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羽天关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十三章九天枣
    借着朦胧月色,小关仍可看清那神枣一个个几乎大如鸡卵,黄澄澄的外皮发着闪亮的光泽.就像赤金铸成一般。
    小关顺手摘下两只,揣在怀里,然后取出天铸剑,在树下掘挖。
    青凤恐他在地上挖掘的痕迹太多。容易被人识破、便也主动帮着找寻,不大—阵子。
    已控出三块果汁品脂,小关心知已差不多了。同时他不愿因过分贪心,而使青风受到牵累,便低声说:“青凤姑娘,就这样好了。非常谢谢你的帮忙。”
    青风把小关送出围墙,还要再送。
    不消说,她是希望回草棚亲自接回翠玉。
    反而是小关过意不去:“青凤姑娘,不必送了,万一那两位姑娘出来找不到你.又见獒犬被入迷倒,纰漏可就大了,你还是回花园去。把枣树下面整理一下,再弄醒獒犬,这样玉娘子也许不会察觉。”
    “可是我必须亲自接回翠玉。”
    “放心,我到达草棚以后,翠玉姑娘马上就可回来,一切包在我身上。”小关挺了挺胸;
    “我自然信得过你,但你那位朋友……”
    小关正起脸色道:“青风姑娘,清相信我,苦那没有耳朵的人敢把翠玉姑娘怎么样,我饶不了他,我会让他手和脚全没有。”
    “那就多谢你了!”青凤说完话,又望厂小关一眼,才转身进入花园。
    小关踏着月色。步行如飞,一盏热茶工夫过后,已回到草棚。
    来到棚口,顿时使他呆在当地?
    只见墨鱼正像一头野兽般压在翠玉身上、不但身子乱晃,嘴里也在狂喘、发出阵阵怪异而又刺耳的声音。
    对于小关的到来,竟然浑如不觉。
    小关立刻提高嗓门,猛咳了一声。
    谁知墨鱼抬头瞧见是小关,并未停止行动,反而狞笑着大声说:“小关,快来按住她,这娘儿们非常不老实。”
    墨鱼为什么不点住她的穴道,因为他体念多多。怀中抱个木美人实在是兴致缺缺。
    “放开她!”小关厉声大喝。
    墨鱼从未见小关发这大脾气,愣了一下道:“何必那么急,等我办完事你再上来也不迟。”
    墨鱼自认为自己是男人,小关也是男人、男人都愿意做的事情,小关当然不会拒绝。
    “放你妈的狗屁,再不放开她,我就对你不客气!”小关两眼像要冒出火来。
    墨鱼可能被吓退了兴头,一骨碌爬起身来,猛向小关前胸推出一把。
    小关冷不防直被推出五六步远,才拿桩站住。
    他极力抑遏着打心底升起的怒火,不动声色:“墨鱼,你想做什么?”
    墨鱼由草棚中跟了出来:“他奶奶的,老子正在兴头上,你敢来捣蛋,活得不耐烦了么?”
    “我看活得不耐烦的该是你!”
    墨鱼两眼瞪得有如牛卵,刚要再出手,却忽然嘿嘿笑着软了下来:“好吧,我就听你的话放开她,东西带回来了没有?”
    “东西不到手我会回来么?”
    猛听此言,墨鱼乐得几乎要手舞足蹈:“真的?那太好了,快进草棚.拿出来看看。”
    这时的翠玉来不及把衣衫整好就匆勿地趁机溜走。
    草棚里只剩下小关和墨鱼两人?
    “小关,快拿出来瞧瞧,咱也好汗开眼界”墨鱼迫不及待。
    小关从怀里模出一个纸包,就着射进来的月光,摊了开来。
    纸包里立刻出现三块黄澄澄、晶莹光洁、璀璨耀眼像玛瑙宝玉般的扁状物事;在这刹那.墨鱼两眼也发出奇异的光芒,连连呕着嘴道:“难怪想这东西部快想疯了,原来真是一桩宝贝!”
    小关再掏出九天神枣:“你看这是两个什么?”
    这一次墨鱼已是两眼发直,嘴角也禁不住流下唾液,那模样真像西游记中猪八戒想吃人参果:“还有没有?”
    “就摘了两个。”
    “为什么只摘两个?”
    “我担心青凤姑娘受连累。”
    “两个就两个吧,小关,你先收起来!”
    小关低下头,刚要收起九天神枣和包起三块晶脂,骤感一道寒芒,由头顶像电光石火般掠了下来。
    小关万万料想不到对方竟然陡施辣子:
    其实墨鱼方才要他把东西先收起来,正是要趁他无法分神他顾的当儿,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刀将他结果性命,以便独自带着九天神枣和果汁晶脂回去向小曼报功。
    他本来早已下定决心除去小关,只是在大事未成之前不便下手而已,如今小关既已取回所要之物,岂能再留下这一肉中之刺,眼中之钉。
    不知是小关本能的情急之下闻声闪避,还是墨鱼急切之间失去准头,那厚背鬼头刀在小关头顶一掠而过,只是削下一簇头发。
    待墨鱼第二刀再旋风般抡下时,小关早已跃到草棚之外。
    墨鱼飞身跟出来又是一刀。
    小关并不拔剑,眼看刀锋近头顶,翻腕只轻轻向对方右臂一戳,墨鱼顿时半臂酥麻,刀也脱手飞出。
    墨鱼一直把小关看做只会几手三脚猫的庄稼把式,到这时仍认为只是对方出手凑巧,照样未把面前这位看似忠厚又带几分流气的年轻人放在眼里。
    小关并未跟进,仅是不动声色地望着对方:“墨鱼,你的手段,未免太狠了一点儿吧?”
    墨鱼揉着右臂,发出阴森森的桀桀怪笑:“这是情势所迫,只有请你原谅了,难道我能把一个冤家对头,留着活在世上?小子,明年此刻,就是你的周年祭期了!”
    小关抿起嘴唇,也微微一笑:“很好,在下的一条命就在这里,有本事你只管来拿!”
    墨鱼显得蛮有把握的跃身欺进,左拳右爪,一动之间,两招齐下,端的狠辣绝伦。
    只听一阵乒乓乒乓的脆响,墨鱼不但身躯反摔回去,脸上也挨了十几耳光,打得他七晕八素,半晌才清醒过来。
    这一来,墨鱼才算知道小关是真人不露相,但他早已恼羞成怒,蒙蔽了理智,赂一调息,又挣扎着攻了上来。
    小关连正眼也不看一下,直到对方临近身前,才猛然飞起一脚。
    这一脚着着实实地踢中对方侧腰,一声闷嗥,墨鱼像天外飞石般直抛起一丈多高,然后向一处土坡上摔去。
    又是一声闷嗥,墨鱼已瘫坐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小关到这时才拔出天铸剑,跟了过去:“墨鱼,我本来一直不想把你怎样,总希望你改过向善,重新作人,岂知你本性难移,不但奸淫了翠玉姑娘,更想杀我把东西独吞,如今恶贯满盈,在下若仍留你活在世上,岂不等如助封为虐。”
    “小关爷爷,小关祖宗,我墨鱼从今以后就做好人,求你开恩!饶命!”
    “你说这话,不嫌晚么?”小关一步步的逼近过去。
    墨鱼机伶伶地哆嗦着,显得惊荒失措:“小关爷,你……你是我……爷爷……只要你……高拾贵手……我再也不做坏人……连小曼……也让给你……”
    “到这种节骨眼上。你还想着鳗鱼精?”
    墨鱼跪在地上,双手乱格:“我……我不想……留……留给你想……”
    小关举起天铸剑,一挥而下。
    墨鱼的一条手臂,齐肩被削了下来。
    小关又是一剑,再砍下他的左臂。
    墨鱼仰卧地上,早已昏跃过去:
    小关迅快的又是两剑,砍下墨鱼双腿。
    墨鱼的整个身子,片刻间已分做五块,那块最大的,像是一具推倒地上的半身塑像。
    血迹染黑厂数尺方圆的整个地面:这倒不是说墨鱼的血是黑的,而夜色苍茫下,只能予人以这种景象:
    小关还剑入鞘。
    一条婀娜的人影奔了过来:
    那是翠玉,原来她刚才只是躲在草棚后面,还未来得及离开。
    “多谢大侠救命之恩,更感激关大侠为江湖中除了一害!”翠玉倒身盈盈拜了下去。
    小关自出世以来,还是首次听人称自己为关大侠,在他来说。似乎颇有些担待不起,也突然感觉自己一下子多了侠的气势,连忙扶起翠玉道:“姑娘快起来,救命什么恩不恩的可不敢当,为江湖除害,倒是义不容辞。”
    “青凤姐姐的人呢!”
    “她本来要随我同来接你回去,我担心会被你们玉娘子发觉有异,所以留她在后花园里,姑娘回去之后.务必先到后花园和她会合。”
    翠玉星眸中流露着无限感激之情:“关大侠,我可以走了么?”
    “姑娘快些回去。免得青凤姑娘牵挂。”翠玉又敛一礼,才转身寻路而去。
    走了老远,还不住回头。
    小关将墨鱼尸体稍做掩埋,踏着夜色,也奔向回程。
    他要把盗来之物,交给小曼炼成天狐通后,再设法夺取转赠李百灵。
    未及午时,他已回到许昌城外山腰里小曼寄居的那两间茅屋前。
    茅屋的外门关着,他敲了敲门,久久不见回应。
    茅屋里分明有人,不然怎会外门关着,莫非小曼又在里面做法……?
    小关在门外呆了一会儿,果然已听到里面不时发出细碎的声音。
    他忍不住再度敲门。
    只听一个苍老而又低沉的声音道:“用不着怕,打开门看看是谁!”
    接着,脚步声来到门边,柴门开处,小关顿时吃了一惊。
    应门的是个十八九岁,面貌俊秀的少年。
    那少年望着小关呆了一呆,失声叫道:“原来是大哥!”
    小关看出是阿敢,也失声问道:“阿敢,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阿敢笑道:“岂止我来了,快进来看看,里面还有你认识的人呢?”
    小关三步两步进入内室。一位坐在木椅上的老先生,不是云涛妙手竺忍是谁。
    竺忍对面,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看来十分乖巧伶俐又娇羞答答的小姑娘。
    小关惊喜地问道:“你老人家怎会带着阿敢和这位姑娘到这种地方来?”
    小关和竺忍、阿敢、珍珠等在许昌住了五天,这五天中小关真是度日如年,数着手指过日子,原因是有很多最近发生的问题,他需要小家伙灵光的头脑解答,好不容易等到阿敢伤势已无大碍,才开始南下,两三天后,便到达上蔡。
    小关在客栈里住下之后,立刻就往城内各处客栈打听,希望能找到李百灵。
    谁知整个一座城几乎走遍,始终毫无所获。
    不过,他竟意外的有了一种收获,那便是在到处找人时,无意中邂逅了小曼。
    他们是在街头相遇,小曼手中提着一个包裹,包裹里像包着一只瓷罐,不消说,又是作法要提炼丹药用的。
    “鳗鱼精,我找你找得好苦!”小关一见面就赶紧拉开嗓门送上一贴清凉剂。
    小曼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大吵大叫的,有话等离开城再慢慢谈。”
    小关放低声音:“你不住在城里?”
    “我要提炼丹药,怎可住在客栈,必须在山野找处僻静所在,不受任何打扰才成。”
    “你好像已经变成野人。”小关笑了笑:“是不是又和上次一样,住在山腰的茅屋里?”
    “去到那里就知道了,咱们在路上尽量少讲话,免得惹人注目。”
    两人不再言语,而且保持着一段距离。
    直到出了城,才又会合在一起。
    出城十几里外,便进入一处起伏连绵的山地。
    转过山头,下面便是一道不大的沟涧,涧底已呈干涸,涧床上全是一些又青又黑的卵石。
    沟涧的一边,是一大片高可五六丈的绝壁,正好在离地丈余高处有个洞口,若非身具上乘轻功的人,绝难进入,否则,只有攀搭梯具。
    小曼向洞口望了一眼说:“我就住在里面,比上次那茅屋隐秘多了,也安全多了。
    而且上面放着一块现成的大石板,只要把石板往洞口一盖,外面很难看出绝壁上有个洞口。”
    “你怎么找到这种地方?”
