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胭脂劫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七章降龙棒力克追魂刀
    沈宇道:“东主的胸襟气魄,都不是常人可及,从今日之事,已得到了证明,小弟不胜佩服。”
    张弘扬笑道:“得啦,沈兄,你是正直侠义之辈,这是任何人一望而知的,我混了大半辈子,难道还瞧不出来么?”
    沈宇道:“以东主的看法,如果有人想挫拆咱们,毁去本局的声誉,用什么手法最有效力?”
    张弘扬道:“当然是劫去本局所保的镖了。”
    沈宇道:“咱们接下的这一批珠宝红货,价值连城,若是被劫,不但声誉毁败,东主在赔偿时也不免倾家荡产,对也不对?”
    张弘扬讶然忖道:“这不是很明显之事么?他何故再度提起?”口中却道:“对,所以我们下午已商量好,倾全力保这一镖,沈兄没有忘记吧!”
    沈宇道:“当然不会忘记,但这个道理,咱们的敌人也明白得很,他们如是下手劫取红货,老实说,也得准备惨重的牺牲,方能得手。”
    张弘扬道:“假如我们深信,定有人劫取这批红货,那么不妨考虑一下,想个借口推掉这宗生意,也是一个办法。”
    沈宇道:“东主别误会我的意思,这一票生意,不论在利润。人情以及面子各方面来看,都非接不可,何况小弟此行,定然十分顺利,故此更不能放弃。”
    张弘扬讶道:“你的意思是……”
    沈宇接口道:“小弟意思是红货不会发生问题,但由今晚开始运出的三路镖货,必有风波。虽然都不是贵重大宗的生意,可是三路全军覆没的话;本局也够受的了。”
    张弘扬一听有理,登时目瞪口呆,沉吟忖想。
    过了一阵,张弘扬才道:‘但真是很容易忽略的地方,我们的注意力,全放在那批珠宝上,哪会想到其他普通的镖货,可能发生问题呢?”
    王二郎插口道:“若是如此,总镖师暗中改押其他的镖货,这一把对方必定想不到。”
    沈宇道:“以我看来,下手劫镖的人马,必定力量极是强大,我最多顾得一路,其余的两路,便当如何?”
    王二郎无话可说,因为他已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沈宇暗示敌方实力之强大,已到了非有他亲自应付不可的程度了。
    因此除非有人自信能与沈宇比美,方可担当押镖任务,这个人自是无法找得到,何况竟要两个之多。
    张弘扬道:“世上之事,在未实现之前,殊难逆料。可能沈兄猜对了,也可能猜错。但无论如何,本局决不能冒垮台的风险。这三宗生意,马上退回就是。”
    王二郎连连点头,道:“对,对,这才是上策。”
    张弘扬听不到沈宇同意的声音,转眼望去,问道:“沈兄敢是另有妙策?”
    沈宇道:“因本局退回这三宗生意,损失有限,并且可以绝对避免风险,这原是在下最初的想法。”
    张弘扬道:“然则沈兄后来又想到什么可行之计?”
    沈宇道:“在下认为这三路镖货照旧运出,我已查看过货单,除了一批上等丝绸价值较大之外,其他两批都属于普通货物,咱们随时随地购买得到。”
    张弘扬讶道:“购买得到,货单上可是注明要赔货么?”
    沈宇道:“不错,除了时间延误的损失要赔银子之外,还须照原物赔货,不得折合银两。”
    张弘扬道:“这条鬼规矩是四海和武威两家说出来的,现在的保单上,十宗有八宗注明了这一款。”
    沈宇道:“这一款的确对小规模的镖局十分不利,但目前咱们不谈这个。却说那一批丝绸,质料花式都是定制的,如果照原物赔货,本局就其花几倍的价钱,也不易搜购得到。因此这一批货不能运出。”
    张弘扬道:“沈兄意思敢是来个掉包手法么?”
    他终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什么诡计手法都见过,登时明白了沈宇之意。
    沈宇颔首道:“马上去弄一批式样相同的木箱,装满了布匹,然后运出去”
    王二郎可就不懂了,问道:“为何要装市匹?岂不是多化银子又多费功夫手脚”’张弘扬解释道:“这一点钱省不得,凡是老练江湖,一望车轮的辙痕和飞扬的尘土,便估计得出大概的重量,如是空箱的话,才出南京城,就被人看破。”
    王二郎主意出错,感到很不好意思地闭口。
    沈宇和张弘扬都装不知道,沈宇道:“事不宜迟,马上就须动手。不过购买布匹之举,还须使用转弯抹角的手法,使人家不知是本局购买才行。”
    张弘扬道:“这件事我来办。”
    他转身去了,沈宇向王二郎道:“你去找林峰,分头把守本局前后,如有可疑之人,立即擒下,当然,你们最好不打出本局的招牌。”
    王二郎应了,迅快奔去。转眼间已到了他和林峰所居住的跨院里,但见林峰的房间点上灯,便叫道:“林峰,你还在做功课么?,,房间有个雄壮的声音传出来,道:“是的。”
    王二郎推门而入,但见林峰盘膝坐在榻上,光着上身,浑身精壮变的肌肉,都露了出来。
    这林峰还不到三十岁,虽是勇力雄伟之上,却有一副清秀聪明的面貌。
    王二郎道:“你究竟一天练多少时间?整天都见你在用功。”
    林峰苦笑一下,道:“二郎你有所不知,我现下年纪不小,从前修习的功夫,又是以刚猛为主,对内功方面,忽略多年。这几个月来,幸而得到沈先生指点,授以少林正宗内功心法,几乎是等如从头练起一般。如果还不专心修习,何时方有成就?”
    王二郎关心地道:“现在可感到精进了么?”
    林峰颔首道:“这几个月下来,已经感到大大不同。尤其是内劲能够收放自如,因而从前永远想不到的一些细腻招式,已经可以施展了。”
    王二郎道:“我也觉得这几个月来,武功精进了几倍。好啦,闲话休提,沈大哥刚刚下令,叫我们两人分头把守本局前后,如有可疑之人,即行拿下。”
    他接着把暗换镖货之事,告诉了林峰。
    林峰被上外衣,道:“沈先生真了不起,不论是才智或武功,都是当今第一流的人物啦!”
    他们一面行出去,一面谈着。
    王二郎道:“但他的仇家只怕比他更厉害,这真是太可怕了。”
    林峰道:“目下形势已经剧变,从前他的仇家由于手段诡秘,根本不须防范反击。却不料我们已展开行动,而表面上沈先生好像全然不知道世上有这么一个仇人。所以严格说来,主客明暗之势,已经反转过来了。”
    王二郎对这个林峰,向来相当敬爱佩服。因为当他还是十余岁的小孩时,林峰已是诸若愚的得力手下,常常带领王二郎游玩,各方面照顾得很周到。也曾显示他的头脑才智。所以林峰说的话,王二郎深信不疑。
    林峰又适:“沈先生除非查不出这一秘密仇家,如是查出,往后就好办了。现在感到最困难的,还是侦查仇家的问题。”
    他向前门指一指,又道:“二郎,你到前面把守,我到后面。”
    王二郎应声走去,林峰找了一把鹅毛扇,袒着胸膛,脚下穿着木屐,叭啦叭啦地穿出一条横巷,绕到镖局后面。
    林峰这副装扮,别人看了,只道是出来纳凉的市井小民,谁也想不到他乃是南京镖局中一位堂堂镖师。
    他蜇入镖局后面的巷子,这条巷子相当宽长,两边稍远处一些家门口,影绰绰有些人在纳凉。
    林峰一面打着鹅毛扇,一面巡行,口中还哼着小调,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
    由于镖局的后面占地颇广,车马都可出入,所以林峰从这一头巡行到另一头,不但距离远,而且还有转弯,不能一望到底。
    他深知巡逻之举,只不过是一种安全措施,并不是意味着有问题发生,但他还是不敢大意,把前面交给王二郎,自己巡戈后面,如果真有事故发生,料想多半是在后面的。
    巡逻了数次之后,林峰已把左近有人纳凉的人家亦查看过,晓得每一处有多少人,是些什么人等等,这样如果突然多了一些人,他就可以不费力地分辨出新出现的是些什么人。
    在右方的一家人家,传来一阵婴儿啼哭之声。
    林峰慢慢溜过去,婴儿的哭声很快就停止了,他一看敢情是那个少妇,已将胀满满的乳房,塞住婴儿的嘴。
    当他瞧看之时,那少妇旁边另有两个小孩子,哭闹起来,少妇便发出叱骂之声。
    林峰一手打扇,一手摸着肚子,摇头忖道:“我已经快三十岁了,还不敢娶妻,大概除了与修习武功有点儿关系之外,便是深怕这些孩子的困扰了。”
    这时一个男人从屋内出来,手中拿着糖果,那两个小孩登时停止吵闹,发出欢呼之声,争相抱着那个男人的大腿。
    这一幕林峰看在眼中,为之感想大变,因为那个男人和少妇都笑着说着,气氛愉快,加上孩子们的欢笑声,洋溢着一些亲情。
    他愣了一下,掉头行开,然而心中一股醇厚亲切的感觉,却未曾消散。
    他在转角处一户人家的台阶上坐下来,目光不时向两边搜索,偶尔镖局后院门两道后门一会儿打开,有人持着灯笼出入。而这时后院内的火炬光亮都会透出来,使巷弄明亮一会儿。
    那些出人之人,林峰只须远远一望,就晓得是什么人,好在相隔有一段距离,所以无人向他打招呼。
    过了一阵,林峰惊异地望着左边的巷子,原来有一道人影,走入巷子之后,便停留在黑暗中。
    在这人影那一头,镖局后院,也有一道门户,不过这扇门向来不打开,所有车马和人都从另一道门户出入。
    林峰惊异之故,是因为那道人影站在后门对面的墙下,并没有其他行动。此人所占的位置,既看不见镖局后院内的情形,又容易暴露自己,所以林峰觉得十分疑惑不解。
    他沉着气等候,过了好一阵,那道人影终于从黑暗中出来,一直移到后门,贴着那道门户。
    现在这个人可以从门上的缝隙,窥看院内的情况了。
    林峰微微冷笑一声,站起身子,拖着木展叭唯叭啦地行过去。
    他走到距那道人影只有丈许之处,那人还不动弹。
    林峰心中觉得好笑,因为对方显然认为他只是附近居民,走动时,才会弄出这等响声。
    他停步之后,便不移动,亦不作声,冷冷地瞅着黑暗中的那道人影。
    过了片刻,对方想是感到有异,慢慢地转身回头瞧看。
    林峰冲着对方龇牙一笑,但见对方为之一怔,顿时感到心平气和了。原来当他走近后站着不动时,已看出这道人影,乃是一个女子。
    这本已够他诧异的了,却不料这个女子一回头,竟然长得柳眉杏眼,玉面朱唇,甚是美貌。当下更使他心中一愣。而他正是因为被这美貌女子弄得愣了一下,心中不服,见到对方也露出发愣的神情,这才舒服了一点儿。
    那美貌女子年约十八九岁,手中拿着一个长条的包袱。林峰一眼望去,便知乃是刀剑之类的兵器。
    他再冲着对方龇牙一笑,道:“大姑娘,你瞧什么?”
    那美貌女子上上下下打量这个雄伟的男人,由于林峰袒着胸膛,拖着木屐,很像专门宰牛杀猪的屠夫,于是鼻子轻皱一下,道:“不关你事,你给我走开。”
    林峰吃吃笑道:“你怎知道不关我事?”
    美貌少女道:“你又不是这家镖行之人,如何会与你相干?”
    林峰造:“这就奇了,我可是告诉过你我是干什么的么?”
    美貌少女举步向他走来,迫到切近,林峰已可以清楚地看见她面上的不耐烦之色,但同时亦把她的美丽欣赏得更仔细了。
    她冷冷道:“少罗嗦,你走是不走?”
    林峰退开一步,道:“好,好,我走。”
    话一出口,登时又后悔又奇怪。后悔的是话出如风,想不走也不行了。奇怪的是正是何以肯让她赶走?他不是奉命监视可疑之人的么?
    美貌少女嗔色消失,微微泛起笑容,瞧着他缓缓地转身行开。
    林峰一面行去,一面暗骂自己混蛋,心中好生不是滋味。
    耳中忽听那少女叫道:“喂,你等一等。”
    林峰如释重负,立刻停步转身望去。
    美貌少女走过来,在他面前站定,道:“我看得出你是个很聪明的人。
    林峰耸耸肩,心下茫然。他虽然自负机智过人,可是目下杀了他还是不明白人家何以这样称赞他。
    美貌少女又道:“你贵姓大名呀/
    林峰不由自主地报了姓名,心想,她究竟想捣什么鬼呢?
    美貌少女道:“你起的这个名字,很是雄壮响亮,和你的人相配得很。”
    林峰忖道:“她忽然灌汤,有何图谋?”
    由于他的的确确有很多疑惑,所以泛起的笑容,真是不折不扣的傻笑。
    美貌少女又道:“我姓范,林峰你可是住在这附近的人?”
    林峰点点头道:“是的。”
    美貌少女又问道:“那么你认不认识这南京镖局的人?”
    林峰心想,这一下可点到正题上啦!
    口中应遵:“我当然识得啦!”
    美貌少女晤了一声,道:“你若是认识他们,那就太好了。”
    林峰问道:“只不知有什么好处?”
    美貌少女不答反问,道:“他们好像忙得很,连晚上也加班装货,是不是常常都这样的呢?”
    林峰心中叫声可惜,因为他实在很不希望这个美貌少女,竟是敌方之人。
    他摇摇头道:“并不是常常这样的。”
    美貌少女道:“我看见有人把刚装好的货,又卸下来,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敢是闲得发慌么?”
    林峰摇摇头,道:“花姑娘你问得太多了,只怕会招来想不到的祸事。”
    美貌少女哼一声,不服气地道:“问一问就会招来祸事?哼,他们凭什么这般强蛮?”
    林峰道:“做保镖的一行,有很多忌讳。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生涯,所以有很多忌讳,不是平常人想象得到的。”
    那美貌少女讶异地望着他,因为这个屠夫似的粗汉居然能侃侃道来,言词便给流畅。
    她美眸一眨,问道:“你是干哪一行的呢?”
    林峰笑一笑,道:“范姑娘你猜猜看。”
    美貌少女道:“难道你也是保镖的不成?”
    林峰道:“范姑娘请对啦!”
    姓范的姑娘一跺脚,嗔声道:“那么你也是南京镖局的人,对不对?”
    林峰道:“范姑娘又猜对了。”
    美貌少女被对方作弄,大感气恼,忿然道:“好,你好大胆子,竟敢戏弄姑娘。”
    林峰忙道:“范姑娘先别生气,你就算准备宰了我,咱们也得把话说个明白。”
    美貌少女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林峰道:“我自问没有一句话打诓,更谈不到戏弄于你,所以你硬加在我头上的这个罪,我断断不敢领受。”
    美貌少女皱起柳眉,道:“还说没有戏弄我?你干么不早说是镖局之人?”
    林峰道:“你只问我是不是住在这附近?又问我认不认识南京镖局的人,我都从实奉答了。请问哪一点是戏弄你呢?”
    范姓少女道:“我不跟你罗嗦,你在南京镖局所任何职?”
    林峰道:“在下勉强充任一名镖师。”
    姓范少女道:“你一定是最近才到本地做事的,对不对?”
    林峰一愣,道:“对呀,姑娘怎生得知?”
    姓范少女没好气地道:“这是因为你居然不认识我的缘故。”
    林峰又是一楞,道:“敢情范姑娘乃是南京城内著名人物,假如你把芳名赐告,在下可能听过也未可知。”
    他说话之时,心中反复想过,本城之中,实是没有著名而又如此年轻貌美的少女好手。
    美貌少女道:“我姓范,这是你也知道的,名字叫玉珍。”
    林峰口中叨念道:“范玉珍……范玉珍……唉,在下真是孤陋寡闻得很,竟然从未听过。”
    范玉珍冷冷道:“你既然不认识我的名气,可知你在镖局中,不过是个最起码的小镖师而已。”
    林峰忙道:“在下实是初出江湖,也可以说是混一口饭吃而已,在镖局之中的确其不上人物。”
    他说得越谦虚,看来就更似是凭关系或运气混到一个镖师的地位,而非真才实学之土。
    范玉珍道:“你去问问你家总镖头,他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林峰惶恐道:“这样说来,范姑娘不但认得微局总座,而且今晚竟然还是冲着敝局来的么?”
    范玉珍道:“也可以这么说。”
    她面上的冰霜,好像忽然融化了不少,又道:“你既是闯过江湖之人,何以这般胆小,见了我就骇成这等样子广
    林峰正要回答,范玉珍摆摆手,又道:“当然你一定是因为初出茅庐之故,故此事事小心,就显得胆小了,是不?我瞧你的样子,不像是胆小如鼠的懦夫。”
    林峰苦笑一下,道:“范姑娘大概说对了,在下乍入江湖,自应事事小心,至少不能为局里增添麻烦。”
    他的目光微发出神采,笔直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又道:“尤其是以范姑娘这等人才,如若是朋友而不是敌人,那才是值得欣慰庆幸之事。假如是对头的话,实是教人十分遗憾。”
    范玉珍道:“你说得真好听,那么你就把我当作朋友,想来也没有什么不便。”
    林峰道:“这是在下求之不得之事,但务必请范姑娘踢告今晚的行动,究竟有何用意?”
    范玉珍微笑道:“如果我不告诉你呢?”
    林峰摊开双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姑娘如是不肯赐会在下也自然没有办法。
    范玉珍道:“我决定不告诉你,是友是敌,你自行决定,然后通知我。”
    林峰道:“在下到何处通知姑娘呢?”
