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胭脂劫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十章蒙金冢机关险重重
    沈宇不自觉中露了这一招,不但中年商贾大惊失色,立时手忙脚乱起来,就是锦衣禁卫世情不自禁脱口叫道:“好剑法。”
    中年商贾自怀中掏出的正是恶毒无比的霹雳火弹,但这时却被沈宇的缕缕剑光缠得无法将它出手,只顾左跃右跳,打算避开沈宇的剑势。
    沈宇此时只要剑势稍增,立即就可将对方毙于剥下,但他却不想就此毙了对方,他要留下活口大有所用,是以一边运剑缠住对方,不让对方有出手掷出霹雳火弹的机会,一边冷冷道:“阁下如果不赶快收拾你那霹雳毒火,本人剑下可就不再留情了。”
    中年商贾知道沈宇并不想取自己的性命,是以并不顾虑到自身的安危,三番四次冒着沈宇的剑势企图向外突围逃走,但却没想到沈宇的剑法竟有如此奇奥无比的妙用,任他如何不顾性命的飞腾跳跃,居然还是在沈宇的剑光之中。
    中年商贾满头大汗,一连试了十几次,均无法脱出沈宇的剑圈。
    沈宇一边挥动手中的长剑,一边道:“要想从本人的柔情剑中脱逃,那比登天还难,我劝你还是乖乖将你的霹霹毒火放回原处,静候发落的好……”
    话声刚完,忽闻中年商贾一声凄厉的长笑,猛地将手中的薛雳毒火用力一捏,但闻轰然一声巨响,刹那间冒起一道惊人的烈焰。
    沈宇身不由主的纵身向后跃开丈余,其余众人,包括那锦衣禁卫在内,莫不纷纷向后跃开。
    放眼望去。只见烈焰腾空,熊熊不绝,一股难闻的焦味,直扑众人的鼻孔,那中年商贾竟然已葬身在那惊人的烈焰之中。
    秋阳西坠,清风送爽,黄尘飞扬的官道上,一行四骑,急驰如流星。
    这四骑人马正是沈宇、李沛、叶敏飞和袁健等人,他们此刻真个是归心似箭,恨不得一下子便能飞回到南京。
    沈宇自从在京城客栈中被不明来路的人暗中施袭,虽然未遭到任何伤害,但却缠上了不小的麻烦。
    那中年商贾用霹雳毒火自焚身亡,京城禁卫便只好带沈宇等到宫门交代。照理,以沈宇目前的武功,再多的禁卫,又如何能留得住他?但他深知那绝不是动武就可以解决得了的事,俗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南京镖局的字号已经亮出,万一惊动了当朝,自己还不打紧,到时候株连无穷,那就不堪想像了。
    是以沈宇只好乖乖地和李沛等人跟那锦衣禁卫前往官门。
    幸好沈宇对那锦衣禁卫总算还有救命之恩,锦衣禁卫表面上是公事公办,私心里却是尽可能的在帮着沈宇的忙。
    真金不怕火,沈宇得到京师托运红货的几位主顾出面证实,又得到锦衣禁卫派员前往起火客栈从洋调查,起火之处系沈字所住的房间,而起火的原因又系那中年商贾身上所用的霹雳毒火,凭此即可证实沈宇纯系被对方蓄意陷害。锦衣禁卫为怕这样还不足以使沈宇等人洗刷清白,特地派了专人星夜上路,兼程赶往南京,由当地官府调查并出具公文,证明了沈宇等人的确切身份。
    经过这许多步骤,才算是功德圆满,但这一来,却使沈宇等人在京师里被羁留了十余日。
    等到一切事情得以澄清,锦衣禁卫却因仰慕沈宇的武功,同时又念着救命之恩,硬要留下沈宇等人在京城盘桓数日,沈宇碍于情面难却,只得答允。
    但没想到在官府羁留的十几天当中,外面的事情却有很大的变化。
    沈宇等一旦重获自由,即听到了无数的传言,其中最引起他吃惊和关注的,是茶楼酒肆,议论纷纷,都说当年南海沈木龄弑兄自戳的武林疑案,已有人获知了个中的底细,而这个人就是七杀刀的唯一传人厉斜。
    而另一个传言却又说,厉斜目前系武林公敌,已引起了普天之下的公愤,现今已由武当一代掌门神到胡一翼为首,纠合天下同道,定下了重九泰山之约,届时天下武林人物,不论黑白正邪,将依时前往,合力围歼厉斜。
    这些传言传到沈宇等人耳中时,沈宇一看日子,已是八月下旬,距离重九日不过只剩下十来天光景。
    沈宇心中大为发急,盖此事不但涉牵到他自己家门的血海深仇,而且与整个武林的安危大有关系,不管怎么说,他都不能袖手旁观。
    为此他对于锦衣禁卫那出自诚意的一番款待,反成了累赘,而这种事又不便于明说,只好找别的借口再三推辞,最后还是被殷勤款留了两日。
    等到一旦得以离开京城,沈宇心中的焦急,已非笔墨所能形容,是以带着李沛等人,特地先购了四匹上等牲口,披星戴月,日夜赶程,恨不得一下子回到南京。
    一路上沈宇真是心事重重,百感交集,尤以在客栈之中打算暗算他的那一路神秘人物,更使他思潮起伏。沈宇暗自盘算,暗算他的人,既然选在他们送完镖银之后才动手,可见对方绝非是为了钱财而来,既非为了钱财,那是为了仇恨了。
    再进一步想,如若是为了仇恨,那就是冤有头债有主,对方多少应该让沈宇知道是冲着哪笔旧帐而来才是,但那一伙人竟是神秘莫测,甚至在下手不成之后,竟然不惜自焚身亡,也绝不吐露半句口语,在沈宇的记忆之中,他本人行走江湖以来,似未和这样厉害的人结过梁子。
    既然这样,这一伙人很可能就是当年谋害他父亲之凶手党羽了。
    这和传言中厉斜知道沈宇父亲弑兄自戳的事,两者印证起来正是互相吻合。对方知道秘密外泄,现在正是大起恐慌,所以派人前来暗算沈宇,新草除根,永绝后患。
    沈宇愈想愈觉得对,心中也分不出是恨是喜,只想马上就回到南京一看情形,因为此刻他已确信林峰的失踪,十之八九就是跟此事有关,或许此时南京方面已有了林峰最新的消息也说不定。
    四五天的路程,在沈宇等入来说,真是既漫长久遥远,等他们赶回到了南京,一个个已显得疲乏不堪。
    镖局方面,果然有林峰托人捎回来的消息,但只是简简短短的一句,请沈师傅尽快赶往泰山一行,一切详情不便细谈,只要到泰山后便可知晓。
    照沈宇自己的意思,便立即要只身启程赶往泰山,但诸若愚却极力主张一切应该先有个妥善的安排,所谓有备无患之后,再前往不迟。
    诸若愚老谋深算,等到大家归寝,特地找了一个和沈宇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邀沈宇在厢房里密谈,首先开口道:“江湖中近日来的许多传说,相信你都曾经听说过了?”
    沈宇道:“传言倒是听到了不少,只不知老立指的是有关哪一方面的传说?”
    诸苦思轻叹道:“自然是指令尊被人陷害的事了。”
    提到家门冤仇,沈宇心中又不禁思潮起伏,默然半晌,道:“在下听说厉斜已知道个中原委,但这也不过是传言罢了,可不可靠还不知道。”
    诸若愚语音忽然变得严肃,道;“我们派出去的眼线,这些日子倒搜集了不少有价值的资料。”
    诸若愚自从遭商城四凶的寻仇,幸得沈宇出手相助,等于是救了他们全村人的性命,恩同再造,是以对沈宇的事,比自己的事更为关心,尤其对沈宇父亲所蒙的奇冤,更是时时挂在内心,费尽心思,好不容易组成了一个情报网,四出查访各方面的资料,居然已略具规模,颇见功效。
    沈宇知道诸若愚武功方面虽不怎么样,但足智多谋,博学多才,更明白他这些日子来无时不在竭尽思虑的为自己的事策划辛劳,是以一听诸若愚的语气,心中立时涌起无限感激,当下立即道:“多亏前辈多费心,在下实在感到万分感激,真不知将来如何图报。”
    请若愚脸上显然不悦,打断沈宇的话道:“你说这话可是有意要把老朽当外人看待了?”顿了顿,忽又轻轻一叹,语气缓和下来道:“说到图报,倒使老朽觉得无地自容,你救了我们全村大小的性命,我诸某人……”
    沈宇连忙摇手道:“好了,好了,算晚辈刚才说错了话,正如老丈所说,咱们已是一家人,从今以后不准再提见外的话。”
    诸若愚微微一笑,道:“这就是了,咱们言归正传要紧。”微一整容,缓缓道:“老弟作刚才提到厉斜知道个中原委的传说,有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沈宇忍不住追问道:“此话怎么讲呢?”
    诸若愚道:“厉斜知道令等被陷害的内幕消息,是厉斜本人故意传出来的,此消息还未像现在这样传得议论纷纷的时候,我们的人早已知道,也可以说,这消息之所以能像今日这样传得,人人皆知.一半还得归功于老朽本人。”
    这一说,沈宇反觉得有点儿迷糊,不禁紧皱眉头。
    诸若愚微微一笑道:“厉斜到底是不是真的知道了这件武林疑案的内幕,老朽不敢肯定,但有一点儿老朽却敢用颈上人头打赌,就是他故意放出这个消息,无非是想用它来做诱饵,好把那幕后陷害你父亲的诡田人物给勾引出来。”
    沈宇不禁一怔,道:“你是说厉斜故意放出消息,只是他的计谋?”
    诸若愚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才说此事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沈宇忍不住问道:“但厉斜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诸若愚沉吟道:“问很好,这正是老朽此刻还是想不透的地方。不过,经过这件事之后,老朽就不得不对厉斜的聪明才智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不知何故,厉斜和你我一样,也在急要查出分尊蒙冤的内幕,可能他比我们抢先一步,获得了一点儿蛛丝马迹,又可能系出于他的判断和假设,但不管如何,他故意放出消息之后,却收到了他所预期的效果。”
    沈宇心中大为兴奋,急急问道:“可是有什么重大发现么?”
    诸若愚状甚得意道:“自从厉斜放出消息后,老朽起初颇感困惑,但后来却揣摩出了他的用意,于是决定推波助澜,咱们派出去收集情报的人手,便变成了兼负传播谣言的责任,加油添醋,绘影绘声,说得就像真的一样,这一来果然有了不少奇事发生。”
    沈宇聚精会神听着,诸若愚顿了顿续道:“根据最近从四处送回来的各种资料,老朽已看出,当年陷害令尊的罪魁祸首,已经由蠢蠢欲动而变成了由隐而现了。”
    沈宇霍然离座,道:“此人是谁?”
    诸若愚连忙摇手道:“老弟切莫冲动,须知冲动最易误事,这又如何报得了深仇?又如何使令尊得以昭雪于九泉之下?”
    此语含有教训的意味,但沈宇并不以为什,相反,却感觉到颇为惭愧,是以对诸若愚一挥,道:“谢谢村主教训,只是不知怎的,晚辈虽然不知那人是谁,但只要一提到他,晚辈就忍不住要恨火中烧。”
    请若愚轻叹道:“这也难怪,那人使令尊含冤九泉,又使老弟作受辱。委屈了这么多年,确实可恨。但此人居然能使英雄一世的人亦不免遭他暗算,其手段之高可想而知,此时正所谓强敌当前,不得不谨慎应付,如果一冲动,说不定大仇末报,恐怕又着了对方的道儿,那岂不更冤枉?”
    沈宇点点头道:“前辈说得是。”
    诸若愚轻捋胡须,继续道:“近日来,江湖上为了神剑胡一翼和魔刀厉斜重九泰山之约,闹得武林鼎沸,各路各派,纷纷出动,有的是替神剑助拳,有的则纯粹是为了不愿错过这场热闹,唯独有一般看似各不相干的人,却是行踪诡橘,不明来路,不言动机,若非有心像老朽我,根本看不出他们原来竟是一个庞大的秘密集团,这个集团的组织非常严密,势力也大得惊人。”微微一顿,又继续道:“综合弟兄们捎回来的消息研究判断,神剑胡一翼和厉斜的水火不容,正是这伙人不露声色的在暗中挑拨,他正假手各大门派,将厉斜杀以天口,另一方面,他们也在对你下手,准备斩草除根。你这次前往京师一路上所发生的事,老朽无不了如指掌,只是我们派出的人,不能和你接触,以免败露行藏,打草惊蛇而已,雷振在开封携带林峰的密柬给你时,半途遭厉斜截杀,那截杀雷振的人,正是那伙人所冒充的,你在京师遭人暗袭,施袭的人也是那伙人。”
    说到这里,沈宇忍不住插口道:“如此说未,冒充厉斜截杀雷振,对方的用意也是想增加我和历料之间的仇隙,达成他们分化的目的了?”
    诸若愚击节道:“正是这意思,但他们却万没料到螳螂铺蝉,黄雀在后,这一招,据老朽所得判断,正是厉料所安排的,厉斜在颖州已和林峰成了战友,林峰得到厉斜的指示,按照计划行事,所以那封密柬,早已在厉斜意料之中,是很难会落到你手上的。”沈宇恍然大悟,道:哪是说密柬之中所写的一切,是故意让对方知道的?”
    诸若愚点头道:“不错,对方在截获那封密束之后,更加坐卧不安,非要采取一连串的行动不可了。果然,第一个行动就是斩草除根,而对象就是你,可借你没法擒获话口,而我们四散出去的人,为了不露半点痕迹,又都不会武功,所以白白坐失了一个机会,但此事对我们更有利的是,对方至此已是欲盖弥彰,正如俗语所说的老王补缸,愈补愈糟。而不补又不行,所以他们今后的一切行动,就自自然然的会接着厉斜的安排步步入骰。”
    沈字忍不住问道:“厉斜作何安排,前辈想来一定知道了?”
    诸若愚摇头道:“厉斜聪明才智非常人所能及,老朽只知道他对此事确有天衣无缝的巧妙安排,至于如何安排,老朽愚纯,一时倒想不透澈。”
    沈宇不禁略感失望,但仍道:“前辈能看出厉斜有安排的心思,也已经不简单了,只是晚辈有一点不明白的地方,就是厉斜为什么要作这样的安排?”
    诸若愚道:“这就是厉斜为人行事有许多令老朽猜不透之处,不过老朽倒有一些想法,只是不知道对或不对?”
    沈宇道:“前辈不妨说出来,我们不妨参详着看。”
    诸若愚道:“可能是厉斜已经发现他的秘籍除了被西川浪子翻印过之外,还缺少了一点儿东西,那东西就是你现在所得到的那张藏宝秘图。
    沈宇微微一怔,诸若愚随即又点头道:“老朽敢说是大有可能。不独如此,而且他还会推想得到,他失去的东西一旦落在你手上,无异就是他的一个致命损失,那东西或许对他有害,或许对他有利,但不管利害得失,他都不希望握有那东西的人和他站在敌对的地位。”
    沈宇忍不住摇头道:“前辈如果以为厉斜就是因为这个而替我追查凶手,向我表示好感和拉拢我,那前辈可能判断错误了。晚辈深知厉斜的为人,他绝对不可能为一点利害得失而向人低头让步,更不可能主动的向人争取好感。”
    诸若愚道:“你的想法可能对,但你却忘记了厉斜嗜武如狂,他为了使他的刀法达到最高的境界,他曾费尽心思,甚且杀人如麻,可见他是一个武功至上的人,为了武功,他一切是在所不惜的。”
    这一说,沈宇心中立即觉得大有道理,因为厉斜正是这种人。
    诸若愚已看出了沈宇心中所想。继续道;“就因为厉斜有了此种表示,老朽不禁想到,你手中所提有的黄金冢秘图,家内必定会藏有非同小可的东西,否则厉斜绝对不会这样甘愿降服。”
    沈宇心中一动,道:“这么说来,黄金冢之中可能藏有什么对七杀刀大有影响的东西了?”
    诸若愚欣然道:“不错,秘图得自魔刀秘籍的夹层,自然和魔刀大有关系,据老朽的判断,那里面十之八九;若不是法有破解魔刀之法,就是有使厉斜的魔刀能臻最高化境的心谈,不管是破解魔刀的方法也好,是使魔刀臻于最高境界的心决也好,总比厉斜的刀法略胜一筹就是,所以……”说到这里,语音拉长,忽然离座面起,拱手向沈宇一揖,道:“老朽要向你恭喜。”
    沈宇何等聪明,已听懂了诸若悬的意思,但嘴上仍忍不住问道:“晚辈喜从何来?”
    诸若愚微笑道:“你已可以胜过厉斜,是历斜的克星,岂非是天下武林第一名高手?是以值得恭喜。”
    沈宇摇头微笑道:“要恭喜为时尚早,我们还未寻到黄金冢,就算寻到也未必进得去,就算进得去也未必如我们所料有什么刀法心诀,就算有刀法心决,晚辈也未必能参悟得出。”
    诸若愚脸上忽然露出了神秘笑容,道:“老弟你离开南京的这段日子,你以为老朽呆在家里享福么?”
    沈宇不禁一怔,一时弄不清楚诸若愚说此话的深意,是以看着对方,没有说话。
    诸若愚又微微一笑道:“老朽别的本事没有,但对于土木建筑,机关消息乃至于地理风水,却敢夸口未曾输过别人。”
    沈宇在那小村庄之中,曾经领教过他为了防范商城四凶寻仇所布下的天罗地网,自己险些在那里作了冤死鬼.是以对他所说的壮语。丝毫不觉得有任何夸大之处。
    诸若愚似甚得意,又道:“老朽对于别的事,尤其是武功方面,任凭如何苦练强记,总没法得心应手,但说来奇怪,对于这类旁门左道的东西,却能触类旁通,过目不忘,你上次所给我看的那张秘图,我怎么挥怎么赶,它还是在我的脑袋里留恋不去,所以闲来无事,我就到镖局后面的院子去端详端详。”
    说到这里,忽然住口不说。
    沈宇忍不住问:“前辈可是有什么发现?”
    诸若愚先不回答沈宇的话,只顾走到窗前四顾张望,再到门边将房门掩好,才回到沈宇的身边道:“你刚才所忧虑到的问题,老朽自信毫无困难,一切都可包在我的身上。”
    沈宇道:“如此说来,前辈已找到那黄金冢了。”
    诸若愚微微一笑,道:“那黄金冢就在后院之中,老朽多日来反复和揣摩,发觉它必定是出自古代名家之手所建造,即使有秘图可循,但只要错估一步,就算挖翻了整座房子,也是毫无踪迹可寻,反过来说,只要参透其中奥妙,那就容易得如举手折枝,毫不费力的就可长驱直入。”
    沈宇不禁欣然色喜道:“那么前辈是参透个中的奥妙了?”
    诸若愚忽然脸色一整,道:“参是参透了,但只为了要等你回来,始终没有试它一试,到底对不对,还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沈宇道:“那么天亮之后,吩咐大家准备,我们立即动手一试就是。”
    诸若愚摇手道:“不必让太多的人知道,万一惊动官府,反而不好,我看有我们两人就足够了,而且也不必等到天亮,时间急切,我们现在就可以动手。”
    沈宇讶然道:“现在就动手?”