    “是我偶尔发现的,找是找了一整天,才找到这个好地方……”
    “我可不可以进去看看。”
    “你当然要进去,只是不知你有没有这样好的轻功。”
    小关笑道:“我武功虽然不济,轻功还可以。你请夫吧!”
    小曼携着瓷罐.单脚微一点地.腾身而起,轻轻飘落洞口。
    小关却故意装做有些胆怯的模样。似乎犹豫了半晌,才双脚猛力一跺,还没到达洞口。便尖声大叫:“不好!鳗鱼精。快拉我一把!”
    小曼及时探臂抓住他一只手,总算拉了上去。
    进入洞口不到五尺。左边豁然开朗,竟是一间甚为宽敞的石室。
    小关啊了一声:“这石室不知是什么人开凿的,当年一定花了不少工夫。”小关头脑转了好几圈,会不会是小曼师门留下的秘室。
    小曼不经意地笑笑:“那就别管他了。”
    石室内有现成的石桌石凳,靠里并行一张石床,床上铺着简单的被褥。
    另一边用三块青石架成一个炉座,炭火依然未熄.上面是一个沙罐。
    小关顺口问道:“又熬煮的什么东西?”
    “还是上次那些百毒精血,本来这些东西要煎炖二天二夜。上次在茅屋里时间未到就搬了家,所以不得不从头来过。”
    “为什么大功未成便要搬家,累得我到处找你?”
    小曼气咻咻的吁了一口气:“在那样紧要关头,我怎会随便搬家:实不相瞒,我是被逼的。”
    “像你这样又有法术又有武功的人,谁有那么大的本领敢逼你?”
    “他们的武功比拔高,打不过人家,又有什么办法?”
    小关大感惊愕:“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叫什么?叫什么?”
    “是一位年轻的姑娘,在你和墨鱼走后的第二天。经过那山腰的茅屋前,双方一言不合,就冲突起来,我起先利用法术制她,谁知法术竟然对她失效,最后只好以武功对拼……”
    小关听得连呼吸有也些急促:“怎么样,你的武功也比不上她?”
    小曼狠狠的摔一下头:“那姑娘并未亲自动手。却上来一个年轻小伙子和我拼斗。”
    “他的武功也很高么?”
    “那小伙子身手实在高得出奇。我和他交手不到十合,便难以招架。”
    “后来呢?”
    “那小伙子还算不错。见好就收,不过他限我马上离开那里,否则还要再来。”
    “既然打不过人家,就只好走了,所以才来到这里!”小曼又悲又恨。
    小关想了一想.问道:“那年轻姑娘长得什么模样?”
    小曼摇摇头:“其实她长得怎样,我也没看消楚。不过可以猜想到,一定很美。”
    “这就怪了,和人家斗法斗了半天,竟还没看到她长的什么样子?”
    “她骑着一头小白驴。头戴淡黄色的宽边笠帽。帽沿下垂着一圈轻纱,根本看不到面貌。”
    小关本来早就料到可能是李百灵,听对方这么一说,此刻使他最感吃惊的,是那小伙子是谁?正所谓床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但他却依然极力装做出镇定模样,希望不让小曼看出可疑。
    他借着一次深深呼吸,以便保持语气平和:“那男的长得如何,你必定看清了?”
    现在临到小关喝醋了?
    “他出手和我对打,当然看清了。”
    小关紧紧逼问;“是什么模样?”
    小曼边回想着那天的情景边讲:“那小伙子模样好俊,眉清目秀,英气勃勃,看起来好个一表人才,如果他肯和我好。即使让我服侍他一辈子也值得。”
    小关只听得脸色铁青,双拳紧握。咬牙切齿的心中暗想:“这会是谁:我非宰掉这小子不可!难道李百灵竟是个水性杨花,二天不见,就另找上了别的男人……”
    小曼只道他是因为刚才把对方形容得太过分,才引起他的不满,只得斜抛过一个媚眼,笑眯眯地说:“你好像生气了?其实你照样也是个翩翩美男子,比起他来,也不算差,他虽然长得好看,总是咱们的敌人,喝的什么干醋?”
    小关渐渐又想到,这人会不会是阿庭?但阿庭的身手,又怎能胜过小曼?阿庭虽然长得不错,总是个十八九岁的大孩子,而且论模样也绝对及不上小曼形容的那般超群出众……
    小关不动声色地再问:“那一对男女可是很亲密么?”
    小曼不假思索地脱口道:“看起来他们亲密得不得了,既像一家人,又像一对爱侣。”
    这一来小关几乎把牙根咬破,两眼也像要冒出火来。
    小曼愣了一愣:“小关,我不过随便说说,你怎么气成这种样子?”
    他猛地一拳,捣在石壁上,大声说:“我……我要替你报仇,杀死那小子,连那位姑娘也不轻饶!”
    小曼冷冰冰地一笑:“连我都不是他们对手,你替我报的什么仇,还不是白白送死。”
    她说到这里,瞥见小关方才出手一拳,竟把石壁捣得碎石乱飞,不觉咦了一声:
    “你的力气不小嘛!”
    不过也随即又想到,人在气极之下,往往会有超乎寻常的表现。心念及此,方才的惊奇,也就随之消失了。
    小关余怒未息:“鳗鱼精,你为什么不在那茅屋里再待一天,我从天香居回来,立刻就去找你,你却先一步走了,若你能等到我去,我一定能把那小子当场宰掉!”
    小曼倒是心平气和:“事情已经过去了,暂时还是不谈这些吧,现在我一心一意只盼早日把灵药炼好,只要天狐通大功告成,以后什么事都好办!”
    “你到底炼得怎么样了?”
    “墨鱼不知死到哪里去了,你们不把九天神枣果汁晶脂拿来,当然设法炼成。”她顿了一顿:“看你这样子,我就猜得出你和墨鱼一定被玉娘子整得灰头土脸。”
    “如果拿到了怎么办?”小关现在不知道有没有想到,丹药炼成后是否还要送给李百灵。
    “真的?”小曼惊喜得差一点儿跳起来:“快些拿出来嘛!”
    小关却故意慢条斯理地说:“你也不想想,这次到天香居伤东西,主角是墨鱼,我不过是个跟班的,东西到手,自然放在他身上。”
    小曼两眼直眨,迫不及待道:“东西在墨鱼身上,这个混帐东西,竟敢到哪里去鬼混了,耽误我的大事,回来后看我宰不宰得了他!”
    小关故作吃惊:“你说什么?墨鱼东西还没给你,他没有回来?我还以为他早到了,所以刚才见面时才没有提起这件事。”
    “你们是什么时候动身的?”
    “东西到手之后,他立刻就赶回许昌老地方,我因为在路上稍有耽搁,所以不曾追上他。”小关歪着头想了一想:“其实也难怪,谁叫你自己先搬了家,我是无意间和你碰上,若不是碰得巧,只怕几个月也找不到你。”
    “你知道什么,我和墨鱼早有约定,万一老地方找不到,下一站就在这里见面,甚至再下站的相会地点,也都约定好了,我这两天经常在城里到处跑,就是在找他,想不到没找到他,却先找到你了。”
    小关心下开始盘算,他想到辛海客既然要到天香居去,必是血尸门已和玉娘子暗中勾结,将来二凶一旦联手,岂不将造成武林更大浩劫,倒不如把墨鱼的不能回来推到玉娘子或辛海客身上,让小曼和对方展开火拼,至少,也可收到她不做血尸门和玉娘子的帮凶之效。
    想到这里,不由于咳一声:“刚才我是怕你生气,所以对墨鱼的下落,才不便说出实话,其实他已经回不来了。”
    小曼立刻楞在当地:“你是说他?……他死了?”
    小关叹了口气:“死倒不曾死。”
    小曼迫不及待:“小关,你还卖的什么关子?”
    “我姓关,当然要卖点儿关子。”
    “你干脆点儿好不好?”
    “好,我说,那天我们在天香居的后花园里,竟然遇上了血尸门五鬼之一的辛海客……”
    “辛海客怎会也在天香居?”
    “那我就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他们两个当场打了起来,墨鱼当然不是辛海客的对手,很快便被人家生擒活捉,押到天香居里,由玉娘子囚了起来。”
    “他们为什么不捉你?”
    “我是趁他们打斗的时候,混乱中偷偷溜掉的。”
    小曼柳眉一耸,嗔目切齿的道:“好啊!我跟他们拼了!”
    但她很快便又颓然软了下来,像自言自话般说:“可惜我实在拼不过他们,不要说血尸门鬼多势众,即使玉娘子,人家是有名的宇内三凶之一,也绝不会把我放在眼里。”
    “你和墨鱼,合起来不也是三恶之一么?”
    “谁说的!”小曼星眸中陡射凶光:“小关.连你也敢随便侮辱我,我做过什么坏事?恶在哪里?你给我说!”
    小关笑道:“你别发脾气,我只是听别人说的,其实依我看你的确不恶,也许,还是个好人呢。”
    小曼顿时转嗔为喜,抿嘴一笑道:“你倒很会说话的。”
    小关干脆打蛇顺竿上:“我岂止会讲话,办起事来,更不含糊。”
    “九天神枣果汁晶脂盗不来,一切都是白费,你办的什么好事!”
    小关不再言语,探手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纸包,丢到小曼面前。
    小曼证了一怔,连忙将纸包打开,她眼睛蓦地一亮,过分的惊喜、竟使她张口结舌。
    呆呆地僵在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
    小关笑了一笑:“怎么?难道你要的不是这东西?”
    小曼忽然像疯狂般扑过来将小关紧紧拥住,在他面颊上不住亲吻。
    温香在抱,软玉满怀,迫得小关几乎透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才算把她推开。
    小曼的这种火一般的投怀送抱,并末引起小关的丝毫冲动,他心想:“如果刚才不是鳗鱼精,而换了李百灵,那该多好。”但他又何尝不知,李百灵永远不可能有这种举动,否则,那她就不是李百灵了;
    这时,小曼早巳手捧九天神枣晶脂,两眼发直,许久许久,才喃喃地说:“我终于成功了,我将成为第二个玉娘子,小关,我真不知要怎样感激你才好!”
    “用不着谢我,这是墨鱼的功劳,你该想办法把他救出来才对!”
    “那是以后的事了先配药要紧。”
    小曼说着,很快地打开沙罐,沙罐内热气蒸腾,在空气中百味杂陈。小关探头望去,罐内的百毒精血,几乎已凝成黑色膏状质。
    小曼猛力向内吹了几口大气,然后把黄得发光透明的晶脂扔了进去,再拿起一根桃枝不住搅动,半晌,才盖上罐盖。
    小关凝神地望着,问道:“这就功德圆满了么?”
    “还要作法才成。”
    她站起身来,取过放在石桌上的一把桃木剑,并插起两条原先备好的柳枝,再把长发扯散,然后盘膝坐下:“现在就要开始了,你只能静静地在旁看着,千万别讲话。”
    “你开始吧,我替你护法。”
    小曼双手捧着桃木剑,两眼紧闭,口中念念有词。小关隐隐听得出,其中仍夹杂着天灵地灵狐通灵,常春永春不老春那两句老词。
    谁知。只过了尚不足一盏热茶工夫,小曼忽然全身像发虐疾般的抖动起来,脸色一片青白,那情状十分吓人。
    小关心知她必定出了毛病,中了邪门中的克制与禁忌,但自己偏又不能出声询问:
    陡然一声尖叫,她竟睁开眼来,脸色上充满惊怖之情。
    小关也被这情景吓了一跳:“这次作法怎么这样快?”
    “槽了!”她全身打着寒颤:“有人来了,而且这人好保正冲着我来的!”
    “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了,而且好像很面熟。”
    “那可能是墨鱼回来了。”
    “不,这人必是我的对头,他是存心扰乱我作法来的。”
    “我看你一定是撞到了邪了。”
    “绝对错不了。”她说着神色间越感慌骇无措:“不好,这人马上就到了,小关,快些看看洞外有什么动静没有?”
    她说得活龙活现,不由小关不信,只得来到洞口,探头向外望去。
    小曼她随即也挤过来,一面向外伤窥,一面还不住打着哆嗦。
    洞外石壁下是干涸的山涧,山涧对面是杂树丛生的山岗,并无任何人踪。
    “看到什么没有?”小曼颤着声音问。
    “什么也没看到。”小关侧脸望了小曼一眼,小曼额角上满是冷汗:“鳗鱼精,你一向胆子不小,怎么会吓成这种样子?”
