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胭脂劫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八章得秘图少侠火烧身
    厉斜沉吟一下,才道:“这又有何不可,将来必有这么一天,本人传讯召集武林各大门派的领袖主脑,共聚一堂。他们共同当众承认本人是天下第一高手,并且共推我为至尊无上的盟主。”
    这话只听得艾琳也为之眼睛发直,董华郎的眼中却闪闪出奇异的光芒,微微露出如痴似醉的神情。
    只听厉斜又道:“我也知道必有无数国力困难,但我深信必能一一克服,达到我的野心。”
    沈宇仰天一笑,道:“厉兄的野心,固然有大丈夫当如是也的道理,也就是说不能说你不合情理,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你的成功,要多少名家高手的鲜血和名誉,才能够达到。这个代价,未免太高了,对不对?"
    厉斜道:“大凡是彪炳的功业,总不免有人要牺牲的。如果样样计较,于脆人人都出家当那和尚道土,那时自可没有争杀。”
    他的话甚是雄辩,连艾琳也轻轻点头。
    沈宇平静地道:“话虽如此,但你在武林中的成就,能称之为彪炳功业么?后人如是得知,相信必定认为你只是个争名的独夫,不惜以许许多多别人的生命名誉,作为你推霸武林的垫脚石。”
    “你爱作此想法,那就继续这样想。”厉斜傲然道:“反正本人的决心,绝不动摇。人生短促,如白驹之过除。此生若是虚度,来生渺茫难论。故此本人定须把握此生,至少在武林史上,须占得一席之地。”
    沈宇道:“试看历史上的条雄,哪一个的口吻,不是如出一辙?但究其实,这只是个人的私心,仅仅为了个人着想,而没有想到在那些牺牲之人来说,他的一生,也正如你之短促,来生亦一般渺茫,请问为何他们的生命,就全不值钱,就可以轻易牺牲呢?”
    他笑一笑,心平气和地道:“我没有与你争辩下去之意,反正你意已决,绝不会因我数言而更改。我亦有我的理想,绝不会在威武之前屈服。咱们各行其是,假如我能阻止你继续作孽,此是我的理想得到实现,因而免不了使你受挫。也就是说,为了多数人的利益,使你个人受损。”
    厉斜仰天一晒,道:“这等腐用之谈,休得污了我耳。”
    别的人都默然不语,敢情大家都觉得难以判断。连王定山和青莲师太在内,莫不泛起这等困惑之感。
    要知他们都不是浑浑区噩,初出茅庐之人。在他们的生命中,俱尝过种种成功失败等滋味。他们特别关心的,乃是人生的目的。以王定山和青莲师太两人来说,正因为他们深感于人生的虚幻,才会毅然出家,在宗教中寻求寄托和解脱。
    他们虽然已经出家,但内心中仍然时时会有疑惑和冲突。更不能对于别人的人生观,全然无动于衷。
    所以厉斜的唯我独尊的英雄主义,那也是他们曾经向往过的想法,只不过绝大多数人到了明白自己的能力之后,就不得不放弃了这等狂妄的野心。但厉斜却是具有这等资格之人,因此大家不免觉得他作如此想法,也不算得是背倚体理之事。
    说到沈宇的理想,那也是没得非议的。他不惜冒生命之险,挺身自任而与一个武功卓绝一代之人作对,为的不是个人的私益,却只为了不让他作孽害人,这等胸襟,当然没得非议。
    董华郎突然插口道:“两位对武道的待辟见解,仅有道理。但也许唯有像你们的武功造诣之人,才有资格谈到这些问题。”
    “这话有理。”艾琳道:“如果武功毫无成就之人,哪有资格插0。”
    沈宇严肃地道:“但至少是非之心,大家都应该有。各不能完全置身事外,连对或是错都不敢下个判断。”
    厉斜摆摆手,道:“这话以后再谈,我先瞧瞧王定山和青莲师太练有什么惊人的武功?”
    青莲师太道:“我们有一套联手剑法,老实说这套剑法不过是刚刚练成的,我们决定定名为断金剑法,意思取自二人同心,其利断金的古谚,这一路断金剑法,虽是练成不久,但自信仍可抵御你的凶威。”
    “但愿如此。”厉斜道:“你可知道,我刀下元三合之将,有时不免觉得寂寞呢,哈!
    哈!”
    沈宇艾琳和董华郎等三人,一齐从马车内,找出火炬,点燃起来,把这一段大路,照耀得十分明亮。
    好在晚上已没有行人车马来往,沈宇挥手命那辆马车退开,他与艾琳等亦闪到一边。
    火炬之下,但见王定山与青莲师太二人,持剑作势。乍看他们的剑式,并不十分吻合无间。若与九黎派的联手之术相比,好像差了很远。
    董华郎皱起眉头,道:“我不明白他们为何自信可以匹敌厉斜的?据我所知,敝师兄虽然自小与青莲相识,并且曾经在一起呆过好多年,但那还是少年的时候,武功有限。此后多年分手,哪里练过什么联手剑法呢?”
    “你担心什么?”沈宇冷冷道:“厉斜若是得胜,你方可没事,难道你想他落败不成。”
    董华郎耸耸肩,道:“我自有求生之道,不劳关注。”
    艾琳听得清楚,发现这两个男人声音中,都充满了憎厌意味。她实在不想目下发生其他枝节,当下道:“沈宇,你对他们此战的看法如何/’“王定山和青莲师太自是难以抵敌魔刀。”沈宇道:“但他们如若落败,或者竟至阵亡,对武林之人无疑是敲起了警钟,我相信各大门派得闻此讯,一定不会再保持缄默,任得厉斜横行了。”
    艾林道:“但问题是现下各大门派中,有什么人可以与厉斜匹敌呢?”
    “我不知道。”沈宇道:“可是像少林、武当、华山、峨嵋、南海等诸派,都是历史悠久,各有秘艺的门派,谁知道有没有出过绝代之才。”,他们的话声被厉斜的刀光打断,但见刀势变幻,寒光族飞中,王;定山和青莲师太的身形,宛如飞絮随风般飘荡进退。这两人虽然身法g美妙,但看来没有反击的威力,这是使人最担心的一点。’厉斜长啸一声,身刀合一,化作耀目的光虹,精芒迸射,飞腾卷扫,一连攻击了四五招之多。.王定山与青莲师大在刀光中此进彼退,两柄长剑守多攻少。而且「剑招也不见得奇妙。唯有身法显得心神契合,来往进退之际,真如香象渡河,羚羊挂角,全然无迹可寻。
    虽然如此,沈字面上仍然禁不住露出忧色,因为王定山与青莲师大这种应付之法,能够维持不败,已经不易,如何谈得到反击制胜。
    厉斜连攻了四五招之后,忽然缓了下来,每一刀发出,都不连续攻击。换言之,他竟是一招一式的施展。因此战况突然一变。
    原来他已发现自己凌厉无匹的刀气,减少了许多威力,不问可知是由对方身法配合神妙,以致他的刀招发出之时,生出了找不到正主的有力难施之感。因此他马上改变手法。
    王定山道:“厉大侠,容贫道脱下外衣如何?”
    厉斜收起宝刀,退了两步,冷冷道:“使得。”
    艾琳接着道:“厉斜你也卸去长衣的好。”
    艾琳的声音中,流露着无限关心与焦虑。
    厉斜却微微一怔,忖道:“她身负上来武功,是在局外观战之人,因此也许她已看出今日之战,对我有所不利。但纵然如此,她难道不可以出手助我么?”
    他并没有责难于她之意,因为他压根儿不想任何人插手相助,而是他的机智,告诉他有些问题。
    他念头继续转动:“如果她受某种情势所限制,以致不能出手助我,则可能是她深知青莲师太有某种特别的功夫,足可以击败我,而艾琳本身又因为与青莲师太的关系,不能明着帮我,所以才如此焦虑,促我脱掉外衣,以便全力应战。”
    这些念头,在他心中只不过费了弹指工夫而已。
    沈宇耸然动容,睁大双眼,望着厉斜的长衫。
    们民厉路里妩.一摇身子,滞洒地解下外面的长衫,随手一抛,这件衣服便飞出战圈外,落在艾琳的脚下。
    沈宇的眼珠差点儿突了出来,敢情这件外衣,离他的脚下也不过三四尺远。而且他甚至可以看见那个绿丝织的锦套,突出口袋外面一点点。在这个套子之内,就是那本魔刀秘籍了。
    他只要移过去一点儿,伸出手去,就可以把这本刀经弄到手中;这叫他如何能不紧张起来。
    厉斜与王定山、青莲师太已对峙蓄势,待机而发。当此之时,相信厉斜一定不能分心看到这边的情形。
    沈宇的念头电转,终于忍住内心中的渴望冲动,不去捡拾起厉斜外衣口袋中的那本刀经。
    他不是怕艾琳,而是怕董华郎,这个人实在靠不住,虽说他此来是青莲师大把他请到,任务是为沈宇亿到这本秘籍,但沈宇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董华郎,生怕他会突然通知厉斜。
    战自中刀光突起,接着风声呼呼,以及刀剑相触发生震耳响声。
    查华郎忽然上前,弯腰拾起了厉斜那件外衣,还拍拍附沾在衣上的草图和灰尘,然后搭在手上。
    沈宇用劲地解他一眼,只见他伸长脖子,向战自中望去,一望而知他全然没有盗取那本刀经之意。
    艾琳这时转眼向沈宇扫瞥,恰好发觉他面上眼中的忿恨神情,不禁一愣。由于沈宇是向董华郎盯着,故此他的忿恨,自然是对董华郎而发的。
    她移步靠近沈宇,用手肘碰碰他,低声道:“你为何不瞧他们的拼斗呢/沈宇吸一口气,恢复冷静,道:“我有看呀!”
    艾琳道:“我本想问你对这一战的结局看法如何,谁知你却死盯着爸华郎,好像恨得不得了一般。”
    “我恨死这个家伙了。”
    “这就奇啦,他做了什么事,使你这样憎恨于他广沈宇只摇摇头,不作解释。
    艾琳的注意力旋即又被激烈的战况所吸引。但见王定山与青莲师太两人,屡屡在厉斜凌厉无比的刀光中交错闪过。
    他们的剑法虽是空灵翔动,但在厉斜的变幻无方的魔刀F,显然不算得奇奥精妙。
    然而厉斜却没有法子收拾了他们.尽管他的刀法。每一招都像变魔术似的,每每有意想不到之妙,但王定山与青莲帅太二人,次次都以一种宛如一体的美妙身法,半攻半守地化解了他的月锋。
    沈宇眉头透出一阵沉郁意味,心想:“王定山与青莲师太二人,虽然练就了这等契合之妙的身法,可是再斗下去,仍是凶多吉少。”
    厉斜步步紧迫,一月比一刀凌厉,凶威四射,神态冷酷无比,仿佛是死神的化身似的。
    艾琳突然叹口气,转眼向沈宇望去、道;“现在谁也没有法于解围啦!”
    沈宇点头道:“是的。”
    “我敢打赌任何东西,这一场激战,除非有一方倒下,决计不会中兀沈宇又点点头,道:"是的,”
    董华郎突然插口道:“那也不见得。”
    这回连艾琳也气恼了;冷冷道:“难道你可以使他们停止么?”
    董华郎对于她申斥的口气、居然一年儿在个在乎,还笑厂一笑,才道:“在下当然不行。”
    “废话。”
    艾琳骂了一声,便决定不再理会他。
    董华郎以温和的声音道:“艾姑娘何以没有想到一点,那就是他们自己可以罢战呀"这的确是目前唯一可能中止战斗的情况,如若厉斜自己撤消魔刀的威力,自然可以罢手停战。
    沈宇道:“笑话,厉斜目下全心全意驾驭宝刀,纵然是他的师父现身喝止,亦已无法阻止,何况要他自动停止。”
    董华郎缓缓道:“沈兄这话未免太目中无人”
    沈宇一听,简直奇怪得说不出话来;艾琳也为之目瞪口呆.转过面瞧他,沈宇愣了那么一下,终于道:“我目中无人,这人是谁?”
    董华郎淡淡道:“你别以为你自己没有办法,别的人也就没有办法了。而你正是作如是想,岂不是目中无人么?”
    “好,就算我犯了这个毛病,但你倒是说说看,我这话难道得罪了你不成?”