    范玉珍道:“就在这儿,我等着你。”
    林峰万万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这等局面,当然他大可以动手拿她,让沈宇处理以后之事。可是他一则为对方的美貌和娇态所吸引另一方面心中又隐隐感到她并非歹恶之人,所以一时真个委决不下。
    范玉珍含着笑意,望着这个健壮的男人,心中感到很有趣。她女性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已相当倾心于她的风姿,所以大有不愿轩易得罪她的意思。由于此故,所以他目下感到为难。
    正在这时,他们忽然都感到有异,齐齐转眼向左方望去。
    目光到处,但见两个黑衣人已走到一丈以内。
    这两人来得无声无息;在黑暗之中,更添几分诡秘气氛。
    他们也在查看林、范二人,大概一来得见范玉珍是个少女。二来这两人刚才相对无言之状,好像雪情脉脉。因此显然马上变得轻松了,其中有一个中等身材的人,还裂唇而笑,露出一排白色牙齿,
    林峰发觉这个露齿而笑的家伙,颧骨宽宽,口阔鼻大,目光流转,一望而知是个狠毒又好色之徒。
    另一个身量较为矮小,额窄唇薄,眼中露出一股凶光,背上插着一把长刀,林峰心念电转,忖道:“这两人来路十分可疑,假如动起手来.我一定得注意这个瘦小个子。”
    双方迅快互相打量了这么一下,范玉珍娇躯向前倾移,立时靠贴着林峰,在外表上看来,她此一举动,乃是害怕那两个形迹诡秘的黑衣人,所以向她的男友身上偎靠。
    林峰马上感觉到她那富于弹性的身体,鼻中还嗅到一阵清淡的香气。
    他本能地伸手围着她,好像保护她似的。
    那两个黑衣人移开目光,从他们身边掠过,转眼之间,已消失在巷子另一头的黑暗中。
    林峰仍然维持着环抱范玉珍的姿势,他那健壮虬突的胸肌,起伏得比较急促。他的那颗心也的确跳动得比平时快很多。
    范玉珍虽然不是被这个男人紧紧地拥抱着,可是却能清晰地感到男人强壮的肌肉,他发出的热力,以及他的气味。
    这是一种十分陌生而又令人眷恋的感觉,因此她马上不动弹,更没有挣脱。
    他们事实上只是轻轻靠贴在一起而已、并没有热烈的拥抱,也没有甜蜜的情话。可是阵阵缠绵之感,却泛孺在这一对异性的心头。
    在黑暗中,两人维持着这种姿势,过了好一阵,范玉珍才抬起头来,仰看这个陌生的男人。
    林峰也低头看她,温柔地笑一下。
    范玉珍道:“你笑我吗?”
    林峰忙道:“不,我的笑发自衷心.井没有其他含意。”
    范玉珍道:“你很会讲话,和你的外形不同。”
    林峰道:“你还是第一个称赞我会说话的人.我一向不大作声,口才也很笨拙。”
    范玉珍道:“我们以后再谈,倒是刚才那两个穿黑衣服的人,看来好像不是镖行的。”
    林峰心中涌起厂层层疑云,不但那两个黑衣人可疑,目下在他怀抱中的美丽少女,也是形迹古怪。她曾在后门上窥看镖局的情形,还看见卸下货物之举,显然已构成了泄秘的威胁。
    他轻轻叹口气,心中决定先拿下这个少女再说。
    林峰念头方转过心头,忽听范玉珍低低道:“小心,那两个家伙又回转来啦!”
    林峰第一个想法是:她会不会是那两个形迹可疑的黑衣人的同党。
    第二个念头是,纵然她不是那两人的同党,但会不会对镖局以及对他不利。
    这两个疑问,都难以作答。
    林峰抱着她纤腰的手不知不觉一紧,两人的身体,登时黏贴在一起。
    范玉珍马上呼吸急促,并且把面孔埋偎在这个男人健壮的胸腔中。
    她感觉对方坚实的肌上的温暖,也嗅到他的气味,登时全身发软。
    林峰亦泛起了奇异的温馨的感觉,舍不得放手,根本已不考虑敌我的问题了。
    背后六六尺外传来一个沉劲的嗓音,道:“喂,你们在干什么的?”
    林峰回头望去,但见早先行过的两个黑衣人,这刻停步在数丈外,冷冷地注视着这边。
    他哼了一声,反问道:“你们是干什么?”
    那两个黑衣人听到他雄壮的口音,目光中登时现出警惕的神情。
    其中那个背插长刀的矮个子态声道:“好哇,解兄问你,你竟敢不答。小子你有几个脑袋?”
    那个中等身材的人,宽阔的面孔上,又现出诡邪的笑容,道:“这位老哥好像是练家子,所以不把你我放在心上,我说仁兄你贵姓大名?在哪一位高人门下练过功夫?”
    林峰仍然抱着范玉珍,口中应道:“我姓杯名峰,你们两位的大名怎么称呼?”
    矮个子冷冷道:“原来真是个练家子,你仔细听着,老于侯天保,外号追魂刀,这一位花蝴蝶解无定解兄。”
    林峰道:“久仰大名,今日幸会得很。”
    追魂刀侯天保锵地掣出长刀,道:“幸会个屁,你倒了几辈子的霉才对。”
    林峰这时不得不放开怀中的美人儿,还把她推开数步,这才应道:“侯兄拿出刀子,难道打算对付我不成?”
    侯天保大怒,瞪眼道:“不对付你,对付谁?你这小子混帐的厉害。”
    林峰哪里当真是不明白,他也不是艺高胆大得不把对方放在眼中,而且审情度势,感到大是不利,心想纵然无法刺杀对方,但好歹也设法弄清楚对方的底细,万一能逃往镖局,好向沈宇禀报。
    他连忙摇手道:“等一等,侯兄别动火。在下只是认为咱们之间,没有什么过不去之事,所以想不到侯兄大发雷霆,竟至于动刀。”
    花蝴蝶解无定邪笑一声,道:“侯兄宰了这小于不打紧,但若是骇坏了这位姑娘,却不好意思得很。不如这样吧,我先送这位姑娘走开,回头才跟林峰兄理论。”
    侯天保道:“解兄既然这样说,兄弟没得话说。”
    范玉珍马上坚决地道:“不,我不要跟你走。”
    解无定讲道:“你不怕么?男人们争吵打架,乃是常见之事,没有什么看头,走吧,我送作出巷子。”
    林峰一听他们不是一路,当下也道:“你定开也好。”
    范玉珍道:“不行,我要留在这儿。”
    解无定邪笑道:“我们不会吃掉你的汉子,你放心好了。”
    范玉珍摇头道:“我不要跟你走。”
    她接着说出理由:“你邪里邪气的,准不是好东西。”
    林峰点头同意,道:“是的,解兄大概有什么鬼主意。”
    解无定嘿嘿而笑,竟不否认。
    侯天保提刀迈步.口中道:“好吧,等老子宰了你再说。”
    这时候林峰发现一件事,那就是解、侯两人,不但形迹诡异,同时说话亦不敢大声,不问可知他们实是不想惊动旁人。
    他当然可以历声叱喝。使镖局之人闻声出现,但他又想到.这么一来的话,岂不是徒然把两人惊走,而得不到较详细的资料。
    因此他决定冒险试一下,假如他实在不支,才用此法招来救兵不迟。
    他迅即在脚下附近的地上,捡起一根粗木棒。
    侯天保口中含糊不清地骂一声,冲上来举刀迎头劈落。
    他的刀势沉猛迅快,大出林峰意料之外。
    林峰心中一凛,一方面晓得这两人的来路,很有问题。另一方面被迫得举棒硬架,放弃了预定抡棒扫去的手法。要知他如是抡棒扫去,一定要比对方的刀快,才可以达到以攻代守的战略。
    追魂刀侯天保的长刀落时,显然又增加了力道,变成全力劈下之势。敢请他这一刀只须努断了对方的木棒,便可不费更多的气力把林峰顺势劈死。
    刀棒一触,但听啪一响,林峰的木棒并没有中断,侯天保的长刀,深深嵌在棒上。
    双方腕上一较劲,刀棒立刻分开。
    侯天保退了两步,凝目向林峰手中的木棒打量。
    一旁的解无定说道:“侯兄小心,这厮不是普通的练家子,甚至可以断定是预先守在此处的。”
    侯天保道:“解兄何以有此一说?”
    解无定道:“他随手就可以捡起一根木棒做兵器,这是可怪之一。而这根木棒,居然是最坚实的木头,能挡得住你一刀之威,这是可怪之二。”
    侯天保道:“是呀,这根木棒不是人家随便丢弃的。”
    侯天保道:“不但不是人家丢弃之物,而且定是林峰兄预先摆放,以便有事之时可以取用。林兄认为兄弟猜得如何?”
    林峰道:“这话好笑得紧,我与女友在此谈心,干吗要准备打架?”
    解无定冷笑道:“这位姑娘胆气过人,虽是见到侯兄使刀砍杀,也不大惊小怪的叫嚷,岂是寻常女流可比。”
    范玉珍道:“不管这儿是多么可怕,也比跟你这个坏蛋走好得多。”
    解无定邪笑道:“姑娘体认定我是坏人,尤其是在对付女孩子方面。我也用不着否认,坏就坏吧,但你这等服力信心,也不是寻常女流可比。”
    这些话林峰根本不必听,因为他老早就晓得范玉珍不是普通女子。
    现在他心念转动,寻思的是这解无定、侯天保二人的来历,最可怪的一点是他们明知镖局仅仅一墙之隔,何以还敢与自己纠缠不休,况且亦不是普通的争吵打架,而是拿出刀子真干。
    这个答案是他必须抖足丹田叫嚷,后院内的人方能听见。因为一则那后院甚是宽广,虽是与林峰这条巷子仅仅一墙之隔,但那些正在忙于装卸货物之人,却相距甚远。
    再加上装卸货物时的响声和谈笑声,林峰要惊动他们的话,势非压倒这些吵声不可。
    林峰想到了这一点时,马上恍然大悟,明白那解、侯二人为何胆敢逞凶之故了。假如他们另外还有人守着镖局后院另一道门户,那自然就更为严密。他们想是认为一个林峰,不难收拾,故此纵然高声叫嚷,他们也有信心在镖局之人惊动出视之前,将他杀死,还湮没一切证据。
    他心中反而更为镇定了,但连他自家也不明白是因为他已经测透了敌方心思之故呢,抑是因为有一个貌美如花的范玉珍在旁边之故?
    追魂刀侯天保眼睛一直盯住林峰,对范玉珍根本不望一眼。
    林峰迈开步伐,坚定地向他迫去,气势沉雄。这一刹那间,在侯天保的感觉中,对面的敌人,已不是市井间学过一点拳脚的屠夫,而是一个道地的内外兼修的高手,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林峰的木棒呼地横扫而至,口中喝道:“侯兄也接我一棒!”
    侯天保矮小的身形滑溜地闪开,手中长刀疾挑,把敌律桃开。却感到敌人腕劲特强,这根木棒,其重无比,使他大感吃力。
    林峰喝叱一声,木棒改为迎头砸落之式。
    解无定在一旁叫道:“侯兄小心,这厮使的是少林正宗降龙棒法。”
    候天保长刀如大鹏展翅,刷地划削敌臂,刀光电扶,恶毒之极。范玉珍见他刀法如此精妙,并且破拆得宜,芳心一惊,替林峰担忧地哎一声。
    好个林峰,丝毫不怯,棒势一变,化作高探马之式,棒尖下指,反戳敌人腕臂之间脉穴。
    这一招正是降龙棒法的精妙后着变化,随手使来,毫不费劲而威力绝强。
    侯天保一转身,硬是旋开了三步之多,才避过敌棒的凌厉反击。
    解无定凌空扑去,身子离地时,手中已多出一把三尺不到的金剑。
    范玉珍叫道:“不要脸,两个打人家一个。”
    解无定手中之剑,幻出一片金光,出手如电,霎时已疾攻了四五剑之多。
    林峰连退五步,才稳住阵脚,但觉这个敌人的凶毒剑法,使人有透不过气来之感。
    他吃亏的是手中兵器,不敢招架敌创,因为解无定这口利剑金光灿然,显然不是凡品,木棒虽坚,恐怕仍然禁受不起。
    正因此放,他才会手忙脚乱的连连后退,以避敌人凶锋。
    侯天保从右侧迅快扑上,刀光似电撤到。
    他眼看解无定一出手,就把对方迫得十分狼狈,声势惊人,心下十分忿妒不过,是以这一招使得格外的大厉,大有一刀毙敌之意。
    林峰对他的长刀,毫无顾忌,当下一招斜飞势,木棒巧妙地扫出,啪的一声,扫个正着。竟把侯天保连人带刀震开了数尺之多。
    解无定挥剑攻去,口中嘿嘿冷笑,道:“好棒法,你是少林哪一位高人的门下?”
    林峰由于不敢用木棒硬碰敌剑,故此不得已又往后退,一面应道:“你们如此强梁霸道,公然逞凶杀人,眼睛里面还有王法没有?”
    侯天保骂道:“见你妈的大头鬼,什么王法不王法的,老子今日若不宰了你,誓不为人。”
    骂声中挥刀再上,趁林峰穷于应付解无定金剑之时,刀势忽劈忽抹,把林峰杀得一身大汗,形势危殆非常。
    解无定已发现对方的忌惮,针对这一弱点,金剑老往他木棒上掠削。
    林峰益发显得不支,霎时连连遇险。
    范玉珍道:“林峰,别怕他的金剑。”
    话声才传入林峰耳中,林峰已在百般无奈之下,硬挡了金剑一招。
    剑律相触,与普通刀剑无殊,并没有斩断林峰的木棒。
    林峰胆气一壮,但侯天保凶毒的刀势已到,那解无定亦改变剑法,不再以威胁他手中木棒为能事,径向他身上各处要害刺激进攻。
    他们原已占了上风,而且各有精妙招式。是以林峰虽是解除了心理上的威胁,但事实上却无法扳回劣势,仍是十分危殆,步步后退。
    范玉珍一看林峰实在不支了,心中一急,猛可向解无定扑去。她赤手空拳,只好施展空手人白刃的打法,纤纤五指,忽拂忽拿,缠腕扣脉,一味抢在敌人手中之剑。
    解无定冷不防被她迫退了四五步之多,心下惕然,不敢大意,面上却露出淫邪的笑容,道:“啊呀,小娘子可凶得紧。我如一剑刺杀了你,这等辣手摧花之事,实是令人于心不忍。”
    他说着话时,已经催刻反攻,金光旋闪,立时把范玉珍罩住。
    原来这等空手入白刃的功夫,错非两下功力悬殊,否则万万难以讨好。若是高手相争,胜负之势,就更快澄清。
    是以范玉珍霎时间已经被敌人刻势笼罩,手脚招式都受到限制,无法施展。
    解无定又诡笑数声,道:“小娘子,你如若不想丧命,快快束手就擒,如若不然,我剑势一催,就无法及时收手了。”
    范玉珍骂道:“臭贼,你要杀就杀,我才不束手就擒。”
    解无定道:“哟,小浪子别这么凶好不好?我就是不舍得杀价,才跟你商量呀!”
    这个家伙狠就狠在这一点,口中满是调戏之言,似是色迷心窍,其实他的剑势越催越紧,哪有一丝一毫的传香惜玉之心?
    解无定情知林峰勇力过人,律法精妙,侯天保虽有追魂刀的外号,但只怕担不了林峰的魂。
    因此他一方面要赶快抽身援助侯天保,另一方面,也是借这等危机迫出范玉珍的压箱底功夫,好瞧瞧她是什么家数来路。
    林峰自从少了一个敌手,压力大减,登时扭转了劣势,运棒反击。
    他百忙中瞅一眼范玉珍那边的情形,发规范玉珍危在旦夕,心中大急之下,棒势增添了万分凶气。
    侯天保被他反攻得遍体冒汗,大感不支。纵是如此,他在三二十把之内,还是不致于伤败。
    这时解无定范玉珍已到了胜败立分之际,解无定胸中涌起杀机,毫不迟疑,便使出了杀手。
    但见他剑势一圈一弹,剑尖宛如金蛇化身,袭敌臂,取敌喉。
    这一招剑中套剑,险中有险,既精奥又毒辣。不管伤及敌人哪一处部位,纵是不死,亦须重伤。
    解无定使出这一招之时,心中十拿九稳,是以四中喝了一声躺下。
    范玉珍手法如电,指尖突然拂中敌人金剑,她的人已在剑光摇荡中跃出七八步,安然脱险。
    她冷笑道:“不见得就躺下。”
    解无定这一惊非同小可,只因他这一招,可以说是平生功力所聚的杀手。自从出道以来在所有的战役中,他这一招只要有机会施展,还没有人能躲得过落败伤亡之危的。
    故此范玉珍轻轻易易就逃出创圈外之举,对他来说,比挫败还要感到震惊和迷惑。
    他呆得一呆,范玉珍已像一缕轻烟般跃上了墙头,接着消失在黑暗中。
    此时林峰大喝一声,叱声如雷,解无定骇然转眼望去,但见候天保手中长刀,竟被林峰磕出手,人也震得连连后退。
    解无定目中发出暗号,一面持到作势欲上。他人未移动,一股森厉剑气,已经涌扑过去。
    林峰不敢怠慢,只好放弃了追击侯天保之心,凝神解无定来攻。
    谁知解无定突然转身跃逃,那侯天保接获暗号.逃得更快。
    这两人一下子就消失了影踪,林峰也不追赶,转眼找寻范玉珍的倩影。可是四下黑影沉沉,哪里还找得到伊人芳踪。
    他怅然若失地叹一口气,这时镖局的院内传出人声,有人远远高声问道:“什么事,谁在那边叫叱?”
    林峰跃过围墙,落在院中,向奔来的几个人作个手势。着他们回去继续工作。
    眨眼间沈宇便已出现,他和林峰一同在后巷中踏勘,一面听取林峰的报告。
    林峰把详细情形说了之后,又道:“属下多亏范玉珍姑娘帮忙,才幸免于难。可是这一来,除了解无定、侯天保的来历成谜之外,还多了一个她,不知是什么来路?”
    沈宇一听是范玉珍,心中有数,说道:“她没有讲假话,我认得在。她便是在幕后支持本局的向相如老前辈的晚辈。一身武功,亦是向前辈所传授。”
    林峰惊讶不已,道:“她既是与本局有着密切关系,何以夜间前来窥看?”
    沈宇已在清海中浮沉过,相当了解少女的心情,明知她是因为自己这么久不去看她,所以忍不住来瞧瞧。
    但他听了刚才的经过情形,又发觉林峰也好,范玉珍也好,似乎已发生了微妙的感情。
    所以他不便说破范玉珍的心意,淡淡道:“以我猜想,她大概是从向前辈口中,得知本局中正当多事之秋,所以随便走走,回头我去问一问她,就可得到答案。”
    他接着抖抖候天保遗落的长刀,又道:“这把长刀份量很沉,应该是身材高大而又长手臂力之人使用。既然侯天保身量矮小,兼且有追魂刀的外号,表示以快见长,由此可见候天保在这把刀上,实是有着过人的功夫。”
    林峰道:“侯天保的刀法诚然又快又毒,但他还赢不了我,料想也高明不到哪里。”
    沈宇道:“评论武功,可没有这么简单。要知一来你功力大有精进,尤其是这阵龙棒法,乃是少林真传心法,威力无穷,是以你目下的造诣,和几个月以前,已经大大不同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其次,天下武功路数常有互相生克的情形发生,侯天保的刀法,很可能刚好为你所克。是以有力推施,发挥不出凶威。所以你万万不可低估侯天保的本事。”
    林峰道:“属下定当记住总座这番洲海。”
    沈宇瞧瞧手中之刀,沉吟一下,才道:“这侯天保、解无定二人,武功不比泛泛,却没有名气,这一点非常耐人寻味。”
    林峰星警道:“难道这两人会与总座的私仇有关么?”
    沈宇道:“暂时还不能肯定,你一定还记得马充被我所杀之事吧!”