    诸若愚语气铿锵道:“不错,说做就做。现在距重九只剩不过八天,你总得有点儿时间去参悟练习冢内留下的武学秘籍,看有什么奥妙在内,能将厉斜扣住。”
    沈宇对黄金冢是否如话若愚所说的那么容易发掘一事,心中不免存疑,但诸若愚却说得好像垂手可得,并且充满了信心,这样一来,他就不禁跃跃欲试了,于是站起身道:“既然今夜就要动手,我们现在就去准备准备。”
    诸若愚摆手道:“一切已经准备好,你且在这里稍候,我去一会马上回来。”
    说罢也不等沈宇开口,转身出了厢房,不消片刻顷重行回到房间,道:“咱们走吧。”
    沈宇看他手中拿着黑色布包,一尺左右长短,看似是几根棍子,不免觉得疑惑,忍不住道:“这样就可以了么?”
    诸若愚扬了扬手中的东西,微笑道:“不错,有这些东西就足够了。”
    沈宇心中甚是疑虑,问道:“那是什么?”
    请若愚微笑道:“这是老朽化了整天的时间所特制的松油火炬。老朽管它叫万年光,别小看它只是两根竹管,它的妙用一时还说它不完。”
    沈宇道:“就这样够了么?”
    诸若愚道:“足够了,清随老朽来吧。”
    说罢转身出了厢房,沈宇随后跟到。
    这时镖局中的人大部份均已就寝,剩下几个未睡的,正在大厅之内和值夜的人在聊天。
    沈宇和诸若愚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两道,径自出了后院,此时夜凉似水,沈宇不禁为之精神一振。
    南京镖局的后院宽及半亩,遍植花木,其中有几根百年老榕,枝叶茂密,不见天日,但走在前面的诸若愚却像对这院中的路径已熟悉得了如指掌,黑暗中急步前行,毫无困难。
    沈宇但凭过人的目力,紧紧跟在诸若愚身后,亦步亦趋。
    左转右弯,走了片刻工夫,诸若愚忽然在一棵老榕树下停了下来,回转头来对沈宇道:
    “这里是第一关。”
    沈宇使是目力,黑暗中除了老榕树下有一张小小石凳之外,四面都是榕藤盘绕,看不出有任何和其他地方不同之处,心中正在纳闷,却听得诸若愚压低声音道:“奥妙就在这张石凳子上,你试站上石凳子上去,面对榕树仔细看看,青是否能瞧出什么奇妙之处没有?”
    沈宇依言站上石凳子上,面对大榕树,仔细观看,除了树身凹凸不平,树皮斑驳之外,一点儿看不出有什么如请若愚所说的奇妙的地方。
    诸若愚站在低下道:“你仔细看看,在树干对正你的地方,是否有个状如鹅卵的凹处?”
    沈宇举目细看,树干满是凹凸,但正对自己头顶之处,果然有一个掌大的凹口,这个凹口比其他的凹口略为整齐。
    诸若愚道:“这棵榕树上的疮斑,看似都是天然而成,但实际上却完全是人工所修饰,只是由于手工精巧,再加上长年累月的风雨侵蚀,所以不知内情的人,绝无可能看得出来。”
    沈宇聪明绝顶,但任凭怎样,却想不出当初修饰这些凹凸不平的疮斑所为何来,而其中这个状如鹅卵的凹口又对黄金冢有什么关联,原名思义,所谓冢,应该深埋地下才是,而诸若愚所说的这个第一关,却在一棵老榕树的树干上,而且,这个鹅卵般的凹口,任他沈宇如何左瞧右看,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诸若愚似知道沈宇的心意,是以解释道:“那些人修饰的疮斑,无非是要掩饰那个鹅卵似的凹口,所有的奥妙,完全就在那个鹅卵似的凹口上,但那个凹口,即使在大白天,你极留心的去看,也很难看出什么倪端,只有用手去试探,或许能试探出一些道理来。”
    沈宇忍不住伸手去摸摸那个凹口,却摸不出什么异样,再用手去敲敲。
    这一敲,却听到咯咯声响。
    诸若愚欣然退:“这就对了,这凹口的表面,是用上等练胶塑成,只要用力去推,即可推破,推破厂这层表皮,即是到了第二关。”
    沈宇心中不觉又起了疑虑,心想这凹口充其量也不过拳头般大,就算表皮完全推破,也不过能露出一个拳头大的窟窿而已,又如何能进入黄金家内?
    心中疑虑不解,但仍然伸出拳尖去按着那凹口,微一用力,只听卜一声响,表面竟然应手而碎,刹那间露出小小的窟窿来。
    黑夜中沈宇看不清楚那窟窿里面的情形,是以不敢贸然伸手进去摸索,只向诸若愚问道:“这个小洞里面有些什么?”
    诸若愚道:“这就很难说了,不过你尽管伸手进去试试无妨,老朽敢肯定里面绝无害人的东西就是了。”
    经他这一说;沈宇不便再迟疑,暗自留神戒备,慢慢缩小手掌伸进那小洞之内。
    小洞之内并不如沈宇所相像的那般深大,只是略比洞口稍大而已,手刚伸进去,便触到了一个冷冰冰的东西。
    那东西像是铁器所造,沈宇略一试探,便发觉那东西就是一根于指粗的钢筋,塞在树身之内,却有一小截露在小洞之内,伸手即可触及。
    诸若愚在下面忍不住低声问道:“你摸到了些什么?”
    沈宇道:“好像是一根细小钢筋。”
    诸若愚欣然道:“好,你就把那根东西拔出来。”
    沈宇依言使用两指,运劲将那块在树身之内的钢筋拔出来,一看竟有半尺长,而就在拔出钢筋的时候,在感觉之中,竟好像有一重物从树心之内向下急坠,隐约可以听到一阵吱吱之声自树内传出,由上而下,由显而微,瞬间消失。但却好像有东西摔下深不见底之处。
    沈宇心中一动,另一只手又瞬即伸进窟窿内,但伸手所及,除了拔出那根钢筋的地方留下一个手指粗的小洞这外,并无任何可异之处。
    沈宇心中不禁略感失望。
    却听得诸若愚在底下道:“好了,咱们已通过第三关,只剩下一两关了,你随我来吧。”
    说罢转身而去,沈宇自石凳上下来,紧随在他身后放步而行,心中却大感纳闷,刚才好像黄金冢的机关明明就在那大榕村上,现在何以又要离开这棵大榕树?
    只见诸若愚在前面似乎聚精会神的走路,转了几转,竟然到院中央的假山旁边,那假山本来就建造得鬼斧神功,维妙维肖,飞瀑洞穴,模仿得有如天生。
    诸若愚领着沈宇去到假山一个小洞穴前停下,解开手中的黑布包,里面是两支粗如臂大的褐色竹筒,差不多一尺长,他将其中之一交给沈宇,悄声道:“随我来。”
    说完向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闪身进入洞内。洞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任他沈宇目力超人,此时也难以看到什么。
    同时沈宇心里也不免觉得奇怪,这假山就在院子中央,从相距的位置看,可以说是和那棵大榕树之间简直就是风马牛不相干。而且,这假山因在院子中央,局里的人暇来无事,都经常爱来到此地纳凉游玩,如果里面有什么特别之处,早在这房子未成为南京镖局之前,就给原有的房主所发现了,又如何能留到现在?
    沈宇记得,自己也曾为这假山设计建造得精巧生动,而到此地观赏过好几次,所以此时进入洞内,虽然看不到什么,但脑中却还留有洞内的印象。
    他记得这小洞虽然四通八达,迂回曲折,但总长不过方圆数丈,其定不过仅可容身,若在白天,借着洞外的光线就可一目了然,毫无一点儿隐蔽神秘之处。
    心中正在暗自纳闷,耳边却听到卡嗓一声,原来诸若愚已打亮了火折子,将手中的火炬点上,洞内立即大放光明,洞内景物,尤比白天看得更为真切。
    沈宇不免暗暗佩服诸若愚的手工,原来那支特制火炬,其光度竟比平常的火炬要亮出好几倍,而且光焰稳定,丝毫不见黑烟,在狭小的假山洞内,竟然没有一点儿使人觉得受到烟熏窒息之感。
    诸若愚似看出沈宇的心意,是以微微一笑,道:“这两支持制火炬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点上一天半日,不怕筒内松脂用竭,而且任它风吹雨打,除非你要它熄灭,否则它绝不熄灭。”
    沈宇道:“前辈可算是多才多艺,实在今晚辈佩服。”
    一边说,一边放眼打量洞内,觉得和自己以前所进来看到过的几次没有什么不同,洞顶高及头顶,两边略比身形略宽,如此而已。
    而两边洞壁和洞顶之间,除了些维妙维肖的人工小小石笋和钟乳之外,一无神秘可言。
    诸若愚并不理会沈宇心中所虑,点上火炬之后,直向洞内行去,走不到几步,便到了一个分叉口,沈宇清楚记得,这叉口左边正是出口,右边则仅是一个两三步深的死角。
    诸若愚转右走到洞穴死角尽处,将手中的特制火炬交给沈宇拿着,又从沈宇中拿过那根半尺长的钢筋,先用手在洞壁上略一比量然后便毫不迟疑的用钢筋的一端向壁上捶去。
    说也奇怪,那洞壁虽是人工所造,但看上去仍是坚硬无比,诸若愚用钢筋向壁上一插,那手指般粗大的钢筋竟似毫无阻力,一下子便穿壁而入。
    沈宇耳边忽然听到一阵微弱的轰隆之声响自脚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就在地底之下滚动一样。
    就在这时,沈宇身边的洞壁上忽然发出一阵格格声响,随着格格之声,壁上竟然裂开了一道小小的裂缝。
    沈宇心中一怔,却听得请若愚道:“这就是了,没想到它比我想像中的还容易,但设计之精巧,却使老朽不得不佩服之至。”
    沈宇看看那裂缝,正好可容一个人蹲身而过,忍不住道:“我们就从这里进入黄金冢么?”
    诸若愚微笑道:“不错,但这黄金冢的巧妙,据老朽所知,并不在我们所看到的这些,而是在地下,等会儿你便知道。”
    说罢伸手接过沈宇手中的火炬,道:“你把你的特制火炬也点着了吧!”
    沈宇依言点上了手中的火炬,诸若愚提着火炬当先蹲身进入裂缝之内。
    沈宇紧随而入。
    裂缝之内,竟有一条狭小的甫道,像螺旋似的钻入地下。
    诸若愚忽然停步不前,回头过来神情严肃追:“你要小心,可千万别用力碰触两边的墙壁,否则我们两人可就要葬身在黄金冢之内了。”
    沈宇闻言,不禁放目打量两道两边墙壁,发现壁上光滑无比,一无异处。
    诸若愚道:“这两边的墙壁,看似砌得整齐,其实老朽在村中要对付商城四凶时都采用了这种建筑,只要它受到较大的压力,比如有人要移动或者要挖掘这座假山,它立即就会崩碎,化成泥潭,只一眨眼,就可将这条通道整个填满,不留丝毫痕迹。”
    沈宇在那乡村中曾亲眼目睹过请若愚所布设的一座偌大的房子,能在片刻之间化为乌有的事,对诸若愚所说深信不疑,是以不禁叹道:“原来这黄金冢还有这么可怕的设伏,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前辈的博学,更令晚辈佩服了。”
    诸若愚道:“这却没有什么,上苍造人各有专长,比如你老弟的武功,还不是令老朽佩服得五体投地?”语气一转,笑笑道:“我们尽谈这些干什么?还是赶快下去瞧瞧,那下面更有令人惊叹的地方哩!”
    说罢继续向下走去,约走五、六十步,忽然到了尽头。
    沈宇心里默算,这五、六十步的夹道,差不多距离地面已有两、三丈深了。
    但到了尽头之处,却只比来时的而道略为宽敞一点而已,不见有任何宝藏。
    诸若愚将手中的火炬交给沈宇,自己伏下身去轻轻地用手在地上摸索,不消片刻,便看到一个状似把手的东西露出地面来。
    诸若愚握着把手,用力一提,一只圆形盖子居然应手而起,底下团出一个看似深不见底的洞口来。
    沈宇呼了口气道:“原来这下面还别有天地。”
    诸若愚道:“可不是,但如果不明白其中奥妙,即使掘通了上面的院子,还是找不到这下面的天地来。”
    沈宇心中暗道:“这也不见得,如果发动较大的人力,掘到地处就可发现这个圆盖子,只要将圆盖子掀开,岂不就可看到这个地下洞口了?”
    诸若愚似看出沈字的心意,一边将手中的圆盖放落地下,一边微笑道:“你别看将这个盖子揭开就可看到这个洞口,如果没有刚才我们在大榕树所经过的那一关,此时我们还是看不到这个洞口。”
    沈宇不解道:“那又是什么原因?”
    诸若愚微笑道:“等一下你自然就会知道,现在我们下去再说吧。”
    沈宇看看那个洞口,似是垂直向下,由于底下太黑,不知道到底有多深,是以忍不住道:“看这洞口像是一口深井,莫测高深,我们如何下去,万一太深,我们岂不是要被摔得粉身碎骨?”
    诸若愚笑道:“你看这洞口旁边,岂不是为我们准备了下去的东西了么?”
    沈宇举火细看,果然发现洞边有一根像是绳子般的东西,直通下面。
    诸若愚道:“这是一根经过长期浸练特制的老藤,足够承受百斤重量,你我尽管放心下去便是。”
    沈宇道:“如此晚辈就下去看看。”说罢一手提着特制火炬,一手举着那根老藤,暗提一口真气,很快地沿着老藤从洞口处向下滑落。
    不消片刻,两脚便已着地,仰头向上望去,清楚可看到诸若愚举着火炬站在洞口之上,沈宇估量一下,这一个像深井般的直洞,少说也有两丈左右高。
    诸若愚借着沈手手中的火光,已看到了沈宇已经着地,也随后滑了下来。
    举目四看,这底下竟有七、八丈见宽,四壁居然是用白石砌造,光可鉴人,头顶上除了那个通往上面的直洞之外,也是用白石铺砌,经两支特制的光亮火炬一照,乍看上去,宛如置身在玉殿之中。
    唯一例外的,是沈宇和诸若愚两人落地所站立之处,却是一块圆形的松软泥地,这块泥土,和院中地上的泥土一无不同之处。
    诸若愚忽然指指脚下的泥土道:“你看出这块地方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没有?”
    沈宇仔细看看脚下,发觉那块泥地的大小,看似恰恰和那深井似的洞口差不多大小,心中一动,道:“这块泥土必定是和这个洞口有关了。”
    诸若愚欣然遭:“老弟聪明异常,这块泥土确是和我们下来的这个洞大有关系,它原是堵塞住这个洞口的一支泥柱,经我们在那棵大榕树上触动了它的机关,它才下降到这里来的。”
    沈宇大为惊奇,道:“前辈是说我们所站的地方竟会活动升降?”
    诸若愚道:“不错,等会儿只要我们把那根从大椒树上拔下的钢筋放回原处,这座泥柱自然又会开回到原来的地方,将整条两道堵塞得天衣无缝。”
    沈宇这才想起刚才在大榕树上拔出钢筋时所感到有重物下垂和发生吱吱声响的情形,敢情这泥柱就是借刚才重物的拉动而能下垂上升。
    诸若愚又道:“我第一次到院中察看时就觉得那棵大榕树大有文章,别的树木中心挖空就很难再生长,但百年以上的老榕树,除了母树之外,都有很多树身,这些树身是由母树生出的藤垂到地面后发报生长的,彼此一脉相连,互相依存,所以那棵老榕树就经那位前辈高人利用做成了这巧妙的机关,只要在那树心装上一根勒带,就可采用重物相制的道理布出这机关来。”
    沈宇对机关消息之学一窍不通,是以虽经请若愚解说,心中仍然感到匪夷所思。
    诸若愚却是兴趣极浓,又道:“从假山经过堵道,再通过这个垂洞,起码有五、六丈深,中间所有的两道,只要一受到挖掘,便不再留下痕迹,所以我说如果不明个中奥妙,就算挖翻了整个院子和房屋,仍然控不到这里来。”
    沈宇大为惊叹,但也由此而好奇心大积,心想这黄金家既然花上这么大的功夫来建造,而且设计得这般精巧严密,想必是有什么盖世之宝藏在这里面了。
    当下游目四顾,却不禁大感奇怪。
    原来这地下室四壁光滑如镜,一目了然,看上去却是空空如也,一无所有。
    诸若愚也看出了这情形,脸上不禁也露出了讶然的神色。
    沈宇忍不住道:“前辈作看这黄金冢会不会是一个骗人的陷井?”
    诸若愚沉吟半晌,才道;“我看不会是一个陷讲,只是恐怕这地方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人来过了。”
    沈宇忽然哑然一笑,道:“想不到我们也变成了财迷心窍的人了。这里既然一无所有,我们就回去吧,只当咱们根本没有来过就是了。”
    诸若愚似是没有听到沈宇的说话,只顾低头沉思,良久才抬起头来,一语不发,提着火炬向墙壁走去。
    四周墙壁光滑如镜,如有什么可疑之处,一眼便可看出,但诸若愚却是连正眼也不看,只管绕墙而走,并且口中南南有词,一连绕了三回,他才忽然停了下来,伸手向墙壁一推,立即发生一阵格格之声响。
    随着声响,光滑的墙壁忽然裂开一道门户。
    而更奇怪的是,暗门移开之后,竟有光亮自里面透射而出。
    诸若愚如释重负道:“现在我们总算大功告成了。”
    说罢大踏步向门口走进去,沈宇紧随而入。
    一脚踏进门内,沈宇立即感到眼花缉乱,原来室内墙顶之上,竟然挂着大大小小的夜明珠,四边墙角,还分别摆着两只金黄色和两只银白色的箱子,这四只箱子和培顶上明珠相互映辉,再经沈宇和诸若愚两人手上那特别明亮的火炬一照,便格外的灿烂夺目,耀眼生花。
    这间石室的面积比外面那间较小,但四面的墙壁却比外面那间平整光滑得多,除了四个墙角分别摆着四只长方形的金属箱子和墙顶上挂着的夜明珠之外,并无其它任何陈设。
    诸若愚和沈宇两人不约而同的双双走到墙角,诸若愚伸手摸摸箱子,发觉它坚硬冰凉,乃对沈宇道:“这箱子竟是纯金所铸成。”
    沈宇道:“如是纯金所造,单是这一只箱子,便已经是价值可观了。”
    诸若愚道:“这个自然了,所谓黄金冢,确是名符其实,有了这一笔财富,我们可以好好地作一番事业了。”
    沈宇对这笔财富似乎并不太热心,闻言道:“不知有关武学的东西又在哪里?”
    一言提醒梦中人,诸若愚似乎对于自己迷于黄金财富的举止感到赧然,闻言四顾张望了一下,然后沉吟道;“大概就在这些箱子之内了,我们找找看。”
    说罢动手打开箱子,只见里面装满了黄金珠宝。只好又走到第二只箱子,诸若愚动手打开它,里面装的还是金银珠宝,等到一连将四只箱子完全打开,所看到的还是清一色的金银珠宝,未见有任何图书笔记之类的东西在内。
    沈宇忍不住道:“会不会就藏在箱子底下?”