    “沈兄不把家师兄放在眼中,亦即是小觑我峨嵋派,在下自有资格评论。”
    沈宇歇力忍住胸头这一口恶气,道:“这样说来,你竟是认为令师兄有法子解围了?是也不是?”
    董华郎毫不迟疑点头道:“当然啦!”
    他停歇一下,才又道:“家师兄平生韬光养晦,收敛锋芒。看他的言行,似是很平凡的一个人。其实在下却深深知道,他其实是大智若愚。若论他的心机计谋,在下实是难以及得上他万一。”
    沈宇真不知气好,还是高兴好。他气的是董华郎驳他的话,大有依惜据理之迹。似是无法反击。高兴的是,如果他所言属实,则王定山和青莲师太两人,今日之战,可能无恙而退。
    他歇了一下,才道:“好,咱们瞧着就是。”
    忽见王定山一扬手,把手中长剑抛起六六尺。
    这一招奇不可言,简直有不可思议之妙。厉斜此时虽是有空隙可以击敌制胜,但对方这一招,实在使他不能不加以考究一番,故此他宁可失去一个机会,也要看个水落石出。
    这时不但厉斜,其余如沈宇、艾琳以及董华郎等,莫不目瞪口呆地向空中的长剑注视。
    人人心中都深信王定山这一招,必是天下无双的绝学,大概是属于一种至为恶毒凶戾的剑法,故此才会置自身安危于不顾,脱手抛起长剑。
    假如厉斜继续挥刀进攻,大家都认为空中这一口长剑,定会有某种不可思议的潜力突然发生,可以在厉斜宝刀砍人王定山肉体之时,泻坠下来把厉斜刺死。定须如此,这一剑方有道理。
    厉斜凝身不动,目光仰视空中的长剑。
    王定山与青莲师太一齐退开,战圈登时涣散消失。
    那口长剑落下来,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微响,但没有一点儿异状。
    厉斜目光转向对手那边,双眉紧皱,但还未出口,王定山已稽首说道:“贫道等联手出斗阁下,虽是已尽全力,但仍然无隙可乘。是以使点儿手段,以便脱身出来。”
    厉斜哼了一声,道:“我可想不到出家人也会使用诡计的。”
    艾琳接口道:“厉斜,你已赢了也就算啦。”
    厉斜眼睛仍然盯视着对手,没有回答。
    王定山和青莲师太可就感到这个白衣刀客,实在有某种难以形容的威力。目下他仅仅以眼光罩住已方两人,却如像已拿刀迫近似的,气势凌厉,随时都可发作。换言之,两下之间的距离虽是拉长了,但在感觉中,仍然未脱出他宝刀威力范围。
    沈宇一望而知厉斜杀机满胸,决计不肯罢手。如果要救助王定山和青莲师太两人,势必有人挺身出战才行。
    他右手一垂,正要去摸靴帮上的短刀,但又中止了这个动作,心想若是现在就出手与他作最后的决斗,只怕连同于归尽的愿望也落空了。
    厉斜尚未动手,只是他的气势,却是越来越强,若是容他到了至强至猛的顶点时,好就谁也挡不住他了。
    沈宇一瞧实在没有别的法子,暗暗一咬牙,弯腰伸手,向靴帮上探去。
    恰在此时,董华郎却轻轻松松地笑了一声,转眼向艾琳望去。
    艾琳含怒瞪他一眼,道:“你师兄脱不了身,你还笑/’董华郎却淡淡一笑,摇摇头,道:“不见得吧,纵是事实,对在下有何损失呢?”
    他的话说得无情之至,人人都听人耳中。然而他却把手上的衣服,很快递给艾琳,一面还作个手势。
    艾琳见了他的手势,恍然大悟。当下接过厉斜那件外衣,举步行去。霎时到了厉斜身边,柔声道:“这是你的外衣,穿上吧。”
    她不须劝他罢手,亦不硬插在其中,只以温柔的声音,送上外衣。往一股柔情的力量,敢情比之千刀万剑还有效得多。
    厉斜那股强大的凶威,突然消散。他转眼向艾琳望去,一面接力外衣,眼中迅即泛现愉快的神巴。
    王定山和青莲师太两人,总算是真正脱离了险境。青莲师太心想艾琳是为了救她.才使的这么一招。当下遥遥稽首谢过,不发一言,与王定山二人转身行去,转眼间就消失在黑暗的大路上
    董华郎向那马车行去.口中道:“车把式,拿了钱就好回去啦,但记得不能把刚才的事告诉别人。”
    他大步走近了马车,一伸手抓住了车把式的胸口.眼中射出凶光。
    沈宇怒喝道:"姓董的,你干什么?"
    喝声中人已跃了过去,落在董华郎身边,一手扣住董华郎的脉门。
    董华郎叹了一声,身子不禁问沈宇靠一下,这才站定。
    他连忙道:“沈兄,在下穴道禁制未解,难道能伤得他么?”
    “那么你打算于什么?”
    沈宇大概是听到此言有理,声音已缓和下来。
    董华郎道:“在下正在警告他不可回城乱说话而已,哎广他又负痛地叫一声,大概是伤口被碰着了,接着道;“沈兄高大1贵手,把在下穴道禁制给解开,以便敷药治伤如何?”
    沈宇哼一声,果然放了手,挥掌拍去,把他的穴道解开了。
    董华郎转头向车把式瞪了一眼,问道:“你这龟儿子竟敢带了人来,害得老子受伤。”
    沈宇挥手道:“车把式,你走吧,不要理他。”
    那赶车的连车钱也不敢要了,连忙拉马走了。
    沈牢把火炬—一弄灭,一面说道:“咱们的晚饭也吃不成啦。”
    厉外已穿好外衣,暗中用了长摸口袋,感到那本刀经尚在,便转移注意力在别的事上。
    他暗中摸摸刀经的举动,乃是习惯,倒不是怀疑什么人。
    他接口道:“到前面去瞧瞧有没有人家?”
    董华郎解去衣服,取药救伤。艾琳见厉斜走到江边,去取那两尾活鱼,便向黄华郎这边走过来,问道:“伤势怎样了?”
    董华郎道:“还好,只是皮肉之九”
    艾琳听他口气似是不好意思,想必是不想她看见他的伤处.停了脚步。忽见沈宇迅快行来,耳中同时听到他传声说道;‘’艾琳,你帮我一个忙,把厉斜和董华郎都支开,让我独个静处一会.”
    艾琳摇摇头,也用传声之法,道:“这可不易办到。”
    沈宇这时已掠过她身边,向厉刹那一面行去,因为他发现数大外的厉斜,已向这边注视。
    因此他脚下不停,笔直行去。但是那艘渔舟,停靠在岸边,还点上了一盏灯,射出微弱的光线。
    那渔人战战兢兢地提起用草穿起的两尾活鱼,但厉外没一除池,故此他心惊肉战地等候着。
    沈宇一面行去,一面向那渔人道:“鱼我们不要啦,但多少钱还是付给你。”
    那渔人忙道:“不,不要急。”
    沈宇忽见厉斜面上泛起笑容,初时感到奇怪,旋即发现他不是望着自己,而是望向身后,转头一看,果然是艾琳也跟着走过来了,艾琳道:“厉斜,这两尾自我们不要了么?”
    厉斜道:“只要你喜欢,咱们总有法子找地方烹熟的。”
    艾琳欣然道:“好,我们想想办法。”
    他们的决定,简直是故意与沈字作对一般。
    沈宇没好气地道:“”前面市镇尚远,到哪儿去煮熟这两尾鲜鱼呢?”
    艾琳向厉斜眨眨眼睛,才笑道:“不管,你坐这艘渔船去借,假如借不到东西,那就不要回来。”
    厉斜也推波助澜的道:“这话甚是,沈宇你不至于连这等小事也办不到吧?”
    沈宇沉默了一下,这才不情愿地向渔人道:“老兄,你把须用的东西借给我们,D头我给你酬劳就是了。’
    他跃落渔舟,接过他手中的鱼,仍然搁在竹筐内。
    渔舟摇摇晃晃地离开河岸,厉斜和艾琳都发出笑声,显然他们对于作弄沈宇,很感到得意。
    沈宇暗暗发出指示,命渔舟先远远驶离河岸,这才顺流而下,那渔人道:“我家的锅子炉子,都很破旧。”
    沈宇道:“不要紧,有就行啦!”
    他声音中透露出强烈的兴奋愉快的意味,那渔人也感觉出来,却很是迷们,不知道他何事快活至此。
    这时沈宇向下一望,船已在江心,亦远离厉斜他们了,当即迅速掏出一件事物,原来是一个丝织的套子。
    在丝套之内,他抽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在黯淡的灯光之下,沈宇心情激动,凝目看时,只见完全是黑色的封面上,有两个白色的骷髅头。
    他深深吸一口气,定一定神,又翻过来一瞧,底面却是把金色的大刀,画得极为精美。
    沈宇一望而知这把金光灿然的大刀,款式与厉斜的宝刀一样,只有一点不同的,就是厉斜的宝刀,眩人眼目的精芒不是金色。
    沈宇不暇多想,连忙翻阅。他可不敢瞧看每一页上的招式和注明,因为这等绝世刀法,奇奥精深,任何有修养的武林高手,一看之下,必定会心神迷惑,研思不已,因而耽误了时间。
    他极力收摄心神,不让自己瞧看那些字迹。翻到最后一页,果然是两页夹贴起来的,是以比较厚些。
    根据传说,那藏满黄金的白骨家地图,就是在这夹层之内。
    沈宇小心地想把夹页揭开,但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
    他将这一页凑近灯光瞧看,希望能借透射的光线,看了地图,用心记住。但此举不但失败,却使他因而间看了最末这一个刀法招式图解,以及注释的文字。
    沈宇真是为之目瞪口呆,敢情这一招,正是鬼刀至高至妙的最后一招,化繁为简,细珠已得。
    他连忙摆好刀经,重新一看,发现这个图解,分明是在这最后一页上,任何人可以看得见。
    换言之,厉斜拥有这本刀经至今,明明都可以看到这贯通全套刀法的最后一招,也就是魔刀字文登其后纵横大下的至高心法,至为简朴,不像前面的招数那么繁复变幻。
    在理论上来说,厉斜已得到这一招,只要功力厚积到相当境界,就可以施展得出来。
    所以他根本无须到任何地方寻求失落的刀法,除非这本刀经上的最后一招,乃是假的。
    沈宇感到万分惶惑,迅速忖道:“’厉斜的刀法,至今尚未达到至高无上境界,乃是事实。而他这一次行动,表面上虽然为的是访神机子徐通前辈,似是要借徐前辈的毒龙枪和修罗密手两种绝艺,磨练他的刀法,冀窥大道。但据我所知,却非如此。”
    在那宁静宽阔的河中,沈宇皱眉沉思,突然间脑海中闪过一些影象。他仿佛站在一个幽暗的石洞中,眼前有一道光柱,射在左边的石壁上。
    这一道光柱,乃是晨间的阳光,透穿过右边高处的一个洞口,射将人来,恰好照射在石壁上。
    而这一座石壁,极为光滑。他曾经好多次燃点火把,把这个石洞内照过,每一处都看过,全无其他发现。这片石壁,只是光溜溜的一片,别无他物,然而这刻在阳光斜斜罩射中,他刚站在下面,仰首而望,可就发现壁上竟然有着许多字迹。
    沈宇初时不免惊奇,旋即发现那光滑石壁上的字迹,不知是用什么手法刻上去,必须光线如此折射,才显现出来。如果是在正面用火把照射,就看不见。他阅读之后,对于宇文登的生平交往和恩怨,顿时了然于胸。
    原来这片石壁上,乃是把宇文登的身世,行事及武功源流等,详加叙迹。
    沈宇刚被厉斜击败,故此对老一辈的魔刀宇文登的一切,当然十分感到兴趣,其后他每天清晨几乎都会看上一遍,因而熟得可以倒背如流。
    这里面提到宇文登的魔刀方面,曾涉及神机子徐通,据说神机子徐通是宇文登唯一的朋友,所以徐通得以仗着灵巧才智,使宇文登愿意把魔刀最后一招不流传于世,从此这一招通往天下无敌之路的防j]刀法,除非在白骨家中找回来,否则绝无可能再出现像宇文登的人物。
    这是徐通斧底抽薪的办法,因为宇文登气候已成、天下无人对制.所以只好想法使将来不会再出现这种可怕的人物。
    沈宇从沉思中回醒。但见渔舟已向岸边有灯火处摇去,显然已经要到达渔人的家了。
    他迷们地看看这最后一页,忖道:“我纵是日下撕去这一页,亦是无用。因为厉斜自必熟记心头了。会不会这一招正是使厉斜误人歧途的假招数?”