    林峰道:“属下当然记得。”
    沈宇道:“支使马充之人,乃是阳谷谢家的谢夫人,这个女人可不简单,除了阳谷谢家的绝艺之外,还兼具巫山神女的秘奥武功,如果这两人是她指使前来,对我有所图谋的话,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林峰颔首道:“总座说得甚是,咱们后来已调查过谢家的近况,既然谢夫人十分淫乱,蓄养过许多武林高手,则她能派出几个没有名气的高手,谅非难事。”
    沈宇道:“除了她之外,还有天下黑道上的几个地方,他们亦有力量可以派出这等高手。”
    林峰皱眉道:“这么说来,解、侯二人的来历已有三处之多啦!”
    沈宇点头道:“不错,所以咱们须得从动机方面查究,试想哪一处最需要窥探调查本局动静呢?”
    林峰应道:“当然是黑道方面了。”
    沈宇道:“对。”
    虽然这答案很肯定,可是沈宇反而是双眉深锁,寻思起来。
    过了一会,他才说道:“只是这个想法还有一个大大的缺点。”
    林峰实在想不出其中尚有什么问题,问道:“只不知缺点何在?”
    沈宇道:“一来这个答案太明显了,只要了解内情之人都能料到咱们会这样推想。”
    林峰一听他的语气,晓得尚有下文,故此不插嘴打岔。
    沈宇果然又道:“二来那解、候二人的行踪,不算隐秘,甚至与你拼斗之时,也没有什么忌惮似的。假如他们是黑道那些霸主们所指派前来的,岂肯做出这种进近打草惊蛇之事?
    你不妨想想看。”
    林峰现出迷惑之色,道:“属下倒有一个想法,但说出来之前,先须请求总座不要见怪。”
    沈宇道:“你放心说,我绝不会怪你。”
    林峰道:“总座刚才的考虑诚然有理,可是总座可能过于高估黑道那些称霸一方的人物。凡事若是想得太深太远,不免近于吹毛求庇了。”
    沈宇道:“你这话很有见地,我可能想得太多了,不过假如这解无定、侯天保二人,有可能是我的私仇方面派来的话,我便不得不多加考虑了。”
    林峰道:“这样说来,从动机方面,可不易推断解、侯二人的来历。”
    沈宇道:“但咱们还有两条很有利的线索。”
    林峰讶道:“什么线索?”
    沈宇道:“第一条线索是这把刀。”
    他扬一扬侯天保的长刀,微笑道:“这是惯用的兵器,必有特征,可资追索。咱们搜集到资料的话,定有莫大的参考价值。”
    林峰拼命点头,急急问道:“还有一条线索呢?”
    在他想来,这把长刀,已经是仅有的线索了,可是沈宇居然还有另一线索,实在近乎不可思议。
    沈宇道:“第二条线索是范玉珍。”
    林峰搔搔头,道:“是她么?”
    沈宇道:“你把经过情形说得很详细,当你提到范玉珍曾经在你危急之时,点醒你不要忌惮解无定的金剑,我听了心中便有所悟。”
    林峰耸耸肩,道:“属下猜不到范姑娘这句话之中,隐藏着什么玄机,还望总座指点。”
    沈宇道:“范玉珍既能指出你无须忌惮对方兵刃,显然她认识解无定手中的金刻的来历,这岂不是一条线索。”
    林峰恍然大悟,道:“总座说得是,那么咱们赶快问问范姑娘去”
    沈宇道:“不要操之过急,等明天找她还未得及。现在你继续守在此地,我们还有得忙的。”
    这件事过去之后,林峰不敢大意,回去拿了兵刃,来回巡守。
    翌日清晨,镖货都如期运出,南京镖局登时变得清冷得很。
    林峰参与的一路,乃是运到河南开封的绸缎,也就是他们连夜用别的绸缎布正换下的那一批货物。
    且说沈宇自林峰等押运十车绸缎取道开封之后,自己以总镖师身份,要亲自押解那批贵重的红货取道向京师出发。
    那批红货虽然价值连城,但体积并不大,沈宇就用一只柚木小箱子装着,外边再裹以布包,随身系扎,以防万一。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此行只挑选了两名干练手下,以便随身照应。
    一行三人,轻骑简便,水陆兼程,先朔江而下,至镇江,再沿糟河北上,过洪泽,抵淮阴后再弃船乘骑,沿京道放马北上。
    他们三人所乘的坐骑,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骠马,脚程甚快,晓行夜宿,不数日便抵达了鲁西地面。
    一路行来都平安无事,毫无异状,此刻到了鲁西地面,沈宇心中不免暗自警惕起来。盖这一带自古以来即是黑道纵横的地盘,山道险阻,地瘠民贫,但却是通京要道,是以黑道人物大多据此作打劫抢掠的买卖。
    沈宇心中暗想道:“要有事,该就在这一带发生了,若过了这一带地面,便是警卫禁区,京畿重地,就算再厉害嚣张的黑道人物,也不敢再胡作非为。”
    这日一早自滕县出发,预计行程,傍晚即可抵达济州,到了济州后,再有一日的行程,即可进人京党的范围了。
    初秋的天气,早晚显得格外凉爽,但晌午时分,仍然是烈日当空。沈宇一行放马在官道上疾驰,开始时但觉精神清爽,人在马背上倍感豪情飘逸,但经不起炎阳当头一照,便渐感到汗流夹背,唇干舌燥起来。
    而且一出滕县辖境,便是四顾荒凉,黄沙扑面,晨间所看到的浓荫翠绿,此时俱已荡然无存。
    沈宇一边放马疾行,一边游目四顾,但见四野丘陵起伏,杂草丛生,村舍寥落可数,大道的行人此时更是稀疏得很,偶然甚至放马数里,仍然看不到半点儿人车马迹。
    虽然如此,但三人一出济州,沈宇就觉得自己这一行已落入别人的监视中,他看不出对方的踪迹,但却深信自己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对方都了如指掌。
    尤其是此刻,他几乎可以在黄沙扑面的空气中嗅到了危机四伏的气息。
    他四顾打量,觉得两面起伏不平的丘陵,还有四周荒凉丛生的杂草,都是埋伏暗极的好所在。
    眼看前面不远就是一个形势险恶的山拗,沈宇立即举手示意,然后将马匹勒住。
    随行两人,年纪虽只有三十来岁光景,但都是镖局中资深之人,他们久走江湖,经过风浪,知道前面那个山拗,正是可怕的一关,是以早有准备,经沈宇一举手,他们便双双将马匹勒住。
    沈宇侧脸吩咐其中一人道:“敏飞,你去开路。”
    叶敏飞一趾马腹,坐骑立即撤开四蹄,向山拗奔驰而去。
    眼看叶敏飞快到山坳了,沈宇才对另一人道:“好,咱们走吧。”
    两人一无一后,放马紧盯在叶敏飞之后。待过了山拗,不见有任何动静,沈宇不禁轻轻地呼了口气,但就在这时,忽听到前头蹄声大作,黄沙飞扬,一队人马竟在官道上任情飞驰,迎面而来。
    沈宇目光何等凌厉,暗中一数,竟然是六匹坐骑,并缰齐驱,使偌大的一条官道几乎全被占满。
    沈宇不禁一皱眉头,但随即一想,此时似乎不宜让对方落有口实,借以滋事,是以立即示意两名手下,将坐骑赶紧让往一边,好让对方通过。
    那六匹坐骑眨眼奔近,扬起漫天黄沙,擦身而过,险险将叶敏飞的坐骑撞翻。
    叶敏飞忍不住阵了一口,骂道:“他奶奶的羊熊。把大路当他家的晒谷场子了,任他这般嚣张。”
    沈宇要想阻止已来不及,果然,那六匹坐骑纷纷掉转过头,齐齐向沈宇等奔了回来。
    叶敏飞重重地吟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王八羔子的,嚣张到什么程度了?”
    沈宇忍不住道:“敏飞,一切由我来应付。”
    话声未了,那六匹坐骑已经奔近,齐齐勒经刹马,又是扬起一阵漫天黄沙。
    只见当中一名年约六旬开外的锦袍老者,在马上向沈宇等人抱拳拱手,歉然道:“兄弟等急于赶路,冒犯之处,诸多多原谅。”
    话中毫无恶意,这一来反使叶敏飞大感不好意思,讪讪道:“哪里,哪里。”
    那老者微微一笑,又拱手道:“请问各位可是开封府来的么?”
    沈宇抢先答道:“在下等来自应天府。”
    锦袍老者似是微感失望,坦想了想又遭:“各位一路行来,可曾看到什么事故没有?”
    沈宇打量这位锦抱老者,但见双目精光内敛,内行人一看便知他在内功修为方面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但却是一脸慈祥,毫无做作、分明是一位正直忠厚的老者,于是忍不住问道:
    “敢问老伯尊姓大名?”
    锦袍老者哦了一声,叙然道:“兄台这一问,例显得老朽失礼了。老朽万兽谷秋云龙,请教兄台高娃大名?”
    沈宇连忙拱手为礼,道:“原来是万兽谷之王狄老前辈,失敬失敬。晚辈南京镖局沈宇,这两位是做行同事叶敏飞、袁健。”
    锦袍老者目露精光,迫视着沈宇,道:“兄台就是南京镖局手诛马充的那位沈宇?”
    沈宇道:“是晚辈不错。”
    锦抱老者面还喜色,道:“如此说来,兄台也就是那唯一与大屠门传人交过手而未曾落败的沈宇沈少侠了?”
    沈宇摇摇头道:“晚辈只是托天之庇,侥幸躲过他那一刀罢了。”
    锦抱老者追:“少侠谦虚了。”
    说罢翻身下马,重新向沈宇施礼道:“久仰少侠大名,今日得会,三生有幸,请受老朽一拜。”
    沈宇见对方竟如此多礼,不禁心起恐慌,连忙也翻身下马,冲着锦袍老者深深一揖,道:“前辈如此多礼,较晚辈无地自容。”
    锦袍老者狄云龙道:“少侠不必客气,你该收老朽一拜,老朽近年岁很少踏出万兽谷,但江湖中事,却时有所闻,据大屠门传人历斜本人说,当今之世,论武功才智和胆气,能和他一比的,除了神剑胡一翼那老家伙之外,就属少侠你了。”
    沈宇摇摇头道:“江湖传闻,难免有渲染夸大之处,末可全信。”
    狄云龙摇摇头道:“传闻或有夸大之处,俱厉斜本人时常提到少侠的大名,并备加推崇,这倒是千真万确的事,以厉某人生性的狂傲自大,既有这种表示,亦可足见少侠的份量了。”
    沈宇笑笑道:“那是因为晚辈曾经当他之面扬言过要找出破解七杀刀的方法,好与他为敌之故。”
    狄云龙关心问:“少使可曾找出了破解之法?”
    沈宇摇摇头道:“晚辈有一段时间虽曾废寝忘食,苦心思索,但七杀刀法确系旷古绝世的上乘刀法,晚辈至今仍毫无把握能否与他一比。”
    狄云龙微感失望,但想了想又适:“少侠和厉斜有上这一层干系,想来一定知道开封府附近一带近日来所发生的事故了?”
    沈宇道:“前辈可是说厉斜重现江湖,四出滥杀的事?”
    狄云龙面露威容,点头道:“不错,正是此事。”
    沈宇摇首道:“开封附近所出现的那名神秘白衣人,据晚辈所知,那并不是厉斜本人。
    再说,厉斜虽然杀人无数,但就晚辈所见,他从未无缘无故的杀害过无辜,他只是找些黑道中的高手供他磨练刀法而已,否则的话,晚辈恐怕也活不到这个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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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保巨镖爱恨双仙侣
    秋云龙摇首叹道:“少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边的变化惊人,少侠恐怕连做梦也想不到。”
    沈宇不禁一怔,忖道:“那边会有什么惊人的变化,自己会不知道?林峰等人比自己早一步出发开封,计算路程此时应该早已到达。”
    再说自从自己接掌镖局以来,得诸若愚等人的倾力相助,训练了不少眼线纵横联络,四出探听传递消息,江湖上任何动静,莫不列入搜集之列,虽然规模尚小,但若说发生了惊人的事故,自己总应该先有点儿蛛丝马迹才对,何以会竟然一无所知?
    心中疑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晚辈近日来因为俗务烦身,未及他顾,是以不知开封方面发生了什么惊人事故,还请前辈不吝赐教一二,以开茅塞。”
    秋云龙叹道:“少侠有所不知,现今开封附近,据说已同时出现了两个厉斜。”
    沈宇脱口道:“同时出现两个厉斜?”
    狄云龙道:“不错,一个身穿白衣,一个则喜着黑袍,老朽还得到最新消息,说胡一翼那老家伙竟然也伤在那个白衣厉斜的刀下。”
    沈宇大为震惊,道:“神剑老前辈竟然伤在他的刀下,此人的武功,恐怕已高出魔刀之上了。”
    狄云龙轻叹道:“老朽早闻胡一翼出山诛恶,有意啸集武林同道共襄义举,可恨老朽居然舍不得丢下谷中的兽畜,致使落成这个地步,老朽内心有愧,深深感觉到此事不能再撤手不管了。”
    沈宇轻哦了一声,道:“原来前辈行色匆匆,就是要赶往开封去。”
    秋云龙道:“正是,不知少侠等可愿意和老朽同行?”
    沈宇歉然道:“不瞒前辈说,晚辈正在护送一批贵重物品前往京师,暂时无法分身,等俗事了结之后,晚辈自当尽速赶去,略尽绵力。”
    狄云龙略一沉吟,道:“既然如此,老朽也不便耽搁少侠正事了,就此别过。”
    说罢向沈宇一拱手,跃身上马,道:“沈少侠后会有期。”
    招招手,六匹坐骑立即同时转头泼开四蹄,向前急驰而去。
    沈宇等目送他们转入了山坳,才跃上马背道:“咱们先找个地方喂喂牲口,然后得尽快赶路,越快越好。”
    叶敏飞和袁健两人应了一声。一行三人,继续冒着黄沙烈日,向前疾驰而行。
    沈宇心中充满疑虑,反复推敲,是以一路上很少和叶敏飞和袁健两人说话。但说也奇怪,一行三人自从和狄云龙等分手以后,一路放马奔驰,经过了好几个更为险要的地方,也贯穿两、三处小小镇集,但都平安无事,这一来沈宇的戒心便在不知不觉中松弛下来。
    一行三人,除了中午时曾在镇集中歇脚午膳以后,便一直马不停蹄地向前赶路,此刻已是日薄西山,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一路的炎热,倏地经初秋迎面的夜风一吹,顿使沈宇等感到凉意透人。
    沈宇由于从狄云龙口中获悉开封方面的事故,消息有头无尾,简略不全,颇使他对林峰等人的情况担忧,也为两个厉斜的同时出现,感到事态复杂而严重,是以他打算尽快的将护镖之事办妥,以便早日抽身赶去开封一看究竟。
    一心只想着要赶路,是以先前已过了一个镇集,沈宇等并未留下,此刻天上已是寒星点点,四野荒凉,竟是后不靠村前不打店。
    沈宇自恃艺高胆大,虽然有点儿饥饿,倒没觉得什么,但坐下的马匹,经过竟日的奔驰,已有点儿筋疲力尽。
    袁健忍不住道:“老总,我看咱们还是先找一个地方歇脚要紧,否则累坏了马匹,明天就更不能赶路了。”
    沈宇道:“不要紧,明天咱们再换马匹就是了。”
    袁健毕竟是吃这一行饭出身的人,他觉得总镖师论武功才智胆识等都没有话说,但经验可就差了一点,所以忍不住又道:“话虽是这么说,但这一带地面贫瘠,市集稀少,万一找不到合适的坐骑,岂不是更加误事了?”
    沈宇一想也对,不免暗叫一声惭愧,道:“说得有理,咱们再往前看看,如有合适客店,就留下来歇一宿再说。”
    又奔驰了约莫盏茶时刻,果见前面出现了数点朦胧灯火。三人精神都不禁为之一振,立即快马加鞭,不消片刻便奔到了灯火人家之处。
    只见数间两层砖栈,座落大路两旁,非村非镇,一看便知是专为赶路的行旅马匹歇宿而设,门前都挂着明亮的灯笼。随风飘摇。
    袁健当先下马,早有店小二自屋内迎了出来,满脸堆笑道:“客官入内请坐,饭店备有热饭热茶,上等干净房间,包各位满意。”
    沈宇和叶敏飞跟着下马,吩咐店小二好好照料马匹,便相偕进入店内。另有一个伙计迎来招呼客人,扫椅抹桌,异常殷勤。
    沈宇放眼打量店内,只见早有数名行旅客人,正分别据桌用膳。
    袁健吩咐伙计准备相连的卧房,点了酒菜,然后又道:“你先去打三桶热水,咱们赶了一整天的路,满身尘土,无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再来舒舒服服的吃上一顿。”
    伙计连连点头道:“热水小店早已经备好,客官此刻就可以来洗澡,只是酒菜么,是现在准备呢?还是等客官洗完澡再弄?”
    袁健道:“你领咱们去洗澡后,就吩咐园子着手准备,咱们洗完澡后就得吃。”
    伙计应声道:“是,客官请随我来。”
    店伙计领着沈宇等穿过甬道,到了一个房间,推门进去,只见里面蒸气弥漫,偌大的一个热水槽,早已有三四个人泡在里面。
    经过一天的劳累,满身汗臭,叶敏飞老实不客气的很快脱掉衣服,一下子便泡在水里面。
    沈宇、袁健也随后脱衣人池,顿感筋骨舒畅无比,一日的奔驰劳累,几乎在这一泡之下消失。
    三人正感泡得过瘾,却忽听得外边传来一阵争吵之声,声音由小而大,由低而高,虽然隔着一道门户和一条两道,但沈宇等但是耳目过人的内外高手,是以一听便知道是刚才的店小二在跟一个客人争论着什么。
    只听那店小二道:“这位客官,你就帮帮小人的忙,请到第二家去试试好不好?”
    声音充满恳求乞怜,但却听得来人大声道:“不行,你们这家不成,想来别家也不会肯,我今天已是住定你们这家客栈了。”
    那店小二的声音既急且惶,道:“奥,客官请等一等,你这一来岂不是把小店的客人都给赶跑了?哪见过有死人要位客栈的?”
    来人一听这话似乎火气更大,声音又粗了一点,忿然道:“死人为什么不可以住客栈?
    你这店里也没贴着明文,况且死人住客栈可不就便宜了你,他就那么静静铺着,用不着要作招呼伺候。”
    店小二一时似乎被抢白的语塞,但在池内洗澡的沈宇等三人却听得心中一惊,那客人的声音好不耳熟。
    沈宇、袁健和叶敏飞三人不禁面面相觑。
    此外外边忽又传来另一个略为苍老的声音道:“这位客官,你这一来倒是教小店很为难了。”
    “依情依理,照说小店都不应该拒绝客官住宿,但不巧今晚小店的客人正比平日多很多,你如果一定要带着一个死人往进店里来,岂不是把大家都吓坏了?”