    诸若愚颇感迷惑,摇摇头道:“我看不大可能,不过我们不妨试试看,你到那边去负责那两只箱子,我负责另外两只箱子。”
    这次两人分工合作,先将箱内的黄金珠宝金珠宝搬出放在地上,仔细检查一遍,没有所获,又留意检查整个箱子一遍,发觉四只箱子都是分别用纯金和纯银所铸,完全是实心,没有任何夹层可藏东西。
    沈字和诸若愚两人并未因此灰心,又逐件将那些金铭饰物细心观察一遍,依然是毫无所得。
    沈宇不禁大失所望,站起身道:“看来这黄金冢之中并无有关七杀刀秘籍之类的东西,不过,咱们获得这笔可观的财富,也可以多作一些善事,总算不虚此行。”
    诸若愚此刻正在俯首深思,对沈宇的话充耳不闻,过了很久,他忽然长身而起,哈哈一笑。
    沈宇心中一惊,忙道:“前辈因何发笑?”
    沈宇是深怕诸若愚因失望而受刺激,举动因此失常,但诸若愚却很快地收起笑声,道:
    “俗语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想你我两人虽还不至于没出息到这种地步,但不知不觉中还是险些中了这冢内主人的诡计。”
    沈宇不解道:“前辈此话怎讲?”
    诸若愚道:“这四只金银箱,正是布置此象的人所用的一种障眼法,试想天下间谁不爱财?尤其是一般普通之人侥幸有缘到了这里,看到这些惊人的财宝,必定是欣喜若狂,只顾抢财不暇,哪还会顾得到其它?即以你我,还不是被这四只箱子耽误了不少宝贵时间。”
    沈宇恍然而悟道:“前辈的意思是说,这家内仍然大有文章?”
    诸若愚道:“若说大有文章,这文章就在这室内的黄金珠宝上,如果是缺乏毅力和信心的人,到了我们目前的地步,如没有进一步所获,必会因为已得到了这些财富而知足折返,那就中了当初藏宝之人的攻心之计了。”
    这一说不知诸若愚是有心抑是出于无意?反正听进沈宇的耳朵里,却等于一顿教训。沈宇不禁感到惭愧,自己正是要打算就此罢手,那岂不是正如诸若愚所说的那种既无毅力又无信心的人了。
    诸若愚并不理会沈宇的反应如何,继续以断钉截铁的声音道:“依老朽的看法,咱们必定还会大有所获。”
    说罢也不理会沈宇的反应,又像刚才在外面石室一样,绕着石壁四周行走,所同的是,这次却不再喃喃有词,而且每走几步便停一步,沉思有倾,然后再继续前行,如是走了十几匝,历时盏茶之久,却见他的脸色愈来愈沉重。
    沈宇见他双眉紧锁,额上慢慢渗出了豆大汗珠,知他正在运用最大的心力在思索,不敢稍加打扰,是以静立一旁,不发一言。
    诸若愚继续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沈宇在无所事事的情形下,只好游目四顾,最后抬起头来,观赏顶上挂着的那些夜明珠,只见它们大小不一,但每一颗都混圆无比,晶莹可爱。
    尤其是正对头顶的一颗,看出去其他的都大得多,而且伸手可及,沈宇愈看愈觉得它可爱,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准备将它摘下来。
    就在这时,诸若愚忽然大喝一声,道:“且慢。”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沈宇居然被吓得一震,立即收手后退一步。
    诸若愚急步走过来道:“这上面的东西万万动不得。”
    沈宇惊魂已定,看话若愚一脸严肃的样,倒末便开口说话。
    诸若愚急步走到了那颗夜明珠底下,仰头端详良久,最后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道:“老弟你差点儿误了咱们的大事。”
    沈宇心中暗道:“想来是最后的机关就在这颗明珠之上了,但却不知道自己何以碰一碰它就会误了大事,是以忍不住道:“这颗夜明珠有那么重要么?”
    诸若愚重重地点了点头道:“不错,只要我出声晚一点儿,被你摘下这颗明珠,这黄金冢内最宝贵的东西,恐怕就永远没有见世的机会了。”
    沈宇道:“这颗夜明珠有什么作用呢?”
    诸若愚道:“它的妙处就是要人把它摘下来,你看它比其它的明珠都来得既大且美,而且位置较低,任何人要摘这些明珠,都会先摘这一颗,那就中了那布置黄金冢的人的诡计了。”
    沈宇好奇道:“摘下这颗明珠之后,会有什么情形发生?”
    诸若愚道:“这颗明珠只能向上旅推,它是这黄金家最主要的一个机关按纽,如果把它摘下来,整座黄金冢的机关就会从此永远失灵,你我两人说不定从此就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了。”
    沈宇不禁暗自责怪刚才的孟浪,如果不是诸若愚及时出声喝住,自己早已将这颗明珠摘下来把玩了。
    诸若愚没有再说话,伸出两手捧住那颗明珠,慢慢的向右旋转了一下,一边侧耳留神倾听,然后又轻轻的向左旋转,如此反复数次,那颗夜明珠便自动的慢慢向上升,一直升到墙顶,突然震动了一下,然后又慢慢的自动向下旋转。
    这一次,诸若愚和沈宇两人都清楚地听到了一阵轰隆隆的声响,像有巨物在脚下滚动,跟着只感到所站的地板竟然旋转起来。
    沈宇心中一惊,放眼望向诸若愚,发觉诸若愚正中神色凝重,目不转睛地盯着墙角处一只银色的箱子。
    沈宇不禁被请若愚锐利的目光所吸引,也循着他的目光向那只银箱看去。这一看不由得沈宇心中大感惊异,原来摆在四边墙角的箱子,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移动了位置,那原来放着银箱的地方,此时已往出了一个三角形的缺口来。
    诸若愚急急道:“咱们要赶快,时间无多。”
    说罢不等沈宇回答,一闪身便从那三角形的缺口钻了下去。
    沈宇也不待慢,马上跟了下去,原来底下又是一个小小的石室。
    两人进得小石室,只感到香气扑鼻,但却不知道香从何来。
    两把特制火炬,照得小石室光如白昼,首先跳入沈宇眼帘的是墙壁正中央排着一块小小的血红慢布,其余四处,空无一物。
    沈宇不禁为之一怔。
    耳边却听到诸若愚疾声道:“小弟赶快,那刀法心诀就在那红幄的后面了,石室马上就要自动封闭,我们不可再耽搁。”
    话声未了,一阵轰隆隆的声音竟又响了起来,两人头顶的石壁已经在开始转动。
    沈宇心中一惊,一个箭步审到红但底下,伸手揭开红慢。
    红慢后面就是墙壁,壁上只挂着一把长刀。
    沈宇不禁又是一怔。
    诸若愚急步枪上前去,摘下那把长刀,挑落那幅红慢,然后一手抓住沈宇,叫道:“咱们快走。”
    此时石室的三角形缺口,已随墙顶的旋转被闭封了一半,诸若愚和沈宇两人一先一后,刚刚钻出了地下石室,就听到一声轰然巨响,那颗会旋转的明珠,竟然自顶上掉下,坠得粉碎。
    再看来路,那墙角下的三角形缺口,竟然已封闭得毫无痕迹,那四只金银箱子,又回复了原来在墙角的位置。
    诸若愚长长呼了口气,道:“好险。”
    沈宇惊魂甫定,回头看到诸若愚手中紧紧抓住那把长刀和那幅红松,不禁叹道:“就这东西,险些使我们两人葬身在地下石室之内。”
    诸若愚将长刀和红慢递给沈字,道:“老弟快看看天下第一试学,就在这两样东西的上面了。”
    沈字先接过了长刀,发觉它入手沉重,要比普通一般的刀剑重上好几倍之多。
    长刀的长度,和一般的长刀并无二致,只是刀鞘和刀柄却和一般长刀所用的大不相同,一般的刀鞘或剑鞘,大多是刻上各式各样的花纹,但这一把长刀刀鞘,却是通体光滑无比,滑不留手,上面毫无花纹,而且通身坚硬冰凉,显然系百练炼培钢所造。
    沈字情不自禁地拔刀出鞘,立即感到寒光扑面,森森寒气迫人窒息,墙顶之上的那一颗颗夜明珠,说世奇怪,就在那长刀出路的刹那间,一颗颗竟然变得固然无色,原有的光泽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沈字脱口叫道:“这是一把罕世宝刀。”
    诸若愚关心道:“赶快看看这刀上记下的七杀刀心决,看是否有破解七杀刀的秘诀/沈字将刀路和刀身分别仔细地端详了好一会儿,摇摇头道:“这把宝刀连同刀鞘毫无半点儿刻纹,透体光滑无比,没有什么心法和口诀在上面。”
    诸若愚扬了扬手中的红但,道:‘那么,一定就记在这幅红慢上面了。”
    说罢展开红慢,举高手中的火炬,靠近去仔细端详,左看右看,那幅红松除了颜色鲜红如血之外,饶地请若愚如何刻意找寻,硬是找不出半点儿痕迹未。
    他摇摇头,将红但交给沈字,道:“我看不出来,你是行家,还是由你来看看吧。”
    沈宇还刀入鞘,接过红侠,道:“前辈才是内行,你看不出,晚辈恐怕也不会看得出。”
    诸若愚道:“你尽管试试吧!”
    沈手不再说话,留心观察那幅红松,红慢之上既无花纹,又无任何墨迹,看来看去,哪有记述什么心决在上面?
    沈宇摇摇头道:“这上面绝不会有什么武学记载。”
    诸若愚大感诧异道:“这就奇了。这黄金家布置得如此精巧严密,而且厉斜似乎也对他所学的七杀刀信心动摇,照理此地应该保藏有对七杀刀有关的图籍才对呀广沈宇道:“或许是咱们刚才匆忙中没有将室内重要的东西拿走,七杀刀的心诀可能还留在石室之内。”
    诸若愚摇头道:‘那不可能,须知道这黄金家布置之妙,就是任何地方都配合得天衣无缝,即使在时间上也是这样,那地下石室的按钮一经触发,就完全自动,在打开和封闭这段时间,原先已算好刚可容人入石室里面取刀之后就走,如果稍迟,石室就自动封闭,入室之人就永无走出来的机会,所以,它里面不可能再藏有在时间上不容许去发现的东西在内。”
    沈宇道:“我们可否再下去找找着?”
    诸若愚苦笑着摇头道:“我们没有机会再下去了。你不看那铁夜明珠已经自动坠地跌得粉碎了么?就是表示地下石室的机关已经完全失去了效用,除非我们能将四周的墙壁全部挖开,否则休想再下去。但从这里到达地面,最少也有六、七十丈深,要措它谈何容易。”
    沈字点点头,但想了想又道:“这机关布设精巧,隐秘重重,会不会还有些什么地方我们还没有发现?”
    诸若愚道:“没有了,这黄金家已被咱们走遍。”
    沈宇听他说得肯定,但心中却不无怀疑,道:“刚才我们下来时,两番三次无路可通,但最后还是发现了秘门到这边来,现在会不会又像刚才一样,只是这黄金家的设计人在故弄玄虚广
    诸若愚摇头道:“这黄金家的设计人员虽然独具匠心,精通机关消息之学,但老朽自信并未输给他,若说这黄金家还有什么隐秘之处未被发现,说什么老朽也不肯相信。”
    诸若愚说得如此肯定,沈手也不由得不深信,只是辛苦半天,原来对这黄金冢抱着很大的希望,想不到此时所得的就只有一把长刀和一幅红慢罢了,这对于克制魔刀一无用处。剩下的黄金珠宝,对沈宇来说,亦都是身外之物。
    诸若愚已知道沈宇大为失望,其实他自己还不是失望透项?但诸若愚到底是和沈宇不同,他能得到这许多财富,已足以自慰,大大冲淡了他失望的情绪。
    是以,他安慰沈宇说:“也许七杀刀的武学就记在这把宝刀和红里的上面,匆忙间看不出来,有时间慢慢就可以研究出来也未定。”
    沈宇再次举起手中宝刀端详了一会儿,摇头道:“晚辈敢说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说罢将宝刀系在腰间,道:“咱们回去吧!”
    诸若愚道:“这些金银珠宝如何处理?”
    沈宇道:“随便前辈如何处理都可以,我明天一早,就得启程前往泰山。”
    诸若愚道:“好,那么就等以后再说,反正这些东西留在这里,只要将大榕树的机关封好,也不会被人发现。”
    沈宇点点头道:“那就这样办好了,不过,前辈不妨先带一部份出去,以备不时之需。”
    诸若愚道:“这样也好。”说罢走到街角,打开箱子,取了部分珠宝纳人怀中,然后道:“咱们走吧。”
    重阳节,正是诗人墨客登高吟咏的好日子,而雄伟高耸的东岳泰山,正是此一佳节游山览胜的最佳去处。可惜的是,偌大的一座泰山,此刻却是风云密布,杀机重重。
    天刚破晓,望天门底下那条迂回陡峭的羊肠石径上,一条人影如鬼想般飞快地拾级而上。
    那人影背插长到,腰系宝刀,黑色长既快靴之上,还扎了一把形状古老的匕首。
    他年纪轻轻,但英俊黝黑的脸上,却笼罩着浓重的风霜和一层隐隐的忧愁焦虑。
    这羊肠小径上,此刻只有他一人孤独地在向山上奔跑。而今天以前,这条路却是出奇的热闹,各色各样的人物,竟如过江之鲫,莫不匆匆忙忙的打从这条山路经过,向更高的山上奔去。
    看样子,这青年是来晚了,只见他愈奔愈快,虽然他神色之间隐隐透出了几分疲惫,但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脚程。
    他愈奔愈快,但眼看就要到望天门的时候,却出乎意料的突然间停住。
    他像是被什么惊人的东西所吸引,只见他满脸错愕,游目四顾,然后又侧耳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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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破邪阵再现身外身
    突然间,他的身形竟然腾空而起,高逾二丈,然后横里一掠,眨眼间就落在望天门牌楼之上,跟着几个起落,便到一堆巨石鳞峋的高坡。
    放目往下一看,高坡底下是一块四、五丈宽的低洼之地,一阵阵惊人的金铁交鸣之声,就在这低洼之地传出。
    只见四名黑衣蒙面的高大汉子,各执长剑,正在全力围攻一位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那少女显然是鏖战已久,而且已经受了伤,只见她跌坐在地,一身素白的衣服赫然血迹斑斑,狼狈不堪。
    但她仍然奋力顽抗,手中一根银蛇似的长鞭,上下翻卷,暂时将自己近身之处封住,使那四名黑衣蒙面的高大汉子一时间无法近身。
    那青年出现在巨石之上,不带任何声息,是以在洼地中搏斗的五个人,连那素衣少女在内,竟无一人发觉,倒是那青年在一眼看到那素衣少女之时,竟然全身一震,忍不住就要脱口惊呼,但嘴巴才张开,却又像着了魔似的忽然僵住。
    原来搏斗场中,另有一样奇异的东西将他吸引住,那就是素衣少女的身旁四周,竟然插了四支巨形火炬,此时虽然天色已亮,但那四支火炬并未吹熄,火舌正随着清凉的晨风在微微的晃动。
    青年心中似是恍然大悟,忖道:“难怪她不敌受伤了,原来是着了这些人的道儿。”
    心念转动,立即闪身隐入一块巨石之后,决定先在暗中一看究竟。
    从那四根火炬燃烧的情形看,那素衣少女和四名黑衣蒙面大汉的搏斗,显然系从半夜里就已经开始,而此刻,四名黑衣蒙面人的长剑,虽被素衣少女的银鞭封住,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那少女此刻已濒于精疲力尽,而那四名黑衣蒙面大汉,也正在采取消耗对方精力的打法,只要再过一时半刻,那素衣少女就会精疲力尽,无法动弹而只有任人摆布的份儿。
    一念及此,青年的心口处莫名其妙地突然感到一阵隐隐作痛,暗自冷笑一声,猛地弯身拔出靴上的短到,闪身走出巨石。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刚刚出现在巨石旁边,耳边忽然听到一阵衣衫破空之声,心中一动,连忙又悄无声息的隐入巨石之后,将身形藏住。
    衣衫破空之声由远而近,一条高大的人影如巨鸟似的凌空跃落洼地,阴沉沉地喝道:
    “好没用的东西,这是什么时候了,难道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不成?”
    四名黑衣人蒙面大汉中一人应声道:“你不知道,这贱人手倔强得很,要想留下活口,那真是谈何容易。”
    来人嘿嘿一笑,道:“我倒不相信,待老夫试试看她有何扎手之处?”
    说罢,锵一声拔出了长剑,大踏步走近素衣少女五六步,一招“五凤朝阳”,立时幻起一片耀眼的剑光,向素衣少女的身上罩去。
    素衣少女跌坐在地,身形无法移动,见状娇叱一声,抖起手中长鞭,硬向对方的剑势迎去。
    来人这一招“五凤朝阳”威力奇大,素衣少女的长鞭虽然勉强将对方的攻势封住,但长鞭出手之际,已是娇喘连连。
    来人冷笑一声,撤到换招,同回咧,连攻三剑,一剑比一剑惊人。
    隐在巨石后面的青年,不由心中暗惊,看来人约有五十来岁光景,却是面白无须,穿的也是一身黑色衣服,虽然并未蒙面,但看起来却比蒙面人更透出几分阴森怪异之气,而青年吃惊的是,那人攻出的剑法,功力深厚,招式怪异,他虽然极其留心的观察,但却丝毫看不出对方所使用的是哪一家的路数。
    无须老人一直攻出数招,素衣少女虽然还可招架,但却是一招比一招吃力,瞬息之间窘态毕露,险些又为对方的长剑所伤。
    就在这时,青年人的耳边又听到一阵急速的脚步声,从刚才自己来时的方向奔来,眨眼间便从巨石旁边奔过,两个起落便到了搏斗场中。
    青年人从巨石后向外窥看,心中不禁连连冷笑,原来那人四十来岁,一身儒眼打扮,此刻气喘如牛,显然是竭力奔跑了好一段路程赶到此地来。
    他一跃落场中,立即上气不接下气地叫了一声,道:“奇……奇怪!”
    那无须老人正在抡剑攻击素衣少女,闻言倏地收剑,一看对方,脸上不禁略略一怔,但随即又脸色一寒,冷冷道:“原来是你,你奇怪些什么?”
    儒眼中年道:“我以为你们正在此地拦住姓沈的,没想到却是一个女子。”
    无须老人脸色一变,大声道:“姓沈的不是由你们侍候的么?”儒服中年手足失措,嗫嗫道:“我……我们盯不上他……”
    无须老人大吃一惊,情不自禁地游目四顾,像是搜索什么,然后声音一沉,冲着那儒服中年问道:“人呢?”