    “来人武功奇高,而且现在正是我提炼天狐通的最最紧要关头,万一被他坏了大事,我就前功尽弃,一切全完了。”
    “没关系,即便有什么人来,也全有我担待。”
    忽听小曼尖叫了一声:“你看,那不是来了!”
    小曼已经看到,就是上次在茅屋炼药时来扰局那一档。
    小关心神一紧,凝目望去,在这刹那,竟使他不知是惊是喜,几乎呆在当场。
    因为首先触入眼帘的,赫然是李百灵的那头小白驴。
    这情势怎不使他尴尬为难,他自然不能帮着小曼和李百灵为敌,但自己若此时此地出去和李百灵见面,又势必引起一场无法解释的误会,误会只怕跳到黄河里也难以洗清。
    世上事就有这么难以令人思解的。这些天来,他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能尽早找到李百灵,如今对方来了,反而逼得他不敢出面。
    他不敢再看,以免被对方发现,便急急地躲进洞内。
    小曼见小关一搭眼便吓得魂不守舍,哼了一声道:“没用的东西,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怕了,一转眼就吓成那样子!”
    “鳗鱼精,快把洞口用石板封上,免得被她发现!”
    小曼依言将洞口边的石板封住洞口,但仍留了一线缝隙,可以向外偷窥。
    “她过来没有?”小关提心吊胆地问。
    小曼从缝隙里边看边说:“这人本就冲着我来的,现在已经越来越近了。”
    “也许她不会发现石洞。”
    “万一发现了怎么办?”
    “你可以守在洞口,她从下面跃下来,刚踏上洞口时,必定无法施展功力,你尽可以把她打回去。”
    “不成,人家的武功比我高。”
    “她武功虽高,在无备之下,自然难以发挥,你是蓄势待发,正所谓四两可拨千斤。”
    小关顿了一顿:“但你千万不可伤她,只把她推出去,让她进不来就成了,而且也别提到我。”
    小曼柳眉一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我能一击得手,让对方当场毙命,岂不除却一桩大害。”
    小关心头大急,叫道:“千万不能那样做,你若打死她,小心我会跟你拼命!”
    小曼怔了一怔:“奇怪,莫非这人是你兄弟?还是你的好友?”
    “她是个女的,怎么会是我兄弟?你说话颠三倒四,莫非已经吓昏了头?”
    小曼越发证住:“我看你才真正吓昏了头,他明明是个男的,怎么说他是个女的?”
    小关脑际闪电般打了几转:“原来她竟女扮男装起来,这倒新鲜。”
    心里想着,不由再叫道:“你仔细瞧瞧,她绝对是个女的。”
    “我眼睛不瞎,难道连男女都分不出来?”
    “我敢打赌!”
    “你赔什么?”
    “她若不是女的,我情愿把脑袋赌上。”
    “只怕你有一百个脑袋,也要输进去,人家已经来到面前了,你还在睁着眼说胡话,小关,你好像疯了!”
    小关倾耳细听,果然连驴蹄声也清晰可闻,敢莫已将到达绝壁之下的溪涧。
    小曼放低了声音:“明明是个男的,不信你来看看!”
    小关刚要凑近洞口,洞外已传来一个朗壮而又清越的喝声:“女妖,在下早巳料定你必是躲在石洞里,还是快快出来受死!”
    分明是男子的声音,小关由石板缝中向外一看,果然,小白驴上竟是个年轻小伙子。
    这人年约二十三四,剑眉星目,气度雍容.身材修伟,丰神俊逸,潇洒中又不失雄威稳重。
    事实上这年轻人越是仪表出众,反而越激起小关的心头妒火,不消说,这人就是在许昌城外山腰的两间茅屋前,打败小曼的那个小伙子了。
    这人正是玄剑庄主朱伯驹的爱子朱虚谷。
    小曼低声道:“看到了没有?他的武功高得出奇,连我在他手下都走不过十招。”
    小关强抑着内心的怒火,不动声色:“他要你下去受死,你想不想死?”
    “当然不想死。”“准备怎么办?”
    “只好照你说的话,守在洞口,等他上来时,打他个措手不及!”
    小关摇摇头:“现在不必了。”
    “你又有什么好办法?”
    “我要亲自下去会会他。”
    小曼确有一百二十个不相信、但耳朵听到的眼睛看到的都是事实.又怎能不认为小关是发了神经。
    砰然一声,小关闪电般踢落石板。接者身形暴射而出。像只大乌般.早已轻飘飘的飞过溪涧对岸,落在朱虚谷身前。
    瞬间变化,朱虚谷也不禁吃了一惊;
    小关身形出洞时,早巳拔剑在手。落地之后,天铸剑直指朱虚谷前胸,沉声道:
    “尊驾是什么人?报上万儿来,免得不明不白的丢了你的狗命!”
    朱虚谷先是眉锋—耸,继而却又缓下脸色,语气显得十分平和:“在下是什么人,有告诉阁下的必要么?”
    小关怒火更炽:“这头小白驴的主人呢?你够什么资格骑它!”
    朱虚谷微微一笑道:“收拾尊驾这种和妖女狼狈为奸的下三滥角色,何劳小白驴的主人亲自出马,有在下代劳.绰绰有余了!”
    小关哪里忍得下这口气,猛一咬牙、人已腾空而起,直飞起丈余高下,却又半空折射快得像一抹闪电,淬然向来虚谷头顶掠去,天铸剑寒芒乍展,涌出朵朵光莲,剑尖在极下的幅度里.做着频繁刺戳与敲切,动作之快,令人不暇接。
    岂知朱虚谷像早就料定对方有此一着,小关的身形和招式刚一发动,他已由驴背上冲天而起,待对方横掠袭过时,早已升至小关头顶。
    小关一击落空,双脚凌空—翻一搅,竟然又倒飞回来,直向朱虚谷半天的人影再度袭去。
    朱虚谷头下脚上,探身下击,右剑左掌,剑似长虹,掌风呼啸。
    一阵震耳欲聋,又似带有节奏般的金铁交击声音过后,两人依然仍在凌空盘飞游走,各自凭着剑掌交击之力将身形乍降陡升,升起再落,两人在半空足足硬拼了二十几招,竟然谁都不曾摔落下来。
    这种打法,当真罕见罕闻,隐身在石洞里的小曼。也算大大开了一次眼界,看得她全身冷汗淋漓,到这时才知道小关竟是个真人不露相的绝顶高手。
    小关自知遇上了劲敌,他的天铸剑是神兵谱上排名第七的神器宝刀,一心想以天铸剑削断对方剑身,但朱虚谷偏偏能在每次双剑交接之前的刹那,先卸去一部分力道,然后再绕过锋刃反击。
    因之,虽然双剑频频碰触,小关总是发挥不出应有的剑力。
    这种打法,终竟不能支持过久,不大一会儿工夫,两人已落下地来。
    小关飞落在一块大青石上,凝神而立;朱虚谷竟又回落驴背,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小关略一调息,再度喝问:“你究竟是谁?”
    朱虚谷冷冷一笑:“在下只是个无名小卒,说出来尊驾也不见得知道。”
    “你再不报上名来,在下就真的不客气了!”
    “尊驾本来就不曾客气过,何必多说废话!”
    小关被激得杀机又起,双臂一振,由青石上一掠数丈,连人带剑,直向朱虚谷撞去。
    朱虚谷这次人不离鞍,身形一偏,一招“乘龙引风”,疾向对方侧腰刺去。
    两道寒芒,一闪而过,由于各自攻拒身法奥妙难测,竟然谁都无法沾到对方。
    不过小关却已不能再回到原来青石上,飘落在一棵虬松之下。
    朱虚谷一勒缰,目标又对向了小关。
    两人两度交手,身法、剑法、招术,各有千秋,似乎很难分出高下。
    须知,当数月前李百灵在黄山初遇小关时,他那时连二三流的身手都谈不上,而且身染绝症,只待一死,由于李百灵给他服下一棵龙虎丹参,再加他奇迹般的进入长生洞府,有缘习得由六阳是和九阴煞合而为一的阿修罗大能力神功,竟使他的全般修为,得到一日千里的进境。
    又加无意中从姜安世手中获得天铸剑,更使他如虎添翼,转眼间由默默无闻二三流的小角色变成顶尖高手!
    但朱虚谷却又完全不同,他是在朱伯驹的专心教导下,自小潜心苦练,根基扎实,幼功深厚,又加他天资聪明、悟性过人,十几年的努力,已完全得到朱伯驹的真传,除了内力和对敌经验比乃父还稍差一筹,已不逊于当代任何武林高手了。
    情势所迫,小关为急于取胜,不得不施出最后杀手钢阿修罗大能力和至高无上神功。
    这次他并不腾身急袭,却四平八稳的一步一步直向朱虚谷身前走来,每下都留下一个半寸多深的脚印,脸色也一片沉凝,像罩着一层九月严霜。
    就在临近朱虚谷身前五尺不到之处,突见他右臂一扬,霎时一团银线青芒,起初只是笼罩一尺方圆,但却越滚越大,越大越滚,到后来竟然有如遮天盖地,泼风打雨般奔向朱虚谷全身。
    其实刚才的变化,只是眨一下眼睛的时间。
    这正是阿修罗大能力的剑招变化,而且仅是其中名为天网罩魔的一式,连他自己也难以预料竟会发生如此惊人的威力,简直如长江决堤、黄河倒流,在他来说,出手毫不费力,但招既出,那力量却能源源不断,滔滔不绝,就像有种天意在暗中相助一般。
    乍见小关施出这等见所未见的骇人招式,朱虚谷也大感愕然,好在他在对方一步步逼近时已心存戒备,此时他担心的倒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怕伤了嫂嫂的小白驴,回去无法交代。
    情急之下,将驴缰一带,一咬牙,也施出玄剑庄的成名剑法,朱伯驹亲授的冥五七大式中的一招“小鬼扛鼎”,硬是迎了上去。
    但闻一声金铁大震,漫天剑影,倏而消失,双方一合即分,各自震退了寻丈有余。
    两人这一记狠拼,正是石板乌龟——硬碰硬,各自用上了全力。
    看两人时,小关面色铁青,口角有鲜血流出,额角上也满是豆大的汗珠。
    朱虚谷则两颊惨白如纸,呼吸急促,手中长剑,也被削去足有半尺:
    这是可以想见的,朱虚谷手中只是一柄普通长剑,硬碰硬的碰上的对方的天铸剑,自然会被削断。
    小关见对方兵刃已短小了半截,若不趁机再攻,更持何时,心念及此。迅快的再度攻了上来。
    岂知朱虚谷干脆不用长剑,右臂一探、早由腰间解下一条八宝软鞭,挟着嘶嘶尖啸的锐风,展开猛烈反击。
    双方转眼又缠斗了—三五十合,依然是个不胜不败之局:
    小关弄不清对方的八宝软鞭究竟是什么打造的,只感它韧性奇大,数度与天铸剑相接,始终无法将它斩断,而且剑鞭相交时、竞连声音都不闻发出。
    小关大感不耐之下,施出全力。一轮猛攻、终于把朱虚谷避退了两三丈远。
    但朱虚谷却依然气定神闲,跨下的小白驴,也似和他灵犀相通,左跃右跳,一派轻松自然,虽然退出数丈,看来却毫无窘迫慌张之感。
    他似乎也不耐久战,喇、喇、喇,一连三鞭,将小关稍稍逼退。大声道:“兄台,我看不必再打下去了,尊驾不论人才和武功,也算得是个出类拔萃的汉子,何苦和一个女妖在暗地鬼混,这样做不觉得有失身份么?”
    “胡说!”小关大喝:“谁是女妖,谁又和谁鬼混?”
    朱虚谷道:“石洞里那女的不是女妖是什么?尊驾刚才从石洞里出来,不是跟她鬼混是什么!”
    “你怎的知道石洞里那女的是女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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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半世缘
    “她乱施妖法邪术,沙罐里煮着百毒精血,在许昌城外山上茅屋时,就已被我发现,想不到在下来到上蔡,又碰上了她,难道这样的女人,会是好人么?”
    “她虽然懂得一点法术,但却并没有害到你身上。”
    朱虚谷冷冷一笑:“你当时不在跟前,如何知道?上次在许昌郊外山上,在下和小白驴的主人路经她的茅屋前,她就作法要害我们,幸亏小白驴的主人也当场施法,才把她制住,在下当时也饶过了她,不想她来到上蔡,又要作法害人。”
    小关听对方提起李百灵,更急于知道她的下落:“尊驾回答我一句话,这小白驴的主人在什么地方?”
