人血,随手一甩,把尸体扔开,顺势掣出长剑。
    他们都是一式一样左手长剑,右手长刀,神情装束,都极是怪异可怖。
    韦千里并不掣剑,转眼望着铁镜飞霜查基,淡淡道:“他们兄弟这副形相,委实教人恶心,我真不懂他们怎能活到现在?”
    铁镜飞霜查基道:“阁下何不亲自查明原因?”
    韦千里满腔热血冲沸不停,可是外表也瞧不出来。
    他转身缓步走向娄氏兄弟,道:“你们兄弟一定擅长联手合击绝技,我今日先见识见识董元任左右先锋的绝学,再向查基领教。”
    娄氏兄弟光是阴森森地望着他,没有一点出声答话的意思。
    韦千里冷哼一声,陡然发掌攻去。
    娄氏兄弟见他出手招数神奇,虽然只是单掌发招,却摸不准到底进攻哪一个。也就等如是一掌同时进攻他们兄弟二人。
    当下急急撤开,挥刀封架,然而迅即发觉韦千里掌上力量似乎不十分强劲,并没有想像之中那么高明。
    这两兄弟心念如一,快如闪电般运左剑凌厉反击。
    韦千里的太乙神功已练到炉火纯青境界,出手之际,可以强劲得如狂飚巨浪,但也可以毫无声息风力,草木不动。
    这刻那两个恶鬼般的敌人迅疾运剑反攻,引得他不禁冷笑一声,双掌齐飞。
    这一招他最少用上七成功力,但见掌势宛如奔雷闪电,猛烈无伦。尤其是掌上的风力劲厉得连数丈外人身上的衣服也刮得拂拂作声。
    铁镜飞霜查基等人面色大变,但身在局中的娄氏兄弟更加惊骇。双双纵闪开去,刀剑齐劈,意欲化解对方这一掌的内家劲力。
    韦千里蓦地叱了一声,双掌一勾,虚虚一合,那两股发出的暗劲陡然改变方向,笼罩住娄氏兄弟身形,向当中合拢。
    娄氏兄弟但觉不由自主,齐齐朝同一方向撞去,这时他们双手上刀剑之势都是前劈的式子,这一合拢对撞,首先就是各人的刀剑互相刺到。
    他们一面奋力拿桩稳住身形,一面挥动刀剑,互相招架对面的兵器。
    韦千里趁这个空隙,人随掌走,凌厉招劈而去。
    娄氏兄弟虽是身经千百战的武林高手,可是此生此世还未曾碰上过这等功力神通的对手,这刻尚在招架撞过来的刀剑,未暇拍手退闪,韦千里的沉雄掌力业已击上身来,兄弟两人一齐惨嗥一声,横飞丈许,跌坠地上,兀自骨碌碌滚开老远,方始停住。
    韦千里一击得手,忙转头向台阶上纵去。
    他身法之快,无可形容,简直就像是闪电一般。
    铁镜飞霜查基后脚一抬,那张太师椅倒飞开老远,腾出地方。
    只见他右手一挥,白光如虹,圈扫出来,封住身前空隙。
    韦千里还未与此人接触上,便已感到此人相当扎手。
    他掌势一偏,猛劈天杀星万人奇。同时之间,左掌横扫蜂女范桃红。
    那两人急急后退,几乎被椅子绊倒。
    黑山神杜大云厉声大喝,宛如雷鸣,接着手中铁棍劲扫敌人,却是以攻为之守之意。
    韦千里左手使个黏字诀,疾然一带,蜂女范桃红身形一歪,险些被杜大云一棍扫死。
    韦千里明知以目下的形势而论,这些人个个都是恶孽如山的盗魁,而又一身武功,智计出众。如果不能在最短期间解决大半,结果必定被他们迄走。
    此念一生,顿时奋不顾身,忽然欺入杜大云棍影之内,左掌右拳,分袭杜大云及蜂大范桃红。
    那边铁锈飞霜查基稍为缓一口气,左手一扬,一道银芒破空电射,直取韦千里左肋。
    韦千里掌势微沉,仍然照旧攻袭杜大云。但那道银芒比寻常暗器快上几倍,转眼已击在他手腕小臂之间。
    这道银芒乃是查基平生不肯轻露锋芒的杀敌救命绝技之一。他除了腰间的一口缅刀之外,就是三口小小短剑。以他的手法指力,这三口银色短剑不但可在五十步之遥刺穴伤人,如果在十步之内,更可穿墙透石。纵然敌人躲在墙后,照样可取性命。
    天杀星万人奇得悉查基的飞剑倒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伤敌人。更知道这三口飞剑的强大威力,是以此刻一见银芒击中韦千里左手小臂,忍不住大声叱道:“还不倒下?”