    儒服中年嗫嗫道:“早我们半个时辰上山来了。”
    无须老人嘿嘿一笑,手中长剑突然往前一送。
    这一招出其不意,两下相距又近,儒服中年竟来不及应变,便已被长剑贯胸而过,连哼也不曾哼一声,便已当场毙命。
    无须老人很快地拔出长剑,冲着四名蒙面黑衣大汉挥挥手,道:“上吧,咱们不必再留活口,尽快把这贱人结束掉,愈快愈好。”
    话声甫落,自己当先纵身跃向素衣少女,手中长剑抖出朵朵惊人的剑花,向素衣少女当头罩去。
    四名蒙面黑衣大汉,亦分站四个方位,抡剑自四面八方向素衣少女攻到。
    五人同时发动攻势,同时用上了杀人毒招,素衣少女刹那间便完全被笼罩在惊人的剑气之中,危在顷刻。
    躲在巨石后面的青年,心中一惊,随着这一惊,人已不自觉地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大喝一声道:“琳妹别怕,我来了。”
    这一声大喝,真似晴天霹雳,震人心魄,罩向素衣少女的惊人刻势,竟随着这一声暴竭而刹那之间大为减色。
    说时迟那时快,那青年身在空中,手中握着的只不过是一把长不及半尺的短剑,但只见他居高向下一划,立时寒光暴射,森森剑气竟分别自黑衣蒙面大汉等五人的头顶上电射而至,令人感到透骨之寒。
    五个人顾不得再攻击素衣少女,不约而同撒剑换招,纷纷回身举剑招架。
    但闻一阵惊人的金铁交鸣之声,寒风四起,那青年的身形不知何时已飘落到素衣少女的身旁,吃然而立,手中短剑仍然寒光跳跃不定。
    就在这时,素衣少女手中的银鞭竟然乘隙出击,只见一道银光电射而出,斗然间缠住了一名黑衣蒙面大汉的颈项,接着娇叱一声,那名蒙面大汉的身子立时应声被卷起丈高,然后像断线风筝般被抛出数丈以外,跌落在巨石之上,惨叫一声不再动弹。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剩下的三名黑衣蒙面大汉连连后退,倒是那无须老人相当沉着,冲着从天而降的青年沉着喝道:“你是什么人?”
    青年冷冷一笑道:“你心里明白得很,何必多问?”
    无须老人冷森森道:“我劝你不要和老夫转弯抹角打哑谜,还是直接回答老夫的问题好。”
    青年冷嗤一声,指指躺在地上的儒服中年的尸体道:“此人跟踪我好几百里路,你何不问问他?”
    无须老人面无表情,冷冷道:“此人刚才就和你一样,不知死活,好管闲事,所以才落得这般下场,我看你应该引以为戒,乖乖答复老夫的问题才是。”
    青年脸色一整,面露怒容,喝道:“你们的身份,就凭这四支火炬,我就已经了若指掌,你们今天一个也休想再逃得出去。”
    说罢左手猛地从背上拔出长剑,大踏步向无须老人行去。
    无须老人见状忽然脸色一缓,笑道:“少侠且慢,咱们素不相识,何苦要兵刃相见?”
    青年似是没想到对方的态度能在片刻之间转变得如此之快,是以不禁一怔。
    无须老人跟着又道:“老朽确实和少侠素不相识,少侠如果要兵刃相见,也应该赐告姓名才是。”
    青年冷冷一笑,道:“好吧,你听清楚了。本人乃七海屠龙沈木龄之于沈宇便是。”
    此语一出,无须老人忽然哈哈大笑,历久不绝。
    青年大为不悦,沉声喝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无须老人收起笑声,一脸正经道:“我笑咱们居然大水冲倒龙王庙,自家人不认得自家人。”
    青年冷冷道:“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本人从没有像你们这种阴险奸诈手辣心黑的朋友。”
    无须老人脸色一整,微露不悦道:“你真个是沈宇不是?”
    青年冷然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性,难道我还会冒充沈宇不成?”
    无须老人吁了口气,道:“这就是了,你既系沈宇,咱们就是一家人。”
    语气铿锵,如斩钉截铁,这倒使沈宇不禁一怔,忍不住道:“这就奇了,我沈宇倒想不出会和你们这种人扯上了什么关系?”
    无须老人道:“你不知道并不奇怪,但我且问你,你身后的那女子是谁?”
    沈宇不禁回过头去看看那素衣女,只见她此时正闭目盘坐,秀发散乱,惟伴不堪,显然她是在长时间负伤拼斗之后,刚才又出尽全力击毙了一名黑衣蒙面大汉,是以体力透支,再加上负伤累累,此时已陷入了半虚脱状态。
    一股莫名的痛疼,又涌上了沈宇心头,但此刻他却无暇兼顾,只回过头去面对无须老人道:“这是我的义妹艾琳,你问这个作甚?”
    无须老人道:“据老夫所知,她是艾克公之女艾琳,你心中虽然把她当作义妹看待,但她却一直把你当仇人看待,无时不欲取你的性命而后甘心。”
    沈宇勃然大怒道:“这是我们家内之事,不用你来过问。”
    无须老人正色道:“不错,这是你们家内之事,可惜这事现在已经关系着整个武林的前途,别人要想不过问也是不行。”
    沈宇冷笑道:“我们家内事与武林有何根于?这简直是笑话。”无须老人忽然轻轻一叹,心平气和道:“少侠且莫冲动,现今这泰山之上,已是充满了杀机,尤其是晌午时刻那一场决战,已是整个武林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少侠你在这一场决战中举足轻重.关系至大,我们就是奉命暗中保护你的安全而来的。”
    沈宇冷笑道:“这更是无稽之谈,我沈宇年轻学浅,想不出能对这场决战有何重要之处?”顿一顿,又冷冷道:“再者,若说到要保护我沈某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诛了你们这群人面兽心的畜牲,再把那幕后指使操纵你们的罪魁祸首找出来。”
    沈宇说得词厉色严,但无须老人却毫不动气,道:“指使我们前来的人就是神剑胡一翼老前辈,少侠你也要找他们出来撕杀么?”
    沈宇心中忍不住连连冷笑,但此刻却是灵机一动,决定暂时不必揭开对方的假面具。
    无须老人见沈宇不说话,于是轻轻一叹,又道:“厉斜的魔刀,这两个月来又精进了不少,单他一个人已使我们感到胜败难分,现今却加上一个兰心玉简陈若岚和他声气相通,此外据说还有一伙身外化身的传人,友敌不分,所以已使我们这边处于劣势,而且情况复杂纷乱,神剑胡一翼认为此时非得借重少侠你鼎力相助不可。”
    沈宇冷笑道:“神剑胡一翼都没有把握胜得过厉斜,我沈宇又何能为力?”
    无须老人正色道:“少快谦虚了,现今武林之中已是尽人皆知,少快你已受过爱恨双仙的亲传,爱恨双仙系一代武林奇人,他们武功中的柔情剑法,正是大屠门魔刀的致命克星,只要你肯出手为武林除害,厉斜必败无疑,只不过……”
    说到此处,忽然住口。
    沈宇心有打算,是以问道:“只不过什么?”无须老人扬剑指了指沈宇旁边的艾琳道:
    “此女子一日不除掉,我们的一线希望恐怕随时随地都会落空。”
    沈宇不禁低头望望脚边的艾琳,只见她虽然仍盘坐在地,但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一看便知她此时正在极力的支撑着自己,疲累再加上剑伤,倒亏她还能忍受得了。
    沈宇忍不住就要将她抱起,找个地方好替她行功疗伤,但一想小不忍则乱大谋,只好咬牙狠心,回过头来对无须老人冷冷道:“你的意思是说她随时随地都会取我的性命了?”
    无须老人点头道:“不错,所以胡老前辈一获知她在此地守候你的消息,就立即指派我们前来设法加以阻止,能把她劝服或软禁最好,不然的话也只好予以扑杀了。”
    沈宇冷嗤一声,道:“笑话,如果你们认为我的武功已经可以和厉斜相比,这艾琳又如何能取得我的性命?”
    无须老人轻叹一声,道:“天下事大多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少使作此刻虽是武功盖世,能挡得住千军万马,但神剑胡一翼却算准你选不过一个情字,你这个情,完全操纵在这个女子的手上,她武功虽远不如你,但只要她利用上这个情字,她就随时随地都可以要你的性命。”
    沈宇心中不禁一惊:这一点倒是说得不错,想当初艾琳对自己苦苦相迫,为了这事自己曾经逃亡天涯.当时艾琳的武功未必就能胜得过自己,但自己却始终未曾想到过,一旦艾琳在扑杀自己的时候,自己可以出手反抗这一点上。当初是如此,现在又何尝不一样?一念及此,他觉得这一伙神秘人物更不简单,他们显然事先已作了种种慎密的安排,考虑周到,不论发生任何变化,都能自圆其说,加以掩饰,而里每个人都有巧言辨色矫揉造作的本领。
    若非沈宇早来一步,曾亲眼看到他出手杀死了自己的同党,此刻难免就会受到对方的蒙骗了。
    无须老人见沈宇不说话,以为已经将他说动,轻咳一声,又道:“少侠如果深明大义,愿以天下武林为重,就应该摒弃儿女私情,忍一时之痛,这女子让我发落。”
    沈宇已经洞悉其奸,但心中却另有打算,是以脸色一缓,道:“原来胡老前辈早有此观察入微的打算,我差一点儿误会了。”
    无须老人微微一笑,道:“我也不能怪少侠,俗语说不打不相识,我们今天应了这句话儿。”
    说罢,忽向静立一旁的三名蒙面黑衣大汉呶呶嘴,打了一个暗号。
    三名蒙面大汉立即提剑一涌而上,迫向正在闭目跌坐的艾琳,闪电般各出绝招,袭取艾琳的性命。
    沈宇何等机警,只见他右手一抬,奇祸短剑立即发生了神威,一股锐不可挡的剑气,直迫三名黑衣蒙面大汉。
    三人同时一惊,身不由主的纷纷纵身后退。
    无须老人微感错愕道:“少侠这是作什么?”
    沈宇心中冷笑,表面上却不露声色道:“她此刻已无反抗的能力,要取她性命易如反掌.我们又何必急在一时?””
    无须老人脸色一整,道:“莫非少侠心中仍受儿女私情所困扰不成?”
    沈宇仰首朗朗一笑,道:“我沈宇是什么人?此刻身负武林重任,岂会再受儿女私情所误。”
    说罢故意将在手中的长到还入剑鞘,道:“此贱入交由我沈宇处理,我保证地无法再干扰今午的决战。”
    无须老人道:“话是这么说,但我们却有点放心不下。”
    沈宇挺胸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我沈宇向来说得到就做得到。”无须老人乘机向沈宇一拱手,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回去向神剑胡一翼老前辈复命了。”
    说罢也不等沈宇有所表示,立即向三名蒙面大汉一招手,很快地转身而去。
    沈宇猛地追上两步,叫道:“各位慢走。”
    无须老人不得不回转身未间道;“少侠还有什么吩咐?”
    沈宇抱拳道:“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无须老人抱拳还礼道:“不敢,老夫张朝桅便是。”
    沈宇在江湖中未曾听过这名字,但仍然抱拳道:“原来是张前辈,失敬失敬。”顿了顿,又道:“在下心中有一事想请教老前辈,还望老前辈不吝赐教。”
    无须老人微一沉吟,道:“只怕沈少侠的问题会难倒老夫。”
    沈宇道:“不,在下的问题很简单,只是想知道老前辈刚才所用的剑法是出自哪一个门派罢了。”
    无须老人微微一怔,但随即又哈哈大笑道:“我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这个。”脸色一整,正经地道:“不瞒少侠说,老夫用剑只是胡乱比划,难登大雅之堂,哪里能谈得上什么门派。”
    沈宇摇头道:“不然,我刚才因早来一步,曾暗中留意过前辈的剑招,招招奇橘凌厉,在下所学的也是剑术,对此自认略知一二,但刚才前辈所用,却是在下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是以才敢冒昧请教。”
    无须老人哈哈笑道:“少侠言过其实了,老夫的剑招老实说只是抄袭而来,若说有什么特别之处,也只是取自一般到招而略略有所改变而已。老夫多活了一把年纪,专门在力气上下功夫,所以看起来才有几分威力。”
    沈宇脸色一整道:“前辈若不见怪,在下倒想说一句重话。”
    无须老人笑道:“少侠有话只管直说无妨。”
    沈宇道:“前辈口口声声说我们是一家人,其实却处处把我沈宇当外人看待。”
    无须老人微微一怔,道:“少侠说此话可有什么根据没有?”
    沈宇忽然用手指了指那四支火炬道:“你可知道这些是什么、’无须老人笑笑道:“这当然是照明用的火炬了。”
    沈宇摇头道:“是火炬不错,但却并非用作照明之用。”
    无须老人脸色微变,但一闪即逝,笑道:“少侠真是好作惊人之语,火炬不作照明之用,还能作什么用?”
    沈宇脸色一整,道:“那用处大了。我义妹艾琳的武功,当今之世已罕有敌手,昨夜她和你那四位同伙之战,若不是你们事先安排了这四支火炬,现今倒地不起的恐怕应是你们而不是她。”
    此话一出,无须老人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惊惶,道:“少快简直是胡说八道。”
    沈宇摆摆手笑道:“你不用急,待我把话说明白了,你就会相信我们原是真正的一家人。”顿了顿又道:“半年前我曾遇到一位隐迹多年的高人,我们两人秉烛夜谈,引为知己,他就把这个迷离火阵传授给我…”
    无须老人没等沈宇把话说完,便急问道:“那高人是谁?”
    沈宇脸色一整,故作正经道:“很抱歉,那高人曾再三嘱托,他的姓名不可再在江湖上出现,不过阁下既然也会使用这迷离火阵,当然会猜得出他到底是谁了。”
    沈宇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的向前行了两步,略为靠近了无须老人,续道:“迷离火阵属于秘传,非同门中人,不可能会知道,你只要稍为想一想,便会知道我那位朋友是谁了。”
    无须老人果然沉思起来。
    沈宇就趁他稍一分神之际,立即一个箭步审身而上,快通闪电,左手一伸,一招“神龙探爪”,扣向对方腕脉。
    无须老人大吃一惊,危急中手腕一挫,长剑竟然挑起,恰好迎向沈宇。
    这一招应变神速,大出沈宇意料之外,当下顾不得再拿人,只好猛聚真气,将自己前冲之势硬生生刹住。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无须老人一声长笑。身形已倏然间向后退开丈余。
    沈宇不由暗怪自己错估了对方的武功,知道要活擒这无须老人已经无望,于是立即转变目标,纵身一跃,扑向剩下的三名蒙面大汉,手中奇祸短剑猛地一划,但见寒光点点,同时袭向三人。
    沈宇打算在出手之间先伤了这些人,不让他们再有逃走的机会,所以一出手就用上了爱恨双仙唐秀琴的奇毒招式,可笑三名黑衣蒙面大汉不知厉害,竟然冷笑一声,纷纷举剑招架。
    沈宇倏地沉喝一声,寒光一闪而没,三名大汉却同时连声惨叫,长剑纷纷坠地,仔细一看,原来三个人的手臂竟被沈字的奇祸短到齐肩削断。
    沈宇身形不停,飞快地掠到三人身前,挥手点向三人的穴道。
    这只不过是眨眼间的事,只见无须老人站在远处,忽然举手一扬,两颗鹅卵般大小的圆球倏地向外弹出,一个直取沈宇,一个则袭向闭目盘坐的艾琳。
    沈宇虽然正在攻击三名蒙面大汉,但始终未曾放松无须老人,此刻一见无须老人掷出之物,饶地艺高胆大也不禁心头狂跳。
    当下大喝一声,舍开三名蒙面大汉,回身全力扑向艾琳。他情急惊慌,出尽全力,只见他疾如闪电,一下子将艾琳抱起,向前冲出了数丈之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刚刚抱起艾琳纵身跃开的刹那间,只听到两声震耳欲聋的惊人巨响,艾琳刚才盘坐之处,竟然爆起了惊人的烈焰。
    而那三名大汉,早已全身着火,同时发出骇人的哀嚎,在地上滚了几滚,便已声息全无,只剩下一股焦肉的难闻气味。
    沈宇惊魂甫定,举目一看,那无须老人已不见了踪影。而他怀抱中的艾琳,却忽然微弱地挣扎了一下,娇声道:“快放我下来。”
    声音娇软无力,但却满含嗔责之意,沈宇心中一惊,低头看去,只见艾琳杏眼含嗔,不知何时已睁大了一双明澈的大眼睛,略带威严地盯住沈宇,道:“看我干什么?我叫你放我下来,你到底听到了没有?”
    沈宇慌不迭忙将艾琳轻轻放落地上,柔声道:“琳妹,你伤得如何?”
    艾本闭起双目,没有理会沈宇。
    沈宇轻轻一叹,道:“这是什么时候,你还要和我赌气?”
    艾琳依然紧闭双目,没有吭声。
    沈宇不禁顿足道:“刚才已经白白给那厮逃走,你再这个样子,我看我们家的血海深仇就永远没法报得了。”
    这句话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只见艾琳睁开双目,娇哼了一声,道:“谁跟你气了。”
    沈宇心中暗喜,道:“如果刚才不是你跟我斗气,我早已经将那家伙逮住了。”
    艾琳气呼呼道:“胡说,那家伙在掷出火球的时候已经逃走,除非你有缩地术,否则你休想追得上他。”
    沈宇笑了笑,然后忽地故作神秘道:“你可知道那家伙是谁?”艾琳没好气道:“当然知道,他叫张朝桅。”
    沈宇摇摇头道:“我问的是他是什么身份,他和你我两人又有什么关系?”
    艾琳一时没法回答。
    沈宇脸色一整,严肃道:“信不信由你,那人九成和我们的血海深仇有关,那个在他后面操纵他的人,我敢说就是当初在暗中设计诬害我父亲的刽子手。”
    这几句话像一股巨大的冲力在撞击艾琳的心胸,但她却极力按耐心中的激动,道:“你凭什么知道的?”
    沈宇轻轻一叹,道:“我且问你,刚才他和我说的那一大堆鬼话,你会相信么?”
    艾琳想了想,道:“信不信是另外一回事,但他所说的话并不是不可能发生。”
    沈宇笑了笑道:“是哪一部分可能发生?是位随时随地都会取我性命的话会可能发生?
    抑或是他们为了要保护我而决心先消灭你的话可能会发生?”
    艾琳毫不考虑道:“两者都可能会发生。”
    沈宇不禁证了征,但随即又苦笑了一下,道:“难道说,在我们都知道我们的仇人是谁之后,你还是解不了你心中对我的怨恨,你还是要取我的性命而后才能甘心么?”