    他立刻否定Z此想,因为他大略一看,亦已知道这一招精妙玄奥,隐含刀法至道,决不是假招数。
    渔舟渐渐向岸边灯火处接近,沈宇极力定下心神,再细看这夹层的册页,总算发现靠近书背之处,有一点缝隙。
    他救出锋快的短刀用刀尖轻轻插人去。此举必须十分小心,以免弄破了书页而留下痕迹。
    这把锋快的刀子,居然轻而易举地将夹层破开,一页变成了两页。沈字几乎发出欢呼之声,尤其是当这一页破开之后,其中之一与班子并不相连,所以掉了下来。在掉下来的这一页上,清清法楚绘着一幅地图,
    沈宇光看过刀经上那一页,发现除了薄一点儿之外,别无任何痕迹,心头大喜,立刻放回丝套中。
    接着他才看这幅精细的地图,还有一些注解文字。此外,在另一角又细细密密的写了不少字迹,一读之下,才知是这本刀经的原主人所题:“故主吴王兵败遇害,余亦削发出家,遁迹空门。初尚冀望异日再度驰驱沙场,手朱元津以复仇,旋悟佛旨,雄心尽消。
    “乃将故主窖藏之所,绘制为图,附于家传七杀刀经内,套以丝囊,盛以沉香之盒,密藏方丈,聊作山门之宝。”
    底下划了一个花押,并无姓名,是以究竟这本刀经的旧主人是谁,已无从考究了。
    沈宇心知神机子徐通既然说过把廉刀最要紧的一招,涂于白骨家内,而这本刀经中,又附有白骨家的地图,可见得徐通早看过此图,并非凑巧。否则徐通亦无从得知白骨家的所在。
    现在沈宇已把秘图得到手,可是他反而更迷惑不解。
    不过当急之务,却是如何把这本刀经暗暗放回厉斜口袋呢?当然这本是董华郎的问题,沈宇大可不管。
    但假如厉斜发现了刀经失窃,或是黄华郎放回去之时,当场被获。则董华即不免会供出实话,连带也把沈宇扯上了。
    早先董华郎暗中把刀经塞给他之时,沈宇真是感到难以置信。因而觉得对董华郎大有歉意,因为他一直对董华郎十分憎厌,情见乎词。谁知给他出力最大的,正是这个他心中不齿之人。
    世上之人,往往便是这般奇怪,因而使得人生更为错综复杂,也常常使人生出了恩怨难分之感。
    那渔人已搬来了铁锅泥炉等物,以及一些作料如油盐酱之类的物事。
    沈宇心念一转,忖道:“这名渔人反正已看见我翻阅刀经,如果漏了口风,聪明如厉斜定必马上发觉。我不知索性利用他,叫他代我把刀经暗暗交还董华郎。”
    当下等他解缆摇橹把船驶出江心之后,便取出一锭银子,约摸有二两重,连刀经一齐交给渔人,叫他暗暗把刀经交给董华郎,却不得透露一个字。那渔人欣然应允,因为他反正也不敢不照沈宇之言去做,乐得收下这一笔大大的外快。
    渔舟回到那边,但见董华郎与厉艾二人谈笑,沈宇陡然大感宽慰,敢情他真相看见江边只有厉艾二人偎依谈心的景象。
    董华郎过来帮忙搬东西,之后还做起大厨师。
    沈宇见厉艾二人没在旁边,趁机低声问道:“董兄打算怎生把刀经放回原处?”
    董华郎道:“兄弟自有办法。”
    沈宇道:“董兄这次鼎力帮助,在下真不知何以为报?”
    董华郎道:“这件事我不是为你做的,你不必感谢我。”
    沈宇一怔,说不出话来。只听董华郎又道;“你最好仍然保持增厌我的态度,以免厉斜生疑。事实上你一点儿也不欠我的情,如果你本来憎厌我,那就继续保持.沈宇道,董华郎一面把洗切好的用放人锅中,一面道:“沈兄已看过这部刀经,只不知有了胜算没有?
    沈宇大为奇怪,问道:“董兄何以怀疑不是?”
    董华郎道:“试想以魔刀这等奇奥绝世的刀法,纵有名师指点,也未必能够有所成就,何况无师自通,全凭个人的颖悟。是以我认为董华郎点点头,道:“这样的话,也较为合理。如果厉斜一辈子未曾修习过武功,我瞧他纵然得到十本刀经,也是无用。”
    他们的谈话,到此为止。
    因为厉斜与艾琳已过来瞧看董华郎施展身手。
    沈字却不能不担心这本刀经的结局,虽然董华郎说得很有把握一般。但以沈宇看来,想把刀经暗中放回厉斜口袋,恐怕比偷取更为困难。因此他不能不为此事而大为忧虑。
    此后他一直注意这件事,直到吃完这一顿,大家动身上路,沈宇还看不出董华郎有什么机会得以换回那本小册子。
    他们抵达蓬安时,天边已露出唱色。
    四匹坐骑的蹄声,在这座小城中回响,街道上还是静悄悄的,无人走动。
    董华郎说道:“我们往营山奔渠县的话,这就得过江了。过江以后,皆是山路。虽是别有一番景致,但终究比不上嘉陵江上的风景。”
    厉斜道:“咱们总不能永远沿着嘉陵江而行呀!”
    董华郎道:“当然,当然,只不知厉兄打算过江继续行程呢?抑是在这江边的城中,稍作停留?”
    厉斜道:“都行,看艾琳的意思吧!”
    艾琳笑一笑,道:“我们不妨走着瞧。”
    于是众人策马行去,出了城南,但见一川横亘,在黎明中,波光澄碧,烟树掩映,风景之美,难以形容。
    艾琳驻马眺望,不禁失声赞叹。
    厉斜马上决定道:“咱们找个地方歇歇,等到下午出发不迟。”
    董华郎道:“那么在下找间清静整洁的客店。一众人投店之后,厉斜还陪艾琳到江边走走。沈宇无法跟去,只好闭门睡觉,但心头的滋味,却苦透了。
    幸而厉艾二人游逛了不久,便回来休息。
    中午大家都没有起身吃饭,到了下午未申之交,厉斜起来,敲敲艾琳窗子,听到她的应声,便道:“我们吃点儿东西,趁日头未落,还可游览一番才上路。”
    艾琳欣然道:“好,我马上起来收拾。”
    沈宇房中,也传出声响。
    厉斜正要返房,突然觉得有异,走过去敲敲董华郎的房门。
    谁知他敲了一阵,董华郎还没有应声。
    厉斜推门一看,房内空空如也,哪有董华郎的踪影。
    他迅即出来,进人沈宇房中,但见沈宇恰恰穿好衣服,正待梳洗,他先查看房内一遍,才道:“沈宇,慕华郎呢?”
    沈宇道:“他不在房中睡觉么?”
    厉斜道:“如若他尚在房中,我何烦来问你?”
    沈宇耸耸肩,道:“他既然不在房中,当然是出去了。”
    厉斜没好气地道:“废话。我是问你可曾听到可疑的声音、或者是可疑的情况没有?”
    沈宇道:“那倒没有,董华郎一定很感激你对他的关心,你敢大怀疑王定山他们暗中加害那厮么?”
    “当然有这等可能。”
    厉斜皱起眉头,道:“假如他出了事,我这个人可丢大啦!”
    艾琳已走过来,问道:“董华郎怎么啦?”
    厉斜道:“他不见了。”
    艾琳沉吟了一下,目光转到沈字面上.锐利地看着他,好一阵之后才道:“你没有暗中对付他吧?”
    沈宇道:“你和厉斜的想法差不多,他也是一看那厮没有踪影,便来问我。”
    厉斜道:“你究竟有没有对付他?”
    沈宇道:“我为何要对付他。”
    艾琳道:“你很憎厌他,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
    “不错。”沈宇道:“我讨厌他,如果要我杀他,将属一大快事,但我没有动他一根汗毛。”
    艾琳道:“你的话可是真的?”
    厉斜道:“这个家伙不曾说假话,我们且回房收拾,也许董华即只是上街买点儿什么用物。”
    他们出去之后,沈宇叹一口气,忖道:“艾琳居然还信不过我,反倒是厉斜……”
    他突然吃惊地跳起身,敢情这刻一个想法问过他的脑际。
    “莫非董华郎逃跑了,还带走那本刀经?”
    他这个想法,不是全无根据,因为昨夜他与董华郎交谈时,就谈到这本刀经的价值与修习的问题。
    董华郎既是知道这部刀经,乃是绝世武学,而且又能够按图修习,有成为一代高手的希望,是他携了刀经溜走,并非不可能之事。
    沈宇想通此理,不觉大为欢喜。因为董华郎这一跑,则偷阅刀经的秘密,永远不会被拆穿了。
    可是他接着就愁上眉梢,忖道:“不好了,如果董华郎练成了魔刀,以这个人的天性,将来所形成的祸患,势必比厉斜更为巨大可怕。但我又不能帮忙厉斜抓回他,甚至还须暗暗助他逃走成功,因为他一旦被抓回,可能把盗经的原委和盘托出,而把我牵扯进去。”
    这正是董华郎敢于逃走之故,他在外则占有人和及地利,熟悉环境,易于匿藏。内则有沈宇帮忙掩护,纵有线索发现,沈宇一定想尽法子破坏。
    厉斜现下还不知道刀经已失,收拾好衣物,等了一会儿,还不见董华郎回来,沈宇便说道:“我们又不是非等他回来不可,说不定在路上一企,这厮就出现它引厉斜道:“你好像不愿等他呢。”
    “不错,最好能够不跟他在一起。”
    艾琳道:“你为何这么讨厌他?”
    沈宇道:“他不但是师门要捉拿,治以应得之罪的人,而且他那副样子,一瞧就觉得不顺眼。以我看来,这厮是天生的坏胚子,哪一个和他接近.迟早要倒霉的。”
    艾琳道:“胡说,你看不顺眼之人,就一定那么可怕么?”
    厉斜没有插口,可见得他的确也承认沈宇的话。不过他可不肯帮着沈宇驳洁艾琳,所以只好不开口了。
    不久,他们已离开了蓬安地面,渡过嘉陵江,直向营山进发。
    晚饭是在营山吃的,直到这时,董华郎既没有出现,而厉斜也没有工夫翻阅刀经,故此还不知道失窃之事。
    半夜时分,他们抵达渠县,由于须得东渡渠江,而夜半时分,找不到渡船,使他们行程稍稍受阻,几乎到天亮时,才得以渡江东行。
    往后两天,他们骑马经大竹至梁山,沿途虽然皆是山路,但这些崎岖的路途,却阻难不住这三个身怀绝技之士。
    过了梁山,直至万县,已来到长江边。
    厉斜在万县租了一艘船,连人带马乘船东下,到了表节,便是可怕的湘预堆了,再经东顺流而下,便是三峡之一的用塘峡。
    船在蓬塘峡中走,山势回转,江流奔湍,那恢宏奇壮的景色,虽是时常来往的人,每次经过,都禁不住惊心动魄地赞赏。
    快到巫山县时,沈宇发现厉斜的面色,有如外面一般阴沉,当即晓得他必定是发觉刀经被窃之事。
    但目下距董华郎离开之时,已有数日之久,故此沈宇非常放心,暗想厉斜一定无法追得上董华郎了。
    艾琳亦发现厉斜的不对劲,当下问道:“你怎么啦?莫非是晕船么?”
    厉斜摇摇头,道:“不是晕船。”
    他性格强硬,吃了亏之事,竟不好意思告诉别人。
    艾琳道:“但你的脸色很难看,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厉斜闷闷地摇头,没有回答。
    艾琳转过来向沈宇道:“你可知道他为何如此?”
    沈宇道:“想是有点儿不舒服吧?我也不知道他何故如此。”
    艾琳道:“厉斜,你如果身子不适,就须得延医诊治,万万不可仗传武功,硬撑下去。
    要知平日从不生病之人,一旦有事,那真是病来如山倒,那时就麻烦啦广沈宇冷冷道:“你放心,本人就算途穷路绝,铁定不能赢得他,亦不至于趁他生病时,对他有所不利。”
    艾琳恼道:“谁说你会暗算他了?”