    朱虚谷耸眉一笑:“在下有告诉你的必要么?不过,我可以让你知道,那就是我在什么地方,小白驴的主人就在什么地方。”
    几句话说来不疾不徐,但听在小关耳朵里,却是怒火加上炉火,一齐在他内腑焚烧起来。烧得他整个人几乎爆炸:“住口!一派胡言!”
    朱虚谷双日眨动,微微一愕:“我说的可有什么不对?”
    小关沉起嗓门道:“本来就是胡说八道,尊驾现在在这里,为什么小白驴的主人不在这里?”
    朱虚谷笑道:“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那就不妨告诉你,待会儿在下山回去以后、小白驴的主人是在屋里等着我。”
    小关呆了一呆,几乎气炸了肺“好小子,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朱虚谷道:“在下和她在同一屋檐下过活,本来是一家人,什么关系有干你底什事。”
    小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仅仅几天的工夫你们就……”
    朱虚谷反而一阵茫然:“我们早就是自己人了,尊驾少胡扯这些了。”
    小关头脑暴涨如裂,猛地一跺脚,又狠狠往地上碎了一口:“好哇!表面装得像个不食烟火的神仙,原来骨子里竟是荤素不戒的……”
    就是小关对李百灵最后的一点儿尊敬,让他把粗俗的话挡住了。
    朱虚谷越发楞住:“你骂谁?”
    “我骂的是个女人,那个装模作样的女人……”
    “她不在石洞里么?尊驾尽量进洞骂去,在这里骂给谁听?”
    “你回去告诉那女人,就说有个人在骂她、咒她,也许将来还要杀她!”
    朱虚谷这才听出他骂的居然是李百灵,他岂能让自己的嫂嫂受人辱骂,不由脸色一沉,喝道:“你敢骂她,可知道他是在下的什么人?”
    小关咬牙切齿:“管你们是什么,日后我总会教你好看。”
    朱虚谷惦记着李百灵,似乎不想再和对方计较,当下系好八宝软鞭,微一抱拳道:
    “尊驾日后若仍有兴赐教,在下定当奉陪,兄弟有事在身,再会了!”
    说罢,一勒驴缰,小白驴立即四蹄如飞,放腿疾奔而去。
    小关本想查知他住在何处,但追过山头,朱虚谷早已失去踪影。
    他头脑昏昏的再回到石洞,岂知仅一会儿工夫,小曼竟不知去向,炉火上的沙罐,也随之失去所在。
    事到如今,小关头脑是一团浆糊与一片空白,无精打采的回到客栈。
    哪知更使他意想不到的,连和他由许昌道来的上蔡住在同一家客栈的虚忍、阿敢和珍珠三人,也搬离客栈,不辞而别。
    朱虚谷骑着小白驴并未进城,却在山脚下的一所庄院停了下来。
    这里是朱伯驹一位好友人称大干圣剑陈寓厚的宅第,是一所前后三进的庭院,白墙绿瓦,掩映在修竹翠柏之间,气势雄伟而又不失秀雅。
    李百灵和朱虚谷来到上蔡后,因李百灵身体不适希望能找处清静所在静养,正好朱虚谷知道其父的好友大干圣剑陈寓厚正住在上蔡城外山下,所以才找到了这里。
    他们前些天在许昌赶走小曼后,偏偏小曼出来到上蔡,因小曼每日进城办事必须路经陈家庭院门外的小径,所以才又被朱虚谷看到,经朱虚谷尾随跟踪,才得知她住在山壁的石洞里。
    朱虚谷并趁小曼外出时进人石洞察看,他将经过情形回去告知李百灵,李百灵才要他骑着小白驴前去把小曼赶走,并要他把那只沙罐打破,其实那沙罐里炖煮的百毒精血,他也不知是炼制天狐通用的,只以为是在制造害人的毒药。
    谁知半路杀出程咬金,石洞里竟窝藏着一个武功奇高的年轻人,使他无法达成李百灵交代的工作。
    在陈家庭院里,他和李百灵合住在西跨院,两人各有一间布置得十分雅致的居室,中间是一个小型客厅。
    这时,李百灵坐在客厅里,正凝神阅读着一册李清照的词集。
    看见朱虚谷回来,她随手把书放在茶几上:“怎么样?事情办好了么?”
    朱虚谷虽然多日来和李百灵朝夕相处,却丝毫不敢随便,始终不逾礼数,对嫂嫂执礼恭谨,进门先施一礼,才摇摇头道:“嫂嫂请恕兄弟无能,竟然空跑了一趟。”
    李百灵微微一愕:“什么?是她又使妖法,还是你打她不过?上次她不是曾败在你的手下么?”
    朱虚谷吁了口气:“那女妖不难应付,出人意料之外的是另有一个年轻人和她同伙,而且这人武功奇高,兄弟和他拼斗了几十回合,始终无法胜他、连那把剑都被他削断,若不是兄弟再下八宝软鞭迎敌,差点儿就败在他的手下。”
    朱虚谷随即再把方才和小关拼战的经过,约略说了—遍。
    李百灵仰起脸来,略作沉吟,喃喃说道:“这会是谁?你可曾问他姓名?”
    “兄弟不曾问过。”
    “他可曾问你是什么人?”
    “他手中那柄别是否很锋利?”
    “十分锋利,不然兄弟的剑不会被他削断!”
    “他看到那头小白驴,脸色可有什么异样?可曾追问小白驴的主人是谁?”
    朱虚谷何等机智,经李百灵这样一句—句的追问,早巳猜出一些端倪:“莫非嫂嫂认识这年轻人?”
    李百灵点点头:“这人叫关无畏。人家都叫他小关。”
    朱虚谷眨着眼睛不解:“嫂嫂怎会认识这种人?”
    李百灵淡淡一笑:“他有什么不好么?”
    朱虚谷内心立时升起一股无名怒火:“他和那女妖在一起鬼混,还会是什么好人,而且兄弟临走时,他还说过几句对嫂嫂非常无礼的话。”
    李百灵转了转清澈的星眸:“他说我什么?”
    朱虚谷低下头,语气带着呢喃:“兄弟不方便讲,”
    李百灵不动声色:“但讲无妨。”
    朱虚谷顿了一顿,脸色也涨得绯红:“那人简直胡说八道,他是影射的骂法.他说以为是不食烟火的人间仙子,谁知是六荤不戒的……而且要把兄弟和嫂嫂一起杀死!”
    谁知李百灵并未气恼,反而语气平和的再问一句:“他真的这样说么?”
    “兄弟怎敢在嫂嫂面前说假话,其实他的话比兄弟刚才说的还要难听十倍。”
    李百灵不经意地笑笑:“那就让他说吧!”
    “嫂嫂放心,只要有兄弟在,他若敢动嫂嫂一根汗毛。兄弟第—个饶不了他!”
    “我想他只是随便说说。不至于弄出那种后果!”
    “听嫂嫂的语气,必定和姓关的认识很久,可否告诉兄弟—些事实真相?”
    李百灵神色微感不安:“也许不久之后,你会再见到他,现在我已不想再提他了。”
    李百灵口中不提,但是心中可想得多了,她想起离开朱庄以前的事,认识小关以后的事,还有……
    朱虚谷虽不便再问,却难免内心的纳闷。
    李百灵当真守口如瓶,这些天来,在朱虚谷面前,对小关的事,竟然只字未提。
    就在这时,大门外响起叫门的声音,接着又听到陈家的下人匆匆前去应门。
    门外那人声音十分粗壮豪迈:“这里可是陈施主的府上么?”
    “大师父可是找我们主人?”陈家下人的声音。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终于被酒家找到了,陈施主可在家么?”
    “大师父请稍待,容小的到里面通报。”
    叫门的那人,分明是不败头陀沈不败。李百灵和他多日相处,两人很谈得来,又因他当年的恋人,正是自己的师门前辈,更多了一份难言的感情,此刻听到是他,立时匆匆出了跨院,来到大门前。
    不败头陀蓦见李百灵从里面出来,又惊又喜:“李姑娘也在这里.太巧了,洒家正要找你呢!”
    李百灵向不败头陀敛一礼,一边向里肃客:“大师就请先到我那里坐一坐吧!”
    不败头陀并不客气,在李百灵的陪随下,大步进入跨院。
    朱虚谷见嫂嫂陪着一个身材魁梧、神态威猛的大和尚进来,也随即起身相迎。
    不败头陀坐下后,朱虚谷连忙为他沏了盏茶,然后在一旁相陪。
    不败头陀望了朱虚谷一眼,只觉这位年轻人器宇轩昂,英气勃勃,不由问道:“请恕洒家眼拙,这位小施主上姓高名?”
    朱虚谷欠身答道:“晚辈朱虚谷。”
    不败头陀两眼精光一闪:“府上……”
    “舍下玄剑庄,家父便是玄剑庄主。”
    不败头陀脸色立刻一变,他一向对朱伯驹不具好感,尤其上次曾受过他的当面侮辱,至今愤恨难消。但他为人总算拿得住分寸,不便因其父而迁怒其子,只得强做不露形色,转头再问李百灵:“李姑娘怎么会来到这里?竺老他们几位呢?”
    李百灵心神一紧,生恐不败头陀待会儿谈到小关,难免引起朱虚谷的误会,而又不便将朱虚谷支开,因之,神色间显得有些为难。
    反而朱虚谷察颜观色,善解人意,当即起身告便,独个儿出了大门。
    不败头陀直等朱虚谷走得不见,才茫然不解地问道:“李姑娘,这是怎么回事,据说朱伯驹只有两个儿子,长子朱麒,次子朱麟,怎会又出来一个?”
    李百灵叹了口气:“连晚辈也是最近才知道,大师刚才提到的两位,都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只有这一位,才是真正的朱家后代。”
    不败头陀哼了一声,大有对朱伯驹不齿之意:“洒家一向就知道朱伯驹为人权诈善变,这倒好,连儿子是真是假,也在骗人。骗了外人不打紧,你在他家做了四年多媳妇,竟然也是到现在才弄清真相,他这种作法,实在岂有此理!”
    李百灵口气平淡地道:“晚辈现在已离开玄剑庄了,对这事不愿再去计较,不过,晚辈认为,虚谷是位难得的年轻人,不但天性纯厚,文才武功,以他这种年纪,也很少有人及得。朱庄主有这样一个儿子,玄剑庄总算后继有人了。”
    不败头陀皱起浓眉:“怪不得刚才一见面洒家就看出他像年轻时的朱伯驹,他怎么和你走在一起?”
    “他是要到大别山去找他父亲,在许昌无意中和晚辈遇上,并且救了晚辈一命,如果那天不是他及时出手相助,大师也许不会再见到晚辈了。”
    李百灵说着把上次的经过又告知了一退。
    不败头陀默然一回道:“李姑娘现在也要到大别山去?”
    “既然虚谷要去,我也只有陪他去一趟了。”
    不败头陀湛湛眼神,凝住在李百灵的脸上:“上次在新郑那处民家,听说朱伯驹曾一再劝说姑娘重回玄剑庄,姑娘也曾表示坚不回去,姑娘现在要和朱虚谷到大别山和朱伯驹会合,是否已经改变心意,准备将来仍回到玄剑庄去?”
    李百灵万想不到不败头陀会敏感的问起这件事倩,不由幽幽叹口气道:“晚辈这次到大别山,并不打算和朱庄主见面。”
    “那又为什么要去大别山?”不败头陀紧接着再问。
    “血尸门是武林中的公敌,现在席荒又在江湖上露了面,已引起空前的骚动,为拯救武林生灵,晚辈也希望能稍尽绵薄,同时在晚辈来说,另有一件大事,大师必定清楚?”
    “姑娘另有什么大事?”
    李百灵霎时泪珠滚落双颊:“在晚辈于归朱家的前几天,家父不幸丧身在大别山区,大师可听说过?”
    “这是江湖上一件大事,洒家怎能不知。”
    “这些年来,晚辈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为父报仇,只因做了朱家媳妇,不便在外抛头露面,如今已离开玄剑庄,岂能不尽快了断这件大事,否则又如何对得住家父在天之灵!”