    艾琳一时低下头,沉默不语。
    沈宇忽然语气铿锵道:“我敢说,我父亲是无辜的,我沈宇也是无辜的,凶手另有其人。”
    艾琳不禁抬起头来看看沈宇,道:“你不过只是听了厉斜所说的话,就此信以为真罢了。”
    沈宇暗道:“如此说来,她也听到了厉斜所播放的传言了。”当下轻轻一叹,道:“不错,我曾间接的听到过历斜的话,厉斜所说的话并非空穴来风,他自然有他的道理,但老实说我未完全就此把他的话信以为真,直到现在,我自己却得到了有力的证明。”
    说到这里,语音忽然一变,更加充满了感慨,道:“我沈宇多少年来为了蒙上不白之冤,一直过着逃亡奔走忍辱含垢的生涯,我甚且不敢在人前抬头挺胸,不敢在人后说一句大话,我自觉到我的渺小无能,但此刻我却敢大声的告诉你,只要你不迫我太甚,我自信很快就能将你我的家门深仇昭雪于世。”
    沈宇说到最后一句时,不知怎的,艾琳已是粉颈低垂,而且悄然落下了几滴清泪。
    她何尝不知道沈宇这些年来隐姓埋名,四出逃亡,受尽了无数的屈辱和痛苦,但又有谁知道她艾琳这些年来内心深处所煎熬着的痛楚?父母长兄惨死,剩下自己唯一可以寄托厮守的爱人,自己觉又不得不四处去追杀迫害,又有谁知道她多少日子来常为了这之中的矛盾痛苦而心力交瘁?沈宇固然是受尽了委屈,但难道这是她艾琳愿意要这样的么?想想这些年来自己的孤苦伶仃,满腔的矛盾和痛苦竟然无处可近,他沈宇还是一个堂堂男子,而她艾琳毕竟还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而已。
    一念及此,艾琳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时间两肩抽动,竟然掩面抽噎起来。
    沈宇大吃一惊,惶恐道:“琳妹,琳妹,你…你这是干什么?”艾琳猛地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道:“你口口声声说你冤枉,好吧,是我冤枉了你,现在你的武功已高过我,我又受伤在此,你大可以动手宰割,也好泄去你心中之根。”
    沈宇顿感手足失措,急道:“这是什么话,这是什么话?天知地知,我沈宇虽然饱受了冤屈,可是却从来没有恨过你。”
    沈宇不说还好,这一说艾琳更感到悲从中来,多少年来自己强咬牙关苦忍着的一肚子辛酸泪水,此刻就像堤防缺口般一下子泛滥开来,由抽噎而变成了嚎啕大哭。
    沈宇见曾见过女子如此伤心痛哭过?尤其是跟自己自幼至大两心相印的艾琳。是以一时间竟惊愕得呆若木鸡,征在当地,一任艾琳愈哭愈是伤心。
    就在这时,沈宇先前所隐身的那块巨石之后,忽然闪身走出一个人来。
    那是一位年轻少女,穿一身浅绿色的衣裳,背插长剑,配上一张美如桃花的脸蛋,更显得容光照人,超尘脱俗。
    那少女莲步姗姗,直向沈宇和艾琳两人停身之处走来。艾琳只管悲声痛哭,沈宇则像遭了雷殛,是以两人都没有惊觉。
    那绿衣少女步履姗姗,看似走得很慢,但实际上却是来势甚速,一下子便到沈宇和艾琳俩人的身边。
    她看看沈宇失魂落魄的神情,又看看艾琳只管掩面痛哭的模样,忽然噗呼一笑,道:
    “这望天门是什么地方?这是什么时候?你们这般魂不守舍,当心脑袋要搬家。”
    沈宇大吃一惊,手中奇祸短剑下意识地一抬,只见一道惊人的刀光,立即闪电般向绿衣少女直追过去。
    绿衣少女似是早有防备,但却万万没料到沈宇一抬手之间,剑势居然大出常轨,威力竟是自己前所未见。
    这一下绿衣少女心中大骇,眼看对方的剑势避无可避退无可退,不禁花容失色,呆然而立。
    沈宇倏地一声沉喝,硬生生地将使出去的剑势收回,因为就在这一刹那之间,他已看清楚了那绿衣少女的面目,当下慌不迭忙拱手一揖,歉然道:“原来是胡玉真姑娘。”
    绿衣少女惊魂甫定,却是气上心头,娇嗔道:“似你这般失魂落魄,冒冒失失,难怪艾琳妹妹会被你惹得哭了,要是我,早不被你气死才怪。”
    沈宇一时俊脸通红,讷讷说不出半句话来。
    绿衣少女娇哼一声,道:“过去我曾经糊里糊涂的同情你,但今天才晓得你这人毫没心肝。”
    这时艾琳见有人来,已经收起了哭声,胡玉真连忙弯下身子,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道:“琳妹妹,你也不用伤心,他们男人就是那个样子,凡事只会想到自己,从来不会替别人家想想。”
    沈宇始终不了解艾琳何以会哭得那样伤心?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对?此刻见艾琳已不再哭,便放大胆子柔声道:“琳妹妹,如果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希望你能坦白对我讲,也好让我知道如何改过。”
    艾琳此时正抽出了手巾在低头拭泪,闻言没有说话,胡玉其却霍地站了起来,两手叉腰,娇声道:“你简直是糊涂透顶,该打。”
    胡玉真气势迫人,沈宇情不自禁向后退了一步,但却心有不甘,挺挺胸道:“在下因何该打?”
    胡玉真娇哼一声,道:“我且问你,你这些年来过的是逃亡奔走忍辱含垢的生涯,你不敢在人前抬头挺胸,不敢在人后说一句大话,是也不是?”
    沈宇心中一惊,暗道:“原来她已经来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自己刚才所说的话都被她听去了。”于是只好点头承认道:“不错,在下这些年来过的日子确就是那样。”
    胡玉真冷笑道:“可是,你曾否体会琳妹妹过的又是怎样的一种日子。”
    沈宇心中一怔,暗道:“这倒该死,这么久来我何以竟从未想到过这件事?”
    胡玉真忽然轻轻一叹,幽幽道:“你只知道你自己过的日子沉重痛苦,只知道你自己受了委屈,但你却不去想想,琳妹妹过的日子比你更痛苦,她心中的委屈比你更沉重。而你却口口声声说不恨她,就好像她欠你好多好多,你不要她偿还,你是宽怀大量,以德报怨的仁人君子,相形之下,她就千不该万不该了。”
    几句话说得沈宇面红耳赤,手足失措,呐呐道:“这个…这个胡玉真又道:“老实告诉你,琳妹妹哭的倒不是这些年来内心的矛盾痛苦,而是哭她心中的痛苦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亏你还能开口闭口的说你蒙了不白之冤,但她又能说些什么?她又能对谁说去?”
    这一说明有如大梦初醒,沈宇心中像遭了绳绞,转身噗一声跪落艾琳的面前,便咽道:
    “琳妹妹,这些年来可真也苦了你了。我…我真的从来没有想到过……”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一想到这些年来艾琳的处境和立场比自己更尴尬难堪,她内心的矛盾痛苦比自己负荷更为沉重,沈宇不禁黯然落下几满英雄泪来.自己的遭遇,以一个堂堂男子汉,仍觉得难以承受,更何况她是一个弱女子。
    胡玉真一见,这可好,艾琳才不哭,却又轮到了沈宇流泪,当下心中大为不忍,连忙道:“好了,好了,放着正事不办,却尽学这些儿女情态于什么?此刻秦山之中到处布满了耳目,当心被人家暗中看到了笑掉大牙。”
    沈宇站起身来,冲着胡玉真深深一揖,道:“谢谢胡姑娘的指点。”
    胡玉真并不理他,却弯下身去看艾琳,道:“琳妹妹,你的伤势到底怎样?”
    一言提醒梦中人,沈宇不禁暗骂自己一声该死,连忙跟着急急问道:“琳妹妹,你的伤势如何了?”
    艾琳早已擦干了脸上泪痕,此时仁感心中已舒畅得多,她到底不同于一般女子,是以也不忸怩作态,闻言徐徐道:“我只是受了些许外伤,再加上竟夜劳累吧了,只要稍坐片刻,便不碍事。”
    说罢闭起双目,盘膝行功起来。
    胡天真微微一笑,看看沈宇,道:“听你们刚才两人的谈话,你好像已经找到你们俩人的杀父仇人了?”
    沈宇知道胡玉真一向很替自己担心这件事,尤其是刚才一番话,便替自己解开了和艾琳俩人之间多年来的芥蒂,她和自己之间可以算得上是一位毫无男女私情的红颜知己,是以沈宇毫不隐瞒地说道:“真正仇人虽然仍未找到,但我已经有了可靠的线索可寻。”
    胡玉其道:“能不能说出来听听,让我也来替你参详参详,当然,如果你认为时机还未成熟,需要保密的话,我也只好委屈一下我的好奇心了。”
    沈宇淡然一笑,道:“胡姑娘此话见外了,在下承蒙姑娘的关怀,没有不可坦白奉告的话。”
    说着,忽然指指场边的四支火炬,道:“姑娘可见过这些东西么?”
    胡玉真循着沈宇的手指望去,只见四支火炬分四个方位点燃,虽然已是白天,但仍可看到摇晃不定的火炬,于是回过头来笑道:“这只是四支火炬,哪有未见过之理?”
    沈宇道:“不错,那只是四支普通火炬,但你可知道这些火炬插在那里有什么作用?”
    胡玉其奇道:“你这样一问,我想这些火炬除了可以照明之外,一定还有别的奥妙在内了?”
    沈宇点头道:“不错,这些火炬插在那里,如果在黑夜,由于光线交错投射,便会使人产生错觉,往往会认错了方位。”
    胡玉其大奇道:“有这等事片沈宇道:“如非这样,试想以琳妹妹的武功,又岂会落败于对方。”
    说到这里,艾琳忽然睁开眼睛,道:“原来这样,难怪昨天晚上我长鞭出招的时候,好几次明明不让对方有招架闪避的机会,但到最后竟是招招落空,反让对方占尽了先机。”
    沈宇轻轻一叹,道:“琳妹妹你能和他们周旋这么久,可见你的武功又有惊人的进步了。”
    艾琳娇哼一声,冷冷道:“你少捧我。”
    说罢又闭起双目。
    沈宇回过头来对胡玉真道:“这并不是我有意捧她,事实上我也曾领教过这种迷离火阵的厉害,试想双方动武相搏,错看了敌人的位置和攻势,其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胡玉真忍不住叹道:“要是换上我,恐怕走不过三五招便保不住性命了。”顿了顿,又遭:“可是,这迷离火阵到底又和你们家的仇人有什么关系呢?”
    沈宇道:“现在对方先是用出了迷离火阵,最后又掷出了霹雳毒火,这一下我就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了。”
    胡玉真忍不住问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沈宇沉吟了一下,道:“并非是我不愿告诉你,事实上正如刚才胡姑娘你所说的,这泰山之上,现今暗地里正是耳目遍布,现在说出来,恐怕为时尚早。”
    胡玉真大失所望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意思勉强你说了,只是听说厉斜也知道这些人的来龙去脉,可不知道是真是假?”
    沈宇脸色一整,道:“不错,他比我先知道。其实认真说起来,此次我们能发现仇家踪迹,还直靠了他的帮助。”
    胡玉真不明白个中的微妙关键,闻言不觉大感奇怪,道:“有这种事么?”
    沈宇正色道:“在下从来不曾打诳骗人过。”
    胡玉真歉然道:“我并不是说你会骗我,只是在我的心目中,我一直以为厉斜和你俩人是冤家对头,没想到他竟然会帮你。”
    沈宇道:“我也觉得奇怪。”
    胡玉真想了想道:“我想厉斜一定有他的目的在里面。”
    沈宇道:“你想他会有什么目的呢?”
    胡玉真低头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道:“对了,他一定想透了正午时刻那一场恶斗,他的力量太过孤单,他想把你拉过去作为他的帮手。”
    说到这里,忽然满脸疑问,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沈宇,放低声音问道:“中午那一场决斗,你会帮他的什么?”
    这个问题对沈宇来说,那简直是太难以回答了。毫无疑问的,沈宇这次能发现仇家的踪迹,可以说完全归功于厉斜的安排,而发现仇家替自己的父亲雪冤,对沈宇而言,这一生之中,没有再比它更为重要的事,他甚至不惜牺牲性俞,也要还他父亲的清白,所以,厉斜这一番安排,无形中等于对沈宇有再造之思,于情于理,沈宇没有不帮厉斜之理。
    但厉斜今午那一战,却是公然与天下武林为敌,而且在大家的心目中,都已公认这一战是正和邪的决战,而厉斜却是属于邪的那一边。
    胡玉真见沈宇皱眉不语,表情不禁显得更为紧张,急急又追问道:“你到底帮不帮他?”
    沈宇长长地吁了口气,道:“那得看清形而定。”
    胡玉真脸色一正,道:“你看什么情形而定呢?”
    沈宇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厉斜肯收起嗜杀的性情,我或许会设法放他一条生路。”
    话声甫落,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阴森长笑,有人冷冷道:“笑话,我厉斜几时要人放过生路、’随着话声,只见一条黑色人影倏然间飘到沈宇和胡玉真等三人的面前站定,身法奇异,迅如闪电。
    沈宇心中大骇,情不自禁地横跨一步,身形护住了正在盘地而坐的艾琳。
    抬头望去,只见来人一身黑袍,背插长刀,头戴一顶宽边这阳笠,压得低低地,将大半边脸孔挡住,一双凶焰闪闪的眼睛,就在这阳笠下瞬也不瞬地盯着沈宇。
    沈宇很快地使自己恢复平静,淡淡道:“阁下是什么人?”
    那人一阵嘿嘿冷笑,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了么?”
    沈宇脸上掠过一丝惶色,道:“在下向来不会假惺惺,我确实不知道你是何许人,你还是通报姓名吧!”
    黑衣人又是一声阴阴冷笑,道:“沈兄大概此时的身价已是大不相同,所以把老朋友也给忘了,本人姓厉名斜便是。”
    此语一出,沈宇这才想起对方在现身之前所说的那句话,只因刚才对方现身时那种身法太过奇异迅速,使他心中大感惊骇,所以一时倒把对方曾自称为厉斜的话给冲淡了。此时闻言不禁又重新向黑衣人打量一遍。
    沈宇对厉斜的印象很深刻,但自厉斜遭九黎派的人暗算以后,很久已不曾会过面,此时但感觉眼前这黑衣人在服饰。形状等和以前的厉斜竟通然不同,但却和江湖中所描述的一模一样。
    黑衣人见沈宇不住的上下打量自己,不禁仰首一晒,道:“如何?多时未见,是对我这老朋友有什么看不顾眼的地方么?”
    沈宇脸色一整,道:“你不是厉斜?”
    黑衣人似乎微感错愕,但随即却又冷冷一笑,道:“我既不是厉斜,你看我又应该是谁?”
    沈宇平静道:“你的声音不像厉斜的声音,你也没有厉斜那种气质。”
    黑衣人不禁哈哈一笑,道:“世间万物本来就是变化无常,连沧海都可以变成桑田,我厉斜又岂能会永远一点儿不变?就拿你老兄来说吧,你还不是变了许多。”
    沈宇忍不住道:“我什么地方变了?”
    黑衣人道:“变得太多了,比方说,你现在的身份地位就变得和以前大不相同,以前你等于是一只丧家之犬,性命贱如草芥,现在却是自命不凡,以能左右整个武林安危自居,并且还胆敢口出狂言,说得好像我厉斜的生路完全由你沈宇来决定施舍与否。”
    沈宇冷笑一声,道:“这倒并非是我沈字自命不凡,如果那厉斜到时候果真执迷不悟,不管我有没有本事左右武林的安危,我也要竭尽所能的和他周旋到底。”
    黑衣人冷哼一声,喝道:“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敢和我周旋了?”
    说罢倏地向后退了一步,肃然而立,一双凶光闪闪的眼睛,在遮阳笠下紧紧盯着沈宇。
    沈宇立即感到一股迫人的寒气向自己身上涌到,心中一惊,立即暗运内力,护住全身,口中却淡淡道:“阁下不必紧张,我们这一仗是打不成的。”
    黑衣人冷笑道:“刚才还口出狂言,难道现在你又胆怯了不成?”沈宇道:“笑话,本人虽曾经过丧家之犬的生涯,但却从未想过胆怯二字。”
    黑衣人冷嗤道:“那么你又为何不敢和我动手?”
    沈宇道:“阁下会错意了,绝非是我沈宇不敢和你动手,我只是觉得,如果你真是厉斜的话,我们现在就动手似乎还为期尚早,如果你不是厉斜,我们又为什么要动手呢?”
    黑衣人忽然仰首哈哈一笑,然后又很快地脸色一沉,冷冷道:“多日不见,想不到你还变得舌底莲花,成了巧辩之徒了。告诉你,天下事绝不会是随你心想怎样就怎样的,若照我的看法,不管我是历斜也好,不是厉斜也好,眼前我们两人之间,总得有一个人要身首异处。”
    说罢右手微微一举,但闻哈一声响,手上已多了一把寒光耀眼的长刀。
    胡玉真一直冷眼旁观,此刻不禁心头大骇,因为黑衣人这个拔刀的动作,手法奇异快捷,自己连看都未曾看清楚,对方竟然已长刀出鞘,单是这一个动作,胡玉真便知道自己绝非对方的敌手。
    黑衣人长刀一经出鞘,立时追出一股惊人的寒气,沈宇屹然而立,但长衫竟然无风自动,向后飘舞起来。
    胡玉真情不自禁地被迫向劳移开了一步。
    沈宇神色平静,但一双目光却凝视着对方面部的表情,一边高声道:“胡姑娘,劳驾你将琳妹妹移开……”
    话声未了,黑衣人已倏地一声清啸,手中长刀斗然发难,一道惊人的寒光闪电般向外去出,竟同时袭向沈宇、胡玉真和艾琳三人。
    胡玉真正想弯身抱起艾琳向后撤退,忽然感到一股锐利的寒风自身侧袭到,心中一惊,已无暇再兼顾艾琳,危急中猛地倒吸一口真气,用移位掠影的身法,一下子向旁移出了丈远。
    等她身形移开,却又大感懊悔,心想我这样一走,艾琳岂不是立即遭殃?心中正在懊恨,耳边却听到一声铿锵之响,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历久不绝,震人心肺。
    胡玉真心中又是一惊,等她身形站稳,急急回头望去,却见黑衣人已经向后退开了丈远,一身黑袍飘动起伏,像是喘气不已。
    沈宇则在原地未动,但手中已是空空如也,那把原来握在右手中的奇祸短剑,此时已掉落面前。
    沈宇的右手犹在斜斜向旁横举作刻横削之势,僵如木石,一动不动。
    再看艾琳,则已倒卧在地,一动不动。
    胡玉真心中一惊,猛地纵身跃向艾琳,一手将她抄起,然后又猛地跃回原来的地方。
    等她将艾琳放落地上,定神一看,不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原来艾琳此时已睁大了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侧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宇和黑衣人。
    胡玉真如释重负道:“琳妹妹你没事?”