    厉斜好像受到感动,说道:“艾琳固然没有暗示沈宇你会暗算于我,而我也深信你不是这等卑鄙无耻之人。”
    他轻轻一言,平息了艾沈二人的纠缠相对。
    艾琳道:“厉斜,你倒是说说看,碰上什么事I?”
    厉斜不答她也不行,只好道:“唉,说出来真是丢人丢到家厂,我身上的一本刀经,居然被人掉了包去。当然这个人必是董华郎无a。”
    艾琳记起了沈宇要她帮忙之事,心中暗滋疑惑。然而转念一想,沈字分明十分憎厌董华郎,从来连句好话都没有。再说董华郎的确是坏蛋一个,那是没有什么证据,即可以感觉出的那种天生坏胚子。
    她断定沈董二人断断不会勾结串通之后,想到董华郎的突然失踪,的确涉嫌最大。
    厉斜又遭:“我正在考虑,是先赴巫山呢?抑是先回去找寻查华印算帐?”
    沈宇哦了一声,道:“原来你要前赴巫山?”
    厉斜认为不必隐瞒他,便道:“不错,青羊宫的玄智道人,把种机子徐通的地方告诉我了。”
    沈宇沉吟一下,道:“徐老前辈除了武功卓绝一代之外,更著名的是他的智慧计谋,像这种人,你何必惹他?”
    艾琳道:“玄智说徐老前辈已归道山,你可曾听过他仙去的消息?”
    沈宇道:“没有听过,但他若是在世,如今大概有八九十岁了吧,对了,他是魔刀字文登的忘年好友。”
    厉斜道:“不错,正因如此,唯有他方能得知我魔刀至精至妙的不传之秘。”
    沈宇道:“就算他知道,如果他不肯传你,便又如何?”
    厉斜道:“我当然有我的把握。”
    沈宇沉思了一下,才道:“你的话自然有根据,但我的看法,却认为不会如此简单,虽然我找不出理由来,但有这种感觉。”
    厉斜挑战地道:“那么咱们一道去瞧瞧,你敢不敢?”
    沈宇耸耸肩,道:“我不报去成么?”望给炉P妞\于到需监验:。。
    艾琳抗议道:“不,我也去瞧瞧。徐君刚车’‘”““”—“’””他死后还能与你相见;我就对他服气了。’”
    。。。。。&。。a_gBW字文登的传人,必有满身杀沈宇功道:”你别去,徐老而辈发胜了孽,所以厉斜此行,一定是有去无回。”
    艾琳道:“你不用劝我,我且问你,你有没有偷了他的刀经?”
    沈宇摇摇头,艾琳以警告的语气道:“你最好没有骗我,否&悄马上就得到报应c”
    沈宇断然道:“我没有偷他的刀经。”
    艾琳道:“好,我们来搜身,”
    她不待厉斜说话,先把自己口袋及锦囊中的物事,完全掏出,钟后又把她的包袱和小箱子打开。
    厉斜道:“你何必这样做,难道我会怀疑你不成?”
    艾琳暂时停止翻动包袱和小囊中的东西,道:“你虽是不会仆谈我,但我是在一起的人,当然须得以身作则,叫沈宇没有可抱怨的,”
    沈宇淡淡道:“你不这样做法,我也不会抱怨你。’‘艾琳也不管他,继续翻动箱子中的衣物,突然间她的动作僵在那儿;生像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动也不动。
    厉斜。沈宇二人都知道有异,无不露出吃惊之色,急急向囊中望去。
    但见艾琳玉葱似的五指,已捏住一个丝织的套子,那形状一望而知是一本画册。
    厉斜也为之一震,道:“哎,这不是我的刀经么?”
    艾琳拿起丝套,褪去套子,赫然露出一本黑面的画籍.上面两Z白色的骷髅头,十分刺眼。她瞠目道:“这本东西怎会到了我这儿?”色厉斜沉吟一下,道:“你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我都明白了,一定是董华郎干的好事。”
    他取回刀经,整本抽了出来,一不小心,掉了两三页下来,小心一看,敢情整本刀经,都变成一页页打开的。
    厉斜任一下,才拾起来,逐页捡视整理好,才放回丝套中。
    沈宇道:“董华郎来这一手,有何作用?”
    艾琳也道:“是呀,莫非他希望你暗中搜查时.找了出来?”
    厉斜道:“他用意不外是想离间我们的友情。”
    他轻松地一笑,又道:“但刀经总算回来了,那就不必先回去找他算帐啦!”
    沈字情知这本刀经乃是董华郎盗取的,是以不须怀疑是谁放在艾琳囊中。但他对于厉斜所解释的动机,却不感到意外。
    因为最主要的一点是:艾琳可能先行发现,自动还给厉斜,这么一来,哪里能够离间他们的感情?、但他一时之间,又想不出什么理由来。
    正在想得人神之时,厉斜突然间一指戳在他腰眼。沈宇吭了一声,全身顿时失去力道,但嘴巴还能发声说话。
    厉斜冷冷道:“沈宇,你干的好事?”
    艾琳讶道:“你认为是他么?”
    厉斜恨恨道:“当然是他,哼,这几日一起走下来,我对他已生出了好感,觉得这家伙真可以交个朋友。谁知他城府之深沉,心计之恶毒,竟大大出我意料之外。”
    沈宇不作声,甚且闭上眼睛。那样子好像已经承认。艾琳真恐怕厉斜会猛下毒手,连忙先拦住他,然后说道:“你如何证明是他干的?”
    “我当然可以证明出来。”
    沈宇这时才睁开眼睛,冷冷道:“厉斜,我告诉你,我决不打进。你的刀经,我既没有化,也没有放在艾琳箱内。”
    他声明过后,转眼望着船顶,看他样子似乎已不打算再说话了。
    厉斜愣一下,皱眉寻思。
    艾琳问道:“刚才你不是可以证明是他干的么?’厉料占百头.道:“小猪,孩的有据对足比十不——”
    同时把万经塞在你箱子里。他这样做法乃是一举数得之计,既可以杀死董华郎,又可以多少便怀我问,及王颂已看过这本刀经,企图寻出击破我的刀法的破绽。”
    他停歇一下,又道:“沈宇份取刀经办法。所以这是脱手的唯一好着。”
    厉斜道:“不错,这不算是证据。可是你想想这样做,对他有何好处?”
    艾琳承认道:“对他的确没有什么好处。’”
    艾琳道:“你干脆告诉我们吧,这是什么意思?”
    厉斜道:“这是他已阅读过我的刀经,要知这本刀经本是完整的,没有散开。但他为了便于偷阅,只好撕开一页页地觑空摸出看看。”
    他说到这里,耸耸双肩又遭:“当然这个说法有点勉强,但这却是唯一可以解释这本刀经为何完全拆为散页之故。”
    艾琳迟疑了一下,才道:“的确好像没有别的解释了。”
    她转向沈宇,柔声道:“沈宇,你有何解释么?”
    她早已得知沈宇是一心一意对付厉斜,才不肯离开。所以这本刀人格来证明他的否认。
    因此,艾琳甚感迷惑,弄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宇转回目光,落在厉斜面上,道:“你刚才有一句话,使我很受感动,所以我要设法揭开这个谜底。”
    他没有说出因哪一句话受感动,但贫文二人都明白,那是厉斜最先愤怒地说:他已欣赏沈宇,几乎要拿他当作朋友这么一句话。
    沈字又道:“我先问问你们,我曾经否认做过这件事,你们信是不信?”
    厉斜一听沈宇迫他摊牌,如果他们不信,则沈宇一定拒绝再说了。他急于弄明真相,当下断然道:“你这个人说的话,我倒是相信
    沈宇眉间泛起愉快轻松的神情,道:“既然厉兄竟肯相信兄弟的沈宇身躯一震,已恢复了气力。
    他拱拱手,道:“厉兄的气魄,果然是有资格上窥刀法大道之士,兄弟深感佩服。”
    厉斜道:“你好说了,这等小事,何须挂齿。”
    艾琳辗然微笑,道:“你们这番对白,教任何人听了去,定难猜出你们之间的关系。”
    沈宇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随时会有改变。关键往往在个人的一念之间而已。”
    厉斜情知沈宇正在向他暗示,不要再为了求得刀法至高大道而杀人。但他佯装不知,道:“兄弟正在恭聆沈兄的解释。假如沈兄能够圆满解释此一奇怪事件,兄弟定必有所酬谢。”
    沈宇道:“酬谢之言,小弟担不起,厉兄刚才说过,这本刀经,本是装订完好的,是也不是?”
    厉斜道:“不错,没有一页是松散的。”
    沈宇道:“小弟听了这话,因为我的的确确没有偷取,也没有放到艾琳的箱子里,心中有数,所以全力往别的方面猜想。”
    艾琳道:“你已想到什么理由?”
    沈宇道:“由于我自知没有做这件事,艾琳也不会这么做,因此唯一的嫌疑,只有董华郎一个了。我马上想到,如果他是为了这本刀经,才设法接近我们的话,则他盗取刀经之举,便合情合理了。”
    艾琳道:“话虽如此,但他为何不盗走此经?”
    厉斜也插口道:“是呀,任是天赋再高之人,也不能一望之下,就全部熟记此经,这是我能肯定的。”
    沈宇道:“厉兄不必提醒,小弟意料得到,这等至高上乘的刀法,谁也不能仗着特强的记忆下来。小弟的话题且回到董华郎身上,那就是那天傍晚王定山的出现,恰好证明董华郎的预谋。”
    他扫视厉艾两人一眼,又接下去道:“试想以王定山的剑术,如果当真想袭杀董华郎,那一剑焉会失手?就算失手,董华郎的伤势,亦不该这么轻,由此可知董华郎被师门追捕一节,只不过是接近厉兄的借口而已。”
    厉斜点点头,道:“沈兄说得甚是。”
    沈宇道:“王定山不但前来证明查华郎的借口不假,同时又算计过与你激斗之下,你可能脱下外衣应战,我记得那天是董华郎拾起你的外衣的。”
    艾琳立刻发言证明了这一点。
    厉斜道:“我的刀经不错是放在外衣口袋里。”
    沈宇道:“董华郎获得这本刀经之后,面临两大难题,必须解决。一是如何把本刀经,还给厉兄。另一难题是如何把这本刀经完全记住?”
    厉斜道:“第一个难题解决啦,只不知第二个难题,有何妙计可施?”
    艾琳道:“依我看来,他于脆带了刀经逃走,岂不干净利落?”
    沈宇道:“假如你一心一意想修习这门上乘刀法,无疑不希望在参悟修习期间,受到打扰。如果他技经潜逃,则必须日夕提防厉兄找上厂]去,所以如果他有的法子可想,必定行此下策。”
    艾琳道:“但他还有什么办法呢?”
    沈宇道:“起先我也大惑不解,直到发现这本刀经散了数页,而厉兄居然会让他掉在地上,当时我十分惊丐。因为以厉兄的为人,如果不是事出意外,怎会散坠?可见得此经原本不是散开的。”
    他停歇一下,又道:“当时我不过是感到奇怪而已,并没有想得很多。直到刚才方始突然大悟,敢情文章就出在拆散这本刀经这一点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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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范铁口巫山卜前程
    他说到这里,艾琳、厉斜两人,还是不明白。
    厉斜道:“拆散了此经,并不能帮助记忆,有何用处可言?”沈宇道:“对记忆虽是没有帮助,但抄写描画,却可以把数日之功,成于一旦。”
    厉艾二人都恍然大悟,艾琳道:“唉,这真是唯一的办法了,董华郎找几十个人一齐动手抄描,不出一个时辰,大功就可告成。”沈宇道:“顺便奉告一句,错非是董华郎这等土生土长之人,谁也无法在这些小城僻邑中,一下子找到许多人帮忙。”
    厉斜摆摆手,道:“沈兄无须再加解释,刚才你所说的,已经足够啦。兄弟先前错怪了你,实是考虑欠周。”
    沈宇道:“厉兄也不必把此事放在心上,只不知董华郎已抄措了一份刀经之举,对你有什么影响没有?”
    厉斜阴沉地笑一笑,道:“此人迟早死在兄弟刀下,殆无疑义。”艾琳道:“你可是等这边事毕,就访寻他?”