    来客冷笑一声,道:“死人他们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可怕的。活人才比死人可怕得多了,你知道不知道、’
    那苍老的声音道:“客官说得不错,但总是不好。这样吧,你先到别家去试试,如果不成,咱们再来商量商量,如何?”
    来客道:“这也使得,不过你们先得答应我,我才好去别家试试,如果别家同意我就住进别家,万一别家也不肯,你们可就不得反悔。”
    那苍老的声音道:“老朽正是这个意思,客官请赶快去试试吧。这附近的客栈一共有五家之多,或者今夜有生意比较清淡的,客官不妨多花几个钱,问题就解决了。”
    来客似乎沉吟了一下,道:“既然这样,我的东西就暂时都放在你们这里,你们替我照顾着,我找到了住宿的地方就过来取去。”
    那店小二的声音急急道:“漫着,慢着。别的东西都可以放在这里,这死人万万不能抬进屋内。”
    来客冷笑一声道:“为什么不能抬进去?凭你也敢看不起我这兄弟是不是?”
    店小二连忙陪小心道:“不是,不是的,客官请千万别误会。”
    来客冷冷道:“既然不是看不起我这兄弟,那又是为什么?人都死了,难道你们还要他曝尸荒野,受那风吹露打不成?”
    沈宇等愈听愈觉得声音太过耳熟,突然,三个人都像想起了什么,不约而同地从水槽内起身,匆忙拭身穿衣。
    此时外面经过一阵短短的沉静之后,突然传来了那来客勃然大怒之声,道:“原来你们只是想把我打发走。去你奶奶的,你们也不瞧瞧你爷爷是容易搬弄打发的么?你爷爷我也不必再到别家去问了,今晚上咱们兄弟俩就住定了你们这一家。”
    声音一顿,倏地大声喝道:“还不快去给我清出一个干净上好的房间来。”
    随着话声,但闻外面响起了一阵异乎寻常的骚动,听来似是已经有人动上了手。
    沈宇等不免暗吃一惊,顾不得衣服尚未完全穿着整齐,便纷纷在门而出。
    沈宇脚快,一下子便窜出甬道,到了柜门。此时一名四旬不到的高大汉子,居然已牵着一匹坐骑闯进屋里来,只见两名店小二和掌柜正死挡硬挡,打算将那名汉子挡住,不让他进来。
    但哪里挡得住?只见那高大汉子举手轻轻一拨,两名店小二立即被拨倒地上,打了好几个翻滚。
    只有那掌柜,年纪虽不小,力量却奇大,他死缠硬赖的,居然能将那个大汉缠着不放。
    这一来那大汉可动了真火,倏地举起碗大的拳头,照头照脑便向老掌柜的项门猛一拳捶下。
    沈宇倏地沉声大喝道:“李沛,你还不快给我住手。”
    沈宇是担心那一拳捶下之后,老掌柜的脑袋怕不立即开花了帐,是以情急而喝,却没想到这一喝如平地旱雷,不但屋内几名一边用膳一边正在看热闹的旅客被震得离座而起。打翻了碗筷,就是那两个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店小二,还未站稳又骤受惊吓,是以再度双双跌倒。
    那大汉牵进屋内的坐骑一声惊嘶,扬起双蹄,居然挣脱了大汉手中的缠绳,掉头往门外就跑。
    但见沈宇身后人影一闪,原来是叶敏飞已随沈宇之后赶了出来,眼看马匹被惊走,便飞快的追上去,但人还未追到门口,却又骤然间停了下来。
    原来就在那匹坐骑扬蹄嘶首之际,马背上掉下了一具尸体。
    沈宇目光何等凌厉,一瞥之下,便已看出那落地的尸体。正是和林峰等人护货前往开封去的缥师之一雷振,只见雷振的尸体当胸一片血迹,显然系被兵器透胸而毙。
    再说那名大汉被沈宇惊天动地的一喝,喝得蹬蹬地退后几步,等地走过神来一看,看到面前站的竟是神采奕奕的沈宇,顿时感到悲喜交集,猛地扑上前去,一骨碌跪在沈宇的面前,顾声道:“老总,我找得你好苦……”以下竟是一阵硬咽,说不出话来。
    沈宇知道事态严重,但此时此地,觉得尤其需要冷静沉着,伸手扶起那大汉,道:“李沛,你起来,有话慢慢说。”
    这时袁健亦已从澡房里夺了出来,走到叶敏飞身旁,低头默察着地上的尸体。掌柜和店小二被沈手那一喝,喝得似已魂魄出窍,呆若木鸡愣在当地,其他客人亦乖乖地小心翼翼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生怕弄出半点儿声音出来。
    沈宇扶起了李沛,叶敏飞和袁使两个人却又显得激动起来,抬起头冲着那大汉高声问道:“李沛,这是怎么回事?”
    “是哪一条路上干的?”
    李沛神色黯然,叹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我和雷振栽得可算是没话可说。”
    叶敏飞的性子和雷振一样的急躁,大声道:“你们到底是栽在谁的手上?”
    李沛面有怖色,道:“厉斜。”
    这一下连沈宇心中也不免吃惊,道:“厉斜?”
    李沛点头道:“不错,就是他。”
    沈宇道:“你如何知道就是厉斜?”
    李沛道:“是他自己亲口说的,他还说,这次留下我的性命,只是要我给老总你带个口信。”
    沈宇忍不住问道:“他要你带什么回信给我”
    李沛眼看了四面的客人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道:“他说要老总你准备准备,他最近随时会找老总算一算旧帐。”
    沈宇低头沉吟一阵,觉得此事需要弄个清楚,于是他抬起头来,冲着那位正在发征的老掌柜叫道:“掌柜!”
    老掌柜被叫得全身一震,连忙哈民应道:“是,是,客官有什么吩咐?”
    沈宇从身上摸出一使银子,往柜台上一丢,那锭银子落在柜面之上竟是纹风不动,原来是已经嵌入木板之内有寸许深。
    要知老掌柜作的也是迎来送往的生意,南北各地,五花八门的人物都曾见过,但沈宇露的这一手,却是平生第一道目睹,当下吓得脸色发青,牙关哆嗦道:“客…客官有话吩咐就是,不用…不用”
    沈宇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声音平和地道:“这位死者是我们的兄弟,劳驾你替我们收殓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再找地方安排,这点钱如果不够,你尽管告诉我就是。”
    老掌柜连连哈腰道:“够了,够了,不过……不过……”
    李沛忍不住大声喝道:“不过什么?”
    这一唱,老掌柜更加不敢吭声了,但却拿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瞧着沈宇,一副委屈乞怜的样子。
    沈宇脸色一沉,冲着李沛低声叱道:“李沛,你不得再无礼。”
    说着转向老掌柜一拱手,道:“你如有什么为难之处,只管直说无妨。”
    那老掌柜已摸清了沈字虽是这几人中年纪最轻的一个,但却是这些人的老大,而且显然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当下便放大胆子道:“收殓死者,实在不必客官吩咐,小店也应该义不容辞,只是这地方并没有棺木出售,这倒是使小店觉得为难的地方。”
    这确是很伤脑筋的事,沈宇沉吟起来。
    一名年纪较轻的店小二忽然自告奋勇,堆起阿谀的笑容道:“小的知道什么地方有棺木出售。”
    这店小二已弄清了沈宇等是非常等闲人物,弄得不好可能就吃不完兜着走,弄得好则说不定会大有好处,是以抓到机会便立即巴结讨好,心中打着如意算盘,即使得不到甜头,最少也可以抵销刚才自己对那大汉的刁难。
    果然,只见沈宇脸色欢罪,和颜悦色道:“小哥你知道什么地方可以买到么?”
    店小二连连点头道:“是的,就在龙口村,离这里不到三里路的地方,只要胡老板同意。”
    他望望老掌柜,道:“我可以替客官跑一趟。”
    老掌柜连忙道:“对了,龙口村那边可以买得到,小吴,你就到廊房去把咱们的骡车赶出来,快快替客官买回来吧。”
    沈宇道:“那就辛苦小哥替我们跑一趟了。”
    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来,递给店小二,道:“这是买棺木的钱,等你办完了事,我再好好的谢谢你。”
    店小二看那锭银子,暗忖道:“这下子连带买我将来的棺材都绰绰有余了。”连忙伸手接过银子,转身跑出大门。
    沈宇转脸对掌柜道:“我兄弟的尸体躺在这里诸多不便,我看这样吧,你着人弄一块干净的白布来盖一下,暂时抬到马厩去搁着。”
    老掌柜欣然道:“客官说的是。”
    连忙吩咐店伙计张罗白布。
    沈宇又道:“还有,劳驾吩咐掌厨的,咱们的饭菜请搬到房间去,咱们几人就在房间里面用膳。”
    老掌柜连声应道:“楼上有清静雅房,我这就领客官们前往。”
    说罢绕过沈宇大步而行,沈宇等随后跟着,登上楼梯,闪身让沈宇等进入房内,然后在门口处躬躬腰,道:“隔壁相连的两间房间空着留给客官们备用,饭菜马上给客官送上,等下如有什么吩咐,请在楼梯口呼唤一声,老朽立即上来伺候。”
    这掌柜毕竟老练,已知道眼前这些江湖人物有要事商谈,是以特别说明隔壁房间是空的,自己也在楼下,暗示沈宇等无人会偷听房内的谈话。
    沈宇看出这是一间临街的房间,房内相当宽敞,桌椅俱全,当下道:“好吧,有事我再唤你。”
    掌柜应了一声走了,沈宇随后将房门关上,自己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李沛、叶敏飞。袁健亦相继坐下。
    沈宇皱了皱眉头,看着李沛道:“你们不是已经和林峰等人护货到开封去的么?怎样会来到此地,又怎样会遇到厉斜发生这样的事呢?”
    李沛道:“此事说来话长。”
    叶敏飞忍不住插口道:“那你就从头说起吧。”
    李沛点点头道:“我就从我们到达颖州说起。”
    他回忆着说:“我们到达颖州那天,林峰忽然失踪。”
    沈宇倏地睁大使目,道:“林峰失踪?”
    李沛点点头,又道:“我们一踏入颖州地面,冯副老总就得到消息,说豫皖道上的金刀大岁韩如飞要动咱们的脑筋,正巧那晚雷振外出迟迟未归,冯苦祥副总担心他出了事,林峰便自告奋勇的外出寻他,但没想到林峰就此一去不回。”
    叶敏飞又打断他的话道:“那么雷振呢?他怎会落成这般地步?”
    李沛摇摇手道:“你就听我慢慢来行不行?你一猴急,我就更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说得你脑袋瓜子里明白了。”
    叶敏飞急于要知道下文,只好连连点头道:“好;你说,你说。”
    李沛想了想,道:“林峰不见了,雷振却在深更半夜回到客栈里来,原来他是逛窑子乐不思蜀,泡过了时间,被副总着着实实地埋怨了一顿,大家便一心巴望林峰早点回来,一直等到了第二天傍晚,金刀太岁可没真敢向咱们下手。”
    “但林峰可却也没有再回到客栈里来,兄弟们四处打听,也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如此又等了一天,冯副总担心延误了交货期限。正要吩咐大伙继续起程,林峰才忽然托人捎来了信息,说他另有急事要办,叫大家不必等他。”
    说到这里,店伙计正好端着饭菜上楼来,李沛暂时停口,等饭菜在房间的桌上摆好,店伙便知趣退出,沈宇示意大家开始用饭,一连问道:“林峰有没有说明他要办的是什么急事?”
    李沛想是饿了一天,狼吞虎咽,嘴里正塞满饭菜,闻言也顾不得细嚼,猛一口咽下肚子去,大声道:“这正是林峰不但糊涂,也不够意思的地方。咱们急如锅上蚂蚁,他老兄托的人却是三言两语,一问三不知,惹得雷振恼了,还差一点儿揍了他一顿。”
    沈宇心中暗忖道:“以林峰的为人,既然没有交待明白,那就只有两个原因,一是仓促之中没法向一个受托之人言明,或不便为第三者知道,另一原因就是那自称受托之人根本就是冒充而来的。”
    他心中作如是想,嘴里却说道:“这只能怪林峰,别人是一片好心,怎可以怨报德,动手打人?”
    李沛道:“这可不是?雷振当时还被冯副总叱责了一顿。等那人走后,大家心里都暗纳闷,怎么猜也猜不出林峰有啥子急事不能回来。幸好咱们起程以后,一路上并没有什么枝节,所谓金刀太岁,也只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但到了开封,咱们却另外听到了惊人的消息。”
    叶敏飞谈谈道:“是不是有两个大屠门传人厉斜同时出现?还有武当掌门神剑胡一翼身受重伤?”
    李沛睁大眼睛,愕然看着叶敏飞道:“你怎会知道的?”
    叶敏飞故作毫不在乎道:“咱们早就知道了,这种事能知道也算不了什么。”
    李沛不服道:“你可知道那两个厉斜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叶敏飞淡淡道:“这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他们两个一个喜欢穿白衣,一个嗜爱黑袍。”
    李沛像是抓到了叶敏飞的毛病,面露得色道:“你可知道那穿白衣的是谁?穿黑衣的又是谁?”
    叶敏飞微微一怔,道:“你不是说他们都是厉斜么?”
    李沛眉飞色舞,大摇其头道:“我可没有说过,是你自己说的。”
    叶敏飞又是一怔,但想想也对,李沛何曾说过两个厉斜的话来。只是自己一时卖乖,把白天从万兽谷秋云龙口中听来的话,存心呕呕他而已。
    他天生急性子,当下态度一变,急急问道:“他们到底是谁?”
    李沛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慢条斯理道:“那个穿黑袍的煞星,千真万确的就是厉斜无疑。至于那个着白衣的,嘿嘿嘿…”一声干笑,却低下头去只管吃饭,不说了。
    叶敏飞被逗得火起,放口骂道:“你他妈的嘿个什么劲,是鸡巴毛子哽住了你的喉咙,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叶敏飞愈急,李沛更有意要逗他,徐徐道:“鸡已毛昨天晚上你那妹子已经给我拿掉了,话是说得清清楚楚,只是此等小事,说出来了万一阁下又是见笑,岂不是连你娘的面子也给丢了?”
    叶敏飞气是直瞪眼睛,但一时却找不到顶撞的话来说。袁健一旁笑骂道:“你们两人只要有一天见面时不顶上两句,天下可真要永远太平了。”
    说着脸向李沛道:“那白衣人到底是谁?”
    李沛道:“是谁还没有人敢肯定,不过,传言鼎沸,都说那煞星是受身外化身的传人所指使操纵。”
    这一下连沈宇也听得砰然心动,道:“你是说身外化身?”
    李沛点头道:“不错,听说那是出自巫山神女一派之邪术。”
    沈宇低头沉吟,没有说话。
    李沛又适:“开封府一带已被这些传言闹得天翻地覆,但冯副总部因为我们有事在身,所以不准我们多管闲事,但没想到林峰已在我们到达开封之前,又托人捎来了信息给我们。”
    叶敏飞道:“这次他又说些什么?”
    李沛道:“也没说什么,但却交人带来密柬一封,说是极机密紧急的信件,一定要面呈沈老总拆阅,愈快愈好。”
    沈宇抬起头来,道:“那封信呢?”
    李沛脸色立即晦暗下来,叹道:“给厉斜劫去了。”
    叶敏飞和袁健两人同声惊道:“什么?给厉斜劫去了?”
    李沛神情颓丧,道:“不错,雷振就是因为这封信而赔上了性命的,我则是为了厉斜另有口信要带给老总,所以才得以留下活口。”
    叶敏飞忍不住急急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快说出来让沈老总听听。”
    李沛道:“冯副总接到林峰的密柬后,本打算亲自护送赶上老总,但因为那边的货物尚未交代清楚,唯恐耽误送信时间,所以着我和雷振两人抄近路取道郓城,准备抢在你们的前面,不料我们才离开开封,便被人暗中盯上了而不自知。那人手段高明,一路上我和雷振两人竟然毫无所觉,还在日夜兼程,等快到了宁台,眼看就可以定下来等候你们,万料不到那煞星竟趁半途杀了出来,我借手不及,先被点了穴道,雷振则和他交手不到两招,便被他长刀当门贯穿。”
    李沛说到这里,不禁招然欲泣,叶敏飞和袁健两人听得毛骨惊沈宇内心已是激动不已,但却强自压抑,声音微微颤声道:“那人在动手之前,竟不先打招呼么?”
    李沛摇头道:“没有,在他出手刺死雷振之后,便在雷振的身上搜出了那封密束,然后就对我说:‘本人就是魔刀厉斜,现今留下你的性命,只是要你回去告诉沈宇,我和他的那笔旧帐马上就要清算一下,你叫他随时准备着吧!’”
    袁健点点头道:“这是因为沈老总听说开封那边出了惊天动地的事,也急着要赶路,所以才比预定的行程快了一点儿。”
    说到这里,楼梯处突然响起了急速的脚步声,那老掌柜气急败坏地奔上楼来,推门而人,急急道:“不好了,那…那…”
    李沛已是惊弓之鸟,第一个霍然离座而起,扬声喝道:“什么事情大惊小怪?”
    老掌柜结结巴巴道:“那…那棺木已…已经买回来了。”
    李沛勃然大怒道:“买回来就买回来,你这般大惊小怪,可是存心要你爷爷开心是不是?”
    老掌柜没想到李沛会发怒到这般地步,一时吓得张口结舌,不敢说话。
    沈宇心知有异,但他比较沉着,声音缓和道:“老先生有话只管漫说无妨,是不是那棺木买回来之后又发生什么变故?”
    沈宇温和沉着的声音使老掌柜胆气倏壮,点点头道:“不错,棺木刚刚运到门口,就有另外两位客官坚持一定要将它买下。”
    沈宇讶然道:“他们买来做什么?”
    老掌柜道:“自然是收殓死者用了。”
    沈字更觉奇怪,道:“收殓死者?难道此地除了我们的兄弟之外,另外还有别人遇难了么?”
    老掌柜摇摇头道:“这个老朽就不太清楚了。”
    沈宇略一沉吟,道:“你有没有告诉他们,那棺木是我们特地托贵店去买来的?”
    老掌柜道:“这个自然是跟他们说得清清楚楚了。”
    沈宇道:“他们又怎么说?”
    老掌柜道:“他们说有急用,管不了是谁买的。”
    沈宇淡淡一笑,道:“既然他们有急用,你就吩咐伙计再辛苦跑了一趟,替他们再买一口来就是了。”
    老掌柜摇头道:“我也是这样跟他们两人说,可是他们却坚持就要现在买来的这一口,别的一概不要,我那伙计还想说话,却给他们一个耳光打得满口是血。”
    叶敏飞忍不住怒道:“这真是岂有此理,他们人呢?”