    艾琳轻轻地嘘了声,示意胡玉真不可高声,然后移动身子坐起来,用手指了指沈宇和黑衣人,轻声道:“你看看他们。”
    胡玉真抬头望去,只见沈宇和黑衣人宛如泥塑一样,一动不动,刚才的姿态竟然持续至今,未有丝毫变动。黑衣人和沈宇两人此时相距大约一支左右,沈宇两手空空,但右手仍然斜向努举,作出举剑横削之态,黑衣人则肃然直立,黑袍飘动,手提长刀,刀锋指向地面。
    若不是胡玉真刚才曾亲眼目睹过他们两人的动作和对话,此刻真不敢相信僵直的两人会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
    奇怪的是沈宇的短剑已经脱手落地,手无寸铁,而黑衣人则长刀在握.但却没有乘机抢攻。
    胡玉真忍不住站起身来,轻声道:“琳妹妹你自己留神点儿,让我去助他一臂之力。”
    艾琳很快地伸手扯住了胡玉其的衣服,道:“这万万使不得。”胡玉其奇道:“为什么?沈宇剑已脱手,情况危急,此时不赶快帮忙,等对方一旦发动攻势,再帮忙就来不及了。”
    艾琳轻轻一叹,道:“此刻要帮忙已经来不及了,你不看沈宇身上还有长剑宝刀,他没有趁这机会出鞘,必定有他的原因。”
    话声未了,只见黑衣人的身形已微微向前移动,朝着沈宇走过来。
    他的动作缓慢,每走一步,看似极端沉重阻滞,一副异常吃力的样子。
    沈宇的身体仍然是纹风未动,但问旁斜举的右手,却随着黑衣人的向前移动而慢慢收回,黑衣人吃力的向前走了四步,沈宇的右手也正好由旁举变成了前伸。
    黑衣人突然停一了下来,那双一直连瞬也不瞬的眼睛,此时却是连连翻动,像是在思索考虑什么重大的事情,然后忽地射出一股骇人的凶芒,继续缓慢地向沈宇迫近。
    说也奇怪,他和沈宇两人之间,有一样无形的东西连在一起,他不动的时候,沈宇也不动,他一动,沈宇也跟着动,那原来已经收回变成前伸的右手,此刻随着黑衣人前走的动作,继续向左带动,同时,右脚也跟着慢慢地抬起。
    等黑衣人好不容易再走一步的时候,沈宇抬脚向前跨了一步,足尖落处,正好是距那奇祸短剑两寸之地,同时,身形也微微向前倾斜,正好是一副准备弯身抬剑的姿态。
    黑衣人又突然间停了下来,沈宇也跟着不动。
    黑衣人一双骇人的目光死盯着沈宇,而沈宇的目光则凝视着地上的那把奇祸短剑。
    两人之间此刻的距离不过只剩下四步左右,艾琳和胡玉真竟然不自觉的张开了嘴巴,瞪大眼睛,停止了呼吸。
    她二人都是当今罕见的一流年轻高手,此时已看出了黑衣人和沈宇俩人之间的惊险之处。
    如果黑衣人在这四步之间.能抢在沈宇拾剑之前出招,则沈宇必死无疑,相反,如果沈宇在黑衣人迫近之时,在出招之前拾起短剑,则以他目前所处的位置和角度而言,短剑由下而上,正好指向对方迎来的要害,黑衣人也就断无幸存之理了。
    这之中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完全要衡量自己的速度,再估量对方的速度,还要比较彼此之间的距离、位置和角度,分毫不能有所差错,难怪黑衣人和沈宇两人的动作是如此的缓慢沉重,原来举手投足之间,实在已包括了互相试探。衡量、估计和判断在内。
    两人相距只有四步距离,黑衣人不再向前,沈宇也不再弯身,互相僵持,良久良久,俩人突然间同时一声暴喝,一改那缓慢沉重的动作,快通闪电,但见刀光剑影,一闪而逝。
    那黑衣人来时缓慢,退时却快,只见黑影飘动,眨眼间又回到原来的地方,而且和先前一样,全身黑袍震动不已。
    沈宇又回复了一副举剑横削的样子,所不同的是,这时的手中已稳稳握住了那把精光闪闪的奇祸短剑。
    黑衣人不禁仰天一声长笑,道:“好剑法。难怪你会口出狂言,以能左右整个武林安危自任了。”
    沈宇冷冷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人收起了笑声,冷然遭:“你这话问得太多余了。”
    说罢但见身形一晃,竟然再次向沈宇扑到。
    这一次和刚才那缓慢沉滞的动作宛如天训之别,丈余间的距离,一晃身便到了沈宇的面前,同时,一道惊人的银光也跟着向沈宇头上罩下。
    沈宇早有准备,身形闪电般向旁横开数尺,短剑一招“吴刚伐桂”,横向对方的腰间削去。
    这一招泼辣霸道,竟是恨仙唐秀琴的独门路数,再加上奇祸短剑本身的凌厉锋芒,顿使来势凶凶的黑衣人大吃一惊,急忙收招后退,肃然而立,目光炯炯地盯着沈宇,不言不动。
    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一阵步回声,巨石后面,出现了一顶黑色的轿子,由四名全身黑色劲装的彪形大汉抬着走出来,一直走到黑衣人身后停下。
    黑衣人似是浑然不觉,双目仍然死盯着沈宇。
    忽然,这黑幔低垂的轿子内传出了一阵似人似兽的低吟声。
    那声音动人心弦,只见黑衣人遮阳笠下那一双凶光闪闪的眼睛,竟随着那声音慢慢变得通红,像是要冒出火焰来一样。
    沈宇心中一动,大喝一声道:“原来是身外化身的孽种。”
    这一声大喝,宛如春雷初动,那黑衣人双目中惊人的火焰忽然大减。
    沈宇又冷冷一笑,沉声道:“那黑轿之内坐的是什么人?”
    黑衣人长啸一声,身形忽然电射而至,手中长刀迫出一股惊人刀气,刹那间向沈宇汹涌攻到。
    沈宇勃然大怒,不再闪避,扬起手中短剑硬向对方的刀势迎去。刀势相触,激出一阵惊人的交鸣之声,沈宇和黑衣人两人同时被对方向后震开。
    沈宇心中一惊,心想那矫内操纵之人,内力已达惊人之境,难怪神剑胡一翼会伤在他手中,这孽种若不除掉,今后武林恐将后患无穷。
    心念转动,不等黑衣人站稳,立即飘身而上,手中短剑如灵蛇吐信,直取对方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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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毒如蝎杀媳又杀子
    黑衣人长啸一声,双目通红,竟然不避不闪,等沈宇的剑尖刺到咽喉,才突然手腕一翻,长刀闪电般向沈宇的下盘削去。
    沈宇万没料到对方竟会不顾生死,使出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自己固然可以在一举手之间贯穿对方的咽喉,但自己的双脚也很可能会被对方削断。
    就在这微感错愕之间,沈宇的下盘已被黑衣人的刀气攻到,迫不得已只好收招自保,纵身而起,闪开对方的刀势。
    这一来黑衣人立即取得了主动,刀势一变,没等沈宇身形着地,长刀跟着由下而上,一招长虹贯日,惊人的刀气尾追沈宇而上。
    沈宇人在空中,力道用老,避免可避,危急中只好挥剑招架。沈宇自知身子悬空,力道难以发挥,如此迎接对方的刀势,必定会吃亏无疑。果然,刀剑相触,沈宇只感腕臂一麻,短剑险险脱手飞出,身形也因此而再度向上弹起。
    黑衣人似是不让沈宇有喘息还手的机会,长啸一声,长刀急剧飞舞,竟然在沈宇的身体下面划出一片惊人刀海,周围方丈之内,但见刀光滚动,刀气森然,只要沈宇上升势尽之后,必定会跌落这一片刀海之内无疑。
    一旁的胡玉真和艾琳两人赌状不禁大惊,但要想出手相助,在距离上已显然来不及,沈宇会在她们赶近黑衣人之前坠落地面。何况黑衣人那一片惊人的刀海,气势正在有增无减,也不容她们有近身的机会。
    沈宇身子开始下坠,目睹那惊人的刀光向自己迎来,不禁心中大骇,而此时已无计可施,猛一咬牙,手中奇祸短剑猛地脱手向下掷出。
    借这一掷之力,沈宇身形下坠之势略为一缓,而脱手而出的奇祸短剑,却化作一道耀眼的匹练,闪电般射入刀光剑海之中。
    一阵金铁交呜之声,那惊人的刀光忽然消失。黑衣人一声怪叫,倏地飘身后退。
    这只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胡玉真和艾琳两人定神看去,只见黑衣人手中的长刀竟然已折断去三分之一,而他头上所戴的遮阳笠,也已被敛锋一分为二,掉落地上,此时正露出了满头长长的秀发。
    胡玉真和艾琳两人不禁同时惊叹了一声,脱口叫道:“这人是个女子!”
    沈宇很快地飘身落地,目睹黑衣人的样子,不禁为之一呆。
    黑衣人一声狂叫,双目圆睁,披散着长发,正如厉鬼般向沈宇扑来。
    沈宇出道以来,大阵小仗,各种风险,可说见过不少骇人听闻的事,但却从未见过一个如此恐怖凄厉的活人,当下不禁毛骨耸然,眼看对方向自己扑来,竟然不敢招架还击,急急闪身向旁跃开。
    黑衣人一扑不着,口中忽然发出一阵桀桀怪笑,身子像风车打了一个转,再次舞刀向沈宇扑到。
    沈宇游身急走,眨眼之间,黑衣人手握断刀连扑带砍,迫得沈宇团团乱转,险象环生,好几次险被黑衣人的断刀所伤。
    胡玉真在一旁看得心中大为发急,忍不住大声急叫道:“沈宇,你还不赶快拔剑招架。”
    一言提醒梦中人,沈宇记起了自己身上还有长剑宝刀,立即反手一提,背上长剑锵然出鞘,然后顺势就是一招天蚕网。
    这一招是柔情剑法中的绝招,招式出手,但见剑光明显似网,刹那间向黑衣人封去。
    黑衣人来势既急且疯,但柔情剑法却发挥了妙用。一股斩不断理还乱的剑势,很快将黑衣人缠住,使对方没法再越雷池半步。
    这一来黑衣人更像一头负伤的困兽,更加显得又急又疯,手中长刀虽然断去了三分之一,但招式剑势,却反而倏然间增加了数倍的威力。
    沈宇心中大大吃惊,没想到对方竟有如此深厚凶猛的功力,不由,得更坚定了要消减这身外化身的决心,但此时奇祸短剑已经脱手失落,手中的长剑,一时竟无法施展出爱恨双仙中唐秀琴那锐不可挡的恨情杖祛。
    而徐文楷的柔情划法,其独步天下的地方,却是在缠和守两诀之上发挥了至高无上之学,对敌之时,对方的攻势愈是凶猛毒辣,到时候愈会像春蚕一样,被那千丝万缕般的剑茧愈缠愈紧。
    黑衣人一阵拼命的快打猛攻,顷刻间牵动了柔情到茧,只见剑光如丝似网,缕缕不绝,很快地将黑衣人全身罩住。
    但沈宇一旦用上了柔情剑法,却也没有攻击取敌的奇招出现。
    黑衣人似是急于要取沈宇的性命,刀法一格比一招奇诡毒辣,于是一刀一剑,一刚一柔,愈打愈快,眨眼之间两人的身形均隐没在刀光剑影之中。
    胡玉真和艾琳两人一时都看得目瞪口呆,尽管她们俩人都见多识广,但竟看不出黑衣人和沈宇的刀法和剑法的来路。
    那黑衣人的刀法奇橘毒辣,两女都曾见识过厉斜的七杀魔刀,颇觉甚为相似,但沈宇的剑法,却是她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胡玉真心思比较细密,忽然想起了沈宇刚才脱手掷出的那把短剑,那是一把罕有的宝物,不能遗失,此时看到那把短剑就在沈宇和黑衣人的剑圈旁边的地上,剑锋已直入泥土,只剩下剑柄突出地上,盘算如何避开黑衣人和沈宇的剑气而抬回那把短剑。
    但就在她心念转动之际,只见对面那抬轿的四名黑衣大汉当中,已有一人纵身一跃,扑向那把短剑。
    胡玉真心中一惊,无暇细思,立即弹身而起,以奇快无比的身法迎上前去,人在空中,眼看那黑衣壮汉比她抢先一步到达那短剑之处,不由心中大急,娇叱一声,以隔山打牛的手法,悬空劈出一掌。
    这一掌威力惊人,及时出手,那黑衣壮汉虽然来势凶猛,但感到一股劲风迎面而来,不得不及时刹住了前扑之势。
    胡玉真也在劈出一掌之后,去势受阻,身形飘落在地。
    两人面对面站立相距四五步远,那把奇祸短剑正巧就在两人之间。
    黑衣壮汉面无表情,盯着胡玉真冷冷道:“我们素不相识,姑娘为何动手打人?”
    胡玉真谈谈道:“你要偷人家的东西,我当然要打你。”
    黑衣壮汉伸手指了指地上的短剑,道:“这东西可是姑娘的么?”胡玉真没好气道:
    “不是姑娘的,可也不是你的。”
    那黑衣壮汉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这东西不是姑娘的,也不是我的,那是谁的呢?”
    这简直是明知故问,但胡玉真为了在言词之间理直气壮,只好伸手一指正被封光刀影所掩没的沈宇道:“是他的。”
    黑衣壮汉道:“他是谁?”
    胡玉真气往上冲,娇斥一声道:“他是谁,用不着你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过问。”
    黑衣壮汉毫无件意,道:“既然是他的,为何他又丢在此地不来拾去?”
    胡玉真勃然大怒,但突然间却又心中一动,想到对方可能正是想借这种无理取闹,似通非通的问题来惹自己气浮动怒,以达到他的某种企图。
    当下心存警惕,强自按下心头怒火,冷冷道:“你又不是瞎子,你不看他正在跟人动手么?”
    话声甫落,一眼瞥见另一名黑衣壮汉亦已离开了黑轿旁边,正大踏步向他们这边走过来。
    胡玉真冷冷一笑,道:“原来你找废话跟我磨菇,只是在等你的狐群狗党来帮忙。”
    黑衣壮汉面无表情,摇摇头道:“他只是来帮你的忙。”
    胡玉真来不及说话,另一名大汉已很快地走近,接口道:“一点儿不错,我是帮姑娘的忙的。”说着指了指那一团刀光剑影,道:“你刚才说他正在跟人动手,但你可知道他正在跟谁动手么?”
    胡玉真暗道:“不管是在跟谁动手,你们也休想吓唬得倒我。”脸上却淡淡道:“那是你们的狐群狗党,有什么了不起。”
    刚来的黑衣壮汉淡淡道:“你已经知道和他动手的是我们的朋友,他就是我们的敌人,既是敌人,我们取他的东西又有何不可?”
    另一个黑衣壮汉跟着道:“除非姑娘也打算跟我们为敌,但眼下的情势,姑娘若打算跟我们为敌,那就是大大不智之举。”
    胡玉真忍无可忍,呸了一声,道:“姑娘懒得跟你们胡诌歪缠,任你们说烂了舌根,要想夺取这把短剑,就先要问问你们自己手底下过得了过不了姑娘这一关。”
    其中一名大汉面无表情,淡淡道:“如此说来,姑娘是存心要跟我们为敌了?”
    胡玉其傲然道:“是又怎样?”
    另一名黑衣壮汉道:“我们已经把话说在前头,姑娘若再执迷不悟,到时候可就不能再怪我们了。”
    这名黑衣壮汉正说着说着,另—名黑衣壮汉却借机会倏然间发难。
    只见他双肩微动,整个身体刹那间便向胡玉真没头没脑的全力扑去。
    胡玉真早有防备,但亦禁不住心中大惊,有生以来,她从未见过如此打法,一时倒感到莫测高深,不敢出手攻击,只好将身形横移,向旁躲开两步。
    哪知黑衣壮汉嘴里发出一阵奇奇怪怪的声音,前冲的身子忽然像通上磁铁一样,硬生生地转了个弯,继续又向胡玉真撞到。
    胡玉真不由暗咬银牙,猛拍一掌向对方击去。
    但闻一声蓬然巨响,这一掌结结实实的击落黑衣壮汉的身上,只见他魁梧的身子向后踉跄了两步,然后屹然而立,毫无异样,胡玉真不禁心头大骇,自己虽非擅长掌法,但以她的内力,那一掌拍出何止千钧,而对方除了踉跄两步之外,竟然未见受伤。
    而就在这当中,另一名黑衣壮汉早已一个箭步而上,拔起了地上的奇祸短剑,然后纵身几个起落,回到了那顶黑轿子旁边。
    胡玉真心中一惊,而这时那名中掌的黑衣壮汉,已横跨一步,大刺刺地挡住了她的去路,面无表情地道:“姑娘请回吧!”
    胡玉真懊恼万分,兜了半天,想不到竟是中了别人声东击西之计,奇祸宝剑终于落入别人的手上,这一来倒有点儿恼羞成怒,猛地拔出背上的宝剑,娇叱一声,长剑出招,用上了八成功力.向对方中宫刺过去。
    黑衣壮汉虽然表情麻木,但对胡玉真的剑势却似具戒心,只见他连忙吸气而退,避开了胡玉真的锋芒。
    胡玉真岂肯就此罢手?长剑一抖,正想使出绝招取对方的性命,但就在这时,耳边忽然听到了一阵惊人的啸声划空而来。
    这一声清啸,震人心脉,胡玉真不禁为之一怔,循声望去,只见一条白色人影,巨鸟似的凌空而来,眨眼间没人沈宇和黑衣人那一片刀光剑影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一阵惊人的金钱交鸣之声,漫天的刀光剑影刹那间便消失殆尽,场中一下便现出三个人来。
    三个人鼎足而立,刚好站成了三角形,其中一个是沈宇,一个是拔头散发的黑衣人,另一个则是一身华服的贵公子。
    那人风度翩翩,但神情却是十分凝重,一双明朗星目正瞬也不瞬地盯着披头散发的黑衣人。
    黑衣人在他充满威严的目光迫视下,情不自禁地连连退后两步,一到打算撤身逃走而又没有走的样子。
    华服公子忽然长叹一声道:“孽障。”然后转过脸来冲着沈宇一挥手,冷冷道:“老弟你走吧,这里没有你的事。”
    沈宇一怔,暗想这人年纪轻轻,但武功却高得出奇,就凭刚才他能化解自己和黑衣人刀剑互缠的那一手,当今武林中恐怕已难再找出几个人来,但如此年轻的高手,自己怎么未曾相识。
    华服公子见沈宇纹风不动,亦未说话,不禁面露温色,大感不耐道:“叫你赶快走开你为何还赖在此地?”
    语气极为不客气,沈宇颇感难堪,忍不住道:“阁下凭什么要我走开?”
    华服公子冷冷一笑,扬了扬手中的长剑,道:“就凭我手上这把剑。”
    沈宇毕竟年轻气盛,冷笑一声,不甘示弱道:“阁下手中有剑,难道小弟手中就没有剑了么?”
    华服公子勃然变色,但似乎想了想,却强自压制,冷冷道:“此时此地,本人心情不好,我劝你说话还是当心点儿的好。”
    沈宇冷嗤一声道:“这叫做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阁下此刻说话时是否也想当心一点儿。”
    华服公子一时为之语塞,但却是混身发抖,似是气极。
    此时,忽然又响起一阵轻碎的步履声,只见巨石后面走出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来。
    那女人体态丰腴,三十岁不到的年纪,一副风骚十足的样子。
    她人未到,声先到,嗲声嗲气的叫道:“辰哥哥,我道你为什么撇下了我们走得那么快,原先他们就在这里。”
    这女人的声音叫得非常亲热,胡玉真听过耳朵里不禁连连冷笑。就在这时,衣杉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一名肥头大耳的和尚,当先跃落场中。
    那和尚身形刚刚着地,一双凌厉的目光立即盯着那顶黑色轿子,跟着声如洪钟他念了声佛号,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咱们苦苦追了一个多月,想不到终于在此地撞着了,这岂不是我佛慈悲,有意要超渡孽障耶?”