    厉斜摇摇头,道:“他若是刀法无成,便不足为患。如果有了成就,则他最后势必要找上我,与我争一日之长短。”
    沈宇道:“不错,如果他不找上厉兄试招,便永远也不知道他自己已修到什么地步。”
    他们之间的谈话,至此暂告段落。经过这个波折,厉斜与沈宇之间的关系,大见好转。
    船到了巫山县,他们弃舟登岸。
    那神女峰即朝云峰,在长江的北岸,纤丽秀拔,在十二峰中,最为著名,峰下建有一座神女庙。
    这神女庙相传是赤帝之女,名叫瑶姬,死后葬于巫山之阳,故此称之为巫山之女。楚怀王游于高唐,梦见与神女相会。这件事经宋玉为之作了一篇神女赋,便流传千古。而楚王更在巫山南麓建置庙观,号为朝云。
    到了唐朝,初设神女词,宋代改为凝真观,后来又改为神女庙。
    厉斜等三人在城里略事休息,午膳之时,沈宇见他没有作各种准备的动静,当下忍不住问道:“厉兄,咱们就这样子人山么?”
    厉斜道:“在沈兄眼中,这巫山十二峰想必还不算险峻吧?”
    沈宇道:“奇丽有之,险峻可就算不上啦!”
    厉斜道:“咱们如此前往,有何不妥?”
    沈宇道:“咱们的牲口呢?”
    厉斜道:“自然是一块儿走,兄弟不认为艾琳舍得不带着乌烟豹。”
    艾琳马上道:“我当然要带着它。”
    沈宇笑笑,道:“厉兄想来亦不愿放下朱龙,对也不对?”
    厉斜道:“不错,咱们此去为时不久,沈兄无须多虑。”
    沈宇摇摇头,道:“厉兄如果能够放弃此行,有益无害。”
    厉斜道:“沈兄直到现在,还劝我们改变计划么?”
    沈宇耸耸肩,道:“小弟晓得厉兄不会接受的,只不过是聊尽人事而已。”
    他站起身,又道:“小弟出去办点儿事,很快就回来。”
    厉斜道:“沈兄请吧,你若想留下,亦无不可。”
    沈宇道:“既然厉兄坚持人山,小弟说什么也得跟去,瞧瞧徐前辈留下一个怎么样的闷葫芦。”
    他举步出了饭店,厉斜一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才向艾琳道:“他的话中,乃是暗示此行会有危险。”
    艾琳道:“我知道。”
    厉斜道:“想那神机子徐通,受天下武林推重了一辈子,就算是身故物化,亦不肯受到任何侮辱。”
    艾琳道:“你也想到这一点了?”
    厉斜道:“当然啦,他既然不是等闲人物,我岂敢稍存轻视。”
    艾琳道:“那么你何不改变主意?”
    她接着又摇摇头,道:“我知道这话说了等如没说,你岂肯改变主意?”
    厉斜道:“但我也希望你留在此地等候,万一我们出了事,这世上还有知道的人,沈宇和你不同,因为他要亲眼看我如何获得至高无上的刀法。”
    艾琳泛起勉强的笑容,道:“不错,料想沈宇一定跟你前去无疑。”
    厉斜道:“你瞧,既然有沈宇与我同行,表面上我与他还谈不到朋友的地步。可是一旦遭遇危机,我们都有唇亡齿寒之感,便不得不同舟共济,合力应付。有他这么一个帮手,你大可以放心。”
    艾琳道:“你别劝我,容我想想。”
    她很快就陷人沉思中,把这两个青年高手,以及一切的经过,从头到尾回忆一遍。接着她便恍然发觉,自己敢情已像是自缚的春蚕一般,陷于无所适从的困惑当中。
    原先她还以为不论沈宇也好,厉斜也好,都终于不能得到她的真感情。因为沈宇与她文家的血海之仇,这一辈子,根本没有可能结合。至于厉斜,则是杀孽满身的魔头,迟早还会拼上一场,逞论托以终身。
    这等情势如今已有了急剧的变化,而且两方面均是如此。
    在沈宇方面,他可能发掘出一个目前无法猜测的原因,使两家的血海之仇,有了另一个对象。换言之,沈宇可能变成与她同仇敌汽之人,而不是切齿难忘的冤家。
    至于厉斜,由于这一段时间的接触。她已深知他的抱负,也知道了他的天性为人并非残酷恶毒之士。也就是说,厉斜仅仅是为了追求武道至高境界,所以发生杀人流血之事。
    在沈宇这一边,仍然有未知数,说不定他侦查的结果,艾家的冤恨,应该由沈家后代负起。
    在厉斜这方面,虽然他为了追求武功至高无上的大道,但他激烈的手段,亦有不可原谅之处。
    因是之故,这两个各有千秋的青年高手,在她心中居然能割据对峙,都获得了她深切的关怀了。
    厉斜微微一笑,起身行出店外。他知道自己已获得第一个回合的胜利了,因为沈宇与她本是青梅竹马的伴侣,所以他能使艾琳把他与沈宇等量齐观,当然是初步的胜利。
    他轻松地信步行去,念头转到沈宇身上,暗暗怀疑这个家伙吃完饭之后,到底独自出去干什么事?街上的人大都向他投以惊异的注视,因为他面貌既英俊,又是一身白衣,腰佩宝刀,浦洒中含蕴着英气。这等仪表人才,实是少见。厉斜毫不在意,悠然自得地走到另一条街上。
    横巷中走出一个穿灰布大褂的瞎子,左手拿着竹枝,右手提着一面报君知。出得巷口,便当当敲了数响。
    厉斜先是不经意地望了那著者一眼,随即比较注意地打量了片刻,才移开目光,心想:
    这瞎子于净得异乎寻常,连小指寸许长的指甲,也剔洗得晶莹发亮。年纪四旬不到,这等天生残疾,却也可怜。念头方自转过,感觉中已得知那个瞎子,竟是迅速向他迎上来。
    厉斜盾尖轻轻挑动一下,意会到这名瞎子,好像是冲着他来似的。
    他当然毫不惧怕,亦不奇怪。因为他在这数年中,已杀了不少名家高手,其中大半是江湖上的高手。虽说他每次手脚都做得很周密,不留线索。但最近他这么一公开露面,从前那些被杀之人的亲朋戚友,自是很快就勘破了个中秘密,不用说也会纷纷查证和准备报仇。那算命者到了他面前,正如他所料般停下脚步。
    厉斜一面打量他,一面道:“好得很,本人就是还未碰到过失明的高手,但望你手底的功夫,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那立者于咬一声,道:“不才范铁口,先生贵姓大名?”
    厉斜冷冷道:“你如果不知我的姓名,那就让开。”
    范铁口点头道:“不才仅如遵命就是。”
    他一转身,当真毫不迟疑的行去。
    厉斜全身纹风不动,屹立如山,静静地凝视着此人的背影,直到他已走出十多步,这才耸身一跃,凌空飞去,无声无息地落在他前面数尺之处。
    范铁口忽然停步,侧耳听了一下。
    此时厉斜已闭住了呼吸,假如此人真的瞎了眼睛,当然听不到任何声响。
    厉斜料他一定继续行过来,因为假如此人真的瞎了,既看不见又听不到,当然要继续前进。如果他是假瞎,更要装模作样行去,直到碰上了他为止。故此他便不迟疑,一伸手就拔刀出鞘,精芒闪射的刀尖,悄然指向对方心窝部位。
    他这口刀锋快无比,普通的兵刃都能削断,血肉之躯只要挨一下,必受重伤。
    这时厉斜的面色,有如宝刀一般冰冷。他已下了决心,此人如果不顾一切的行来,不管他是真瞎假瞎,也让他撞上刀尖。
    当然这一碰之下,非刺人心脏致死不可。若是一个真的瞎子,说起来就未免太残忍了。
    那瞎子跨前一步,便出乎他意料之外停住了。面上还微微泛起了笑容。
    厉斜双眉一拢,涌起了森森杀机。
    却听那瞎子以冷静逾恒的声音道:“不才只不过是土鸡木犬而已,岂足以污了先生的宝刀?”
    厉斜一言不发,冷冷地注视着此人。
    瞎子又道:“先生你身上透出的杀气,感觉灵敏之人,十丈以外都感觉得到。”
    这话大有意思,厉斜微微动容。
    “还有就是先生身上的森冷气味,不才十步之内,便能感到,只不知先生信是不信?”
    厉斜全无声息地滑前数尺,刀尖已堪堪刺到瞎子心窝。但见那瞎子身躯震动一下,道:
    “哎,好冷。”
    厉斜已把他双眼看得更清楚,但见他两点瞳仁,都有一层白濮。
    这等眼珠,一望而知,决对无法视物。
    他以全无声响的动作,收起宝刀。
    瞎子透一口大气,问道:“先生已收起宝刀了么?”
    厉斜冷冷道:“你再说一句话,便割掉你的舌头。但你如不把来意说出,我也割掉你的舌头。”
    那曾者听了这等难题,居然面不改色。微微含笑想了一下,随即仰天连笑三声,接着便拱手作揖。之后,停顿一下,才又顿足号哭了三声。
    厉斜道:“这意思是先贺后吊,可惜你交待得不清楚,无法得知何事可贺,何事可吊?
    因此不能作数。”
    他的声音并不高亢,也没有以狠狠的口气说出。然而声音中自然而然有一股萧杀之气。
    教人一听而知,他乃是说得出办得到的人。厉斜平生还是第一次用这个办法对付一个毫不相识之人。以他想来,这个瞎子今日休想躲得过割舌之厄无疑。
    但见那范铁口淡淡一笑,左手提处,那面报君知当地一响。
    厉斜方想这厮如是发出暗号,找人帮忙的话,那叫做自寻死路。
    却听范铁口开口唱道:“造化牢笼困我徒,不如意事数偏多。坚心降得魔千丈,毕竟今吾胜故吾。”
    他唱来抑扬有致,倒也悦耳。
    厉斜忖道:“这四句已唱出我先忧后喜之意,但终嫌笼统,不能解释明白。”
    范铁口又唱道:“是前缘墓地里狭路相逢,范铁口乍胆子判君窍通。想受折磨贱如蚁虫,看今日佩宝刀心壮气豪。”
    他唱的是流水快板,字字清晰,比之言语倾述,动听得多了。
    厉斜至此也不禁佩服这个瞎子的急智,他既不准对方开口说话,又要他立作解释,除了用唱工之外,恐怕已别无他途了。
    范铁口又唱道:“有一言君且听记取心中,此去也乱山里魔难重重。”
    这一段流水快板嘎然而止,范铁口侧着头,神色庄肃,似有所待。
    果然厉斜道:“范先生请了。”
    范铁口耸耸肩,没有回答。
    厉斜道:“范先生若是有听指点,但说无妨。”
    范铁口才开口道:“先生不是凡俗之士,不才岂敢有违严令,所以先生未收回成命以前,不才是万万不敢开口的。”
    厉斜道:“鄙人厉斜,适才多有冒犯范先生之处,还望不要记怪心上。”
    范铁口道:“厉先生好说了,不才流浪江湖,半身贫贱,不敢当得厉先生折节之言。”
    厉斜道:“范先生如果有所赐教,厉某这就洗耳恭聆,若是没有的话了,咱们就此别过。”
    范铁口道:“不才冒犯厉先生虎威,当然还有话说。”
    厉斜道:“只不知范先生指点过之后,要厉某如何报答?”
    范铁口道:“厉先生说哪里话来,这根本谈不上报答之言。”
    厉斜道:“那范先生找上了厉某,为了什么、’范铁口道:“不才平生研究心命相之学,是以每逢遇见了奇人异士,总要设法认识。”
    厉斜对他此言,倒是相信不疑。而且他自问也称得上奇人异士之称。至于对方说到不要酬报,便不足为奇了。
    他考虑了一下,才道:“那么敢问范先生有何指教?”
    范铁口道:“此处谈话不便,何不寻间茶馆,坐着慢慢的说?”
    厉斜道:“厉某有事在身,只怕不能多谈。”
    范铁口道:“谈的时间长短,悉听尊便。”
    厉斜同意道:“好,咱们且找一家茶馆坐谈。”
    两人一同行去,就在附近,找了一间小茶馆,却也幽静整洁。
    他们泡了香茗,舒舒服服地坐好,范铁口才道:“厉先生见不才过来搭讪,一定觉得奇怪,其实不才纯粹是想交攀一番。”
    厉斜打定主意,如果这个瞽目之人,说不出有份量的话,他拍拍屁股就走,绝不多留。
    当下接道:“范先生就算识得天下间有一技之长的人物,亦有何用?”