    不败头陀面色凝重的顿首一叹:“难得姑娘有这份孝心。不过,令尊究竟死于何人之手,好像至今仍是一件悬案。”
    “晚辈自然要先设法查出元凶,然后才能手刃仇人。”
    “既然令尊丧命在大别山区,只怕血尸门脱不了干系。”
    “不瞒大师说,上次朱庄主和晚辈面时,也提到这个事,他也决定要为家父报仇!”
    不败头陀摇头冷笑:“朱伯驹的话,如何信得:他不过当面讲些好听的,希望你回心转意,答应再回玄剑庄。李姑娘,听洒家的话,千万别上他的当。”
    “大师的话固然有理,但朱庄主的话也不能说不是出于真心。”
    不败头陀一楞:“李姑娘、你好像当真已经受到他的骗了?”
    李百灵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平静:“大师话不能这样说,朱庄主和家父总是多年知交,他这次找上席荒,为家父报仇,正是一举两得、而且正如大师方才所说,他为了达到使晚辈回庄的目的,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
    “李姑娘,洒家想问一句话,如果朱伯驹真能替令尊报了大仇,你是否肯再回玄剑庄?”
    “朱庄主上次也是这样问过。”
    不败头陀迫不及待的问:“你怎样回答他?”
    “晚辈并没有答应,只告诉他可以考虑。不论如何,他如果真能完成这件大事,晚辈总是感激他的。”
    不败头陀缄默了一阵,喝了口茶道:“李姑娘还没告诉洒家,竺老头子、关老弟、阿敢他们哪里去了?”
    “竺老前辈和阿敢在大师走后不久也回马家去了,至于小关,几天前在许昌去追赶一个女人,竟然一去不返,不过,据虚谷兄弟说他和那女人目前正在离这里不远的一处石洞里。”
    不败头陀只听得张口结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小关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鬼混?那女人是谁?”如果不败头陀再往下讲就会说“你又和这个年轻男人……”
    李百灵淡淡一笑:“那女人不是一个正派的人,武功虽不怎样,但却会玩弄妖法邪术,小关和她在一起,倒不是什么说爱谈情,必定另有所为,不过,刚才虚谷却和他硬拼了一场,我正担心将来他们两人再见面时,互不相容,倒是一件麻烦的事。”
    “原来他们并不认识?”
    “就那么巧.他们两个就在同一天,一个前脚走的,一个后脚来的,所以当时并没碰面,而晚辈这些天来,也并未在虚谷面前提过小关!”
    不败头陀摇了摇头,再喝口茶:“李姑娘,当然你有你的做法和看法。洒家只是想知道,他们两人的身手,总该分出个高下吧?小关现在是否仍和那女人在一起?”
    李百灵长长叹一口气:“虽然晚辈已离开了玄剑庄,但不明真相的人,总还认为我是朱家的媳妇。小关是个年轻的男人,我们走在一起,难免会引起人言物议,这方面我何尝不明白?我又怎能把这些天来和小关的事告诉虚谷,至于他们两人的身手谁高谁下,实在很难说,小关是凭着机运际遇由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一下子蹿升起来的,就像天上的骤起的—颗星,虚谷是自幼经过潜心苦练,根基深厚扎实,又加他天资聪颖,悟性过人、假以时日,必可成为大器。他们两人方才交手,晚辈虽未亲眼得见,但预料中总是平分秋色的局面。”
    不败头陀只听得大为惊叹:“想不到朱伯驹竟能植出这样—个好儿子,如果关老弟不仗着手中有把天铸剑,只怕就要当场落败了。”
    “虚谷的剑,被小关削去一半,但他有条八宝软鞭,天铸剑竟然对它无法造成伤损,正因如此,两人才战了个不胜不败之局。”
    不败头陀不再言语,低下头去。像极力在回忆一件往事,由神色中不难看出他此时的心境,显得十分复杂而又沉重。
    李百灵想起他方才进门时曾说过正要找她、不觉搭汕着问道:“大师说要找晚辈,不知有什么吩咐!”
    不败头陀看了李百灵一眼,脸色愈见沉重,多时,才缓缓从怀中摸出—封书简,递了过来。
    李百灵居然有书简到来,先就令她有满头雾水之感:
    她恭恭敬敬的双手接过,信封上赫然写着“灵儿开拆”四个大字。
    这笔迹是多么熟悉,几乎惊呼失声,她一搭眼就看出竟是师父紫霞荷女云翠仙的手笔;
    她来不及拆开信封,便颤巍巍的叫道:“原来是家师的来信,大师是从谁手中接到的?”
    不败头陀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李百灵:“姑娘先看过信再说。”
    李百灵双手颤抖着,匆匆取出信笺。
    信里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告诉她这些年来师父很想念她,希望她能抽暇到隐湖秘屋一趟,以叙离情,另外并有事交代。
    李百灵回想与恩师违离五载,不禁顿时热泪盈眶:“大师,您还没说出这封信是怎样到手的?”
    不败头陀长长吁一口气:“是令师亲手交给洒家的。”
    “您到过隐湖秘屋?”
    不败头陀点点头:“不错,自从上次在新郑分手后,洒家就兼程赶往隐湖秘屋。”
    “您到隐湖秘屋有事么?”她怀疑隐湖秘屋会接待这样的客人。
    不败头陀透着苦笑,似乎刹那间他已失去往日的豪迈之气:“不怕姑娘见笑,洒家这个出家人,真是丢人丢到了家,至今年已耳顺,居然仍忍受不住为情所困之苦,一心—意,只想在有生之年,能和她重见一面。”
    “大师可见着她了?”
    “隐湖秘屋,一向不准男人接近,洒家在屋外的树林里不饮不食苦候了三天三夜,终于老天不负苦心人,见到了三十年来梦中的她。”
    “晚辈真为大师高兴,更可以想见大师和这位前辈相见时的感人场面。”
    不败头陀一阵黯然,摇摇头:“我们都不年轻了,虽然热情已近沸腾,也只能让它藏在内心深处,除了相对唏嘘,还能表达些什么?不过,仅只这短短的相聚,在洒家来说,也算不虚此行了。”
    “大师不觉得相聚的时间太短么?是否会越发增添别后的相思之苦呢?”
    “不,”不败头陀神色开始朗霁:“血尸门又已出墓骚乱江湖的事,隐湖秘屋也早有所闻,据说湖主已有意派她不日赶往大别山,会合武林各路英豪共同消灭血尸门。”
    李百灵听得大为动容:“据晚辈所知,隐糊秘屋一向从不过问江湖中事,她们像生活在另一个天地,与外界几乎完全隔绝,如今竟要参与消灭血尸门的行动,倒是晚辈万万预料不到的。”
    不败头陀道:“世上事没有一成不变的,隐湖秘屋一向闭关自守,本来就是不近情理,至于今师这次要到大别山对付血尸门,另外还有一个原因。”
    李百灵心神一震:“还有什么原因呢?”
    不败头陀再喝口茶,接着叹一口气:“人总是良萎不齐的,隐湖秘屋也不能例外,你一定知道,三十年前,隐湖秘屋曾有两位弟子,在江湖上失踪,不再回去?”
    “晚辈知道,那是晚辈的一位师伯和一位师叔,当晚辈进入隐湖秘屋时,她们早已失踪多年了。”
    不败头陀哼了一声:“这就对了,据令师说,三十年前隐湖秘屋失踪的一位弟子,竟然改姓更名,在江湖上成为一代魔头,而且又和血尸门勾结,正准备再度造成武林浩劫,令师这次奉湖主之命为各路英豪助阵,为隐湖秘屋清理门户,也是原因之一。”
    李百灵怔了一怔:“隐湖秘屋的这位前辈弟子是谁?大师可知道么?”
    “二十年前,江湖上崛起一位姿容绝世的女魔头,自称玉娘子,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武林高手,不知凡几,她都不屑一顾,只以杀人为乐,死在她手下的有名之士,至少也有几十个之多,直到六年前,她才在许昌境内的一处山上,建造了一所天香居,暂时归隐,不再过问江湖之事,谁知她最近竟又静极思动,勾结血尸门,准备再展开一场腥风血雨的浩劫。”
    李百灵哦了一声:“原来玉娘子就是隐湖秘屋三十年前的一位失踪弟子?”
    不败头陀颔首道:“玉娘子其人,洒家早就听说过,而且也见过面?但她竟是隐湖秘屋的弟子.江湖上却从无人知.连隐湖秘屋的人,也一直被她瞒过.直到前不久,才被隐湖秘屋察觉出来.据今师说,她的本名叫高玉秋,当年在隐湖秘屋习艺时。乖巧而又听话,非常讨人喜爱,谁知奉命出外三年,竟然疯狂爱上了一位武林人物,回到隐湖秘屋后性情大变,不到三月,便不告而别,从此失去踪影.直到最近才查出,原来曾在江湖上闹得天翻地覆的女魔头玉娘子就是她。”
    李百灵把信笺装回信封,默了一默道:“大师去见隐湖秘屋的那位女前辈,怎会遇上家师?”
    不败头陀霎时神色又见凝重.欲言又止了许久,才叹口气道:“事到如今,洒家只有实说了,洒家要见的人,就是令师。”
    像一声晴天霹雷,震得李百灵半晌透不过气来。待她清醒过来,早身不由己地起身向不败头陀盈盈拜了下去。
    不败头陀扶起李百灵,已是老泪纵横,但片刻间面容上却又满是安慰之色:“李姑娘,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洒家希望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而损伤了你对令师心中的形象!否则,便是洒家的罪过!”
    “晚辈绝不会存这种想法,大师尽管放心!”
    “那就好。李姑娘别怪洒家多心。”
    “看样子大师也要到大别山去了?”
    “不错,洒家要到那边等候令师,说不定下次我们有较多时间相聚,李姑娘既然也要到大别山,正好也可和令师见面。”
    “大师到这里来找庄主陈寓厚大侠不知又为了什么事?”
    “陈大侠和洒家三十年前就认识,当年洒家和令师在—起时,曾陪她到陈府住过几天,所以令师和陈大侠也是认识的。不过,当时陈大侠是在洛阳,十八年前才搬到这里,所以我们别后三十年来,一直不曾再见过。”
    “大师这次来是和陈大侠叙旧?”
    不败头陀无限感慨地再叹口气,顿了一顿,语声显得十分吃力:“既然洒家和今师的关系李姑娘已经知道,我也不必再有顾忌隐瞒,就怨洒家直说了。”
    他仰起头来望向窗外,天上正浮动着朵朵白云:“若非令师这次提起,连洒家也不知道在和她分手后,她已怀有身孕,她当时不敢回隐湖秘屋,直到偷偷把孩子生下后,才再回去。”
    “那孩子哪里去了?是男的还是女的?”李百灵有点儿迫不及待。
    “孩子是女的、她因当时无法找到洒家、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又到当时尚在洛阳的陈府,把孩子交与了陈大伙、希望陈大侠能设法转交洒家。这次酒家前来,正是要看看这个从未谋面的亲生女儿。”
    “她叫什么名字?汁算她的年纪已经不算小了?”
    不败头陀摇摇头:“令师当时并未为她取名,只记得左手腕上,有颗豆大的红痣,右大腿上,也有一块青瘢,若论年岁,自然比你要大几岁,该是三十左右了。”
    “这样说大师今天可不容易见到她了。”
    “为什么?”
    “这位姐姐,已经三十左右了,—定早就出嫁,也许是绿叶成荫子满枝了。”
    “说的也是。”不败头陀说着一皱眉头:“陈大侠怎么还不出来,莫非不在庄上?”
    他的话尚未说完,跨院内已传来出远而近的脚步声;—位鹤发童颜、气度雍容、神态清奇脱俗的老人早巳出现在客厅之外。
    三十年不见,不败头陀仍然立刻认出这人正是四十年前誉满大江南北的大千圣剑陈寓厚,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李百灵也随后相迎。
    陈寓厚进入客厅。双目神光炯炯.视线很快在不败头陀全身掠一转,声若洪钟:
    “不败兄,什么风把你吹了来,看你这身打扮,莫非出家当和尚了?”