    随着和尚之后,又跌落了两个人来,其中一个三十来岁,身材高大,英气勃勃,另一个则是庄稼打扮,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
    那身材高大的青年一眼瞥见沈宇,立即远远地单膝跪地,朗声叫道:“弟子林峰,叩见师傅。”
    沈宇淡淡一笑,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华服公子睹状冷冷一笑,道:“原来你竟有这么一个好徒弟,难怪你胆敢不把我看在眼内了。”
    沈宇脸色一沉,道:“人自尊而后人尊之,人自侮而后人侮之,阁下是否也把我沈宇放在眼内呢?”
    华服公子勃然大怒道:“你如何能跟本人相提并论?”
    沈宇反唇相讥道:“沈某看不出阁下有什么值得夜郎自大的地方?”
    华服公子忽然变得出奇的平静,慢慢地向后退了一步,道:“既然这样,本人就先解决了你再说,你仔细看括了。”
    右腕微微一抬,长剑立时迫出一股惊人的剑气,分向沈宇身前的被机、巨闻和会阴之处大穴源源而到。
    一出手就同时威胁着沈宇上、中、下三处要害,沈宇不禁脱口叫道:“修罗剑法,原来阁下就是修罗密手谢辰。”
    谢辰冷笑一声,脚走中宫,长到换地前伸,一边冷冷道:“你倒还算是个识货的人,可惜现在已经为时太晚了。”
    沈宇目睹对方的剑势,竟像江河倾泻,密不可挡,不禁暗叫道;“修罗密手果然名不虚传,听说此人向来狂傲自负,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当下不敢大意,深知对方的剑法密中有疏,疏中带密,如果举剑硬接,必会予对方可乘之机,于是游身横闪,避开了对方主锋。
    哪知身形才动,却感到脑后风生,一股骇人的阴森寒气,竟像排山倒海般汹涌而至。
    原来那披头散发的黑衣人,一见修罗密手出剑,立即算准了沈宇闪避的位置,悄无声息的及时挥刀出击。
    沈宇做梦也没料到会有此一着,两名一流高手竟会同时出招,而且还是一明一暗。此刻情势,沈宇腹背受敌,苦回手解救身后之危,必会被谢辰修罗剑法的剑锋扫过,若举剑架开谢辰的创势,则又难进黑衣人断刀之击。
    这突如其来的惊人变化,不但身在其中的沈宇心头大骇,连在一旁遥观的林峰和艾琳两人,亦不禁大为震惊,一颗心几乎要脱腔飞出,此时两人纵有援助之心,但亦已经措手不及。
    谢辰修地一声大喝:“好个不知死活的孽障。”
    封式忽然一变,剑锋从沈宇的身旁擦过,一道耀眼的剑光竟舍沈宇而取黑衣人。
    沈宇如释重负,身形旋转,回手胡乱打出一把夜战八方,迎向身后黑衣人的刀势。
    黑衣人发出一声骇人听闻的厉啸,双目血红,断刀招式一变,竟然不顾谢辰和沈宇两人的双剑攻势,不退反进,断刀自下盘横削两人的双脚。
    谢辰和沈宇两人同时大吃一惊,双双流喝一声,纵身向上拔起。半空中谢辰飞脚踢向黑衣人的面门,右手的长剑却突然出招攻向沈宇。
    沈宇吃过一次亏,心存警惕,是以纵身躲开黑衣人刀势之时;已防到了谢辰会有此一着,当下冷笑一声,长剑一抖,拨开了谢辰的剑锋。
    两剑相触,沈宇下半身借力弹起,变成头下脚上,左手一招“神龙现爪”,向黑衣人后须抓去。
    三人互相攻击,眨眼间便杀成一团,难分难解,这变化倒使在场所有的人大出意料之外。尤其是三人之中,都是众所睹目的一流高手,即使仅有二人对打,已属难得一见,现今竟是三人互相厮杀,各不留情,这倒是别开生面,见所未见的事,在场众人,一时莫不屏息静气,全神贯注在这一场破灭荒的搏斗中。
    黑衣人的刀法凶猛绝伦,势如疯虎,而且在出招攻击之间,全不顾自己的安危,是三人之中最难缠的人,沈宇和谢辰两人莫不深受她的威胁。
    但黑衣人的攻势,却大部份集中在沈宇的身上,对于谢辰,虽然也不轻易的放过,但在运刀出招之间,却奇怪地不似攻向沈手时那样凶猛毒辣。
    这一来倒便宜了谢辰。谢辰家学的一套修罗剑法,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在防守方面密如罗网,但在出招攻击之时,却是奇橘难测,是以一时间占尽了上风。
    沈宇由于一开始便失去了先机,完全处在被动挨打的状态,再加上黑衣人的厚彼薄此,是以情况最为危急好几次都在间不容发中忽然奇招倏出,才化险为夷。
    沈宇的奇招,乃得自和爱恨双仙那一场彻夜激战的经验,原因是黑衣人凌厉的刀法颇有几分像唐秀琴那恨情杖法的气势,而谢辰修罗剑的密不透风,亦不无几成柔情剑法的气候。
    此一领悟,沈宇不禁为之精神一振,盖以爱恨双仙的武功火候,自己尚且能激战彻夜,眼前两人和双仙相比,不知差去几远,那又算得了什么?胆气一壮,手中长剑的威力立即大为增加,跟着招式变化,一招“还君明珠”,长剑欲进还收,竟使出了柔情剑法借力打力的绝招,刹那间将黑衣人攻来的厉凌刀势,巧妙地转称到修罗密手谢辰的身上;这一来优劣之势顿时改观,修罗密手谢辰反而处于被动的地位,所幸谢家修罗剑法的长处正在防守严密,一时仍可自保有余。
    黑衣人愈战愈凶猛,沈宇则是愈战愈定,到最后已是一副以逸待劳,以静制动的状态,可惜的是他手中此时只有一把长剑,不似和爱恨汉仙拼斗时右手握有长剑,左手握有奇祸,是以此刻未能发挥当时那种左右合击的奇术。
    三人连环攻击扑杀的场面,在场造人莫不感到惊心动魄,胡玉真却趁大家都在聚精会神观战之时,已悄无声息地走近那护轿的四名黑衣大汉。
    原来她对那两名黑衣大汉用计夺去那把奇祸短剑的事,始终心有不甘,女儿家毕竟是心眼儿狭小,吃不了亏,碰上她的好胜心又特别强,所以一直暗地里在作夺回奇祸的打算。
    此刻她已不露声息地移到了距离黑轿子只有一丈左右,默默计算自己纵身一跃的速度,然后如何一举将那黑衣大汉扑杀,夺回宝剑。
    哪知她还未采取行动,却另有人抢先比她先出手。
    只见那肥头大耳的和尚,朗朗地念了声:“阿弥陀佛。让贫僧来超渡你这孽障吧!”
    随着话声,人已举起了沉重的杖锤,纵身扑向那顶黑轿子。
    胡玉真吃了一惊,不由得暗暗骂道:“这秃驴,打草惊蛇,坏了姑娘的事。”
    果然,那四名黑衣大汉当中,有三名已刹那间一字排开,挡住了和尚的去路,一下子便跟和尚交上了手,剩下一名黑衣大汉,正是得刀的那人,只见他很快地回身掀开轿子的黑慢,将奇揭短剑递了进去。
    胡玉真不禁心头发很,忍不住顿足高声骂道:“了尘和尚,你真该打落十八层地狱。”
    那和尚正在跟人动手,闻言脸上一怔,挥杖迫退了三名黑衣大汉,然后纵身向后跃开,望着胡玉真将信将疑的问道:“姑娘刚才骂的可是贫僧我么?”
    胡玉真没好气道:“这里又没有第二个和尚,姑娘不是骂你骂谁?”
    “和尚又有什么值得该骂的?”
    胡玉真道:“和尚不该骂,但你这个和尚和该骂。”
    和尚脸色一松,如释重负道:“原来女施主体只是骂贫僧一人。”胡玉真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道:“可不是,姑娘我就是骂你了尘一人。”
    了尘大师是何等身份的人?但此时却是毫不动怒道:“贫僧好久未被人骂了,姑娘你且说说看,看是否骂得对骂得不对?”
    胡玉真一想到那把宝刀夺回来的希望已经非常渺茫,心头不禁又要冒火,娇声道:“我且问你,放着这么难得一见的搏斗你不好好的观摩一番,却要无端捣乱,是何道理?”
    了尘大师摇摇头道:“姑娘错矣。应该好好观摩学习的是你,至于贫僧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早把什么都看透了。”
    这话倒使胡玉真一时无言可对,可不是?想当年这和尚独歼漠北三怪的时候,不也很紧张刺激么?但若这样就给对方驳倒,胡玉真也不会甘心,于是冷冷道:“话是不错,但你却坏了姑娘的大事。”
    了尘和尚脸色一怔,道:“贫僧坏了姑娘什么大事?”
    胡玉真道:“告诉你,沈宇一把罕世宝剑给那班人抢去了,我正要出手夺回,却被你打草惊蛇。现在可糟了,那把宝剑已落入他们主人的手中,后果如何,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了。”
    了尘大师惊道:“有这种事么?姑娘你为何不早跟我说明?”
    胡玉真道:“宝剑只能出其不意的夺回,那有时间跟你说得明白。”
    了尘大师道:“这也是。”转脸望了望那四名黑衣壮汉,然后回过头来续道:“这些孽障的主脑就在那轿子里面,俗语说擒贼擒王,待贫僧尽早把他们超渡了便是。”
    说罢,举起手中沉重的杖锤,呼一声向对面的四名黑衣大汉横扫过去。
    这一招重逾千钧,但见黑影晃动,那四名大汉避开了威猛的杖势,四面散开,刹那间将了尘大师围在核心,布成了联手合击的阵势。
    四名黑衣大汉各执一把大刀,了尘大师沉重的杖锤凌厉无比,但黑衣壮汉四人在攻守进步之间,却配合得天衣无缝,一时刀杖相碰,不时传出了惊人的金钱交鸣之声,震耳欲聋。
    敢情是沈宇等人和了尘大师等人这两场厮杀之声,已经惊动了很远,此时继林峰等人之后,又断断续续闯来了好几个人。
    胡玉真眼看那四名黑衣大汉都已经跟和尚动上了手黑轿已无人守护,以为良机不可错失,立即运剑护身,飞跃而起,扑向那顶黑色轿子。
    林峰一直冷眼旁观,此时忍不住大声叫道:“姑娘不可造次。”胡玉真已经扑近了那顶轿子,闻言身形不禁一缓,而就在这时,黑轿之内倏地透过垂幔射出了一道惊人的银芒,快逾闪电。
    胡玉真原是运到护身,此时却听到钻一声响,手中长剑竟然一折为二,一股刺骨寒气跟着透身而过。
    胡玉真忍不住惨叫一声,娇娜的身形像断线风筝般向下跌落。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条娇小的人影风驰电掣,不知从何而来,突然间凌空将胡玉真接住,避开黑轿,然后向旁飘落地上。
    林峰暗叫一声:“糟了。”定神看去,只见凌空将胡玉真接住的竟是风华绝世,美若天仙的陈若岚。
    陈若岚此时已轻轻地将胡玉真放落地上,她那张一向贞洁无比的秀脸上,此刻已如雨打梨花般泪水滂论,既急且痛地哭叫道:“玉真姊姊,玉其姊姊!”
    这几声哀叫,竟使两场正在进行中的生死搏斗刹那间停止下来,一时鸦雀无声。
    修罗密手谢辰忽然失去了一向所有的自负和矜持,很快地撇开了沈宇和黑衣人,急步奔向了陈若岚和胡玉真。
    走近一看,只见胡玉真躺在地上,双目紧闭,面白如纸,胸前的罗衣透出了一大块惊人的鲜血。
    谢辰忍不住颤声道:“玉真…”卜一声跪下地去,将胡玉真抱在怀中,连声叫道:“玉真,玉真……”
    胡玉真焕然睁开了失神的的眼睛,虚弱地哼了一声,道:“你……
    去找那……那个勾魂使者尹……尹栅吧,还管……管我作什么?”
    谢辰忽然涨红了脸,道:“玉真,我敢对天起誓,这些年来,我的心中就只有你一人。”
    以谢辰的为人和个性而言,能说出这种话来,确实不易。
    胡玉真惨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凄惨的笑容,张口想说什么,但突然间全身一阵抽痉,声音哑然而失。
    谢辰大吃一惊,伸手一探,胡玉真觉已是脉息全无。
    他轻轻地将胡玉真放下,然后碎地站起来,面色铁青,一语不发地死盯着那顶黑轿子。
    所有的人都像被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所窒息,目光全集中在谢辰一个人的脸上。
    突然,谢辰纵身而起,竟和刚才胡玉真一样,运剑护身,直扑那顶黑轿子。
    谢辰剑上的造诣,自非胡玉真可比,只见一层耀眼的剑光将他全身罩住,然后匹练似的倏地射入黑轿之内。
    跟着黑轿之内响起一阵惊人的击剑之声,轿顶上很快地弹出一个人影来。
    那被弹出来的人影半空中似是挣扎了两下,然后很快地掉落地上,一动不动。
    在场诸人,莫不是当今一流高手,目光何等凌厉,早已看出轿内被弹出来的人就是修罗密手谢辰,而且看上去显然是已经中剑毙命。
    大家心中都不禁为之一震,就在这时,那顶神秘的轿子忽然走出一位容华富贵的中年妇人来。
    陈若岚眼看胡玉真和谢辰两人先后丧生,而这两人和她都有深如瀚海的渊源和恩情,一时只感到摧肝裂胆,痛不欲生,此时一眼瞥见轿内走出来的中年妇人,不禁惊叫一声,颤声道:“原来是你,怎……怎会是你?”
    中年妇人表情麻木,对陈若岚的叫声似是充耳不闻,手提着那把奇祸短剑,径自行到修罗密手谢辰的尸体旁边,低头凝视着谢辰。
    谢辰早已气绝而死,但胸前的鲜血仍在泊泊外流,显然的,在他纵身扑进轿内之时,对方剑招太过毒猛,而且正中了他胸前要害之处。
    中年妇人凝视着修罗密手谢辰的尸体,突然间发出一声催肝裂胆似的厉啸,候地转过身来,一双通红如火的风目,凛然扫观众人一遍,然后突然纵身扑向了了尘大师,手中短剑幻起一道惊人的寒光,直射向了尘大师的胸前要害。
    了尘大师大吃一惊,喝道:“好恶毒的妇人。”举起手中的大杖锤,猛然迎向对方的剑光。
    了尘大师似是恨极了眼前这妇人,是以一出手便用足了十成功力,沉重的杖锤夹着惊人的风雷之声,准备一举将对方砸成肉酱。
    哪知杖锤出手,竟无着力之处,而对方的剑气忽然穿过了自己威猛的杖势,直向自己胸前要害之处迫到。
    厂尘大师心中大骇,此时才算完全明白胡玉真何以不顾危险要夺回奇祸短剑,又何以会痛骂自己一顿。
    危急中了尘大师忙猛提口真气,身形闪电般向后暴退,险险躲过对方要命的剑锋。
    中年妇人又是一声厉啸,如痴如狂的又举剑猛扑了尘大师。
    这次了尘大师已心存警惕,看准了对方的剑势才举杖迎击。
    剑杖相触,发出波一声响,奇祸短剑竟如削腐草,一下子将了全大师的杖锤从中削断,凌厉的剑势略为缓了一援,继续向了全大师的头顶劈下。
    了尘大师心中大骇,暴喝一声,身形硬生生地向旁横闪一步,只感到左边肩胛一凉,一条手臂已被中年妇人的短剑削下。
    在场众人,莫不大惊失色,了尘大师手中的杖锤乃纯钢打造,粗如臂大,那把奇祸短剑长不及尺,竟能削之如败草,而以了尘大师的身份和武功何等崇高,交手不过两招,竟被对方削去了一条手臂。
    了尘大师毕竟是罕世高手,临危不乱,左肩感到一阵剧痛之后,立即运气封血,同时施展出少林赶蝉步法,一下子向旁泻出丈远。
    中年妇人凶性一发不可收拾,厉啸一声,舍开了尘大师,扑向旁观众人。
    沈宇大吃一惊,正想赶上去出手相助,但临近的那名长发黑衣人却突然发难,断刀碎然攻向沈宇。
    就在这时那四名护轿的黑衣壮汉,亦已采取了行动,四面散开,各自找寻扑杀的对象。
    小小的一块山顶平地,顷刻间杀声四起,那中年妇人手中的奇祸短剑,如雷电奔驰,眨眼间惨叫连连,血肉横飞。
    沈宇心中既急且怒,手中长剑奇招迭出,说出来奇怪,那黑衣人的武功似已大减,交手不久,立即被沈宇的剑招迫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此时,散开的四名黑衣壮汉,其中一名居然扑向席地而坐的艾琳,艾琳已目睹全场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心中不由恨极了这伙人,不等对方走近,手中的软鞭早已飞卷而出。
    叭的一声响,飞出的长鞭结结实实地打落黑衣壮汉的身上,黑衣壮汉被打得粮踉跄跄,但却是连哼也不曾哼一声,举刀继续向艾琳迫来。
    敢情是艾琳的体力未复,击出的鞭法虽然奇奥,但却没有多大力道,而且那黑衣大汉本身看似早已麻木不仁,是以中了一鞭,竟像没事一般,只不过迫向艾琳的速度不得不由快变慢罢了。
    艾琳见一鞭竟没有将对方击倒,第二鞭跟着出手,这一次是攻向对方下盘,只见长征像灵蛇般一下子将黑衣壮汉的足踝缠住,用力一扯,黑衣壮汉猛一跤掉落地上。
    可是黑衣壮汉才跌落地,却又一跃而起,继续向艾琳迫近。
    林峰正和另一名黑衣壮汉交上了手,他的武功自从得过厉斜的指点之后,已大有进展,虽然一时之间仍无法将对方击毙,但却是占尽了上风,他一边眼黑衣壮汉动手,一边仍有暇留意四周的情形,此刻目睹艾琳情况危急,立即运刀将对方迫开,然后纵身跃向艾琳身前,挡住了黑衣壮汉迫向艾琳的去路。
    林峰经常听师傅沈宇谈到艾琳的种种,此刻一看她手中的银鞭,便知道她就是师傅的意中人无疑,但艾琳却未见过林峰,更不知道他是何许人,她生性高傲,此时见一个大男人冒冒然的跑过来帮自己的忙,不禁大怒,娇声叱问道:“你是什么人、’林峰被问得一怔,但一时却无暇回答,眼看黑衣壮汉已拍剑劈来,立即挥刀招架,一边慌忙答道:“我是师傅的徒弟。”
    艾琳不禁扑味一笑,想起此人来时曾向沈宇跪拜,心想:“我今天怎么这样糊涂?”但转念又想到这人说话比自己更加糊涂,当下再次叱道:“谁是你的师傅、’林峰刚才只顾回答艾琳的问话,却被黑衣壮汉抢了先机,有点儿手忙脚乱,但闻言仍恭恭敬敬答道:“南京镖局总镖头沈宇便是我家师傅。”
    艾琳哦了一声,道:“原来他就是你的师傅,看在他的面上,我姑且饶了你这一遭。”
    说着话,一眼瞥见林峰危机百出,立即叭的一声打出一鞭,向黑衣壮汉的足踝缠去。
    黑衣壮汉似是知道有林峰在场,已万万不可再被对方的长鞭缠倒,急忙纵身向后退开。
    林峰立即把握机会出招,抢了先手。
    且说沈宇和黑衣人动手拼斗,一直在担心艾琳的安全,高手过招,最忌分心,幸好黑衣人的锐气似乎已大不如前,他始终能占住优势,此时一看艾琳那边已有林峰相护,不禁精神一振,心无旁贷,招戒严变,长剑幻起朵朵惊人的剑光,直向黑衣人胸前汹涌而至。
    这一招剑式如虹,以正常情势判断,黑衣人只有左右横门来避开中宫的受攻,哪知黑衣人竟大棒常理,厉啸一声,不进反进,断刀迎头向沈宇劈下。
    这是玉石俱焚的打法,若是刚才那种情形,沈宇必定被迫先行自救,但此时黑衣人的刀法已大大失去了刚才那种凌厉无比的气势,沈手不禁冷笑一声,长剑白光暴射,不等黑衣人的断刀劈到,已抢先一步贯穿对方的胸部。
    黑衣人惨叫一声,身子摇了两摇,颓然倒落地上,当场死于非命。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黑衣人的惨叫之后,近处跟着连声惨叫,令人毛发耸然。
    沈宇心中一惊,循声望去,原来那中年妇人似乎凶性又陡然间加炽,短剑飞舞,竟然把一伙旁观之人悉数杀尽,只剩下一个庄稼汉装束的中年男子,正在游身疾走,中年妇人持剑穷追不舍。
    那庄稼汉身法奇异,中年妇人虽然苦苦追杀,但他始终能保持在她的剑气之外,未被对方所伤。
    除了艾琳和林峰之外,此刻仍有三名幸存者,那就是了尘大师。
    陈若岚和那名妖艳的女郎——勾魂使者尹珊。
    了尘大师左臂已被削断,身受重伤,此时已退得远远的,席地而坐,正在运功止伤。那妖艳女郎原先则和林峰那样,被护轿的两名黑在壮汉所围攻,自林峰撇开对手前往护救艾琳以后,那对手便就近攻向尹珊,变成了以一敌三的局面。
    陈若岚则满怀怨切的守着谢辰和胡玉真两人的尸体。
    勾魂使者尹珊原本和两名黑衣壮汉对打已感到有点儿吃力,此刻再加上一名对手,更加是险象百出,处境危始万分,但正因为这样,倒也免了一劫,那中年妇人没有找上她,只顾穷追那名庄稼汉。
    那庄嫁汉的身法奇异,带着中年妇人绕圈疾走,眨眼间风驰电掣般走了好几圈。
    沈宇心中一动,暗忖道:“此人的轻功造诣特高,他大可以脱身逃走,或将这女煞星引开,但现今何以竟留恋不舍,存心要带这煞星在此地穷兜圈子……”
    念头未了,突然传出一声惊人的厉啸,原来那中年妇人已被逗得凶性难禁,猛然间舍开庄稼汉子,转身扑向沈宇。
    沈宇不敢大意,眼看对方凌厉的剑气向自己迎面涌来,立即施展出柔情剑法,一招“天蚕作茧”,长剑化作万缕剑丝,向中年妇人撤散过去。
    这一招柔情剑法中的绝招,沈宇已是数度使用,熟能生巧,心中甚有把握可以将对方缠住,哪知剑茧才出,对方的奇祸短剑突然变成一道惊人的雷光,常常数声,那千丝万缕似的剑茧,竟然被削得满天缤纷,沈宇但觉手上一轻,长剑早已断去了半截。
    说时迟那时快,奇祸短剑迫出的惊人雷光,乍隐倏现,继续向沈宇胸前电射而至。
    沈宇心中大骏,没想到奇祸短剑落在这妇人手中竟能产生如此惊人的威力,暴喝一声,尽一所能,撤身暴退。
    饶他沈宇撤身得快,但胸前仍感一惊,已被雷光触及,仅只轻轻一触,胸前长衫已被奇祸短剑对开划破,且隐约可看到胸前一道长约寸许的血红剑痕。
    沈宇惊魂未定,那中年妇人身形一闪,又像鬼魅般窜近沈宇,奇祸短剑再次暴射出一道惊人的雷光,向沈宇胸前涌到。
    沈宇手中仍持有半截剑断,但已不敢再举剑招架,而胸前的剑伤,一时又使他无法将真气提聚以纵身后退,正在生死俄顷,千钧一发之间,突然感到腰间一紧,一股力量使他身不由自主向后飞跌出去。
    身形落地,却刚好是在艾琳的身前。
    原来艾琳目睹沈宇情况危急,忍不住长鞭出手,缠住沈宇的腰间,斗然间将他拖走。
    艾琳急急问道:“你伤得怎么样?”