    范铁口道:“说出来只怕先生见笑,不才精研命理之学,自问颇有所得。是以颇有野心,希望上窥至精致妙之境。”
    这话一出,厉斜顿时泛起了知己之感,因为它对武功之道,心情正复与范铁口相同。不然的话,他打可以满足于目前的成就了。
    他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厉某失敬了。”
    范铁口道:“假如厉先生没有什么不便,可不可以把生辰八字赐告?”
    厉斜道:“范先生在未知厉某姓名以前,如何得知我是你心目中的人物选之一?”
    范铁口道:“说来不免涉及玄妙了,此是厉先生的龙行虎步中,自然而然发出一股坚强气势。不才虽是远在数丈以外,亦可感知。”他停歇了一下,又道:“厉先生如果不见怪的话,不才方敢直说。”
    厉斜道:“范先生即管请说。”
    范铁口道:“当不才行近厉先生时,马上感到一股森冷杀气侵到,心中便知不妙,故此真想临时撤退,不敢招惹于你。”
    厉斜道:“厉某就算杀气腾腾,与范先生又有何于?”
    范铁口道:“不才也识得许多在武林中知名之士,但不论是正是邪,都没有像厉先生这般冷酷的味道。”
    厉斜道:“这话也许不假。”
    范铁口道:“不才再听了厉先生的声音,便知你这种冷酷的味道,敢情是把世间之人,视如物件,故此不生悲悯之念。只不知不才有没有说错了?”
    厉斜道:“不错,厉某对世间万物,一视同仁。”
    范铁口道:“不才还感到成先生心事重重,以你的为人,为了解决心事,定然不顾一切的排除障碍,当下袖占一课,得知你将有入山之行。依此卦相。预断凶吉,大体上先是平平,中间其凶,最后则是中上之运。所谓盈虚消息在机先,理数原从一昼天。故龙自分泥涂死,顿有风雷直上天,这就是卦象的大概情形了。”
    厉斜微微一笑,心想一个人的运道遭遇,不是凶就是吉。这范铁口甚至连凶吉之间的不凶不吉也带上了,当然猜得中。
    唯一使人觉得范铁口有点儿道理的,便是他说中了厉斜有入山之行。若然他连这一点也没有提到,则厉斜一定不肯与他再多费唇舌了。
    要知厉斜也是江湖经验丰富之人,深知一般的命相之士,多有一套诱取对方口风的言词和方法,所以最佳之法,莫如闷声不哼,静静的听他说。
    范铁口得不到对方反应,大概已晓得厉斜不是易与之辈,当下说道:“厉先生的左掌,可不可让不才摸一摸?”
    这个要求很合理,因为范铁口既是瞎子,总不能单单听声音就算出了他的命运遭遇。厉斜伸出左掌,让对方触摸。
    范铁口摸了一阵,最后还查听过他的脉息,才道:“厉先生乃是至为清贵之格,天下之大,竟不作第二人想,此是不才平生所遇的第一个人。”
    厉斜心中大为受用,但口中却道:“范先生只怕看错啦!”
    范铁口道:“不才之言,一个字也改不得。厉先生目前已是一等一的人物,但不出半年,过了最后一劫以后,便成为宇内第一清贵之人。”
    厉斜道:“除此之外,范先生还有什么可以赐教的?”
    范铁口道:“厉先生此生事事皆能成功,无人可以匹敌。但有一宗例外。”
    厉斜道:“那是什么事?”
    范铁口道:“就是男女之情方面,你命中注定要备尝反复变化之苦,结局亦不能称心如意。”
    厉斜哦了一声,道:“这一点厉某倒是不大相信了。”
    范铁口道:“不才之言,一字也不能改的。”
    厉斜双眉一皱,心中不悦。暗想这个瞽者.到平直有占儿满现_但这话听了之后.却叫人很不舒服。
    范铁口又道:“命运虽是早已注定,但趋吉避凶,或是釜底抽薪,或是未雨绸缪,多少有点儿帮助,只不知厉先生信不信?”
    厉斜道:“如果能够使命运发生变化,范先生的断言,岂不是要更改了么?”
    范铁口道:“怕只怕不才虽是贡献了良策.用未蒙采纳实际上亦是徒然。”
    厉斜道:“范先生有何指点?”
    范铁口道:“据不才的看法,厉先生日下已处身于情海之中。若是当真要不才进一步沦断,便请厉先生把生辰八字赐告。”厉斜暗念把生辰告诉他,也没有害处,于是说了出来。
    范铁口念念有词,似是在推算他的命运。厉斜看看天色,发觉自己离开饭馆,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了,只不知艾琳会不会感到不耐烦。
    范铁口叨念了好一会儿工夫,才道:“奇怪,奇怪?”
    厉斜不觉大感兴趣,问道:“什么事奇怪了?”
    范铁口道:“不才从各方面推算,在情场这方面,竟有云龙风虎,逐鹿中原之相,这岂不大奇特奇么?”
    厉斜道:“纵是当真如此,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啊!”
    范铁口道:“不然,以厉先生的卓越条件,世上还有什么人,堪作你情场敌手呢?”
    厉斜道:“说不定其中另有因缘之故。”
    范铁口道:“只好作如是解释了,但不才却敢断言的是,厉先生虽是一代英才,文武双全,但这个敌手,却是你心腹大患。”
    厉斜道:“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对不对?”
    范铁口迟疑了一下,才道:“古语有云:当断不断,自食其乱。
    唉,不才这样说法,不免罪过。”
    厉斜暗然忖道:“照他的口气,分明要我早早杀死沈宇,可免后患。”此念一生,顿时满面泛起了骇人的杀气。
    范铁口道:“不才还要奉劝厉先生一声,从现在开始,你万万不可行向东南方,如若不听忠言,不出两个时辰,必遭非常之祸。”
    他从开始说到现在,只有这几句话最具体,时限也很短,只要两个时辰,就可以得见分晓。”
    厉斜念头一转,道:“如果厉某马上向别的方向,便可无事,是也不是?”
    范铁口肯定地道:“是的,在命相之学中,小论时地,首词人m和小限之分。厉先生立刻向别的方向行去。只要行出六六三十六里,就可应过此劫,祸事自然消失。可是厉先生恐怕不肯采信不才之言。厉斜道:“那也不一定,容我考虑考虑。”
    两人的谈话,暂时中断。
    厉斜想了一阵,突然暗暗失笑,忖道:“真是见他的鬼,我怎的当真相信这等古怪之言起来?莫说我不怕亦不信有任何祸事,就算真有奇祸,我能不向东南方行去么?艾琳正是在东南方,巫山亦在东南方,我除非决定不再见到艾琳,亦不能赴巫山。不然的话,我还是要向东南方走的。”
    他笑了笑,道:“范先生可知道那是什么祸事?”
    范铁口道:“是一种不测的奇祸,有刀兵,有血光,有泪水。但究竟是怎么回事,恕不才无法奉告了。”
    厉斜道:“厉某可会丧命?”
    范铁口摇摇头,道:“丧命不至于,但也相差无几。”
    厉斜豪情大发,仰天长笑一声,声震屋瓦。使得别的座位上的茶客。都向他投以诧异的目光,但这位白衣刀客毫不在乎别人的注目,站了起身,拱手道:“承蒙范先生指教,是非真假,厉某瞧瞧便知。”他接着道:“厉某倒要瞧瞧,还有谁能降祸于我身?”
    他井不向范铁口言谢,强烈地暗示出他对范铁口之言,并不相信。
    范铁口也站起身道:“厉先生如果有意再找不才谈谈,可到此处相寻。不才如是出去,这里面的人,亦可以代为传讯。”
    厉斜转身行出茶馆,对于范铁口的危言,他虽是不相信。但心里却多少受点影响。是以快行回艾琳正在等待他们的饭店。
    他还未走人这间饭店,心中已知道不妙。因为饭店内不少人正在哇嘈说话。他一踏人店内,所有声音冥然静息。
    但见饭店的掌柜跑堂和厨日下的师傅,都聚集一起,另外还有几个相熟的客人,不知谈论什么。
    厉斜目光一转,看不见艾琳踪影,但他们早先所坐的座位上,却大包小包地堆放着一些物事,其中包括有他们三个人的简单行李。
    掌柜的堆笑过来,道:“厉大爷,你老别发脾气,待小人把洋情奉禀。”
    厉斜冷冷的瞧着他,两道目光,森冷如刀。
    那掌柜的虽是见惯了各式各样之人,可是厉斜的目光,却使得他心胆皆寒,全身发冷,生似骤然间跌落冰害中一般。
    只听厉斜问道:“你怎知我姓厉?”
    掌柜忙道:“起初是另一个人说的,后来是姓沈的大爷说的。”
    厉斜道:“这样说来,一共有两个人告诉过你了?”
    掌柜的道:“是的,那沈大爷临走时吩咐小的告诉您两句话。”
    厉斜冷冷道:“是哪两句话?快说!”
    掌柜的忙道:“沈大爷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就是这么两句话,小的可不敢多问了。”
    厉斜哼了一声,道:“那位姑娘呢?”
    掌柜的定一定神,道:“这话便要从头说起啦,那位沈大爷不是先出去的么?后来您老也行了出去,片刻之后,艾姑娘的桌前不知怎的多了一个人,我们全都不知道他几时进来的。当时我们就觉得透着古怪了。”
    厉斜道:“闲话少说,先把紧要的说出来。”
    掌柜的忙道:“艾姑娘当时竟不理睬这个人,后来那人说,厉大爷你和沈大爷已闹得不可开交,艾姑娘才向他望去。”
    厉斜道:“艾姑娘随即跟那人走了,是也不是?”
    掌柜的答道:“正是如此,不过艾姑娘好像想了一下,还冷笑了一声,才跟他行去的。”
    厉斜道:“那么沈大爷回来时,又怎么样?”
    掌柜的道:“沈大爷一听您老先走开,然后有人如此这般领走了艾姑娘,他马上急得变了颜色,一巴掌打在桌子上,把小店那张挺结实的桌子给打碎了。”
    厉斜登时明白这饭店之人,如此的畏惧他们,敢情是因为沈宇露了这一手。他这时反而变得和气起来,道:“以后还有什么事没有?”掌柜道:“以后沈大爷把刚买来的东西,都堆在座位上,除了吩咐小的转告那两句话外,又说厉大爷您老脾气不大好,叫小的小心说话,把情形完全告诉您……”
    厉斜道:“我的脾气有点儿急躁就是了,沈大爷向哪一方走的?艾姑娘离开时,曾说过什么话没有?”
    掌柜道:“您老这么一提,小的才记起来。艾姑娘临走时,吩咐小的好生照管行李,还有就是不准小的收拾你们的座位。”
    厉斜走到座上,锐利的目光在桌面上扫视了一匝,没有发现什么。当下想道:“艾琳交待这一句,必有深意。”
    他随口问道:“沈大爷也知道她临走时的吩咐么?”
    掌柜道:“不,沈大爷走得匆忙,小的还来不及告诉他。”
    厉斜寻思道:“既然沈宇不曾听到艾琳此一吩咐,则他自无消灭了痕迹线索之理。”
    他想到这里,灵机一动,坐落艾琳的位子上,先查看一下桌面,仍然没有发现,这才把面前的茶杯拿起来。
    目光到处,但见木桌上有两个字,一望而知是用指甲刻出来的,那是九一两个数字。
    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痕迹。但厉斜认为已足够了,只要参详得出这两个数字的意义,便可以知道一切了。
    那掌柜见他陷入沉思之中,虽然不知何故,却不敢作声,静静地站在一边。
    厉斜左思右想,对于这两个数目字,由年月日想起,直到道路里数,或者是在附近几家的意思,钻研了一遍,都—一予以否定。
    他脑筋灵活,并不是钻牛角之人,是以一旦在有关数字方面想不通,马上从头想起,从别的范围着手。
    掌柜还站在一旁,厉斜问道:“那个来把艾姑娘叫走之人,怎生模样?”
    掌柜道:“那人大概有四十岁,衣服相貌都没有特别之处,可是小的却瞧不出他是干哪一行业的。”
    厉斜道:“他讲话是哪个地方的口音?”
    掌柜泛起笑容,道:“沈大爷也问过这一句,那人的口音,虽是本省腔调。可是小的一听就知他是外地人。至于是哪一省的,小的就不知道了。”
    厉斜面上第一次现出了笑容,挥手道:“好,你休息去吧!”