    老掌柜道:“就在楼下门口,我跟他们说我作不了主,请他们稍候片刻,我来向各位请示一下。”
    叶敏飞冷哼一声,道:“这倒好,你就去叫伙计再多买两口棺木来,等会儿也好替他们两人一起收殓收殓。”
    老掌柜双手连摆,道:“客官要打架,请千万千万到外边去打,小店担…担当不起。”
    叶敏飞道:“这个自然;你现在就带我去会会那两个家伙。”
    说罢举步行向房门口,沈宇沉声道:“别忙,我还有话说。”
    叶敏飞依言停下。
    沈宇转向老掌柜道:“那两人有没有说他们叫什么名字?”
    老掌柜摇摇头道:“老朽没有问,他们也没有说。”
    沈宇道:“他们有多大年纪?”
    老掌柜道:“他们一男一女,男的约五十来岁光景,那个女的,老朽就无法看得出来了。”
    沈字心中大奇,叶敏飞已忍不住道:“多大年纪多少总有个轮廓,哪有一点儿都看不出来的道理。”
    老掌柜忽然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道:“他们现在正好在楼下等着,客官们何不就随老朽下去看看,也好双方交待一下。”
    沈宇道:“好,咱们就下去会一会那两位朋友。”
    说罢领先走出房门,叶敏飞、李沛、袁健等随在后。
    那老掌柜抢先两步赶到沈宇面前,急急道:“这位客官,等会儿如要打架,请千万到外边去,可千万…千万别在小店内闹出人命。”
    沈宇点头道:“这个你尽管放心。”
    沈宇领着众人走落楼梯,出了客栈大厅,已见饭厅内原有几个客与人已不见踪影,只有刚才那自告奋勇去买棺木的店小二瑟缩在柜台后面,一手捂着嘴巴,手背衣领全是血渍。
    客栈门口,果然一男一女双双并排而立,那男的果如老掌柜所多说,五十来岁光景,剑眉星目,额下短髯乌黑,青巾束发,配上一身半新不旧的儒服,背后剑穗飘飘,看上去格外显出一股超脱飘逸,超尘出俗的神采。
    再仔细看看那女的,沈宇等都不禁为之一怔。
    原来那女的一身村妇装束,手里拿着一根拐杖,满头长发,黑白交斑,看似年纪很大,但身形却像窈窕少女,婀娜玲珑中散发着一股青春气息,尤其是她的脸孔,白里透红,吹弹欲破,再配上黛眉杏眼,樱桃小嘴,沈宇等人情不自禁的看得出了神。
    只听那女的轻轻一哼,娇声道:“老娘这一大把年纪,你们这般看我,也不怕差煞你们家的亲生老娘么?”
    沈宇等又是一怔,这倒不是因为那女的自称一大把年纪,而是因为对方的声音清脆娇柔,宛如珠落玉盘,字字悦耳,哪里像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所说的。
    那女的轻哼一声,转脸向那儒服装束的男人道:“这娃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看他根本就不济事。”
    儒服男人微微一笑,摇头道:“你这一副怪样子连我也经常看得失魂落魄,又何况他们?你不怪自己,却怪别人。”
    那女的一双亮如秋水的眸子中,焕然间泛起了一层令人望而生畏的寒光,只见她手中的拐杖地一顿地面,恨恨道:“你这老不死,你既然对我的怪样子看不顺眼,你还不给我滚得远一点儿,却死赖在我身边干什么?”
    沈宇等人心中大惊,惊的不单是这女人的火气竟如此之大,而更惊的是就在她拐杖顿地之间,竟震得整栋房子微微摆动,这种功力简直是骇人听闻。
    只见那儒眼男子脸色一正,立即收起了那洒脱的笑容,噤然不语。
    那女人似乎余怒未息,冷哼一声,转过头来冲着沈宇道:“你这娃儿想来和这老不死差不多,脸孔生得好看一点儿便沾沾自喜,自命风流,该打入十八层地狱。”
    沈宇已经走过神来,闻言正容道:“请恕晚辈放肆冒读,若论脸孔好看,前辈要算是晚辈所见过的第一人。”
    那斑发美女心中似甚高兴,绽开了鲜花似的笑容,但立即却又像想到什么,笑容倏敛,冷冷道:“你这娃儿算是在捧我?还是在借老娘的话来反骂老娘?”
    沈宇没想到这斑发美女脸上喜怒冷热变化起来竟如此迅速,心中有所警惕,当下沉着道:“前辈多疑了,晚辈只是平心而论,不敢骂人。”
    放眼偷看儒服男子,只见他脸上似笑非笑,想笑而又不敢笑的样子,心中暗想:眼前这两人若是一对夫妇,此公必定相当惧内。
    心念转动,却听那斑发美女娇脆的声音道:“你这娃儿的嘴巴很甜,不过心地倒还很诚实。”
    儒服男子忍不住噗哧出声,立即举手掩嘴,像要把笑出来的声音悟回嘴去。
    斑发美女倏地别过头去,盯着儒服男子,冷冷问:“你笑什么?”
    儒服男子摇摇头,一本正经,但没有说话。
    斑发美女怒道:“你如果不服气,何不嘴里说出来让大家听听,肚子里骂人,该打落十八层地狱。”
    儒服男子脸色一整,冲着沈宇冷冷道:“门前那口棺木可是你叫人买来的?”
    沈宇点点头道:“不错,是晚辈出钱托店家买来的。”
    儒取男子道:“很好,咱们愚夫妇正要一副棺木替人收殓,你只好再去买一副了”
    沈宇心中暗道:“天下间竟有如此霸道之人。”
    脸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实在抱歉,这副棺木是晚辈特地为一位遇难的兄弟准备的,前辈如果真要棺木,可以托店家再去买一口来,反正路途不远,很快就可以买回来。”
    斑发美女杏眼一瞪,怒道:“既然路途不远,你还不赶快叫人替你买去,却跟我们磨菇什么?”
    沈宇一愕,但随即又强抑怒火,道:“在下已经买了一口棺木,要买棺的是你们两人,不是我们,这一点简单的道理,我不相信两位竟会弄不明白。”
    斑发美女杏眼寒光倏现,道:“嘿,你这娃儿竟敢教训起老娘来了。你如真的明事理,早就该夹着尾巴滚蛋,不该在这里蒙头蒙脑惹老娘生气了。”
    沈宇怫然不悦,正想说话,但儒服男子却抢先遣:“娃儿别忙,贱内说得不错,你如果真的明白事理,你就再不会跟愚夫妇争这口棺材。”
    沈宇淡淡道:“在下一时料想不出有何不明事理的地方。”
    儒服男子脸色一沉,冷然道:“我且问你,你可知道愚夫妇赶来品地要这口棺木为的是替谁收殓?”
    沈宇心中一动,道:“你们准备替谁收殓?”
    儒服男子一字一句,道:“替一个名叫沈宇的收殓。”
    沈宇心理冷笑一声,忖道:“不出所料,这两人果是冲着自己来的。”
    表面上却不动色声,道:“请教两位高性大名?”
    儒服男子点点头,道:“实在应该告诉你姓名,但只怕说出来你也不知道,所以不说出罢。”
    斑发美女不悦道:“你就告诉他又怎么样?”
    儒取男子依言道:“愚夫妇一个叫徐文楷,一个叫唐秀琴,我们两人谁是徐文楷,谁是唐秀琴,相信你已知道。”
    沈宇一时双眉紧皱,苦苦思索这两个名字,以刚才那白发美女拐杖顿地所传出来的功力。这一对夫妇显然是当世罕见的武林惊人高手,但何以却像未听人提过这两个名字?
    突然间脑海里灵光一闪,心中大惊,脱口叫道:“爱恨双仙。”
    斑发美女面露喜色,大为高兴,发出一串银铃似的娇笑,但倏然间却又脸色一寒,笑容尽敛,代之而起的是双眸寒光灼灼,娇美的脸上刹那间罩上了一层惊人的杀气,只听冷冷道:“你总算是明白事理了。既然识得爱恨双仙,你身上带有宝剑,何不自行了断呢?省得我们两人多费一番手脚。”
    沈宇心中大感纳闷,这一对武林怪人,从自己懂事开始,即听说他们早已退隐江湖。匿迹山林,效神仙之于飞,论年龄起码已近百岁,论辈份则比自己的父亲和授业师傅都还要高得多,何以今已一见,却是这般年轻?
    难道传说中他们夫妇两人相偕修练仙道,果真有了成就不成?
    满腹惊疑,沈字情不自禁抱拳向两人深深一揖,道:“久闻两位前辈仙号,今日有幸得见,虽死何憾。只是晚辈乃一个凡夫俗子,两位前辈则早已身置琼瑶,仙尘殊途,不知晚辈有何能来冒犯了仙驾?”
    斑发美女转脸盯着她的同伴徐文指,冷冷道:“老不死的,我说这娃儿口甜如蜜一点儿不错吧,你看他自知死期在即,还有心机拍马屁呢。”
    徐文楷淡淡道:“沈宇,你也不必枉费心机了,有些人天生贱骨头。你骂他时他以为你捧他,你棒他时他偏说你骂他,有时候心里高兴行你骂也好捧也好,心里不高兴就算你舌灿莲花,你也逃不过厄运。总而言之,这种人最……”
    话未说完,唐秀琴已一声娇叱,叫道:“好呀,老不死你终于把肚子里的话说出来了。”
    随着叫声,手中的拐杖竟然呼一声向徐文楷扫去,两人近在咫尺,淬然出手,只见那根拐杖竟卷起一阵惊人的旋风,屋内但见桌翻椅倒,沈宇距离爱恨双仙约有三四步远,只感到一股惊人的劲力直撞胸前,身不由主退后几步,犹感血气翻涌不已。李沛等人一时站不稳,竟和屋内的桌椅一样向后翻倒。
    沈宇心中大骇,定神看时,那潇洒俊逸的徐文楷,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斑发美人却已收回了拐杖,屹立原地,看似纹风未动,一双明亮的眸子正寒光凛凛地迫视着沈宇。
    沈宇猛摇脑袋,这刹那间的变化,几乎使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斑发美人唐秀琴冷冷道:“娃儿,你还不赶快拔剑自行了断,难道真要老娘自己动手不成?”
    沈宇拱手一揖,道:“只要前辈说出在下该死的地方,晚辈如若罪有应得,自当遵命。”
    唐秀琴冷然道:“老娘若是不说呢?”
    沈宇挺挺胸道:“晚辈虽非贪生怕死之徒,但还有许多重要事情未曾办完,所以绝不束手作不明不白的牺牲。”
    唐秀琴点头道:“你很有胆气。”忽然又冷哼一声道:“你要知道,若是由老娘动手,到时候恐怕你就会粉身碎骨,找不到全尸了。”
    沈宇道:“所以还望前辈指点迷津,别让晚辈死不瞑目。”
    斑发美人唐秀琴轻轻一叹道:“好吧,我就告诉你,我和老不死是受人之托而来的。”
    这一下沈宇更感诧异,固然他的敌人甚多,比如厉斜、艾琳,或谋害他父亲多人的真凶,以及正在窥伺他身上镖货的黑道人物,都会随时计算他,但若说这些人能够请得动跟前这爱恨双仙来对付自己,那简直真是匪夷所思的事了。
    沈宇心中惊疑不已,表面上却还很沉着地道:“听说前辈等早已迹近神仙,视俗世如尘土,现今竟然还会代人寻仇,相信那请托之人,一定和前辈等有很深的渊源了?”
    唐秀琴摇摇头道:“这个你就不用再问了。”
    沈宇坚持道:“还请前辈说出请托之人来才好。”
    唐秀琴勃然变色,道:“你这娃儿得寸进尺,是个不见棺材不流泪的歪胚子,老娘没有时间再跟你磨菇了,快快把你的破剑子拔出来,老娘好送你上路。”
    此时那老掌柜和李沛等人已从地上爬了起来,老掌柜闻言慌不迭的抢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在唐秀琴面前,一连叩了好几个响头,哀求道:“女菩萨发发慈悲,我这小店子里死不得人求求你高抬贵手。”
    唐秀琴纤白的手随意一挥,老掌柜立即像轻如落叶似地向后滚出老远。
    沈宇俊眉一皱,道:“前辈不肯把实情相告,显然是不给晚辈一个洗雪辩白的机会,晚辈虽然自知凭本身一点儿微末之技,若和前辈相搏,无异螳臂挡车,但也只好勉力一拼了。”
    唐秀琴面露喜色,道:“既然如此,快快拔剑出来。”
    沈宇道:“这店子里的人都是无辜之辈,晚辈不愿连累他们,就请前辈移驾到外面去如何?”
    唐秀琴未及回答,只听门口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道:“人都快死了,还管别人想得这么多干什么?”
    沈宇转脸望去,原来是徐文楷去而复返,不知什么时候又已无声无息地悄然站在大门口。单是这种来无踪去无影的功夫,沈宇便知自己实在是难望别人项背,而也由此确信眼前这一男一女,就是很久以前曾经烩炙人口的一对武林奇人爱恨双仙。
    唐秀琴一声不响,转身向门口走出去。她满头黑白相交的头发,看似是雪花点点飘落头上,尤其是那问哪娇健的身段,虽然穿的是一身粗旧的村姑服装,但那珊珊而行的窈窕背影,却另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妩媚风韵。
    沈宇不禁又看得出神。
    只听徐文指轻咳一声,道:“你这小伙子这样的盯着贱内,就不怕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么?”
    语气却是毫无责怪之意,倒是沈宇自己暗自一懔,连忙收摄心神,举步向门口走去。
    三个人很快便消失在门外黑暗之中,李沛等人如梦初醒,直到现在为止,他们似乎还未完全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立即慌慌张张的追了下去。
    出得客栈门口,黑夜中只见大路上三条黑影两前一后向前疾奔,速度奇快惊人。
    叶敏飞急急叫道:“咱们快追。”
    话声未了,李沛、袁健两人早已竭尽平生所能,放步疾追,无奈前面黑影的去势迅疾如风,他们虽然全力追赶,但前后之间的距离却是愈拉愈远。
    眼看前面的人影就要在黑暗中消失不见,却忽然间同时停了下来,叶敏飞等人借这机会很快便拉近了距离,目力所及,只见沈宇像是和那一男一女商量什么,然后一同向路旁走了出去,人影不见。
    叶敏飞等人都是轻身功夫有相当造诣的人,眨眼便已夺到沈宇等人先前站立的地方,放目搜索,只见路旁不远处有一块比较低洼的空地,沈字正面对着那一男一女,屹然在那里站着。
    叶敏飞等人松了口气,很快地奔到了沈宇的背后站定。
    沈宇的态度沉着,对叶敏飞等人奔到他身后,似乎未为所动,连看也不看一眼,双目只是注视着对面的爱很双仙,缓缓道:“晚辈有一个小小请求,本知前辈愿不愿意答应?”
    唐秀琴秀眉一皱不耐烦道:“你又没有说出你的请求,老娘怎知道愿不愿意答应你丁’沈宇道:“这几个和晚辈同来的人,如若和这事毫无瓜葛,晚辈请求两位高抬贵手,等会儿放他们一条生路。”
    唐秀琴居然嫣然一笑,道:“我道是什么事,你放心好了,这几个人今生今世已投有资格能一尝老娘的拐杖,是老不死看得起你,才硬拖我来亲手收拾你的。”
    沈宇拱手一缉,道:“谢谢两位前辈。”说着回转身来对李沛等人道:“等下我和两位前辈动手时,你们可要避得愈远愈好,否则必有所伤,如果我侥幸留得全尸,你们也不必费事,就和雷振一起在这一带附近寻他埋葬好了。”
    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身上拿出一个红布包裹的长方形盒子,交给叶敏飞道:
    “这是咱这次保的镖货,希望你们能一路平安,回到镖局后,请代我向各人致意,就说我沈宇非常感激大家多月来的爱护帮忙。”
    沈宇只顾交代后事,这一来却使叶敏飞等人心情为之沉重无比,但大家都已见识过爱很双仙两人的武功,心里明白,自己这边虽是人多,但要帮忙,那只是等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而已。
    话虽如此,三人当中袁健确另有他自己的打算,此人性急莽撞,憨直刚烈,是属于那种不信邪的人,是以他此刻嘴里虽不说什么,心中却早已盘算好。
    沈宇简短地把身后之事交代清楚,然后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爱恨双仙,一语不发,似是等待对方有何表示。
    唐秀琴也不说话,举起手中拐杖,便向沈宇当头劈下。
    这一把出手十分自然,看似毫不费力,但方丈之内却立时暗劲汹涌,扬起了一阵惊人的飓风,追得李沛等人身不由己的向退后了五。六步远。
    沈宇猛提真气,身形修地向旁横门出好几步远,躲过唐秀琴的拐杖,跟着呛一声拔出了短剑。可是人未站稳,唐秀琴已是长发飘飘,一晃便又到了他的面前,手中拐杖原招求变,依然是迎着沈宇的头顶劈到。
    沈宇虽然已把生死置于度外,但却被这种奇异惊人的身形和招式震得心头大骇,危急中牙关一咬,挥动手中短剑,拼力向对方的拐杖硬架上去。
    一声巨响,沈宇手臂一麻,短剑几乎脱手而出,一时只感到天旋地转,气血翻涌。
    耳边却听唐秀琴一声娇笑,道:“老不死,你话说得不错,这娃儿根基甚厚,恐怕不在那个什么厉斜之下,我可要放手去收拾他了。”
    徐文楷摇手道:“别忙,我看还是咱们两个一起动手比较好。”
    唐秀琴怫然不悦,道:“老娘偏要一个动手。”
    沈宇耳朵并未失灵,听两人一对一答,心中大感奇怪,以唐秀琴一人的力量,刚才那一招只要稍为再加上一成力适,自己早已命丧当场。他们之中任何一人只要举手之劳,便可将自己杀死,徐文楷何以还要提议两个人同时动手,来对付一个相差悬殊的对手?