    沈宇有满腔的感激和欣慰,却是无暇细说,身形落地,便急急留意中年妇人的动静,但他定神一看,却又大感错愕。
    原来场中在片刻之间,已起了极大的变化,那看似已陷疯狂颠峰的中年妇人,此刻已忽然间安静下来,而在她面前,不知何时已站立着三个神情严肃的人。
    那三人一字排开,当中一人手提长剑,白发飘飘,是一名上了年纪的道士,道主左边是一名手提细棒,脸色枯黄,身才瘦小的老乞丐,右边则是一名貌不惊人,一身商贾打扮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商贾虽然貌不惊人,但手中所握的兵器却异乎寻常,那是一把罕见的软剑,剑身忽伸忽缩,寒光闪闪,跳跃不定。
    那三人正是这次重九之约,和厉斜打算在泰山口观峰上作生死之斗的主要人物.神剑胡一翼、病丐和无名氏等。
    神剑胡一翼目注中年妇人,神情显出从未有过的凝重,过了片刻,才重重地吁了口气,道:“一别经年,想不到谢夫人竟落得这般地步,可惜,可惜!”
    中年妇人双目火红,骤然瞪视着面前之人,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病丐手中的细棒子一指地上谢辰的尸体,厉声质问道:“这人也是你动的手脚么?”
    中年妇人身子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通红的双目忽然泪水盈眶,但却仍是一句话也不说。
    远在一边盘坐止伤的了尘大师,忍不住高声念了一声佛号,道:“谢辰正是被她所杀,这妇人心肠恶毒,本性已失,不可再留在人间。”
    病丐转脸遥向了尘道:“老和尚你如何了?”
    了尘大师叹道:“老朽一时粗心,误尽苍生,不但害死了胡姑娘和修罗密手,自己也丢掉了一条臂膀……这是老朽罪有应得,不算什么,只是这妇人手中的短剑,乃世间奇毒的古物,各位可要特别小心。”
    病丐回过脸来冲着中年妇人厉声道:“虎毒不食子,你竟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肯放过,难道你真的已丧心病狂,连禽兽都不如了么?”
    中年妇人忽然一阵咯咯大笑,忽然脸色一沉,双目凶光暴射,冷森森道:“既然知道我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肯放过,你们还敢赶来送死。”
    话声甫落,奇祸短剑倏地出手,一道惊人的雷光,直向当中的神剑胡一翼闪击过去。
    神剑胡一翼不愧为一代剑法大家,一看剑光,便知厉害,当下不去攫挡剑芒,连忙飘身后退。
    他们三人原就研习好了一套用以对付魔刀厉斜的联手合击之法,神剑胡一翼一旦后退,乃是诱敌深入,左右两边的病丐和无名氏,立即同时出手,一下子便变成了左右夹击对方的情势。
    谢夫人左右受攻,那道攻出的剑光忽然化线成面,变成一层惊人的光幕,但闻一阵锵锵铮铮响,病丐和无名氏两人连声暴喝,同时飘身向旁跃开。
    病丐定神一看,自己手中原是细细长长的棒子,此刻已被削去了半截。
    无名氏手中的软剑虽然仍安好无恙,但却是惊出一身冷汗,若不及时将剑身的力道收回,以对方剑气相触之时刹那间变成了一把柔软的兵器,此时恐怕亦被对方削断。
    病丐和无名氏一旦被迫撤开,神剑胡一翼便变成了孤军受敌,而且事出仓淬,大停事前的安排,此时眼见对方的创光继续向自己闪击而来,一时倒感不知所措。
    亏他毕竟是一代剑法大家,临危不乱,在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的情形下,只好聚毕生功力于剑身之上,一招“潜龙出浑”,银光暴射,直向对方的剑势迎去。
    两剑相触,进出一道惊人的火花,神剑胡一翼和谢夫人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胡一翼的长剑并未被奇祸所削断,那是因为他运用了本身真力贯于剑身之故,但正因为这样,此时已感到血气翻涌,呼吸急速,满脸通红。
    这只不过是眨眼间的事,谢夫人一声清啸,又闪电般抖剑向胡一翼刺到。
    病丐和沈宇等人莫不大吃一惊,因为高手一看便知,胡一翼刚才就等于是用自己的真力去和对方的宝剑相拼,虽然挡了一招,但已经没有再战之能,此时即使是文弱书生,都可举手将他去倒。
    病丐和沈宇等心中又惊又急,但在距离上和能力上此时均已无法出手相救。
    突然半空中绽开一声大喝:“停手!”
    这一声如早雷似的大喝,虽仅是声音,但任何人都感觉出它蕴藏有不可抗拒的千钧之力,不但谢夫人突然收封住手,连林峰、尹奶和那黑衣人也同时停了手。
    全场一时雅雀无声,但过了片刻,却未见有任何动静,不知道这春雷也似的一声大喝,到底是从何而来?谢夫人似被这一声大喝喝得冷静下来,但脸上却忽然间换上了一层阴骛的冷笑,脸型歪曲,尤比刚才那种癫狂的神情更令人不寒而栗。
    她身体一动不动,但那双充满着恶毒的眼睛却是骨溜溜地转着,显然是要找出那发声暴喝的人来。
    其实,又岂止她在找寻?在场那么多人,莫不在找寻,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听得出那声音到底从何而来,包括沈宇等那些高手在内。
    四下静得惊人,就像暴风雨来前一样的静得有点儿迫人。
    一阵轻微的山风扫过,跟着飘来了一个男人庄严的声音道:“沈宇,你腰间那口刀是从何处得来的?”
    沈宇一怔,留神倾听,却听不出那声音从何而来,而对方既然能看得到自己腰间的宝刀,可见他就隐藏在这附近不远,但自己意辨不出发音的方向。
    那声音忽又飘过来,似是大为不悦,冷冷道:“沈宇,我问你的话,你可曾听到?”
    沈宇道:“听到了。”
    那声音飘过来道:“既然听到了何以不回答?”
    沈宇道:“阁下是什么人?”一边发话,一边暗中留神倾听,以辨出对方隐藏发话的所在。
    在场众人,也和沈宇一样,莫不全神贯注,打算找出发话者藏身的方向。
    哪知等了片刻,却是毫无回音,四下又岑寂得更加迫人。
    在大家的感觉上好像过了很久,那声音才又忽然间传过来道:“沈宇,你那口刀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
    沈宇道:“阁下还未告诉我你是谁。”
    那声音勃然怒道:“是我先问你的;可不是?”
    沈宇一想也对,只好道:“是从一个叫黄金冢的地方找到的。”
    那声音道:“好福气。”过了片刻,又追:“能不能借我一用?”
    沈宇道:“我不知道你是谁,如何能随便借刀你用?”
    一阵沉默,然后那声音似是大感不耐道:“沈宇,沈宇,你今日如何竟变得如此愚蠢?”
    沈宇心中叫道:“不出我所料,果然是他。”正想开口说话,那声音又道:“我只是暂时向你借来一用,事后保证归还于你就是了。”
    话声甫落,谢夫人突然发出一声桀桀怪笑,一顿足,身形如脱弦之箭,一下子射入了那块巨岩石之后。
    沈宇暗叫一声道:“糟糕!”
    说时迟那时快,谢夫人身形射入巨石后面之后,立即冒起一道寒芒,跟着弹起了两条人影,一前一后,眨眼间来到了场中站定。
    大家定神一看,那跟在后面的正是脸型更见歪曲的谢夫人,前面站的则一身黑袍,头戴遮阳笠的真正七杀刀传人厉斜。
    厉斜背对谢夫人站着,两人一前一后,相距不到三、四步远、而厉斜手中那把长刀,此时已经只剩下了半截。但说也奇怪,两人飘落场中站定,厉斜虽然背对着谢夫人,而且手上的兵器又已毁去了一半,但谢夫人一时却也不敢贸然出手进攻,只用一双恶毒无比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厉斜的背项,生像厉斜的背上有什么东西非要她看个清楚不成一样。
    神剑胡一翼忽然轻轻一叹,身子摇了摇,然后颓然跌坐在地上。
    但并没有人注意到他,此刻大家的目光和精神都已全部集中到了.谢夫人和厉斜两人的身上。
    厉斜慢吞吞的回转身来,面对谢夫人,然后举起断刀,在空中像书写草字一样慢条斯理地胡划一通。
    谢夫人则纹风不动,也不看厉斜断刀在划些什么,目光只盯着厉斜的眼神,等厉斜划到一半,奇祸短剑忽然射出一道寒光,指向厉斜的断刀。
    厉斜似是不敢让兵器被寒光触及,倏地收刀后退。
    这一退,像牵动了什么似地,两人的身形刹间由慢而快,交错飞闪,寒光霍霍,四周旁观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几步,不敢靠近两人战圈所及。
    厉斜长刀已断了半截,而剩下的半截断刀又不敢跟对方的短剑相触,所以一交手便显出了落败的迹象,此刻更是危机重重,但见奇祸短剑的剑光像匹练似的环绕着他盘旋飞舞,随时都有使他血流五步的可能。
    而战圈外的人,神剑胡一翼似已透支了本身真力,正在盘膝而坐,对两人的搏斗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
    病丐兵器虽折,但心中却七上八下,暗想眼前这两人都是一代魔星,他下意识地希望厉斜能转危为安,但想想正午时分还要和他有一场恶斗,此时绝不能出手助他,可是若不助他,眼看他马上就要死在谢夫人的上,而谢夫人一旦获胜,这个丧心病狂的妇人岂不更难应付?这两个问题就在他心中翻来复去,一时难作决定。
    了尘大师身受重创,加上兵器已折,就算他有心要帮助哪一方,也已无能为力。
    无名氏、庄稼汉和勾魂使者尹珊,则悠然自得在作壁上观,好像场中相斗,谁胜谁败对他们都毫无关系的样子。
    倒是林峰,虽然自知自己武艺在这两名一流高手相搏之间帮不了什么忙,但却是跃跃欲动,随时都想出手助厉斜一臂之力,只是看到自己师傅沈宇不动,他也不敢动,心中却不免暗自大为发急。
    他急,沈宇比他更急,只是沈宇在年龄上虽和他差不多,但在武功上毕竟还是高上他一个辈份,沈宇何尝不想助厉斜一臂之力?但他却看出了林峰所看不出的,此时若贸然出手相助,弄得不好,反而误人害己,陡然加速了厉斜的死亡而已。
    他手提断剑,全神贯注在两人的搏斗上,正在寻找破绽,以便在适当的时机出手。
    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破绽,厉斜刚躲过了谢夫人一招杀手,趁这空隙,沈宇立即纵身而上。
    他快,有人比他更快,无名氏和庄稼汉两人同时暴喝一声,身形竟像鬼魅般双双拦在沈宇的面前。
    大好时机稍纵即逝,沈宇不禁怒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无名氏冷冷一笑道:“你自己又打算干什么?”
    沈宇怒道:“厉斜吃了兵器上的亏,难道你们看不出来么?”
    庄稼汉冷冷一笑,道:“这么说,你是打算去帮厉斜的了?”
    沈宇怒道:“我不帮厉斜,难道还会帮那连亲生儿子都残杀的恶妇不成?”
    无名氏冷冷道:“厉斜乃天下武林公敌,人人得而诛之,你为何还要帮他?”
    沈宇冷嗤一声道:“笑话,刚才若不是厉斜到来,你们恐怕早已身首异处了。”
    谈话中,厉斜又连遇险招,危在顷刻。
    沈宇心中又想又急,喝道:“你们若不赶快闪开,我可要出手了。”
    无名氏冷笑道:“放心,你既然和厉斜站在一起,就算你不出手,我们也要出手。”
    沈宇听得心中一动,脑际间忽然灵光一闪,暗叫道:“这就是了。”当下不露声色,语气一变,缓和道:“两位别误会,我哪会有和厉斜站在一边之理?只是这恶女比历斜更可杀,我们何不先解决那恶妇,然后再来对付厉斜。”
    无名氏摇摇头道:.“任你舌灿莲花,我们也不相信你。”
    这一说,沈宇更加心里有数,而林峰此时已一个纵身落在沈宇的身旁,道:“师傅,这两个人咱们今日万万不能放走。”
    话声甫落,勾魂艳使尹珊忽然桥声叫道:“林峰,我不许你参与这场是非。”
    这种半带命令式的口吻,叫得非常亲匿,随着叫声,勾魂使者尹册已步履生姿地走了过来。
    林峰开始被叫得一怔,但随即冷嗤一声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来干涉我的行动。”
    尹珊娇声叫道:“哟,好没心肝的林峰。我说一夜夫妻百夜思,你还想把咱们的帐推得一千二净不成?”
    林峰涨红了脖子怒道:“胡说八道,好不要脸的贱人,谁跟你一夜夫妻百夜思?”
    尹珊伸手一指林峰,正想开口说话,但一直默默地守着谢辰和胡玉真尸体的陈若岚,此时忽然轻轻地叹了一声。
    这轻轻一叹,声音甚微,但大家心中都不禁为之一紧,似有万般解决不了的困苦阻难刹那间涌上心头,不约而同的望着陈若岚。
    陈若岚慢慢站起身,走前几步,凝神看着谢夫人和厉斜两人的拼斗,突然叫道:“你们两人停一停,听我说几句话。”
    剑光倏然敛减,谢夫人仗刻而立,双目通红,脸型歪曲,盯着陈吉岚冷冷道:“你这丫头有什么好说的?”
    陈若岚轻轻一叹,道:“玉真姊姊是你的未来媳妇,仇杀死了她,心中也不觉得难过么?”
    谢夫人冷冷道:“那贱人竟敢以我为敌,罪该万死,我恨不得唤她的肉,饮她的血,有什么好难过的。”
    陈若岚又是轻轻一叹,道:“那么,辰哥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杀死了他,心中总觉得有些难过了吧?”
    谢夫人通红的双目忽然颜色变淡,但随即却又冷哼一声,道:“谢辰大逆不道,明知轿内坐的是他老娘,而竟敢透出杀手,欲置我于死地,那种杀亲犯上的勃行,迟早必遭雷殛,我只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又有什么好难过的、’陈若岚长叹一声,身子摇摇欲坠,终于跌坐地上,一时间竟是香汗淋漓,修然望着沈宇道:“我无能为力了,请你把那口刀借给他吧。”
    陈若岚口中所说的他,自然是指厉斜而已,沈宇何等机警,不等陈若岚把话说完,立即很快地解下腰间的佩刀,运劲闪电般掷给厉斜。
    厉斜右手一抄,但闻呛一声响,宝刀落手之时竟然同时出鞘。
    厉斜手中原本握着一把断刀,但在这电光火石似的刹那之间,一抬手党能把丢刀、接刀、出鞘三个动作看似同时完成,令人目不暇接,单是这一手,就已够得上当世独一无二的刀法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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