    原来他听到外地人三个字,马上记起在成都一家酒楼,与沈宇发生事故的经过,其时除了有两个本省的黑道人物拼斗之外,其中的一方,还请了外地的武林高手帮忙。
    那一路人马,正是武林中少数几家拥有最上乘武功心法的门派之一,就是衡山的九黎派。
    艾琳所留下的九一二字,字音虽与九黎不尽相同,却也相差不远。况且黎字笔划太多,不便书写,所以她以九一两字代替,实是不难猜出。厉斜心头一宽,暗想这一条线索,已经很够了。
    在饭店众人注视之下,厉斜站起身,大有出去之意。那些人个个都暗地松一口气,巴望他赶快离开。
    却见他忽又坐下,若有所思地瞧着桌上的大包小包东西。
    厉斜本拟赶快出去访查,好在这巫山县不大,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马上传到全城每个角落。但心念一转,认为还是先瞧瞧沈宇购买了一些什么东西回来,这样就可以判断那沈宇在九黎派这一场阴谋中,是否有份。
    他动手拆开那些大包小包东西,细细看过,觉得很有趣。
    首先是一些药物,厉斜研究了一下,心中茫然,忖道:“我亦粗识医道,但这些药物配搭在一起,显然有千变万化之妙,使我测不透用处,由此可见得沈宇在药物之上,胜我甚多。”
    接着就是数捆柔韧的上佳麻绳,粗细皆备,还有铁钩,铁撬等零星工具,他还发现有一包已配好的火药,打火用的镰石、蜡烛、针线,数幅粗布,笔墨砚纸,几本书。
    此外还有很多干粮,一小布袋的盐,两个新的小锅。
    厉斜讶然忖道:“看他的准备,好像要在山中住上很久。虽然神机子徐通的本事,不可小觑,但沈宇作此安排,却像是得知若干底蕴似的,只不知他知道多少?”
    现在他疑心尽释,因为购买这些种类繁多的零星用品,以及食物等,实在要费上不少时间才能购办得齐全。故此沈宇去了很久,可说是正常现象。
    他站起身,走出店外。心中记起那个瞽者范铁口,便不迟疑,快步奔去。
    早先那范铁口诸多做作,说了许多不着边际之言,理由已很明显,敢情是设法拖延他,以免他回去时,恰好碰见诓走艾琳的行动。
    他很快就来到那间茶馆,范铁口正如他所预料一般,已不见踪影。但厉斜仍然向茶馆的伙计打听。
    伙计道:“那位瞎爷从未来过,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
    厉斜点点头,在椅上坐下来,打囊中取出一锭银子,大约有四五两之重。
    他把银子放在桌上,态度慎重而又森冷地道:“这块银子,你可以很容易赚到了。”
    伙计忙道:“小的不是贪心之人,大爷别弄错了。”
    话虽如此,他那对眼睛,一个劲儿瞅着那块发出灿烂光芒的银子。
    厉斜道:“我只要你去打听一点儿消息,你是本地人,很容易就办到。”
    伙计面上泛起喜容,道:“打听消息是小的最拿手本领,小的这就打听去。”
    他匆匆转身奔出店外,厉斜不觉微笑起来,心想这厮也够粗心的了,还未问明打听什么消息,就跑出去。
    眨眼间,那伙计又奔回来,尴尬地道:“您老要打听的事,还没告诉小的呀!”
    厉斜道:“你一下子就跑了,我哪来得及说呢,现在你听着,你去打听一伙外地来的人,都带着兵器,有多少人我不知道,但相信那个瞎子,亦是其中之一。这一伙人,现在已诱拐了一个美貌姑娘,说不定这个姑娘,会跟他们打上一架。”
    他不但形容了艾琳的外型,还把沈宇的样子说出,并且说明他与艾琳是一路的,亦是外地前来之人,所以不可误会而打听错了。
    对于九黎派之人,厉斜说不上什么特征,只能告诉伙计说,这帮人个个都有一股骄横阴森之气,与常人不大相同。
    那伙计这口出门而去,只隔了半个时辰,就奔回来。
    厉斜一瞧他的神色,便知必有所获。
    果然那伙计道:“大爷要打听的事,小的已探听出来啦!”
    厉斜为了免得他多说废话,马上道:“他们有几个人?”
    伙计道:“一共有五个,那位瞎爷亦是其中之一。”
    厉斜道:“他们现下在哪里?”
    伙计一怔,道:“这个小的可不知道啦。”
    厉斜不悦道:“你究竟打听到什么消息?”
    伙计忙道:“这伙人原本在一处人家歇脚,等到其中一个人把那姑娘带出城外,其他的人都走啦广厉斜道:“他们走的方向,你问过没有?”
    伙计连忙道:“有,有,他们向西北走的。”
    厉斜道:“还有什么消息没有?”
    伙计道:“还有就是那处人家,大爷你猜是谁?”
    厉斜皱眉道:“我付银子不是来猜的。”
    伙计一听真有道理,陪笑道:“大爷说得是,这处人家,正是本城无人敢惹的刘三爷,他家里经常有各式各样的人走动来往。”
    厉斜站起身,一直行出去,抛下那伙计身后,望着桌上的银子发愣。
    九黎派取道的西北方,正是他们三人来路,所以厉斜不用询问,迅快行去。心中记起范铁口的言语,曾经警告他不可向东南方行,现在回想起,竟是史人误人歧途之计。
    假如他得不到茶馆伙计的消息,则根据范铁口的言语,一定疑惑对方已通向东南方,因而往这方向追赶。
    等到发现不对,才回转头时已来不及了。
    他已奔出城外,突然又折转身,返回饭铺子。
    一瞧之下,沈艾二人仍无踪影,当下吩咐店中之人,好生守着行李,然后牵了艾琳的乌烟豹出来,一跃而上,随即驰出城外。
    这匹名驹脚程极快,霎时已驰出十余里外。
    厉斜猛勒纪绳,四顾忖道:“我追到此处,尚无线索可寻,莫非已过了头?”
    当下放松了组绳,伸手拍拍马颈,说道:“小黑,走吧,找你家主人去。”
    他连说数遍,不知是放松了马络的关系?抑是此驹居然值得他的意思?忽然掉回身子,迅速驰去。
    往回走了数里,乌烟豹略一停顿,接着向左方的一条岔道行去。
    穿过一片树林,便绕上险狭的山径。
    厉斜坐在马上,一点儿也不用担心,不一会儿,已绕到一片平坦宽阔的山坡,可是仍不见人影。
    这匹乌烟豹向上坡的一条小径冲去,厉斜连忙勒住,跃落地上,向它低低道:“走开,等我叫你才回来。”
    他拍拍马屁股,那匹通灵名驹,果然悄悄行人另一片树林中。
    原来厉斜从乌烟豹表示兴奋的小动作中,得知它的主人已离此不远,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所以弃马步行。
    他步上山径,心知情势一定十分严重。因为九黎派之人若是在这上面,则山径开始之处,应当派得有人把哨,因为这是最佳的放哨地点。目下居然没有发现人影,可见得上面定是战况激烈无比,以致敌方之人,通通都参战去了。
    那九黎派擅长联手之阵,独步武林,人越多越强。所以在情况吃紧之时,人人都派得上用场。
    厉斜提一口真气,迅速跃跳上山。那条山径转了两个弯,便听到上面隐隐传来厮杀叱喝之声。
    此时厉斜更加确信了自己料想得不错,定是对方吃紧而把人手都抽调上去了。当下更不作隐蔽身形的打算,刷刷刷几个起落,已跃出七八丈之远。
    但觉眼前视界陡宽,原来已登上一座平崖,大概有数亩大小,在左前方靠崖边处,刀光剑影,此起彼落,人数还真不少。
    厉斜一眼望去,不禁一愣,敢情敌方之人,共有七名,都挤在一起,形成一个阵势,尖端突出,攻击着一名敌人。
    这个备受猛烈攻击之人,不是艾琳,而是沈宇。
    厉斜发得之故,原因在此。
    但见沈宇站在崖边,长剑旋飞刺劈,硬是抵住了敌人的三角阵势。
    可是他显然相当不利,受到极强大的压力,却又不能再退。
    厉斜最先闪过心中的念头是:“我且不出手救他,等他被迫坠悬崖下,才出刀杀死这些家伙。”
    但第二念接着掠过心头:“沈宇不是执拗顽固之人,明明可以侧闪,以躲过敌阵最强的威力,何以牢牢站在当地,不肯移动?”
    他马上想到其中必有溪跷,要不是双脚已经匍在地上,那就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无法作间让之计。
    自然他双足不可能载牢在地面上,厉斜仔细一瞧,不禁骇然,原来沈宇一只脚下,踏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通出悬崖外。
    厉斜虽是看不见这根绳子吊挂着什么物事。但看沈宇拼命维持这等局面的情形推想,十之八九是艾琳已掉在危崖外面,靠这根绳子吊着。假如沈宇一移动脚步,艾琳首先跌个粉身碎骨。
    他不但没有时间找出艾琳何以跌落崖外的原故,事实上纵有时间,也很难想得出一个道理。
    但听沈宇痛得哼了一声,敢情被一名敌人的刀尖,划破了左袖,血光冒现。
    厉斜振吭道:“沈宇,再撑一下。等我宰了这一群工八蛋。”
    他的声音,与杀气一齐送出。
    敌方的三角阵,马上微微一乱。
    沈宇趁这机会,力劈三剑,竟将敌阵震退了两步。
    厉斜见他如此悍勇,不禁皱一皱眉,但已不暇多说,迈开大步,挺刀迫去。他每一步踏在地面,都发出喷的一声,虽是在刀剑交鸣声中,仍然听得分明。说出稀奇,他的脚步声连续响了六七下之后,便变成一种强有力的节奏,使他的气势平添了无限威力。
    这时他距敌阵尚有十五六步之遥,厉斜但觉这一股气势,顺畅异常,大有一气呵成之感。
    若是让他继续走完这十五六步,那时就可达到身刀合一的境界,发挥无坚不摧的威力,定可一举击溃了敌阵。
    他心心念念,从未忘记魔刀的最上乘境界,目下在有意无意之中,看看已可达到愿望,心中涌起欢快之情,难以言宣。
    敌阵中一个黄衣青年,突然大喝一声杀呀!接着其余的六人,也先后喝喊出杀声。
    这一群人,个个中气充足,声音强劲震耳,这一阵喊杀之声,直是群山响应,威势如山洪暴声,十分惊人。
    厉斜的脚步声马上就被淹没了,他惊讶而又愤怒地向那个黄衣青年望去,但见他个子修长,面色有点苍白,好像很久没有见到阳光一般,但却英气勃发,双目精光如电,一望而知是内外兼修之士。
    此外,他还认得其中三个人,那是在成都曾被他魔刀所伤的老六刘崎,老七田丕、老八宣大红。
    那个黄衣青年,不但瞧来年纪最轻,同时也似是武功最高明的一个。根据刘崎他们以前泄漏,老九桑湛乃是衡山九黎派中的一流高手。则这个青年,一定就是老九桑湛无疑。
    沈宇趁对方分出精神力量对付厉斜时,迅速拗腰探头到崖外瞧了一下,接着高声叫道:
    “厉兄,艾琳还吊在底下。”
    厉斜脚步已停,闻言应道:“很好,但你小心些,桑湛如果换到尖端的位置,形势就大不相同啦!”
    黄衣青年一怔,道:“厉大侠如何识得贱名?”
    厉斜道:“桑兄乃是衡山九黎派独一无二的高手,已可以与当今各大门派的掌门人物相比拟了,你的大名,如何能不知道?”
    这时九黎派的三角阵虽是已停止向沈宇攻击,但压力仍然存在,使沈宇不能弯腰抓起绳子,这一来自然也无法移开寸步了。
    桑湛说道:“厉大侠好说了,在下才疏艺浅,在敝派之中,只是第二流脚角。厉大侠听到的消息,并不正确。”
    厉斜道:“桑兄无须过谦,刚才一声喊杀,有撼山震岳之感,本人决不会走眼的。”
    他的目光溜到其他人身上,但见与桑湛并排而立的,是个黑瘦女子,粗粗的眉毛下面,有一对三角眼,闪射出阴毒的光芒。
    他立刻问道:“贵派中想不到还有女性高手,只不知她排行第几,芳名如何称呼?”