    陈庄主的话.问得并不突冗,三十年前当不败头陀和李百灵的父紫霞荷女云翠汕住在洛阳陈府时。正是—位三十左右、豪气干云壮年人,虽非翩翩潇洒佳公子,却也英秀挺拔,器宇轩昂、根本尚未出家。
    不败头陀叹了口气:“一言难尽。”
    接着把别后境况以及此次来意约略说了一遍。
    “提起那孩子,”陈寓厚带着无限歉意的摇摇头:“老夫在云姑娘把那孩子送来以后,无时无刻不在设法打听不败兄的下落,却因老夫当时已封剑归隐,和武林同道甚少往来,因之消息也就有欠灵通,后来虽听说江湖上有位称做不败头陀的出家人,也没想到就是你,就这样一拖再拖,始终未能完成云姑娘的付托。”
    不败头陀道:“怪只怪三十年来,洒家未曾前来府上拜望,陈大侠代洒家把这孩子从小养到大,这番大恩大德,洒家真不知要如何答报。”
    陈寓厚接道:“不败兄,如果说怪你,就不如说怪老夫了,当老夫在最初无法找到你时,心想你是个浪迹在外的武林人物,带着一个孩子在身边四处奔波,反而成了累赘,不如暂由老夫把她抚养成人再说,岂知一念之差,竟然铸成了大错。”
    不败头陀觉出不对,不由脸色大变:“陈大侠,难道她……”
    陈寓厚黯然一叹:“就在那孩子十三岁那年,有一天忽然离家出走,老夫派出家下人等四处找寻,却始终不见踪影,算起来那孩子至今已失踪十七年之久了,那时舍下搬来此处只有几个月,人生地不熟,这也是没能把她找回来的原因之一。”
    不败头陀强忍着内心的伤痛,一场欢喜,化做了过眼云烟,回首前尘,有如一场恶梦,他有气无力地问道:“陈大侠,也许这孩子与洒家无缘,也许是洒家造孽太深,所以才空跑一趟,无法父女相会,洒家虽然无法再看到她,总想知道她长得什么样子,因为不管如何,她是洒家和灵翠仙的亲骨肉。”
    “她的模样很像灵姑娘,尤其那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虽然仍不及云姑娘秀气,但却非常聪明伶俐,尤其善解人意,讨人喜欢。”
    不败头陀默了一默:“她叫什么名字?”
    “老夫给她取了个名字,叫曼儿。”
    李百灵听得内心抨然的有了感触,猛忆起小关曾说过那妖女名叫小曼,急急问道:
    “晚辈想问前辈一句话,曼儿姑娘可曾学过什么法术?”
    陈寓厚楞了一楞:“李姑娘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他说着立时如有所梧:“不错,她虽然没学过什么法术,却常常想些奇奇怪怪的令人不解玄之又玄的事情,家里下人有时带她到庙会玩耍,她对一些巫师作法,经常看得津津有味,流连忘返。”
    李百灵望着陈寓厚和不败头陀微微一笑道:“恭喜两位老人家,贺喜两位老人家,曼儿姑娘不难找到的,而且就在附近。”
    沈不败很快悟出李百灵话中之意,顿了一顿:“莫非就是李姑娘刚才告诉洒家那个和关老弟在一起的年轻女子?”
    李百灵点点头:“如果晚辈所料不差,一定是她,因为她的名字就叫小曼。”
    陈寓厚不解两人所说的来龙去脉,楞了半响道:“不败兄和李姑娘在说些什么?”
    李百灵连忙把小关和小曼在附近山上石洞的事,以及朱虚谷和小关因误会而交手的经过,匆匆地告诉了陈寓厚。
    陈寓厚仍有些不能相信道:“若说那女子是曼儿,固然有些可能,但她既然来到上蔡,而且又在舍下附近,层该回庄看看老夫才对,当年老夫待他亲如己出,她对老夫也十分孝敬,绝不会生分到这种地步。”
    此老想法算是没错,但是又怎知道小曼是如何的想法?世事如果都是常情测度、常规行事,岂不天下太平了。
    “陈大侠说的也有道理。”不败头陀低头沉吟,刚来的一番惊喜,似乎又凉了半截:
    “我沈不败的女儿哪会这样没良心。”
    李百灵又是微微一笑,像己智珠在握:“两位老人家用不着怀疑,她住的那石洞就在附近山涧边,大约最多三五里路,虚谷识得路径,何不由他陪两位老人家亲自去一趟。”
    见前面山径上一个高大身影,酷似父亲朱伯驹。
    他立即加快脚步,向前冲了过去。
    那人影听到身后脚步声,蓦然回首。朱虚谷惊喜过望、那人竟然真是朱伯驹?
    朱虑谷连忙翻身拜倒在地,激动的叫道:“孩儿拜见爹爹!”
    朱伯驹乍见爱子,不免吃了—惊.愣了一愣道:“你怎么不在庄上.竟然也到了这里?”
    朱虚谷站起身来,恭谨答道:“爹爹一人前来大别山,孩儿故心不下,所以才把庄上的事交代过后,连夜赶来!”
    朱伯驹摇摇头,但又不忍深责:“这又何必?你和洪圭、彭一行等人,只要守住玄剑庄就好了对付血尸门救出彭姑娘的事,自有为父担当。”
    朱虚谷头也不敢抬,毕恭毕敬地道:“孩儿自幼随爹爹习得兵法武艺,自觉随侍爹爹左右,对你老人家总是一个帮手。”
    朱伯驹流露着无限亲情,也不过份的谴责,深深地望了爱子一眼:“此刻天色已晚,你要到哪里去?”
    “孩儿住在光州一家客栈,饭后无事,独自出来走走,不想遇见厂爹爹,爹爹住在哪里,现在又要到何处去?”
    “为父暂住商城,就在距大别山血尸古墓不远,今天要到光州访友。”
    “爹爹一人住在商城,又离血尸古墓不远,不是太危险了么?”朱虚谷有些担心。
    朱伯驹笑道:“为父此刻己会合了武林同道,拜月教的益松山、温自耕、庞缺娘三位长老,以及金镖客李来,还有咱们的客人房谦等,此刻都和为父在一起。”
    朱伯驹提到的这些人,朱虚谷只识得房谦一个,他望了望天色:“此去商城,路程一定很远,爹爹何必深夜长途奔波,不如再回光州,到孩儿那家客栈暂且住下,明天一早启行。”
    朱伯驹略一犹豫:“你自离庄后,一路之上也是一个人么?”
    朱虚谷这才想起尚未告知李百灵也同来之事,忙道:“孩儿在许昌遇见了嫂嫂?”
    朱伯驹不由一怔:“哪个嫂嫂?难道麒儿的媳妇没回金陵?”
    “孩儿说的是离庄出走的嫂嫂李百灵。”
    “是她!”朱伯驹不知是惊是喜:“她现在什么地方?”
    “就和孩儿住在同一家客栈!”
    朱虚谷当即把在许昌和李百灵邂逅以及多日相处不曾远离的经过说了一遍。
    在朱伯驹来说,这真是一件万想不到的最值得安慰之事。这些天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思量着如何先使这一对年轻人在心灵上获得沟通,然后再撮合撮合,才可水到渠成。
    在他预料中,第一步必将困难重重,不想他们竟然自行解开了这一难题,他们既然能多日来和睦相处,尤其李百灵居然肯和朱虚谷一起到大别山来,以她那种孤傲倔强的个性,至少,不难想象她对朱虚谷必定十分相投。
    他想起当李百灵初离庄时,最先他曾派出总管洪圭前往黄山,希望把李百灵追回,等洪圭自讨没趣回来,他在盛怒之下,恶意顿生,暗中嘱托少林弟子贾天保和华山派高手薛端等人对李百灵实施追杀,结果也是无功而返。
    现在回想起来,他深深追悔不该对她施出恶毒手段,设若当时暗杀李百灵得手,岂不拆散了这一对年轻人的大好姻缘,尤其将更愧悔对多年知交的金漂客李来。
    朱虚谷见朱伯驹沉付不语,只道他不愿与李百灵相见,忙陪笑道:“爹是否不愿再见嫂嫂?这些天来,嫂嫂待孩儿很好,虽然她是离庄出走的人,对孩儿依然亲切有加,她身子有病,孩儿也随时在服侍她,照顾她,她对玄剑庄并无半句怨言,当然,她离庄出走不应该,还请爹爹能原谅她才是。”
    这几句由朱虚谷嘴里说出的话,朱伯驹内心既安慰,又感动,一时之间,却又不禁百感交集,叹口气道:“她当初离庄出走,说来爹也有责任,怎能完全怪她?你们叔嫂和睦相处,更是应该的,她既然身子不好,以后你更要多照顾她,多服侍她。”
    朱虚谷想不到朱伯驹对李百灵不但不予责怪,反而怜惜有加,自是大为兴奋:“既然如此,时间不早,爹就请进城好了!”
    父子两人,进入光州城,来到客栈,朱伯驹先在自已订好的上房休息,朱虚谷立即赶到李百灵房间。
    李百灵正坐在床前椅上看书,乍见朱虚谷匆匆忙忙的进来,笑道:“虚谷,什么事这样匆忙,是不是在街上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
    “嫂嫂,真是万想不到,刚才兄弟在城外山边看到一个人,你猜是谁?”朱虚谷说话时眉飞色舞。
    李百灵放下书,眨了眨星眸:“外面到处都是人,我怎知道你看见了谁?”
    “兄弟也不必卖关子了,我看见了爹!”
    李百灵神色一变:“你遇见了庄主?”
    “不错,爹也住进这家客栈,正在上房休息,嫂嫂应该去见见他老人家才是。”
    李百灵垂下头去,脸色开始凝重:“我现在已算不得玄剑庄的人了,没有必要再去见他。”李百灵对玄剑庄当年的追杀心有芥蒂。
    朱虚谷心里一急,近乎哀求的低声说:“嫂嫂,不管如何,你总是玄剑庄出来的人,你既然承认我是你的兄弟,就该承认他老人家是你的长辈。”
    “我当然承认他是长辈,但却不一定要去见他!”
    朱虚谷涨红着面孔:“他老人家就在上房等着嫂嫂相见,他刚才知道你在这里,高兴得不得了,还一再问到你的近况,就算兄弟恳求嫂嫂,也请嫂嫂赏个面子,否则兄弟在他老人家面前如何交代?”
    李百灵摇摇头:“那是你的事,与我却没什么相干!”
    朱虚谷一时大窘:“嫂嫂,兄弟自信这些天来并没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你忍心让兄弟为难么?”
    李百灵确是不忍看朱虚谷那副为难受窘的模样,终于幽幽叹一口气道:“好吧,我去见见他就是。”
    朱虚谷喜不自胜,随即陪同李百灵来到朱伯驹所住的上房。
    朱伯驹正在房内跟着方步,乍见李百灵,只觉她气色憔悴了许多。
    李百灵进门后只淡谈瞥了朱伯驹一眼,并未说话。
    朱伯驹坐下身来,指着身旁一张木椅道:“你也坐下!”
    李百灵依然站在一旁,垂下头去。
    朱伯驹带着一份怜惜之情,从怀里摸出一只紫色玉瓶,倒出一粒丸药道:“谷儿对我说,你近来身子不好,果然比上次见面憔悴了很多,我这里有一粒丹药,服下之后,对身体必定大有帮助。”
    这粒丹药,正是血尸门最为珍贵的血精丹。
    血尸门有两种药物,百年来闻名武林,一种是奇毒无比的血魂丹,另一种是具有起死回生之效的血精丹。
    上次辛海客就是以此丹救了林玲的哥哥一命。
    由于此丹最难提炼,血尸门一向视为至宝,武林中能得到此丹的,百年来寥寥可数,唯有朱伯驹幸运多福,在古墓中竟被他找到血尸门药室,让他几乎把里面储放的各种药物和解药摄取一空。
    纵然如此,像血精丹这等灵药,他也不肯轻易舍施于人,除了上次回庄为救彭一行给他服下两粒外,便只有这次了。
    但朱伯驹并未想到,一番好意,李百灵反而不肯接受,她退后两步,摇遥头道:
    “多谢庄主美意,我只是一点儿小病,过几天就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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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再生天
    朱伯驹带点儿尴尬,只得把血精丹重新放回玉瓶,转头望向朱虚谷道:“谷儿,你先出去,让我跟你嫂嫂单独谈谈。”
    朱虚谷施了一礼,应声走出房门。
    李百灵幽幽说道:“庄主有话请尽快说完,我还有事要回房去!”
    朱伯驹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平静:“记得上次在新郑民家时曾提到为令尊报仇之事,你曾说过,只要我为令尊报了大仇,便答应回庄,这话你还记得吗?”