    韦千里只觉手臂一震,接着已发觉那口短短银剑从臂上滑过,一下子钉在杜大云胸口。
    不禁心头微凛,右拳陡然涌出十成真力,向蜂女范桃红击去,口中应道:“且看是哪一个倒下。”
    黑山神杜大云低吼一声,胸口平添一个洞穴,鲜血激射出来。翻身栽倒。敢情那口银剑劲为奇强,一下子刺透他的胸膛。
    天杀星万人奇猛见杜大云倒下,怔得一怔,蜂女范桃红已在韦千里数尺外的拳头遥击之下,闷哼一声,连退七八步,跌倒地上。
    万人奇咒骂一声,道:“二哥,这厮敢是练有邪法?”
    查基也是大惑不解,要知他的三口飞剑非同小可,如果是这么近的距离,纵然武功强如七步追魂董元任也无法捱得起。
    然而这个俊美少年不但若无其事,连身子也不曾被飞剑带歪,相反的尚能发出惊世骇俗的劈空掌力,把蜂女范桃红击毙当场。
    这等厉害的武功饶他查基万人奇数十年称雄江湖,见多识广,也不能不为之莫名其妙,怪不得万人奇会认为乃是邪法。
    在韦千里方面却心中有数,他深知这个铁镜飞霜查基刚才发出的飞剑极是厉害,自己明明已沉掌门避,哪知敌人飞剑来势之快,出乎他意料之外,故此仍然吃他击中前臂。
    幸而他臂上套有灵鳗套,这才误打误着地反而使得杜大云丧命。
    因此,他想到假使对方再发一剑,钉中自己胸口,那时纵然不致当场惨死,重伤则势难幸免。是以一掌击毙蜂女范桃红之后,立时转身对着查基,防他再发飞剑。
    天杀星万人奇后面一排六个青衣大汉倏然纷纷抽出马刀,寒光闪闪。
    韦千里心念连转,寻思一掌制敌致胜之计。目下所剩的敌人,才是七步追魂董元任最倚借的得力臂膀,再者以他们的残酷狠毒,亦是罪该万死。
    查基下令道:“七雄暂且退开,万老三你与为兄并肩应战。”
    那七个青衣劲装大汉乃是天杀星万人奇手下,闻令登时齐地退开一旁。
    查基接着又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韦千里灵机一动,沉声道:“老夫称雄武林之际,你们还在娘胎之中,今日怪你们有眼无珠,连我是什么人也认不出来。嘿,嘿,你们不妨联手上来,只要捱得过三招,我就把来历告诉你们。”
    查基和万人奇都流露出讶骇之容,定睛望住他。
    万人奇首先道:“你老可是毕老前辈毕相?”