    沈宇心中疑虑未消,却听唐秀琴冷冷道:“娃儿小心,老娘这回可是真的打入了。”
    话声甫落,手中拐杖呼一声向沈宇拦腰扫到,这一拐比刚才那一拐威力倍增,但闻风声呼呼,势如奔雷。
    沈宇已知唐秀琴的招式,怪异如组附骨,难以躲闪,是以左手迅速弯身从靴内拔出那把奇祸短刀,然后沉喝一声,不退反过,一侧身,竟窜进了唐秀琴排山倒海般的攻势中,右手长剑一招“遥指南山”,挑向唐秀琴握拐的腕脉,左手奇祸刀却是聚毕生功力,连人带剑向唐秀琴的身上撞去。
    两招齐施,长剑只是虚张声势,沈宇知道对付像爱恨双仙此种武功已达化境的人,自然是毫无用处,担左手一招却是拼命的打法。
    沈宇相信这把短不及尺的罕世神物,自有其惊人的威力,心中存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暗忖反正要死,何不抢先尽此一击,出其不意,或有多少侥幸也说不定,是以全不顾对方惊天动地的功力,竟然拿剑直撞而人。
    那把奇祸刀果然有意想不到的威力,沈宇持着它冲进劲风之内,居然能将唐秀琴强大无比的力道分开,长驱直入。
    唐秀琴嘿嘿一笑,未见变招换式,但沈宇却突然感到对方的力道一收,原来发出的一股强大无比的劲力,竟忽然间变成了吸力。
    沈宇拼命一冲,此刻再加上那股吸力,顷刻间,竟就像身坠无底深渊之中,身不由主向前飞跃而去。
    唐秀琴向旁闪开一步,收拐而立,沈宇的身形立即从她身边飞擦而过,腾空向前飞跌而去,去势甚猛。
    沈宇心中大惊,立即运用千斤坠的功夫,硬将身子沉落地面,但落地之处已是跌出两丈多远,而且落地后仍然无法站稳,一连打了几个踉跄。
    而就在这时,只听得唐秀琴嘿嘿一笑,拐杖微一点地,人又到了沈宇的面前,玉手起处,又是一招威猛绝伦的攻势向沈宇打去。
    袁健大喝一声道:“老总别怕,我来了。”
    抡起手中大刀,竟然不顾性命的向唐秀琴身后飞舞而至。
    唐秀琴似是吃了一惊,连忙收拍,回过身来急急援手道:“慢来,慢来,你要干什么?”
    袁健也不答话,悄声不响,居然使出了一套拐子刀法,呼吁有声地向唐秀琴卷杀而到。
    沈宇已定过神来,见状急忙喝道:“袁健快停手,不可胡来。”
    袁健也是存有决死之心,他天性憨直刚烈,心想,老总既已难免一死,自己哪有偷生幸存之理?是以沈宇的话,他根本不闻不问,一套拐子刀法,使足了十成功力,在情急拼命的情形之下,居然声势惊人。
    唐秀琴脸色一变,眼看袁健的长刀已向自己身上杀到,立即转身就跑。
    袁健得理不饶人,竟然不肯放过她,舞动长刀紧追在她背后乱砍连杀,一刀比一刀威猛。
    唐秀琴被追得步法慌乱,险象环生,娇声叫道:“娃儿,娃儿,赶快叫这人停手。”
    沈宇知道是唐秀琴不愿跟袁健动手,但袁健若再蛮缠下去,说不定触怒了这脾气古怪的老怪物,只要她一出手,十个袁健也要当场粉身碎骨。
    当下再次沉声喝道:“袁健你还不赶快给我停手。”
    这一喝不但没有把袁健喝伸手,反而把李沛喝清醒过来,他猛地从腰间技出长刀,对叶敏飞道:“看来我是个不样的人,弃了一个雷振,现今又是老总和袁健,你留下来处理咱们的后事和交待镖货,我去了。”
    说罢大踏步向场中走去。
    叶敏飞紧随而上,道:“管他什么镖货不镖货,咱们要是连老总都丢了,以后还混什么?本人可没有这么厚的脸皮。能死在爱根双仙手中,到阴曹去,还可夸上几句。”
    李沛点头道:“说得是,咱们一道走,到阴曹去也好再开一间镖局。”
    叶敏飞抢上一步与李沛并排而行,低声道:“这女怪物似是不愿出手,咱们不必妄动,寻个机会淬然出手宰了她。”
    李沛点点头,两人不约而同停了下来,双目炯炯注视场中的变化。
    此时唐秀琴被袁健长刀追得团团乱转,两顿通红,似是怒极。
    李沛和叶敏飞眼看她被袁健迫得正迎面逃来,等到了临近,两人也不吭声,倏地长刀出手,一左一右,李沛一招“横扫千军”,叶敏飞一招“吴刚伐桂”。
    两招齐发,同是威猛霸道的招式,一左一右,气势万钧。
    这一来唐秀琴变成了前后左右受敌,如再不出手,必定死于其中之一的刀下无异。
    只听她娇呼一声,身子一矮,竟从李沛的腋下穿出,险险躲过了三人的刀势。
    沈宇在一旁看得真切,不禁为她倒抽一口凉气。
    唐秀琴一旦脱险,忽然怒斥一声,平地拔空而起,如天马行空,横掠至徐文楷头顶,手中拐杖全力一击,竟然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徐文楷当头砸落。
    沈宇和李沛等人都不禁为之一怔。
    徐文楷反应极快,但见他右手一抬,长剑竟然出鞘,一道寒光自头顶冲起,硬迎向唐秀琴的拐杖。
    “波!”一声响,唐秀琴横空飞掠的身形硬生生在半空中僵住不动,徐文楷则立即收剑后退,飘出丈远。
    他似是惊魂甫定,正想开口说话,唐秀琴却在半空中娇叱一声道:“老不死竟敢还手打老娘。”
    随着话声,身形微一下沉,竟又斜里飘到徐文楷面前,抡起拐杖就打。
    这一次徐文楷已有准备,没等她的拐杖近身,竟以奇快无比的步法绕身疾走,一边急急道:“别气,别气,给你收拾这几个不识趣的家伙就是了。”
    话声未了,人却像鬼魅般忽然到了李沛等人的身前,只见他双掌连翻,李沛等人连看都未看清楚,就感到全身一麻,先后跌倒地上,全身瘫痪,愕然瞪大眼睛看着徐文楷。
    徐文楷拍拍手,笑向唐秀琴道:“你看,我这不就替你将他们摆平了?”
    唐秀琴面有余温,冷哼一声道:“所以我才说你这人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早一点这样,岂不是省掉我生这一场气了?”
    徐文楷耸耸肩笑道:“刚才未得你的吩咐,我岂敢动手?”
    唐秀琴脸色稍并,勉强点点头,然后转向沈宇道:“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安安静静的打一架了,娃儿来吧,这次老娘让你先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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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传奇功恨情柔情剑
    沈宇摇摇头道:“晚辈不是你的敌手。”
    唐秀琴一怔,但随即又冷嗤一声道:“好没出息的东西,你还没有打,又怎知不是我的对手?”
    沈宇不服道:“谁说我没有打?刚才我双剑齐施,已是竭尽我平生所学,再没有可以出得手的了。”
    唐秀琴又是一怔,皱皱眉头道:“那你打算怎样?”
    沈宇心想道:“这句话应该问你自己才对,怎么却反问起我来了。”但转念一想,又适:“很简单,只要前辈说出访托的人来,如果晚辈毫无辩白余地的话,晚辈立即举剑自刎,毫无怨言,否则……”
    唐秀琴冷道:“否则又怎样?”
    沈宇道:“如果前辈不嫌区区晚辈的鲜血会污染你的宝杖,就请前辈自己动手,晚辈绝不反抗,也无力反抗。”
    唐秀琴一时面露为难之色,回过头来向徐文楷道:“你说应该怎么样?”
    徐文楷道:“你一个人他既然打不过你,只好我们两人一齐动手了。”
    唐秀琴应声道:“好。”呼一拐向沈宇腰间扫去。
    沈宇暗叫苦道:“一个人我都已经远非敌手,两个人岂不是更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是以眼看唐秀琴的拐杖就要扫到身上,他却纹风不动。
    徐文楷沉喝一声道:“娃儿小心看剑。”
    沈宇情不自禁转过头来,正好徐文楷的长剑迎面利到,出于本能,他很快地横身问开一步。
    说也奇怪,这一闪不但闪开了徐文楷的长剑,连唐秀琴那重逾千钧的杖势也恰好滑身而过,完全化解开去。
    沈宇不禁为之一怔,而就在这一征之间,唐秀琴的拐杖已像万马奔腾级再次攻到。
    徐文楷喝道:“娃儿请再接这一到。”这一剑自左边刺来,格式怪异,迥然不同于第一剑,沈宇只觉得进无可避,退无可退,唯一可行的只有跨前一步,举起手中短刀招架,这一来所站的位置,恰好正是在克制唐秀琴的方位上,唐秀琴的杖势虽如千军万马锐不可挡,但却是中宫大开,沈宇右手的长剑立即乘虚而入,抢先攻向对方。
    唐秀琴嘿嘿一笑,招式一变,拨开了沈宇的长到,一招“长蛇出洞”,拐杖改打为刺,点向沈宇腋下。
    但闻锵一声响,沈宇左手的短剑已和徐文指接了一招,借着那两剑相接的弹力,身形居然巧妙地斜里滑开一步,反到了唐秀琴的身旁。
    唐秀琴一招落空,徐文楷剑势一变,立即抢在唐秀琴之前攻向沈宇,但见剑光耀眼,怪诡绝伦,沈宇只感到全身被剑气所笼罩,立即就有流血五步的可能,可是却看不出对方的长剑要刺在自己身上哪一个部位。
    唐秀琴娇叱一声道:“娃儿小心看杖!”
    随着话声,沈宇只感到一股极大无比的暗劲,忽然突破剑气自背后撞来,心中一惊,顾不了徐文楷的划招,猛地回身挥动长剑,迎向背后的攻势。
    这是情急而动的打法,毫无章法路数,但这猛然间的旋转身子,却自自然然地产生了一股力量,长剑还不觉得怎么样,左手中那把奇祸短剑,却忽然青光暴射,匹练似的直射入徐文楷的剑气之中。
    徐文楷脱口叫了声:“好剑法!”及时收回剑势,不敢攫其锋芒。
    几乎在同时,只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骼然巨响,右手的长剑已和唐秀琴的拐杖硬接了一招。
    沈宇只感到虎口发痛,但唐秀琴沉重的拐杖却也硬生生地被长剑向旁震开。
    沈宇心中一惊,惊的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这胡乱来的一招,竟然产生了这么惊人的威力,但这却是于真万确的事实。
    唐秀琴勃然大怒,招式一变,手中的拐杖竟然由快而漫,缓缓向沈字递出,毫无劲风力道,但杖身却是微微颤抖,看似宛如在恨极发怒。
    沈宇从未见过如此招式。但却知道唐秀琴这时才算真正使出了看家本领。
    这一把看似缓慢,但沈宇脑海中刹那间千四百转,却想不出有任何可以破解求活的方法。
    就在这时,徐文楷也递出了一剑,这一剑不徐不疾,宛如行云流水,飘逸洒脱至极。
    沈宇心中一动,左手奇祸短剑聚集毕生功力,斗然向徐文楷劈出,威势惊人,右手长剑却是既轻且慢,剑尖悄悄地一点唐秀琴的杖头。
    徐文楷哈哈一声长笑道:“好了,老太婆,咱们放心动手打人吧。”
    唐秀琴冷嗤一声道:“这个还用得着你老不死告诉我么?”
    话声甫落,脸上杀机倏现,手中拐杖忽似一条黑白巨蟒,无比恶毒地向沈宇缠卷而至。
    徐文楷也抖起了手中长剑,自另一边向沈宇攻到。
    沈宇是何等聪颖的人,他猛然间领悟到徐文楷何以要两人同时出手对付自己的原因,这两人的武功虽然已高达化境,但却可在徐文楷的剑招中找出破解唐秀琴的方法,同样的,而唐秀琴威猛绝伦的杖势中也可获得克制之道,两者之间天衣无缝,粗中有细,疏而不漏。
    沈宇精神一振,双手持剑,一长一短,一刚一柔,聚精会神注意两人的攻势,眨眼间,居然能和爱根双仙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搏斗。
    只见三人的身形由慢而快,最后却只看到剑光杖影,由小而大,竟把三人的身形同时罩住。
    李沛等人虽然穴道被点,四肢瘫痪,但耳目并未失灵,此时,只感到四周的空气好像突然间被抽得一千二净,胸口发胀,无法呼吸,但不时却又好像有冰雪划面而过,寒气透人隐隐生病,李沛首先闭起双目,袁健、叶敏飞却发出了轻微的呻吟。
    搏斗中的沈宇感受义大不相同,开始时.他只是随着唐秀琴和徐文楷两人的攻势所互迫而出把应变,可以说是不知其所以然,但慢慢却好像有机会稍作考虑,竟能先看清了一方的攻势,再想想另一方出招的作用和妙处,然后双剑齐施,不但能巧妙地同时化解两人的攻势,并且还有余力出击。
    是以在李沛等人眼中,这一场搏斗虽然快得只见剑光不见人影但在沈宇的感觉却是比前后任何一次和人动手过招都缓慢得多。
    这样又厮杀了盏茶工夫,沈宇但觉后秀琴的杖法愈来愈威猛恶毒,杀气惊人,每一招都杖身颤抖,好像满含恨火,欲置人粉身碎骨而后甘心,令人不寒而栗,其可怕之处,忽然使他脑际掠过了七杀魔刀。
    徐文楷的剑法则恰恰相反,剑气丝丝,但却是柔清万缕,每一招都像是春蚕吐丝,绵绵不绝,任你利刀快斧,也还是斩不断理还乱。
    沈宇左手奇祸短剑摹拟唐秀琴的杖法,只见银光暴伸逾丈,颠动跳跃,的确是世间罕有古物。
    右手长剑则尽得徐文楷的柔情剑法,但见千丝万缕,盘旋环绕,遇锐则避,乘隙则人,剑气虽像柔软无力,但却能层层将唐秀琴威猛绝的杖势裹住,只要对方一有疏漏,剑丝立即就可将其缚住,
    沈宇慢慢觉得不是自己以一对二在和人动手,而像是另有同伴在助拳一样,这助拳的人忽然在左手的奇祸短剑,忽然又在右手的长剑之中,互相呼应,心脉相通,一而二,二而一。
    唐秀琴似是打得性起,娇叱一声,杖势立变,威力又陡地增加数倍。徐文楷朗笑一声,到势也立即随着唐秀琴的杖势而变。
    沈宇心中一动,激斗到现在,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爱恨双仙两人的杖法和剑法看似奇诡无比,变化多端,但每一招出手都甚为相似,暗中默察,两人自始至今所使出的也只不过有八、九招而已。
    但就只这八、九招中,在气势上却是变化万千,若非沈宇资质过人,根基深厚,绝难默察得出来。
    爱恨双仙两人招式一变,沈宇也情不自禁长啸一声,修然间想到家门血海深仇,沉冤莫白,而爱侣艾琳竟对自己苦苦相逼,不禁怒火中烧,奇祸短剑斗然向外劈出,只见一道惊人的长虹,如地裂天崩.毫不容情地向徐文楷身上电射而到。
    徐文楷闷喝一声,身子如电闪般向后退出五、六大远,收剑横胸而立,一双朗朗星目无比诧异地看着沈宇。
    心中惊异,身后却听到一声娇脆的声音唱道:“好娃儿,看老娘的宝杖沈宇心中一凛,回过头来,一眼看到唐秀琴艳靥上满脸含嗔,似根似怨,这使他如触电似地忽然间想到了艾琳,想到两人儿时青梅竹马的情境,怜惜之意不禁油然而生,满腔柔情,跃然欲化作轻抚蜜怜。
    唐秀琴不禁为之一呆,手中打出的拐杖微微一缓,力道大减。沈宇随意递出一剑,居然轻而易举将对方如千钧的拐杖料里带开了半尺。
    唐秀琴勃然大怒,娇叱一声,攻势连绵不绝,一招比一招凌厉向沈宇席卷而至。沈宇态度从容,剑如银丝,不绝如缕,竟然将唐秀琴凌厉无比的杖法缠得密不透风。
    两人激斗片刻,徐文楷朗然一笑道:“让我来吧!”
    声到人到,长到无声无息地向沈宇身后递到。
    沈宇身后如长眼睛,清叱一声,左手奇祸短剑猛地回削。徐文楷不得不撤剑换招,长剑化作缕缕银丝,如巨网倏张。罩向沈宇。
    沈宇冷笑一声,奇祸短剑虹光忽长忽短,东突西窜,居然能在巨网中偶然突围而出,攻向徐文楷。
    两人拼斗一阵,唐秀琴娇叱一声,又抢杖攻向沈宇,徐文楷则收剑飘身后退。
    爱恨双仙就这样轮战沈宇,有时两人之一单独上前,有时则两人同时出手,沈宇只感到筋疲力竭,但有时却被一股莫名奇妙的恨意支撑着,有时则感到眼前这一双武林奇人,倒有几分像自己和艾琳,只要一想到艾琳,满腔的爱意又使他产生了求生的欲念,勉力拼斗。
    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好像了无终止,沈宇只感到全身四肢百骸似乎已不属于自己所有,渐渐的,心目中除了只有爱和恨的意念之外,他已不知道此身何处了。
    终于,他心力俱竭而倒,不醒人事。
    等到他清醒过来,已是阳光普照。
    他猛然一惊,跃身欲起,但心念才动,却是全身痛楚异常,竟然动弹不得。
    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李沛等人正盘膝而坐,环绕着他,在李沛等人的身后,阳光照射之下,他看到了不少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这些人中赫然有客栈的老掌柜和店小二夹在人丛里面。
    沈宇这才猛然间记起了昨夜所发生的事,而现在自己居然躺在。块荒野之中。
    只听袁健欣然叫道:“大家看,咱们老总醒来了。”
    那些围现的人立即窃窃私语起来。
    李沛不悦道:“我说袁健,你几时才能改一改你这猴急的性子?才不过半天不到,你就敢忘了那两位老前辈的吩咐了?”
    袁健猛一巴掌打落自己的脑袋,讪讪的不说话。
    叶敏飞靠近沈宇,将他扶起坐在草地上。
    沈宇目光转处,发现李沛,袁健和叶敏飞三人的面色,都异常樵淬,脸上伤痕斑斑,尤其是三人的头发,都像被剪刀胡乱剪过一般.长短参差不齐,狼狈不堪。
    沈宇忍不住道:“你们如何落成这个样子的?”
    李沛脸上一红道:“只怪我们不听老总的话,如果不是那两位老前辈临走前出手救活我们三人,我们此刻恐怕已在阎王道上溜达了。”
    袁健面有得色道:“可是咱们也算是开了眼界。老总,你这一仗打得精彩极了。我敢说,当今之世,绝对没有一个人能有机会见识过这样一场搏斗,方圆数文之内,全是剑光,看不到半点人的影子。老总你看,咱们的头发,还有咱们的破脸,只是被剑光照到而已,否则哪里还有命在?”
    李沛冷冷道:“若不是那两位老前辈将你救醒,你此刻照样活不成。”
    袁健不服道:“咱们彼此彼此,谁也不要说谁。”
    沈宇轻轻一叹,道:“如此说来,那两位老前辈果然是并非真的要为难我们了。”
    袁健道:”‘岂止不是为难?简直是造化咱们。那位徐老前辈说,我们这一路行去,危机四伏,但现在咱们大可不必再担心了。”
    沈宇不解道:“这又是为什么/
    袁健道:“唐老前辈说,你能打得过他们,就能打得过任何人。”
    沈宇心中一动,道:“他们还说了些什么?”
    袁健想了想道:“他们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嘱你千万要多休息几天,静下来好好回想一下作和他们打架时的经过情形。”
    沈宇点点头,只感觉到自己全身筋骨隐隐作痛,昨天夜里那一场似梦似真的搏斗,可以说是有生以来从未经历过,看来不必两老的嘱咐,自己已非得休养几天才行了。
    心中一动,问道:“他们可曾说过要到什么地方去?”