    李百灵道:“我只是答应可以考虑,如果庄主真能报了先父大仇,我纵然不能回庄,也必定感谢庄主的相助之情。”
    朱伯驹不动声色:“那很好,令尊的仇,不必报了,不知你又该怎样感谢于我?”
    李百灵一阵茫然:“请恕我听不出庄主这话是何用意?”
    朱伯驹一字一句地道:“令尊根本没死,当年他只是在武林中失踪,死讯纯系误传。”
    李百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向心思玲珑剔透,灵府锐敏明澈,父亲居然未死,这是可能的么?
    面前这位望重当代的武林巨擎,纵然权诈善变,也不可能以这种方式欺骗于她,但是,这话又明明是由他嘴里说出来的?
    朱伯驹察颜观色,看出李百灵仍在半信半疑、紧跟着再问道:“我的话你莫非不信?”
    李百灵道:“我相信庄主不在骗我。但道听途说之事、庄主又何能信以为真?”
    朱伯驹拂髯一笑:“原来你以为我是道听途说?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令尊当年是被血尸席荒用计掳进古墓,在古墓做了将近五年守背尸苦役,这次由我亲自把他救了出来。”
    李百灵清澈如水的星眸,开始闪耀着光亮:“庄主这次又进入了古墓?既然古墓这样容易进出,消灭血尸门,该不是一件难事了?”
    她这几句话,也许只是询问语气,但听在朱伯驹耳朵里,却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无疑对他是一种不着痕迹的反驳,也是疑问。
    朱伯驹依然毫不在意,长长叹一口气:“血尸门的古墓,机关重重,戒备森严,外人自然不是那么容易进出的,我同样也是中了圈套才陷身进去,若非苍天保佑,只怕不但救不了令尊,连我自己也必性命难保。”
    李百灵娇颜上终于泛出感激之色,但她依然保持着相当的矜持:“家父的身体还好么?他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令尊进入古墓后就为席荒以药物所控制,我和他相见时他的身体十分虚弱,好在我已为他服下解药,经过这些天的调养,精神体力已完全恢复,他现在和我一同住在商城,那里还有拜月教的几位长老和一个叫飞风的女孩,另有一个孩子叫阿庭,他们都认识你,也很希望见到你,明天我就带你和谷儿尽快赶到商城和令尊见面,顺便也看看你在那边的一些熟悉人。”
    此刻的朱伯驹,在李百灵的心目中,似乎已完全收敛起往日的机诈权变,很像一位诚信长者,语调中也充满着祥和恳挚,正因如此,一时之间,反而使她无法适应。不过,她对父亲是否真还活在世上,在未亲眼看到以前,总是不能全信。
    朱伯驹何尝看不到她的心里去,他明白,此刻已不须多言,她是否肯于回庄,以及和朱虚谷是否能配成一对,还是等他们父女见了面再说吧。想到这里,不由轻咳一声道:
    “你既然身子不好,我也不再多交代,回房好好歇息一夜,天明一早还要赶路。”
    李百灵回房不久,朱虚谷复又走了进来。
    朱伯驹再从怀里掏出血精丹道:“你嫂嫂真元衰竭,此番大别山之行,除了长途跋涉,更要参与剿灭血尸门的行动,恐她难以支持得住。她此刻与为父仍有成见,必不肯接受这粒血精丹,你可放在茶内,暗中为她服下,明天必可立刻见效。”
    朱虚谷躬身接了过来,道:“爹和嫂嫂可说过什么?”
    “她的父亲金镖客李来,五年前误传死在大别IlJ区,其实是被血尸门席荒所掳,为父这次也误中奸计被骗人古墓,总算天不绝人之路,是我设法和金镖客李来一起逃了出来,明天她一早就要赶到商城和她父亲相会。”
    朱虚谷大喜道:“爹救了嫂嫂的父亲,嫂嫂一定会答应回庄了!”
    “希望如此,但我绝不勉强她,她的父亲金镖客李来是为父多年知交,我救他出险是为尽朋友之义,绝不会对她存有挟恩图报之心。”
    “爹准备明天一早就带嫂嫂和孩儿动身?”
    “为父有件要事,必须更早动身,无法和你们同行,明日还是你们自行前去好了。”
    朱虚谷听得一楞,有些放心不下:“爹要到什么地方去?”
    “不必多问,反正你们赶到商城后,一定会见到我的。”
    “孩儿不知到什么地方去找爹爹?”
    朱伯驹命朱虚谷到帐房借来文房四宝,匆匆画下地势图形,那地点不是商城城内,而在城南山麓一处民家。
    他交给朱虚谷道:“为父奔波一天,想提前休息,你也该尽早安睡,那粒血精丹,千万记住要为你嫂嫂服下。”
    朱虚谷次日起身甚早,他赶到上房时,朱伯驹早已离栈而去。
    朱伯驹之所以不与他们同行,不外是多给两人一些单独相处的机会,以便培养他们更多的默契与感情。
    朱虚谷再来到李百灵房间,一向较为晚起的李百灵,也起床多时,正在盟洗梳妆。
    “嫂嫂,兄弟昨晚才听爹说,李老伯已被他老人家从血尸古墓中救出,此刻正在商城一处民家。咱们快些上路吧,不久你们父女相会,兄弟真想不出那该是一种如何感人的场面?”骨肉亲情,再见恍如隔世、诚悲喜交集了:
    “庄主起身了么?”
    “他老人家早已走了。”
    “什么?”李百灵带着意外:“他不是要和我们一起行动么?”
    其实,李百灵巴不得朱伯驹不和他们一起行动,因为那对她总是一种尴尬局面。
    朱虚谷眼看李百灵梳妆完毕,虽然脂粉不施,却显得容光焕发,娇颜上白里泛红,一反近几日来的憔悴神态,不觉笑道:“嫂嫂今天精神好保特别的好,这番长途跋涉。
    兄弟也就用不着担心了。”
    “我也觉得奇怪,昨晚几乎—夜没睡好,今天早上起来,似乎什么病也没有了,莫非天助我们父女早日相见?”这小精怪也会着了人家的道。
    两人出得城来,李百灵骑着小白驴,朱虚谷随在驴后。
    李百灵想起往日和小关同行的情景,和现在又有什么分别?大大不同,是小关的位置,已换成朱虚谷厂。
    小关此刻又在何处呢?难道仍在和小曼一起鬼混?这本来是她所不愿见的,但现在他却真希望会是如此,这样才容易使不败头陀找到从未见面的女儿。
    出城不久,便进入山区,连数十里外东南方的光山。也隐隐可见:
    由朱伯驹所绘的地势图形,朱虚谷知道光山的东南,便是商城,中间距离大约百里以内。
    商城在豫省东南边境,有青苔、铜锣、隘门等几个关卡,通往鄂境。
    商城之南,便是大别山山脉,血尸门古墓,正在商城县境。
    李百灵一路浏览美景山色,越感精神焕发,生气蓬勃,往日病容,一扫而空:
    朱虚谷边走边说:“嫂嫂,如果累了,尽早通知兄弟休息,保重身子要紧。”
    李百灵笑道:“我有小白驴可骑,你却两条腿自己在地上走,累的应该是你。”
    “兄弟一向身体健壮,担心的只是嫂嫂的病尚未好,这样长途劳累,累的应该是你。”
    “说真的,今天一早醒来,我就有些奇怪,好像不但什么病都没有了,连全身奇经八脉,也似乎出奇的舒畅,究竟怎么回事,实在令人思解不透。”
    “这是爹给嫂嫂带来的好运。”
    李百灵立刻有所警悟:“莫非……”
    朱虚谷笑道:“不错、这是血精丹的效力。”
    “是你暗中为我服下的?”
    “昨晚爹给你,你不肯接受。他老人家看出嫂嫂身子过于虚弱,担心无法长途劳累,所以在你走后,才吩咐兄弟把丹药放在茶中为你服下。嫂嫂昨晚喝茶时,房内灯光已熄,所以才不曾觉察。”
    李百灵吁了口气:“庄主若早能这样待我,何至弄成现在这种局面,可惜……”
    朱虚谷心神一震,急急问道:“可惜什么?嫂嫂!”
    李百灵摇摇头,神色骤现黯然与无奈:“虚谷,我们不谈这些吧,现在赶路要紧。”
    就在这时,路旁数丈之外,闪过一条人影、直向远处掠去。
    朱虚谷啊了一声,施展轻身工夫,闪电般向那人影追去:
    当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人影竟是妖女小曼。
    小曼的轻功虽然不错,比起朱虚谷总是差了一筹,半盏热茶的工夫之后,已被追上。
    这时,李百灵也随后赶了上来。
    小曼自知无法脱身,打起来又不是人家对手,索性站在原地不动。
    “小曼姑娘!”朱虚谷已不再称她妖女:“用不着怕,在下不想把你怎样。”
    小曼两眼充满敌意,狠狠说道:“本姑娘自信没惹过你们,你们却一再相逼,究竟为了什么?”
    李百灵翻身下了小白驴,面前这位妖女,如果真是师父紫霞荷女云翠仙的亲生女儿,对她来说,该是亲如姊妹的一家人了。
    因之,李百灵显出从未有过的亲切:“小曼姑娘,请相信,我们对你完全没有恶意,只希望你从实回答几句话。”
    小曼怔了一怔:“你们想问什么?”
    李百灵语音平和:“人都有名有性,你姓什么?小曼就是你的本名么?”
    小曼冷冷哼了一声:“我没有性,我的名字就是叫小曼。”
    “你的父母是谁?”
    “我也没有父母。”小曼冷Dc:“你们问这个干嘛?莫非要查出我的生辰八字,作法害我?”
    李百灵不由会心地一笑:“妖女终竞是妖女,张口闭口忘不了作法。”
    小曼冷冷而笑:“你们既非作法害人,为什么要调查我的身世?”
    李百灵谈淡一笑道:“如果我们要害你,此刻只要随便一出手,便可取你性命,又何必作法?”
    小曼翻了翻眼珠,摇摇头:“我不信,用法术害人,总比有用剑杀人结果虽然一样,手法是不一样的。”
    李百灵不再言语,视线缓缓转向朱虚谷。
    朱虚谷会意,纵身一个箭步,迅快无比地抓住小曼左腕拨开衣袖,果然,左腕上有颗豆大的红痣。
    小曼一面挣扎,一面尖声喝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想做什么?”尽管小曼生活行动邪得有人点头,但仍保持女儿的矜持,装扮装扮门面。
    朱虚谷知道她右大腿上,尚有一块青短,但女人身上那种地方,怎能贸然查看,只好松开手,又望向李百灵。
    李百灵娇颜上也泛起红霞,摆摆手道:“那地方不必看了,还是由我来问她吧。”
    她的视线又掠向小曼:“小曼姑娘,有位归隐多年的武林前辈人称大千圣剑陈大侠,你可认识?”
    小曼顿时神色大变,像僵在当场:“你怎么知道他?又为什么提到他?”
    “陈大侠当年威震中原,侠名远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姑娘应当知道得比我更清楚才对。”
    小曼两眼直眨:“这话什么意思?”
    “因为姑娘和陈大侠之间,关系大不寻常,所以我才提到他老人家。”
    小曼终于低下了头,长长吁一口气:“你见过他老人家?”
    “我在上蔡,就住在他的庄上,你的那处石洞,离他庄上可说近在咫尺,为什么不回庄看看他老人家?陈大侠对你有十几年的养育之恩,难道你就丝毫不念旧倩?”
    小曼头垂得更低,但却禁不住眼泪像断线珍珠般滚落双颊:“他老人家还好么?我对不住他。”
    “那你就更应该回去看看他才是。”
    小曼拾袖轻拭着泪水:“我何尝不想回庄见他,但我做错了事,没有颜面再看到他。”她顿了一顿:“你究竟是谁?”
    “我叫李百灵。”李百灵再指指朱虚谷:“这位是玄剑庄的少庄主朱虚谷。”
    “原来你就是小关说过的李仙子?”她再望向朱虚谷:“朱少庄主年纪轻轻,就这样好的一身武功!”
    李百灵道:“你现在既然明白了我们对你并无恶意,就该快些回上蔡看看陈大侠,而且此刻在陈府另有一人,更想见到你。”
    小曼又是一怔:“是谁?”
    李百灵不答反问:“你可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
    小曼黯然摇头:“我自小没有父母,不过陈大侠曾说过,我的父亲姓沈。”
    “有位叫沈不败的出家人你可晓得?”