    要知在九大恶人之中,唯有双首人蛇毕相长得俊美英挺,是以万人奇听了韦千里的口气之后,一开口就猜他是毕相。
    韦千里傲然一笑,道:“老夫说过三招,就是三招。若然你们捱不过,那就到阎罗殿去查问。”
    查基道:“既然你老这样吩咐,在下兄弟只好勉力而为。”
    双方一齐边前两步,韦千里首先发难,施展出九阴掌法,一出手就同时攻袭对方二人。
    这一招看得查基万人奇直皱眉头,只因他们相随董元任日久,是以认出这一招乃是董元任时常使用的绝招。
    他们可不敢怠慢,各逞绝艺,发招封架。韦千里招数奇奥之极,变化无穷,一连攻了七八掌之多,才把一招使完。
    查基好不容易缓出手脚,朗朗喝道:“恕我兄弟放肆……”
    喝声中,缅刀洒出千百点寒芒,那万人奇也配合他的刀势,运掌猛劈。这两人均是当代高手,兼且智谋出众。这等打法,正是以攻为守,设法争取主动之势,可以迅即打完三招的用意。
    韦千里仍然施展九阴掌法,不过只用上四五成内力,故此手法虽然奇奥,却攻不人对方招数势力圈中。
    瞬息间已拆完第三招,查基和万人奇齐齐纵退,查基口中朗声道:“承让三招,请赐告来历。”
    韦千里如影随形般跟上去,突然远足十成真力,一拳向万人奇劈去,厉声应道:“我就是韦千里,你们把性命送上来。”
    话声未歇,万人奇双掌并拢,猛劈出来,恰好迎上韦千里的拳力,但闻蓬的一响,万人奇身形忽然倒飞开去,跌坠七八尺以外。
    那七名青衣大汉急急上前查视,其中一个嘶声叫道:“万大哥已经死啦!”
    查基正以缅刀应付这个强敌,耳中听到万人奇惨死的恶耗,饶他深沉过人,也不禁五内震骇。
    韦千里拳掌齐施,步步进迫。那关外七雄一齐挥挺马刀疾扑上来。
    韦千里暗忖如果被这七人缠上,查基可能趁机逃走,是以连劈数掌,运出七成内力,硬是迫得查基一个劲闪退。
    这一来韦千里跟踪攻逐,暂时摆脱开那关外七雄的缠斗。
    那关外七雄倏然一齐纵落台阶之下,生似呼啸逃走,这一手倒教韦千里狐疑莫测,但这时他已不暇多想,运足十成功力,施展出独步天下的九阴掌法,一口气连攻七掌。
    查基奋尽平生功力,接了韦千里七掌之后,双臂业已震得酸麻疼痛,体内真气也波荡甚剧。
    激战中韦千里大喝一声,铁掌迅若雷霆般连环拍出,第二掌分心直人,正击在查基胸口。
    那个铁镜镜面顿时破裂,底部嵌人查基胸骨之内,查基惨叫一声,口中鲜血狂喷,登时了帐,尸体一直掼开丈许以外。
    韦千里刚刚得手,突然一阵蹄声震耳,回头一瞥,只见那关外七雄高踞马上,都分散开,成为一个扇形遥遥包围住韦千里。
    这七名青衣劲装大汉,人人手中都执着一把硬弓,箭壶挂在鞍边,都装满了白翎长箭。
    他们的动作沉稳而齐整,七匹骏马缓缓扬蹄迫近,马上的人个个弯弓搭箭,对准韦千里。
    当中一个瘦削的中年汉子引吭大叫道:“韦千里,你如果不想流剑伤及无辜,快点出来场中……”
    韦千里朗声一笑,道:“你们不外想叫我出去旷场之中,好教你们得以四面包围,是也不是?”