    袁健道:“我们问过他们,他们说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但后来那位唐老前辈问我们,是不是真有一个叫什么蓬莱的仙岛在东海上。”
    沈宇忽然微微一笑,道:“你怎地告诉他们的?”
    袁使道:“我们告诉她,很早以前确曾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地方,但到底是真是假,我们不敢确定。我们的话刚刚说完,那位唐老前辈就拖着徐老前辈走了。”
    沈宇环顾袁健身后围观的人群道:“这些人是怎么来的?”
    袁健道:“他们昨天在店子那边老远就看到了,据那老掌柜说,先是他看到了黑夜中竟有霞光出现,以为是自己的眼睛有问题,后来大家都看到了,于是一传十,十传百,都说有什么异宝出土,大家纷纷赶来准备搜宝,却又不敢走近,就那样眼巴巴的站到天亮,等那两位老前辈走了以后,大家才壮着胆子靠拢过来。”
    沈宇心中既惊且喜,仍忍不住问道:“昨天晚上我和两位老前辈的搏斗,真有那样子惊人么?”
    这会轮到李沛开口道:“岂止惊人?简直是骇人,袁健才看到一半,就已经的昏死过去了。”
    袁健冷笑一声道:“如果我记得不错,倒是你这歪种比我先昏死的,本人虽然不济,但还比你先一步斗一斗那怪老婆子。”
    后面那两句倒是老实话,李沛一时为之语塞。
    沈宇像想起什么,道:“雷振的后事如何了?”
    一言提醒梦中人,一直没有说话的叶敏飞道:“咱们还是回店去再说吧。”
    这时那客钱的老掌柜走过来,讨好地道:“贵朋友的遗体我已吩咐店下的人料理好了,只要择地安葬就行,各位客官还是先回敝店去歇息,其它各事,老朽负责给各位料理妥当就是。”
    沈宇点头道:“那就有劳你了。我看这块地方还不错,不知道是谁的土地,如肯割爱,我们就买下一块来安葬我们的那位朋友了。”
    老掌柜连忙道:“这个容易,我马上就着手替各位办。”
    沈宇道:“劳驾你尽快替我们办好,需要多少花费,到时候我们再结算就是。”
    老掌柜连声道:“放心,放心,各位请到敝店去歇息吧!”
    于是袁健和李沛两人将沈宇扶起,围观众八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一直尾随着沈宇到了客栈,才由老掌柜花了半天口舌,好不容易把满怀好奇心里的人群哄散。
    沈宇等四人在那间客栈一圈就留了五天,这五天当中,沈宇独僻一间静室,吩咐李沛等人轮流看守,除了送上茶饭之外,任何人不得打扰,沈宇就在里面足不出户,谁也不知道他在房间里面作些什么。
    直到第六天上午,轮到叶敏飞看守,沈宇却忽然间容光焕发地从外面回来,他什么时候离开房间外出的无人知道。
    叶敏飞等人自然是惊讶万分,但沈宇却只是笑而不答,只吩咐大家准备继续起程。
    临行前,四人到雷振的墓前吊家一番,便匆匆放马北上,向京师赶路。
    一路上晓行夜宿,不数日便到了京师,但说也奇怪,路途中竟然是风平浪静,一无险阻,甚至连半点儿风吹草动都没有。
    沈宇等很快地便和物主交待清楚,银发两讫,当天傍晚,回到客栈里,准备第二天一早起程回转南京,沈宇特地叫店家准备了一顿丰盛的酒会,作为四个人这一行的庆功宴。
    大家开怀畅饮,说说笑笑,酒至半酣,袁健终于还是忍不住心的狐疑,道:“老总,我们遇上爱恨双仙以后的那几天,你到底在房间里面作些什么?”
    沈宇微微一笑,道:“你说我在房间里作什么?”
    李沛眠了袁健一眼,道:“你别呆头呆脑了,人家老总那几天根本就不在房间里面,只怪咱们太差劲儿,连老总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
    沈宇笑笑道:“你也只说对一半,我是白天在房间里面,夜晚才到外面去的。”
    叶敏飞乘机问道:“不知老总每夜外出为了何事?”
    沈宇道:“心事太多,到外面走走,只不过是思索一些心中的疑难。”
    袁健恍然大悟道:“是了。想必是老总找僻静的地方研习爱恨双仙两位老前辈所传的绝学。”
    沈宇不置可否道:“这也不完全对,爱恨双仙两老的武功奇奇怪怪,说它深奥,它未来去去就是那么几招,说它简单,却又变化多端,不容易把握,一个不小心便会弄巧成拙,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在运用上,总而言之要完全存乎一心,这就是咱们武学中所谓的心法。”
    叶敏飞道:“原来老总夜在外出是为了印证其中的心法。”
    沈宇摇摇头道:“这谈何容易,须知爱恨双仙两位老前辈,无论在哪一方面都已是登峰造极的人,但两人却是各走极端,一爱一恨,天差地别,如我一身而兼容两者,互相矛盾已极,到时候,画虎不成反类犬,很容易走火火魔的。”
    叶敏飞道:“只不知老总如今有多少火候了?”
    沈宇淡然一笑道:“并非是我有意相瞒,实在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叶敏飞觉得不便再问,掇一口酒,住口不谈。
    袁健却忽然像想起什么似地,自言自语道:“奇怪。”
    李沛道:“你奇怪什么?”
    袁健看着李沛和叶敏飞两人道:“你们还记得当天早晨那两位老前辈在救活我们的时候所说的话么?”
    李沛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值得体现在才奇怪的?”
    袁健道:“他们不是说咱们此行前途凶险,有人正准备着要计算咱们么?但我们一路行来,却是出奇的平静,屁事都没有,难道他们两位老人还存心要吓唬咱们不成?”
    李沛哈哈一笑,道:“所以我说你这家伙一向呆头呆脑,你偏死不认帐,想那天晚上咱们老总和爱恨双仙那一场惊天动地的比斗,现在已不知道传闻到什么地方去了,谁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自找死亡。”
    袁健一想也对,虽然对李沛刻薄自己的话有点儿不甘心,但一时也找不到话来还对方几句,只好借举杯饮酒,掩饰自己快然之色。
    四人边吃边谈,一直到酒兴阑珊,为了明天一最便要赶路返回南京,四人便各自归寝。
    沈宇虽然回到自己房中,但并未立刻就寝,这些日来,他心事重重,尤其是对于林峰等在开封方面失踪,以后派人送来密柬半途遭厉斜截杀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他未再提起这事,是怕触动李沛的隐痛,但沈宇自己却一直为此事苦思不已。
    林峰为何失踪?他派人送来的密京所谈何事?这些相信都是非常重要的问题。
    尤其是林峰本人,名份上是他的门徒,但年龄却是不相上下,可以说是他出道以来难得的一个知己心腹,林峰的安危,自然使他非常关心。
    再一想到艾琳和家门所蒙的不白之冤,更是使他柔肠百结,悲愤不能自己。
    这一波独坐灯下,回想被艾琳迫得浪迹天涯,三番四次受辱于人,几乎走头无路,尤其是想到厉斜之横刀夺爱,百般对自己的轻蔑逞强,自己几次在他的刀下忍辱输生,或自残性命,想想自己家仇未报,父冤末雪,而当时竟窝囊如斯。一念及此,不禁怒火填胸,无所发泄,猛一把从靴底拔出那把奇祸短剑来。
    灯光下,但见奇祸短剑剑身颤动,寒光四射,忽长忽短,跳跃不定,看来如有灵性,随沈宇内心之中的悲伤怨恨而栩栩如生。
    而就在此时,忽有一物,穿破纸窗飞入室内,快逾闪电。
    沈宇的情绪正陷入极端悲愤之中,只觉心中怒火燃烧,正是一副跃然欲噬的气势,是以,反应极快,一声低吟,剑光倏地向窗口暴射而出。
    窗外立即扬起一声惨叫。
    几乎在同时,沈宇已经穿窗而出,跃落院中。
    黑暗中只见一条黑影身形奇快,眨眼跃上墙头,正准备越境而去,沈宇哪能放过他,暗提一口真气,正要追擒,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沈宇心中一惊,回头看时,只见自己房中竟是烈焰冲窗而出,火光冲天,火势猛烈惊人,一下子便向四周蔓延。
    沈宇担心李沛等人和其他无辜旅客的安危,顾不得追赶来人,猛提一目真气喝道:“失火啦,大家快起来救火。”
    这一声宛如晴天霹雳,声震屋宇。
    刚才那一声轰然巨响,已经惊醒了不少旅客,再经沈宇这一声惊人大喝,客栈内立即喧腾起来,大家纷纷夺门而出,乱成一片。
    沈宇又开声叫道:“大家请勿乱跑,救火要紧。”
    这一次沈宇不敢再全力开声,但在喧腾吵嚷之中,这一叫却恰像醍醐灌顶,当下便有几名店伙提桶取水来救火。
    其他旅客惊魂甫定,也纷纷参加了救火工作。
    李沛等是久跑江潮的人物,此时都已循声找到了沈宇,不约而同跃到沈宇身边。
    一看沈字身前不远处躺着一个人,李沛等便立即知道原来是沈宇遭到了暗袭,袁健第一个抢先走近那人,低头察看,发现那人业已气绝身亡,显然系受沈宇的宝剑所伤。
    袁健忍不住转过头来,道:“老总可知道此人是哪一条路上的人物么?”
    沈宇摇头道:“不知道。”
    心中却不免有点儿懊恼,万没料到自己一出手竟然毙了对方,而另一名来人却又在自己稍一滞留之间,便已溜去,致使毫无口供可寻。
    叶敏飞正看着沈字的房间窗口呆呆出神,此时经店内众人合力灌救,外边的火势虽未完全扑熄,火势却已不致再往外蔓延,但房中却还是烈火熊熊,显然正有物在燃烧。
    叶敏飞看得满腹狐疑,自言自语道:“此物早已绝迹江湖,何以又再度出现?”
    沈宇心中一动,道:“敏飞你见识过这种东西?”
    叶敏飞微微摇头,道:“我没有见过,但却在很久以前听人谈起过,我奇怪老总你如何能避得过这种恶毒的东西,任何人就算轻功绝世,只要稍迟半步,就立即被毒火焚得尸骨全无。”
    沈宇目睹房中那惊人的烈焰,也不免感到有点儿心悸,深信叶敏飞所言,并无夸大其辞。
    当下问道:“这东西叫什么名堂?”
    叶敏飞道:“听说有两个名称,有人叫它作霹雳火弹,也有人叫它作百毒神火,是江湖中绝无仅有的是恶毒的一种暗器。”
    沈宇一时低头沉吟,似在思索什么。
    袁健忍不住道:“这么厉害的东西,我倒从未听说过,你可知道它出自哪一个门派?”
    叶敏飞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记得好像说是出自一个以诡异见称的什么门户,但这一门派的人,老早已绝迹江湖,不知所终。”
    沈宇忽然抬起头来道:“咱们赶快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说。”
    叶敏飞道:“老总说得不错,这是京畿重地,马上就会惊动官差,到时人命关天,咱们还是不要被夹缠在这一场纠纷中好。”
    这时客栈中的人仍然在忙着救火,人声唁杂,沈宇等四人乘乱悄悄找到了马厩,牵着自己的坐骑,上马放蹄离开客栈。
    等客栈中的人惊觉,他们已经去远。
    袁健在马背上有点儿放心不下,道:“老总,我们这么一走,岂不是所有的罪过都要那家客栈去顶了?”
    沈宇未及开口,李沛部抢先道:“那客栈老板可没有像你老兄这么傻,到时候报个仗火抢劫,那个为首的巨盗,自称性袁名健,南京人氏,那时候你看看到底是谁把罪名都顶下来了?”
    袁健正想开口顶撞几句,忽听得身后蹄声大作,黑夜中宛如千军万马席地卷来。
    袁健心中一惊,话到嘴边,只好咽了回去。
    只听李沛叫道:“来了,来了,说曹操,曹操就到,咱们如若不想造反,还是赶快逃吧。”
    说罢,当先轻叱一声,驱马急驰。
    沈宇等相继一跃马腹,随后而去。
    京畿重地,到底非同小可,沈宇等人这一决马加鞭,后面的马队更是紧追不舍。
    沈宇等但闻身后蹄声动地,声势好不惊人,而且蹄声大有愈来愈近之势。
    李沛叫道:“糟糕。咱们碰上巡逻京城的禁卫马队了。”
    沈守这是第一次来到京城,未觉怎样,袁位和叶敏飞两人一听,便暗叫不妙。
    原来京城禁卫,负责京战的治安,其中不乏武林一流好手,尤其是巡逻马队,每一匹坐骑都是千中选一,其脚程之快,可想而知,沈宇等人所乘的虽然也是好马,但毕竟难以相比,是以一行四人,但闻身后的蹄声愈来愈近。
    沈宇此刻才惊觉到事态的严重,因为一旦被身后的禁卫队追上,便不是动武就可解决得了的事。和京城禁卫动武,就等于和当今朝廷对抗,岂不就是适反?
    一念及此,沈宇后悔刚才不该轻易放走另一名偷袭之人,这些人用霹雳毒火来对付自己,可见是恶毒已极,不但毒火本身毒,而且显然是预先算好的一个连环毒计,准备在偷袭不成之时,引进大火,惊动京畿禁卫,到时候自己百口莫辩,后果堪虑,这才是真毒。
    耳边又听李沛叫道:“老总.咱们得赶快想办法摆脱他们才行。”
    沈宇游目四顾,路旁房舍,均已门户密闭,心中一动,道:“找一个转角的地方,咱们弃马跃上民房躲避。”
    袁使立即兴奋道:“对,谅这些官崽子也上不了屋脊。”
    李沛不以为然道:“我劝你别小觑他们,否则到时候你就吃不了兜着走。这是忠告,并非有意跟你抬杠。”
    沈宇道:“说得对,咱们凡事还是谨慎点好,尤其是等会儿跃上民房以后,更要小心,不可惊动了屋内百姓。”
    马行甚速,片刻奔驰到了街口,沈宇策马转弯,立即纵身离开马背.飞身跃卜了屋顶。
    叶敏飞。李沛、袁健相继随沈宇之后,纷纷弃马跃上了民房。
    四人一起跃上屋顶,立即隐身在屋脊之后,留下空骑继续往前奔驰而去。
    动地的蹄声眨眼奔近。
    沈宇放眼份份下望,只见这一队人马约莫有二十来人之众,除了为首之人身着锦衣白抱之外,其余众人均一律全身披甲,手执方天长戟,一个个精神饱满,神威凛凛。
    那为首之入约莫四十开外,鹰鼻大眼,一看便知是一个非常难缠的人物。
    这一队人马眼看就要转过街口,暗中忽然扬起一声哈哈大笑,有人朗声道:“纵火剧盗,以为躲上屋脊就逃得掉么?”
    声音不高不低,刚好盖过了蹄声传入众人的耳朵。
    沈宇等人暗吃一惊,只见马队为首的中年人忽然举起一手,全队人马立即停了下来,刹那间,变得静寂无声。
    沈宇又是一惊,心想这些人果然不同凡响,二十几人居然能在策马急驰之中,一个手势就能全部停下来,平常之训练精勤,由此可见。
    只见那为首的锦衣中年人又打了个手势,全队披甲禁卫立即分开队形,刹那间,将沈宇等人所隐伏的附近几家民房,采取了包围监视的阵势。
    锦衣中年人这才用威严的声音道:“刚才说话的朋友,可以出来一见了。
    沈宇已听出刚才说话的声音系来自左边另一间屋顶的暗处,心想那发话之人显然是有意要暴露自己四人的行综,居心叵测,大是可疑。
    锦衣中年人见没有反应,语音忽变,冷冷道:“此刻现身出来,本大人答应你们从轻发落,否则将祸延你们的亲放。”
    话声甫完,但见黑影一闪,那锦衣人面前已多了一个人,那人身法奇快,李沛等人居然看不清楚他到底从何而出。
    沈宇心里不禁冷笑一声,只见那人身材瘦长,四十来岁,一身商贾装束,落地后毕恭毕敬地向那锦衣中年人深深一揖,道:‘小人丘泉作听候吩咐。”
    锦衣中年人微一颔首,道:“你是做什么的?”
    中年商贾道:“小人系在庆天府南京总镖局当差的。”
    锦衣中年人哦了一声,道:“你是一位镖师、’中年商贾拱手道:“不敢,小人只是混口饭吃吧了。日后还望贵座多多关照。”
    锦衣中年人面色一变,不说道:“本大人面前还敢说谎,单是你们私上民房一罪,就可打入大狱。”
    中年商贾手足失措道:“这个……这个……”
    锦衣中年人沉声喝道:“还不快叫你的同伴赶紧下来。”
    中年商贾装得无可奈何,抬头叫道:“沈宇兄,你们可以下来了。”
    沈宇暗叫一声好阴险的家伙,南京镖局的字号已经亮了上来,自己的名字也被叫了出来,这一下如果再逃走,那罪嫌就更加重大了。
    正在犹豫是否要现身,只听下面那锦衣中年人忽然冷笑一声,阴沉沉道:“你等既然是镖师,应该正大光明才是,何以你脸上还戴着人皮面具?可是有什么见不得本座的么“沈宇听得一怔,他目力过人,早已怀疑这中年商贾脸上戴有人皮面具,没想到这位锦衣禁卫也能看得出来,如此看来,足见李沛说得不错,这些禁卫当中,确实有不少奇立异人。
    当下决定暂时不现身,看看那中年商贾如何应付。
    只见那中年商贾两手一摊,道:“大人说哪里话来,小人天生这副样子,哪有戴什么人皮面具。”
    锦衣禁卫勃然大怒,对左右喝道:“强辩之徒,把他拿下来。”
    两名执前禁卫应了一声,立即上前拿人。
    中年商贾待二人走近身前,倏地双手齐翻,拍出两掌,分别向两名执戟禁卫当胸劈到。
    变生仓碎,两名兼卫毫无防备,竟被劈个正着,闷哼一声,吐出大口鲜血,双双向后翻倒。
    中年商贾出手伤人之后,立即纵起丈高,就在这时,但见白色人影一闪,那锦衣禁卫早已离骑而起,身法奇快惊人,居然抢在中年商贾前面,悬空劈出一掌,硬生生将中年商贾迫回地面。”
    两人身形落地,锦衣禁卫显得出奇的平静,双目炯炯地盯着中年商贾,半天才冷冷道:
    “好大的胆子,京畿重地,居然胆敢造反,你心目之中还有王法在么?”