    小曼脸上的肌肉几乎僵住:“你……你……你怎么知道?”
    在小曼原是无法接受父亲是个和尚,因为大家脑筋中根深蒂固的认为和尚是出家人,无家哪儿来的儿女?事实上现社会中多少人厌世出世,半途出家有子女的岂只沈不败一人。
    “你见了他的面,自然一切明白,而且,他也许会带你去见你的母亲。”
    “他在陈大侠家里?我母亲是谁?在哪里?”
    “我们动身前,正和令尊见过,此刻大约不会走,你最好连夜赶回上蔡,必能父女相会,详情又能一一明白,陈大侠的庄院在何处,你一定知道?”
    “我是在陈大侠搬到上蔡以后才离开他的,当然知道。”
    “我们不再打扰。你该走了。”
    “不知李姑娘和朱少庄主要到什么地方去?”
    “我们到大别山,也许不久之后,彼此会在大别山再度见面。”
    小曼千恩万谢,拜辞而去。
    但她走出几步,却又被李百灵喊住。
    小曼止步回身:“李姑娘还有什么交代么?”
    “我想问问,那个和你在一起叫小关的,他在什么地方?”
    小曼摇摇头:“那天他和朱少庄主交手,我就趁机离开了石洞,以后再也不曾见到他。”
    李百灵转了转星眸:“我知道了,沈姑娘,你可以走了,谢谢你,预祝你们父女早日团聚。”不知小关的现踪,但小关的影子在脑子里回转不停。
    朱伯驹等一行十亲人刚回到寄住的那处民家,尚未进门,远远就望见一顶蓝色小轿正迎面而来,轿后并有几个公人打扮的佩刀大汉:
    小轿停下后,轿帘掀处,走出一个青衣小帽,文士打扮的中年人。
    朱伯驹搭眼之下,便觉出此人十分面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中年文士快走几步,望着朱伯驹躬身作了一个长揖道:“晚生拜见朱大侠,并感谢朱大侠相救之恩!”
    朱伯驹终于想起这人就是当日在古墓奇冤狱中救出的伊川进士杨青云,连忙还礼道:
    “原来是杨先生,朱某到今天才听说阁下到达新地方后忽而不见,正在担心阁下的安全,不想能在此处相见,幸会幸会!”
    杨青云面带辙然:“晚生当日不告而别,也是出于无奈,还请朱大侠多多谅解。”
    朱伯驹望了望轿后的几个佩刀公人,再向杨青云一拱手道:“杨兄莫非已被朝廷任命官职?朱某倒要大大恭贺一番了!”
    杨青云道:“晚生一年前本已蒙圣恩任命中牟县令,尚未到任,即被血尸门掳入古墓。这次蒙朱大侠救出,就近得放商城知县,已到任十几天了。”
    朱伯驹再度抱拳拱手道:“杨兄脱险之后,即蒙朝廷发放官职,实在可喜可贺!”
    杨青云叹口气道:“晚生得有今日,全拜朱大侠所赐,否则,只怕连性命也保不住,又何从谈到出任官职。”
    朱伯驹略一沉吟道:“杨兄是路过此处?还是另有公干?”
    杨青云道:“晚生听说朱大侠会合了不少武林英豪,暂住此处,准备消灭古墓妖孽,所以特地赶来,一来向你老人家拜候问安,二来想知道朱大侠有何所需,也好稍尽绵薄,共同为地方苍生除害。这大别山古墓—带,正是敝县所辖,不论人力物力,就近支援,略尽方寸,也是应该的。”
    这在朱伯驹等人来说,倒是求之不得,当下便将杨青云请到屋内,分别为众人引见。
    商量结果,杨青云决定将商城捕头刘忠留在这里,负责和县衙联络,另在附近,又调借一部分居房,供群豪居住之用。
    杨青云返衙之后,当晚就派人用数辆骡车送来大批粮米蔬菜,以及数十头猪羊鸡鸭,另外又送来十几坛上好美酒,一切日常应用之物,应有尽有。
    他们决定先攻下向阳村,然后再一举消灭血尸门。
    时间选择在当日午后,参加行动的计有朱伯驹、李来、李百灵、竺忍、房谦、朱虚谷、茅焕、浦真,为了防止对方对留守的民家实施突袭,特地留下拜月教长老盖松山、温自耕、庞缺娘和洪圭在原处坐镇,另外便是飞风、阿庭和伤势未愈的阿敢。
    到达向阳村外,村内看不见一个人影,连鸡鸣犬吠的声音,也毫无所闻,显然对方已早有戒备。
    李来觉出不妙,叫道:“伯驹兄,对方有备,不可轻易进入!”
    朱伯驹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兄弟先打头阵,诸位请随后进入。”
    朱虚谷放心不下,早已跃到来伯驹前面道:“爹是主持大局之人,怎可轻易涉险,待孩儿先在前面试试!”
    李百灵似是也来了豪气,飞身向前,和朱虚谷并肩而行。
    朱伯驹和李来望着两人的背影,当真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心下虽大感安慰,但又担心他们有失。
    朱虚谷和李百灵虽未到过向阳村地下建筑,但出发前已由朱伯驹和茅焕、蒲真等人单方面详细解说过,内心早已有了数儿。
    刚要顺着阶梯进入,嗖、嗖、嗖一阵响声,竟然一口气射出七八支毒箭。
    好在他们及时警觉,各出兵刃,将毒箭拨开。
    这次李百灵手中也是握着一柄长剑,因为她料定进入地下丝带不易施展,所以临时借用了飞凤的剑。
    拨开七八支毒箭后,地下的毒箭,依然不停向外发射,而且源源不断越来越密。
    由通道顺着阶梯向下望去,一片漆黑,只听箭响,不见发驽之人身在何处,当然,发驽之人,想来至少在十个以上。
    李百灵和朱虔谷无法进入地下,只好暂停行动。
    方才茅焕扔下的一枚火磷弹,已炸得通道内尸体横七竖八。李百灵和朱虚谷仗剑前进,一路之上,少说又杀死了十几个。
    突然走至一处,室内人头攒动,看样子聚集子五六十人之多,似乎正在待命出击。
    朱虔谷掏出怀里的火磷弹,由窗外扔了进去。
    轰然一声爆震,惨呼哀号之声连连。
    两人又转过另一通道,且进且杀,人头滚落,有如剁瓜切菜,不久之后,已和朱伯驹、李来、房谦这一组会合。
    朱伯驹等人正在一处囚室内,室内被囚的几人都披头散发,手脚全被铐住,他们正是杨道存、沈铁礁、吕东阳、张娇四人。
    朱伯驹吩咐朱虚谷、房谦暂留此室,以便为他们四人打开铐镣,然后再行会合。
    李百灵随同朱伯驹李来进入另一囚室,只见房老太、房二姑和另一姑娘余无双也都全身捆绑,蜷缩在壁角里。
    朱伯驹先为房老太太解开绳索,然后再解开房二姑。
    李百灵则解开余无双。
    多日的囚居生活,一旦得救,而且救她的又是自己朝思暮想、梦魂牵绕的朱伯驹,房二姑激动惊喜之余,顾不得祖母和其他的人在旁,一下子就紧紧将朱伯驹抱住,她喜极而泣,泪水湿透朱伯驹胸前一片。
    朱伯驹也不忍遂然将她推开,许久许久,房二姑娘才觉出不好意思,松开朱伯驹,忙着再来扶起房老太。
    这时,竺忍、茅焕、蒲真等人也都到来,看样子留在地下建筑的部众,全已被斩尽杀死。
    两日后,不败头陀也带着刚相认的亲生女儿沈小曼前来会合,而且不败头陀和朱伯驹都能捐弃前嫌,重新修好。
    大敌当前,一致对外,向阳村内的二十余人,表现了空前的团结。
    朱伯驹又请知县杨青云调拨一千官兵听用,商城县没有这多兵力,连夜请求光州府调派,知府因大别山古墓属于自己辖境,大别山附近经常失踪少年男女,早有古怪,如今既然有武林人物自动要为地方除害,自然乐于做个顺水人情,以便保住乌纱继续升官,很快便调齐千余官兵。
    朱伯驹调动千余官兵,在实施行动之日的一大早,便将古墓附近数里的的范围内团团围住。
    茅焕也在这些天制造了大批爆裂之用的火药,所需材料,全由县衙供应。
    这些火药,分别埋置在古墓周近的各处主要通道口,派有专人操纵照料,只要发现有血尸门和金鹰帮的人马经过,立刻引爆火药。
    不知血尸门是否已获知朱伯驹将大举进攻的消息,各墓道出入口,天不亮全部封闭。
    这一来对朱伯驹来说,倒是正中下怀,因为墓道入口封闭,只要将硝烟弹大量由掘开之处投入,正好可将他们呛死薰死,若再打开水闸下水去,又可将他们淹死泡死。
    他诸事分派已毕,随即交代茅焕施放硝烟弹,然后带着房二姑、飞凤、阿庭三人直奔古墓正府出人口,等候生擒血尸席荒。
    硝烟弹爆炸之后,有如雷声隆隆,声震数里之外,历久不绝。
    茅焕指挥着十余官兵,一口气扔下百余颗,才暂时停止下来。
    朱伯驹率领房二姑等人来到古墓正府出人口时,群豪早巳等在那里,李来手中紧扣金镖,李百灵横剑站在一侧,其余拜月教三长老、不败头陀父女、房谦、朱虚谷等,也都各各亮出兵刃,两眼紧盯着墓道口。
    谁知墓道口却依然紧紧封闭。
    朱伯驹一沉付,立即吩咐阿庭通知蒲真开启水闸。
    水闸一开,势如长江大河,洪水顺着壕沟流至茅焕等人施放硝烟之处,再由洞口灌下。
    大约顿饭的工夫之后,古墓出入口的洞门终于打开,血尸门和金鹰帮的部众,蜂拥般向外冲出,他们一个个全都灰头土脸,呛得狂咳不已,腰部以下,衣屉尽湿,可以想见,墓道内洪水已淹到腰际。
    这时朱虚谷、房谦、拜月教三长老、不败头陀父女,以及房二姑、阿庭、飞风等全迎了上去,他们以逸待劳,各仗兵刃,手不停挥,像削瓜切菜般,不大一会儿工夫,将百余冲出来的血尸、金鹰帮徒众,全部砍杀在洞口附近,并无一个漏网之鱼。
    但墓内的血尸门金鹰帮徒众,依然像疯狂般拥挤着不断向外涌出。
    此刻,他们的衣服湿至胸部。
    又是一阵砍杀,涌出来的将近百人,照样一个不曾走脱。
    朱伯驹事先料到有这一步,早命茅焕在墓口外准备了一批硝烟弹和磷火弹,随即吩咐众人向墓口扔弹。
    一时间,墓口处爆声震耳,火光耀眼,继之涌上来的,全数伏尸洞口,渐渐尸体竞把洞口封死。
    这种场面,已是惨烈已极,在场群豪,年长一些的,不乏半生厮杀身经百战之人,但他们几曾领赂过目前这种景象,也是心寒胆颤不巳。
    李来叹了口气道:“伯驹兄,这样一来,因在墓内的人无法冲出,不出半个时辰,不是被烟呛死,必定为水淹死,一个也无法逃生,倒是省事多了。”
    朱伯驹道:“兄弟奇怪的是席荒和彭翼等首脑人物,为何一个不曾出来?”
    李来笑道:“他们自顾身份,情愿死在墓内,也不肯出来白白受死,还有什么好奇怪的。”
    李百灵摇摇头道:“爹的想法,不一定完全有理,依女儿预料,席荒等首脑人物,必定另有秘密通路出墓。”李来哼一声道:“小孩子家,知道什么?”朱伯驹忙道:
    “亲家翁,令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这种墓口已用不着顾虑,留下少数几人即可,咱们该到附近各处巡视一番才好。”
    就在这时,商城捕头刘忠匆匆过来告知,前面不远处高岗上忽然从地下冒出来不少人,而且杀死好几个正在该处巡守的官兵。
    朱伯驹立即率领群豪来到高岗下。
    果然,高岗上站定了十几个人,席荒和彭翼比肩而立。席荒身后依次是崔如烟、辛海客,董秀姑、韩玉池和另外几个不知名的血尸门头目。
    彭翼这边,是左鹰使陆长青和被彭冀称为前锋使者的蓝面人,其余几人,也都不知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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