    那个中年汉子道:“不错,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可以预先告诉你,那就是如果我们这个百箭穿心阵无法取你性命的话……”
    另一名大汉粗犷地接着大呼道:“我等七人今日就举刀自刎,相随万大哥于地下。”
    韦千里面上露出肃然之色,道:“你们虽是无恶不作之辈,心狠手辣,但这一片忠义之心,韦千里却甚感佩服……”
    他拾级而下,一旁还有十余名劲装大汉,此时突然记起逃走之事,一个个脚下移动,缓缓后撤。
    韦千里举手指住那十余名大汉,道:“我的本事你们有目共睹,不必多说。倒是关外七雄你们这个百箭穿心阵我从未听过……”
    那个瘦削的中年大汉应声道:“你待会儿就晓得此阵威力了。”
    韦千里摇一摇头,道:“你们先得露一手箭法给我瞧瞧,如果不行的话,我就不等你们施展,径自出手快攻。”
    他话声一停,目光微转,接着道:“你们瞧见没有,这干黑道好手都打算溜走,你们先拿他们做活靶子。”
    说到这里,那十余名劲装大汉哄然一声,四散奔逃。
    关外七雄犹豫一下,他们深知韦千里武功极是高强,如果存心不让他们发挥箭阵威力的话,当真是无法可施。
    那个中年大汉突然振臂一呼,接着催马侧驰,嗖的一声发出一支劲箭。
    他这一动手,其余六人齐齐圈马散开,各自取准目标,纷纷放箭。
    但听言语响声以及惨叫之声此起彼落,转瞬间那十余名黑道好手死了十之七八。
    这时尚剩下三个,都属武功最好的,一面挥兵器拨打劲箭,一面奔逃。
    关外七雄放马疾驰,不一会工夫,已把那三人迫做一块儿。
    七匹骏马宛如奔虹掣电般兜着广阔的圈子,圈中的三人此时索性站住,互相以背靠背,凝目望着绕圈子的关外七雄。
    那个中年大汉引吭大叫道:“诸位莫怪我们兄弟箭下无情,此举实在迫不得已,再者诸位如有一人逃生,我们兄弟以后就无法见人啦!”
    圈中的三人闷声不响,凝神戒备着敌人劲箭。
    蹄声如雷中,弓弦骤响,但见三枝白翎长箭破空飞去,分取圈中三人。
    接着又是数声弦响,另外三支交叉飞到,从不同角度分取那三人。
    这六支劲箭几乎是同时射到,由于箭势强劲,速度特快,极不易挡。
    这时,又是一下弓弦响声,一支白翎箭宛如掣电般向那三人射去。
    这支长箭去势犹为迅疾,虽是后发,却追上前面那阵箭雨。
    只听一声惨呼起处,圈中那三人有一个丢掉手中兵器,双手捏住胸口那支长箭箭杆,缓缓倒地。
    韦千里目光锐利,已看清楚那支致命之箭,正是穿心而人。
    圈中只剩下两人,须要防守的空隙更多。
    但听弓弦又响,宛如连珠轻炮,一阵箭雨密密向那二人射去。
    韦千里转回目光,观看那关外七雄的动静。只见其中有个个子较矮的青衣人,手中长箭引满瞄准,却不立即发出。
    接着第二阵箭雨向圈中二人密集射去,那个矮个子倏然发出白翎长箭,搭声特别响亮。
    他一箭发出,圈中就传出惨叫之声。韦千里目不旁瞬,仍然钉住那名矮个子。
    这时,那关外七雄一直策马绕圈疾驰,是以错非眼力高强之人,还真不容易钉住其中的某一个。
    那名矮个子迅快地搭箭拽引不等其余的人发箭掩护,蓦地发出。
    弦声一响,韦千里转眼向圈中望去,但见那支长箭快若闪电,一下子就射入最后那名劲装大汉的胸口,顿时又传来一声惨呼。
    关外七雄一齐圈马向当中驰去,在那三人尸体前停住,纷纷下马。
    他们迅快地捡拾起地上的长箭之后,聚拢密谈几句,便分别上马。
    韦千里举步向广场中走去,一面暗暗运聚真气。关外七雄驰骤而至,很快就形成一个巨大的圈子,把他围困在当中。