    中年商贾冷然道:“阁下再不让路,可就别怪丘某人出手无情了。”
    锦衣禁了一气极冷冷一笑,然后沉脸道:“就其本座让路,你今夜也是插翼难飞,不信,你就尽管试试看。”
    说罢果真向旁闪开一步,让中年商贾通过。
    中年商贾冷笑一声,大踏步而行。
    走了几步,但闻蹄声得得,只见迎面来了一排披甲执裁的禁卫。骑在骏马上,一排银光闪闪的长戟,直向中年商贾迫来。
    中年商贾手掌微扬,迎面来的骏马立即纷纷发出惊嘶,扬起前蹄,乱腾乱跃。
    原来就在他手腕微扬之间,竟发出了一道无声无息的劲气,击中马匹,骏马负痛腾跃。
    锦衣禁卫打了一个手势,但见四周披甲禁卫纷纷弃马落地,手执长戴,刹那间将中年商贾团团围在核心。
    但见中年商贾双掌连翻,劲风修起,分向四面八方汹涌而去,将四面包围的人迫开数步。
    沈宇在屋顶上看得真切,不由暗暗佩服此人之掌法凌厉,但一时间却看不出他所用的是哪一家派的掌法。
    袁健忽然低声对大家道:“咱们此时不趁机赶快走,还等何时。”
    说罢就要纵身而起,沈宇一把将他拖住,道:“咱们不能走。”
    袁健不解道:“为什么?”
    沈宇道:“这叫做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那家伙诬称系南京镖局的人,并且叫出我的名字,正是存心要京畿禁卫将来好到南京镖局找人,这件事已牵涉甚广,而且非同小可。”
    这时包围那中年商贾的披甲禁卫被掌民迫退之后,再次冲向中年商贾,中年商贾已借机又从身上搞出了暗器,一声沉喝,猛地劈出两掌,掌风夹着暗器,向外分袭四面冲来的禁对。
    但闻两声惨叫,竟又有人倒地不起。
    沈宇心中一惊,道:“京畿禁卫已有伤亡,后果已不堪设想,此人居心险恶,想把大祸移登咱们头上……”
    话声未了,底下情况已有了变化,那中年商贾武功奇高,但见他双掌连翻挥动,竟又有两三人伤亡倒地。
    这一来那为首的锦衣禁卫似乎动了真想,沉喝一声道:“都给我退下。”
    手执长戴的禁卫们闻言纷纷向后退开。
    锦在禁卫目露凶光,炯炯然盯着中年商贾,一步一步走向中年商贾。
    但见他双臂微弯,掌指之间,忽伸忽缩,显得十分怪异。
    沈宇悄声对李沛等人道:“这禁卫的鹰爪功已练到十足火候,等会儿他们两人相斗起来,一时间必难立即分出高下,我们务必把握机会将那商贾给拿下来,但最重要的是必需要留下话口,不可毙了他。”
    那锦衣禁卫迫近中年商贸面前三步之间,忽然停下来,冷冷道:“阁下武功出乎本座意料之外,看样子你倒不是普通的江湖人物,现今跑到京安地面上来纵火闹事,想是另有什么大逆不道的阴谋了?”
    中年商贾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锦衣禁卫气得脸上青筋暴过,但举动却是异乎寻常的平静,又道:“起本座未动手之前,我劝你还是将你的动机全盘托出,否则到时候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中年商贾冷晒道:“本人也有一句话要奉劝阁下。”
    锦衣禁卫沉声道:“死到临头,你还想饶舌逞能。”
    中年商资冷冷道:“绝非故意和你饶舌,你最好还是让出一条路来,好让咱们上路,否则到时候后悔不及的将是你。”
    锦衣禁卫狂笑一声道:“好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说罢五指倏张,宛如鹰爪,夹着丝丝劲风,向中年商贾当胸抓去。
    鹰爪功系刚柔并济的一种武功,锦衣禁卫火候十足,只见一举之间,对面的中年商贾全身立即被罩他的爪风之下。
    中年商贾大喝一声道:“慢来。”
    锦衣禁卫闻言五指一收,爪风全消,全身纹风未动,此种能发能收的本领,使隐伏在瓦背上偷意的李沛等人,看得暗自惊心。
    中年商贾语气一缓,道:“请阁下赐告高姓大名?”
    锦衣禁卫冷笑道:“不必了,此时此地,你知道了本座的名字,对你已无任何帮助。”
    说罢举手又作出攻击之势。
    中年商贾摇手道:“请别急,待我把话说明,你再动手未迟。”顿了顿,续道:“鹰爪神功为点苍绝技,门户深严,但如是叙起渊源来,你我正是一家人,”
    锦衣禁卫冷嗤一声道:“你以为攀上关系,今夜就能图个侥幸么?老实告诉你,今夜就算本座有意放你,当今圣上也要追查到底了。”
    中年商贾咧牙一笑,道:“就阁下刚才出手的情形看来,你的鹰爪功已到了登峰造极之境,应是我派老一辈的同门,但像你我这一辈的人已是所存无多,我应该见过才对,只是为什么我一时竟想不起来了呢?”
    中年商贾忽然将自己和锦衣禁卫扯在一起,话中之意,分明是指自己和锦衣禁卫为同门师兄弟,这不但使沈宇等人大感诧异,连那锦衣禁卫也听得为之一征。
    中年商贾似若有所思,然后哦了一声道:“是了。”
    锦衣禁卫兴起了好奇心,故忍不住问道:“什么是了?”
    中年商贾看似甚至高兴,道:“咱们多年不见,但依稀仍然记得你当年的面貌,如果我的记忆不错,你就是咱们的老六冯子中了,可对?”
    锦衣禁卫脸上刹那之间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但那表情一闪而逝,冷冷道:“阁下废话还是少说吧,你打算束手就违,还是要等本座亲自动手?”
    中年商贾微微一笑道:“子中,现今你身任禁卫要职,身份处境自然不同,为兄绝不便使你感到为难,待我把几句叙旧的话说完,自然束手就逮,任凭发落。”
    锦衣禁卫微现惭色,默然不语。
    中年商贾满,“可知道咱们老二的下落?”
    锦衣禁卫面色一整,道:“你到底是谁?”
    中年商贾轻叹一声道:“我是谁?只要为兄把人皮面具解下来让你一看便知道了,只是为兄此刻有万不得已的苦衷,既不能以真面目见人,亦不得不暂时隐姓埋名,栖身在镖局之中,此刻若把底细抖露出来,为兄的性命事小,到时候万一连累上你,就使为兄心里更加难安了。”
    锦衣禁卫忍不住冲口道:“岂有此理,我就不信有什么事能难倒咱们点苍同门,你且说出来让我听听着。”
    中年商贾又轻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何况此时此地也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六弟你不妨看看这些年来,为兄的家学到底荒废了多少?”
    说罢卷起袖管,露出了半条毛茸乌黑的手臂,道:“六弟看清楚了。”
    话声甫落,只见右手指掌忽张忽缩,沉喝一声,虚空一爪,向身旁地面抓去。
    立时响起呼呼劲风,地上但见泥沙飞扬,声势好不惊人。
    中年商贾一爪抓出,很快便又收回,身子纹风未动,但等到尘沙落地后,地上赫然出现了几个寸深的小洞。
    躲在瓦背上的李沛等人,不禁看得心惊胆战。
    沈宇却是面色平静,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那锦衣禁卫表情严肃,目光注视地上被爪击穿的五个小洞,淡淡道:“阁下的鹰爪神功模仿得倒也迫其,只是功劲火候仍然是差了一点儿。”
    中年商贾不说道:“六弟,你说此话是什么意思?”
    锦衣禁卫冷冷道:“本座的意思非常明显,你倘若真是咱们兄弟,自应知道,咱们的鹰爪神功能傲视武林之处,是因为它本身亦刚亦柔,遇坚必摧,遇柔必克,绝无偏颇,但你刚才举手之间,却是刚劲有余,柔韧不足,可见并非得自咱们点苍真传。”
    中年商贾长叹一声,道:“如此说来.为兄果真是荒废本门武功已久了。六弟有所不知,这些年来,为兄疲于奔命,隐姓埋名,寄人篱下,唯恐底细被人知晓,哪里还敢习练本门的武功呢?不瞒六弟说,此乃为兄五年多来第一次出手。”
    中年商贾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锦衣禁卫的表情,看对方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于是续道:“为兄对你别无所求,并且刚才已经对你说过,等咱们叙完旧之后,立即束手就逮,任凭官方发落,反正为兄浪迹江湖,也是走投无路,迟早会落到别人手上,与其给咱们点苍同门丢人现眼,还不如干脆让六弟你对官家有所交待。”
    锦衣禁卫冷笑一声,道:“你不必拿话来套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算你真个是我同门师兄,也还是按照法规来办理。”
    中年商贾又是一叹,道:“六弟你如不信,我这里有个信物,你一看便知,只不知道你是否还有兴趣一看咱们的旧物?”
    锦衣禁卫道:“你有什么信物,尽管拿出米一看便见”顿了顿,接着又道:‘不过本座活不得不说在前头,秋还私,公还公,本座身受圣思,任何事均以圣思为主。”’中年商贸点头道:“这个自然。”
    说着伸手人体,掏出了一颗半个拳头大的巨珠,异常珍惜地看了一眼,然后道:“这东西作仔细看看,看能否认得出来?”
    说着举手一场,那巨珠便向锦衣禁卫抛了过去。
    巨珠飞至锦衣禁卫面门近尺时,锦衣禁卫才一抬手,伸手去接。
    就在这电光大石之间,屋背上突然响起一声惊人暴喝,道:“当心中了诡计。”
    随着话声,锦衣禁卫只感到一股强大无比的暗劲自左侧向自己袭到,力道之猛,宛如排山倒海,前所未见。心中一惊,立即向旁移开数尺。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间,中年商贾掷来的那颗巨珠已擦身而过,而向身后的披甲卫士飞去。
    但闻一声轰然巨响,巨珠击中了一名卫士,刹那间烈焰四射,另外几名靠近的卫士立即惨叫连声,倒地不起,而烈焰就在他们的身上熊熊燃烧起来。
    锦衣禁卫一时竟然惊得目瞪口呆。
    火光中但见一条人影如巨鹊掠地,自屋顶上飞掠而下,人在空中,大喝一声:“站住。”
    原来中年商贾在掷出巨珠之后,立即纵身而起,准备逃走,但沈宇目光何等锐厉。有过一次经验,已认得出耶颗巨珠必有蹊跷,再看中年商贾有作势欲走之态,是以立即劈出一掌,将那锦衣禁卫迫开.跟着奇祸短剑出鞘,弹身而起,运剑制止那中年商贾脱逃。
    中年商贾身在半空,只要稍为斜斜向外跃落,即可逃出执戟禁卫们的包围。而事实上沈宇喝声传出之时,中年商贾看似已向外飞逃,但此刻却突然感到一股含蓄待发的奇异剑势自背后跟到。
    中年商贾不禁心中大惊,惊的不只是剑势来得奇快凌厉,而且蕴含万机,自己除了坠落原地一途之外,任何举动,均有立时触发蕴含的剑势而当场被刺毙命的可能。
    中年商贾倒吸一口凉气,半空中硬生生地刹住去势,身形飘落原地。
    沈宇如影随形、也在中年商贾落地之后悄生生地站在对方的面前,表情严肃,手中奇祸短剑斜斜向外伸出,威胁着对方的举动。
    就在这时,屋背上人影晃动,李沛、袁健和叶敏飞等三人,纷纷跌落地面,将中年商贾四面围住。
    中年商贾故作惊愕道:“沈老弟,你何以竟出手对付自己人来了?”
    沈宇冷笑道:“你这套嫁祸于人的毒计,也可到此为止了。只不知我沈某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竟使你一而再的要陷害于我?”
    中年商贾先是一愕,继而急道;“沈宇你这是什么话,咱们合力出击,仍然可以逃走,你大可不必出此卖友求存的下策。”
    沈宇冷笑道:“如说要打斗,本人自信比你强得多,你能逃走,本人也能进走,但本人要留下来,就是有些事情非要跟你当面谈谈不可。”
    中年商贾忽然冷笑道:“该谈的咱们早已谈清楚了,你们应得的一份,早已有约在先,如要多拿,我无权作主。”
    沈字一怔,心想此人真是狡猾顽额,此时此地,竟还想诬称自己是为分赃而来。
    当下冷冷道:“阁下所说的应得的一份,想就是刚才在客栈暗中用霹雳毒火施袭本人了。若非本人托天之佑,能及时逃避,此时恐已葬身火窟,尸骨无存,这点,不知你又能作何解释?”
    中年商贾冷然一笑道:“不必我解释,你自己心里明白得很。”
    沈宇道:“不错,本人心里明白得很,但只怕从你口中说出来,又是两回事了。”
    中年商贾忽地轻轻一叹,语音诚恳道:“实在也不必瞒你们,刚才在客栈中用霹雳毒火击袭你们,乃系受到密令,只因你们贪得无厌,上头迫不得已,只得采取这种行动。”说着转向锦衣禁卫道:“这就是为兄的不敢以真面目见人的原因了,我和他们这一伙人,表面上作的是保镖生意,暗中作的却是无本买实,这次分脏不均互起勃豁,完全是黑道中派系的恩怨,和老六你的职责完全无关,你不妨就装不闻不问,免得淌进游涡,左右为难。”
    锦衣禁卫惊魂已定,怒气未消,但此时此地,他却变得出奇的平静,冷眼静观沈宇和中年商贾的对答,中年商贾此时冲着他说话,他却表情冷淡,不出一声。
    沈宇心知锦衣禁卫心中充满着各种疑问,打算从自己和中年商贾两人对质的谈话中获解答,决定如何处理,倘若自己在言词之间被中年商贾扣住,这锦衣禁卫很可能就拿自己等人和中年商贾一并办理,到时扯缠不清,就难脱身了。
    一念及此,沈宇心存警惕,决定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解决眼前之事,是以对锦衣禁卫一拱手,道:“在下南京镖局沈宇,有一件事敢向大人请教。”
    锦衣禁卫虽然一脸严肃,但对沈宇似乎相当客气,闻言立即拱手还礼,道:“不敢,不敢,沈先生有活清说。”
    沈宇微一整容,道:“俗谓真金不怕火,在下和同伴一行四人,这次保镖入京,有货主为证,自问循规蹈矩,从未作过任何亏心事.是以甘愿和这位仁见一起随大人到公门,慢慢对质,听候发落。”
    锦衣禁卫稍一沉吟,点头道:“说得有理。”转脸对中年商贾道:“为人不作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你若是有理,就应堂堂正正的随本座回去,本座向你保证,一切绝对秉公处理。”
    中年商贾冷笑一声道:“可惜已经迟了一步,如若早一点这样说.本人绝对毫不迟疑的跟你回去,但现在我已被迫出手毙了你的人,沈宇可以推得一肝二净,我却是跳到黄河洗不清,此时若再贸然跟你回去,正中了沈宇的诡计。”’锦衣禁卫脸色一沉道:“那么你打算如何?”
    中年商贾道:“本人既然已经杀死了京畿禁卫;死罪已定,如果你确系不顾问门私情,秉公处理,为兄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锦衣禁卫过:“你说来听听看。”
    中年商贾道:“很简单,为兄现在罪该万死.沈宇照理也是罪无可挡,但他却狡猾异常,眼见为兄闯了大祸之后,竟出手相助于你,好人他做尽,恶名由为兄的担当,如果像他所说大家一起到公门去对质,六弟你试想想,为兄的如何能说得过他?”
    这话似不无道理,锦衣禁卫默然无语。
    中年商贾故作愤然道;“沈宇心肠恶毒,别看他出手助你,其实这正是他一石两岛的毒计,他眼看事情已坏,不得不采取釜底抽薪的办法,这一来既可推脱自己的罪名,又可置为兄于死地。”
    锦衣禁卫不禁转脸重新打量沈字,暗道:“想不到这样英气勃勃的青年,心机意如此的阴沉,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尤其是这年轻人武功高不可测,我今夜可真得要格外小心谨慎了。”
    一念及此,便暗中向身后的执前卫士打了一个手势.只见并排包围向站的卫士当中,有一名悄悄的退了出去,然后军过马匹.绝尘而去。
    此举虽然悄悄进行,但却逃不过沈宇和中年商贾的耳目,两人都知道是锦衣禁卫暗中派人请救兵去了。
    沈宇心里明白,此时此地,对此事最好是装作不闻不问,是以表面上却不动任何声色。
    中年商贾也装作看不见,继续道:“为兄不愿连累于你,愿意一死以表明心迹,好使贤弟你在职责上有所交待,但沈宇这厮如竟逍遥法外,日后江湖上必然会把咱们点苍当成笑话,这倒使为兄的死不瞑目”
    锦衣禁卫有意拖延时间,是以问道:“那么依你之见呢?”
    中年商贾挺胸道:“沈宇应该和我一起自绝,以示公平。”
    此语一出,不但李沛等人大吃一惊,连沈宇本人也大感意外。
    锦衣禁卫微感愕然遭:“你是说你们两人一起自杀?”
    中年商贾道:“由你动手亦可,不过,如果由体动手的话,为只倒有一个附带条件,就是我要亲眼看到沈宇归西之后,才愿束手就戳,如若不然,我这里还剩下一个霹雳毒火弹,只要沈宇不动手,我们眨眼之间便可同归于尽。”
    锦衣禁卫不禁放眼打量沈宇,只见沈宇脸色平静,毫无表示。
    中年商贾跟着加重语气补充道:“只有这样才显得公平合理。”
    沈宇冷冷道:“如果不照你的意思去做,又如何呢?”
    中年商贾没有回答沈宇的话,却用一双炯炯发光的眼睛盯着锦衣禁卫,似等待着他的回答。
    锦衣禁卫虽明知刚才若不是沈宇出手相救,自己早已死于非命,但另一方面却又被中年商贾的话所打动,总觉得沈宇大有问题。
    是以他的目光落在沈宇的脸上道:“我看他的话不无道理,你如果没法证明你们的清白无辜,那也只好采取他的办法了。”
    沈宇淡淡一笑道:“要证明我们的清白很简单,只要贵座细心回想一下刚才追踪我们的情形就不难明白了。”
    锦衣禁卫沉思了一下,道:“还是请阁下明说,本座想不起来了。”
    沈宇道:“贵座等人刚才追到这里时,是否有人暗中出声提醒贵座有人躲藏在屋脊上?”
    锦衣禁卫目光一亮,道:“不错。”
    沈宇又道:“这就是了,贵座武功盖世,应该分辨得出说话的人是谁的口音。这人明明是要败露咱们的行藏,然后又自认是南京镖局的人,再出手伤了贵座的手下,还想暗算贵座的性命。如果南京镖局的人作了什么违法亏心的事,这人若是南京镖局的人,他又何致于要告诉贵座我们要躲在什么地方?这分明是…”
    沈宇话未说完,一眼瞥见中年商贾趁他在说话中伸手人怀,掏出了一样物事。沈宇立即长剑出手,一招“天蚕吐茧”竟不自觉地使出了柔情剑法,但见剑光化作万缕银丝,向中年商贾缠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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