    韦千里看也不看他们,俯身在地上抓了一把碎石子,朗声道:“你们也得仔细我的反击……”
    他一拾起碎石,关外七雄的包围圈陡然放大,每个人距离韦千里也有五丈以上。
    以这等距离,凡是用指力所发的暗器,决难取准,更别说要伤人了。
    韦千里自然晓得,却没有什么表情。当然,对方把包围扩大之后,纵然他们的劲箭可以百步外伤人,但倒底国距离拉远,劲箭要射中敌人时的时间就得增加。以韦千里这等盖世高手而言,哪怕是弹指的时间,对他也大有帮助。
    关外七雄绕住他疾驰了两圈之后,只听弓弦齐响,七支白翎长箭像一阵骤雨般向他攒射而来。
    韦千里身在局中,这才感出这一阵箭雨的威力,当真不同凡响。
    原来他本是打算跃开门避,可是立即察觉那七支长箭所取方位极是奥妙。不论他纵跃向何方,总有三支箭能袭射上身。如果他不动的话,仍然有三支长箭能够袭到身上。
    权衡之下,一动不如一静,于是只好放弃跃避之念,拳掌齐发,把那三支劲箭一齐击落地上。
    接着就是六支劲箭迅速密袭而至,这六支长箭乃是紧跟着先前的箭雨发射,两下相隔只有眨眼工夫。
    韦千里心中念头电转,第一,他发觉这一回的长箭只有六支。可知那个主要射手正拽弓等候机会。
    第二,这阵箭雨完全射向他身上,以这么短促的时间连续发射,可见得他们早就料定他不会跃开,并非等他决定之后才放箭。
    第一点不必多想,但第二点却值得研究,为何他们不等自己决定之后便自发射?是不是每一趟这种情形之下,敌人都不纵开?抑是他们苦心安排的圈套,敌人决不会纵开?
    这原是瞬息工夫,他实在无暇多想,赶紧拳打脚踢,仗着强极无伦的内力,把六支长箭—一劈落。
    就在此时,第七支劲箭突然出现。到他发觉之时,已经离他只有三四尺左右。
    韦千里心头一震,深深感到这个箭阵委实是威力强大。
    这第七支劲箭仗着前面六支长箭扰乱敌人耳目,忽然射到,的确不易抵御。就算以韦千里的身手,几乎也感到措手不及。
    只见韦千里身躯疾旋,顺势一肘撞出,恰好撞在箭杆上。
    那支长箭锋利的箭镞挑破他一点衣服,啪地坠落尘埃。只要他慢了那么一点点,箭镞就插入他胸口之内。
    韦千里摇一摇头,心想怪不得刚才那三个劲装大汉虽然均是黑道好手,但每一个都被长箭穿心射中,敢情这一支穿心箭真不好受。
    转念之间,关外七雄再度发出攻势。四下弓弦一阵连珠爆响,长箭连翻射到。
    这一回是每两支长箭一组,都是从相反的方向射到,也就是采取两面夹攻的手法。
    这一阵箭雨极为紧密,关外七雄中间有六个施展出连珠箭的绝技,一箭接一箭劲射敌人。
    在韦千里方面,但觉四方八面袭到的箭接续不停。他一口气劈落七八组之后,就感到这一阵箭雨越来越密,好像有数十人同时发箭似的。尤其是箭势劲疾异常,听到弦响,长箭就到。
    当这最是危险的关头,韦千里蓦地反而感到轻松。原来他拳打脚踢之际,不知不觉使出九阴掌法,数招之后,发现这一招掌法正好用来抵御这一阵配合得十分巧妙的箭雨,恰是天衣无缝,反而一点也不费力。
    要知他这一套学自紫府奇书中的九阴掌法,冠绝天下,施展出来,敌人越是武功高强,个中好处越多。
    关外七雄的箭阵严格说起来,等如一套极为严辣奥妙的招式,因此韦千里一旦施展九阴掌法,恰好能够护住全身。每逢劈中一箭,那支长箭顺势就撩开旁边袭到的劲箭,有时甚至发生连锁反应,一连波及四五支之多。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7 06:20 , Processed in 1.484375 second(s), 24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