    那黑瘦女子冷冷道:“老娘袁继男,排行老四。”
    厉斜今日脾气奇佳,居然毫不动火,道:“原来是袁四姐,久仰得很。”
    他继续瞧住三角阵尖端的那个矮壮汉子,道:“这位仁兄领先攻坚,可见神勇过人,还未请教贵姓大名、’那矮壮汉子道:“在下排行老五,姓祖名横。”
    厉斜点点头,道:“祖五兄使的是四尺钢矛,大有张翼德长板坡之威,在现下的七位同门之中,想必是仅次于桑湛的高手了,还有就是袁四姐,亦有惊人绝艺。其他的余子碌碌,恕我不请教I。”
    桑湛等人闻言,都神色耸动,可见得厉斜过人的眼力,已使他们折服。
    沈宇插口道:“厉兄,你已驾临了好一会儿工夫,还不动手,难道想让艾琳跌个粉身碎骨么?”
    厉斜道:“沈兄你身负绝世武功,既然能够早我一步,赶到此处,艾琳的安危,便是你的事了。”
    沈宇道:“厉兄此言从何说起,难道你不关心艾琳么?”
    厉斜道:“我当然关心她的安危,可是你既然有把握帮助她,我似是不便插手了。”
    沈宇道:“小弟几时说过有把握的话?”
    厉斜淡淡一笑,道:“你在行动中,已经这样表示过。当然并不须每一件事都说出来的,对也不对?”
    九黎派之人从他们的对话中,发现这两个青年高手当中,存有极大的矛盾,看来不易消除。是以不但不插嘴打扰,同时亦暂时不发动攻势,以免在压力之下,沈宇呈现危殆时,厉斜突然出手助他。
    沈宇道:“小弟急急赶来,及时抓住这根绳子,使艾琳逃过了粉身碎骨之厄,这其间简直没有喘息的机会,是以厉兄的指责,小弟绝难承认。”
    厉斜冷冷道:“你发现艾琳被人骗走在我之先,为何不留下线索或口讯,让我得知?”
    沈宇道:“小弟离开饭馆,准备追查之时,对于艾琳究竟遭遇了什么事,被什么人骗走等等,根本全无所知,只不知厉兄信是不信?”厉斜不答话,径自说道:“以我看来,九黎派这个联手阵势,人数似是太多了,他们开始之时,用多少人对付你?”
    沈宇道:“起初是四个人。”
    厉斜目光转到桑湛面上,道:“桑兄是最后才参加的么?”
    桑湛耸耸肩道:“厉大侠问起这一点,有何用意?”
    厉斜道:“我想知道哪一位最后才加人助战?”
    桑湛道:“莫非厉大侠凭这句话,就可以求得击破敝派阵势的答案么/厉斜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桑湛道:“使得,最后加人助击的是家师兄戴子平,他在我们九兄弟中,排行第二。”
    厉斜一下子就盯住了这个戴子平,因为对方一共七个人,三个是在成都见过的老六老七老八。余下的除了老九桑湛,一是四姐袁继男,一是老五祖横。因此只有这一个人,他未曾识得。
    但见此人面色焦黄,表情呆板,身穿短打衣服,手中拿着一支五尺长的杆子,不知是什么质料制成。
    这个老二戴子平位于三角阵的底部左角,距离厉斜最近。两人目光相遇,厉斜微微一晒,道“戴二哥虽是双目如电,神光外露,可是本人却还认得你。”
    戴子平道:“厉大侠几时见过兄弟的?”
    他一口湘音,语调低沉,一听而知大约有四十余岁。
    厉斜道:“你乔装之术虽然佳妙,但由于种种形势,故此被我看穿。”
    截子平道:“厉大侠这话缺乏证据,不易令人心服。”
    厉斜道:“假如戴兄把早先着过的长衫披上,将面上的人皮面具拿掉,左手提着那面报君知,右手的杆子,把植下的套子套上去,那时出现的就是与我谈了不少时候的范铁口了。”
    虽然他说的仍是假设之言,事实上并没有长衫,没有报君知等物作为证据。可是在他推论中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共同点,便是这一连串的假设,都十分便利。也就是说把长衫除掉,戴上人皮面具,把杆子的套衣拿掉,以及丢弃那面报君知等等,都可以在眨眼间完成。
    这等情形在戴子平全都具备了,别人没有一个能完全有这等条件的。所以厉斜这么一说,行家听了,已算得上证据确凿。
    戴子平于笑一声,道:“厉大侠的才智眼力,实是当世罕有,在下甚感佩服。”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揭下人皮面具。
    果然出现的是范铁口的形貌,唯一的不同,就是范铁口的眼珠上有一层白自,毫无光彩可言。
    “戴兄最后出手助战,方始合理。兄弟虽是猜中了,却不算是奇怪之事。”
    袁四姐冷冷道:“我们就算没有二哥参加,也不难收拾沈宇。”
    厉斜道:“那可不见得了,假如你们对付沈兄,绰绰有余的话,定必在山径上留下一个人守望,以防万一。但我一路来时,不见有人放哨,可知你们若不集中全力,实是难以收拾沈宇兄。”
    沈宇眼见那个位居三角阵尖端的老五祖横,虎视眈眈的监视着自己。他领教过此人强攻硬拼的威力,是以实在抽不出手,把吊在崖边的艾琳拉上来。心下暗暗焦躁,但觉这等形势,实在十分不利。
    他臂上的伤势,虽无大碍,但阵阵疼痛,到底大有影响。
    只听厉斜又道:“桑兄不远千里而来,而且先发制人,下手对付艾姑娘,可见得目地还在厉某身上,对也不对?”
    桑湛道:“厉大侠说得很对,但在下补充一点,那就是我们不只是冲着你而来,像沈兄和艾姑娘,我等也未敢小觑。”
    厉斜道:“这样说来,如果我们三人在一起之时,你们是断断不会动手的啦!”
    桑湛道:“正是如此。”
    厉斜道:“兄弟倒是有个意见,只不知桑湛兄肯不肯接纳?”
    桑湛道:“厉大侠的高见,定然不同凡响,在下恭听就是。”
    厉斜道:“兄弟实是不想与沈宇联手对付你们,并且很希望假借诸位的力量,考验一下我与他孰强孰弱。假如桑兄对我有兴趣,不妨过来印证一下。反正你们的阵势,虽是少了你一个,亦足可维持现状,使沈宇不能脱身。”
    桑湛颔首道:“厉大侠这个办法,值得考虑。”
    袁四姐厉声道:“他想诱你离阵,九弟不可中他之计。”
    桑湛道:“四姐说得甚是。”
    厉斜冷笑道:“原来你们如果少了桑湛,就无法制止沈宇反击。
    既然如此,咱们另外想办法也行。”
    桑湛毫不动火,道:“厉大侠还有什么高见?”
    厉斜忖道:“此人修养的工夫很好,真是一个劲敌,我万万不可小觑了他。”
    当下说道:“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把我放在沈宇现在的位置上,瞧瞧诸位的联手阵势,能不能把本人迫出崖外。”
    他说得豪气飞扬,口气中充满了自信和傲气,大有不把他们放在心中之概。
    九黎派之人,还未开口,沈宇已道:“厉兄还是收回成命的好,须知这绳子吊着的是艾琳,此崖高达二三百尺,人摔下去,必死无疑。你还是改个办法考验的好。”
    厉斜道:“沈兄有一件事还不知道。”
    沈宇讶道:“是哪一件事?”
    厉斜道:“那就是兄弟对艾姑娘的关心,纵然不超过你,至少亦不比你差。因此兄弟决计不至于拿她的性命开玩笑。”
    沈宇一愣,道:“当然……当然,我相信厉兄不会拿她的性命开玩笑……但这几位的联手阵势,实是威力强大无比。只怕厉兄难以置信呢?”
    厉斜道:“假如艾姑娘不幸摔了下去,本人答应赔她一命便是。”
    沈宇道:“但这又何苦呢?”
    厉斜道:“那么沈兄倒是说说看,如果不让兄弟代替你的位置,你另有法子脱身不成?”
    沈宇道:“小弟如有法子脱身,决计不愿还站在这里的。”
    “那就对啦!”
    厉斜冷笑一声,道:“你反正别无良策,不如让兄弟来试一试。”必多谈啦,但魔刀一脉,还有那董华郎,你可记得?”事到如今,沈宇本来没有隐瞒必要,但亦没有坦白的必要了,故此他没有把真话告诉她,说道:“董华郎不足为虑,都包在我身上就是了,不过我还是先查探我们家门的不幸,揭开这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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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九黎派施布连环阵
    袁四姐道:“这个姓厉的不是什么好人,他的话可不能随便相信。
    她这话乃是说给同门听的,但见桑湛凝眸寻思,别人都不大理,可见得桑湛虽是排行最末的一个,但在同门之中,却是领袖人物。厉斜冷笑道:“这话真是可笑得很,难道厉某不能和沈字联合起来,对付诸位么?”
    桑湛道:“是呀,厉大使何以不这样做呢?”
    厉斜道:“我早已说过,我想趁此机会,跟沈宇比出一个高低。
    假如我不敌坠崖,那时就剩下沈宇独霸武林。如果本人能反败为胜,转危为安.沈宇只好拱手认输了,沈兄,我说得对不对?”
    沈宇皱起眉,道:“对是对了,但……””
    厉斜接下去道:“这样说来,你亦同意让出你的位置给我了?”
    沈宇反问道:“人家还未答应你,我肯也没有用处。”
    他;面回答,一面想道:“假如九黎派之人答应他这个疯狂的主意.是不是准备在换位之时,趁机把艾琳扯上来?”
    但九黎派之人一定会防到这一着,如果目下没有艾琳绊住他,则厉斜纵然不来,沈宇独力亦能对付。
    纵不能胜,亦决计不致落败。
    只听厉斜道:“沈兄若是答应,九黎派这几位,多半不会反对。
    桑湛兄我说得可对?”
    桑湛沉吟一下,道:“听起来似是不妨试一试,是的,小弟不反对。”
    他不反对,别人反对,那袁四姐厉声道:“九弟,这些人会耍花样,不可相信他们。”
    厉斜不悦地哼了一声,道:“袁四姐似是不了解我们男人,这等一举四得之事,厉某岂肯耍花样。”
    他无疑是驾她乃是妇人之见,袁继男大是不服,道:“真是不通之至,就算你不耍花样,此举最多只有两得而已,纵然勉强再凑一得,也不过三得,如何能有四得之多?”
    曾经假扮范铁口的老二戴子平接口道:“四妹说得不错,厉大侠如何能算至四得之多?”
    厉斜转眼望去,但见九黎派人人都泛现疑惑之色,可见得他们都不明白,并且很想知道。
    当下说道:“假使我和沈兄换了位置,第一得是我有放手击败你们的机会。如若兄弟获胜,第二得是救起了艾琳。第三是压倒了沈宇,使他非认输不可。”
    他话声停歇一下,见众人都不作声,心知直至现在,还无人猜得他的第四得是什么,暗感得意,又道:“第四得是艾琳的芳心,这一点儿你们想不到吧?”
    桑湛道:“厉大侠的意思是这么一来之后,你就可以获得艾琳的芳心了,是也不是?”
    厉斜傲然遭:“正是如此。”
    桑湛决然道:“很好,厉大侠便与沈兄换个位置。”
    袁继男喝道:“等一等。”
    桑湛冷冷道:“四姐不同意小弟这个决定么?”
    袁继男道:“我虽不同意,仍然要照办的。”
    桑湛这才泛起笑容,道:“四姐一向爱护小弟,想来决不会教小弟下不了台。”
    袁继男道:“只是当厉斜与沈宇交换位置之时,我们不采取一点儿措施么?例如叫厉斜怎样保证一下……”
    她这话很合理,是以其他的同门,都纷纷点头赞同。
    桑湛微微~笑,道:“四姐有所不知,要知本派的联手阵势虽是奇奥无比,但厉大侠也是大行家,如是闹僵了,他总可以找出与沈宇合力击破我们阵势之法。”
    这话一出,不但九黎派之人全都耸然动容,凝神聆听,连沈宇也大感兴趣,定睛望着这个黄衣青年高手。
    袁继男道:“九弟的意思,愚姐实在不大明白。”
    桑湛道:“厉大侠现身至今,未曾出过一次手,四姐也是看见的,想想看这是什么意思?当然我们心中明白,这是因为厉大侠已经知道本派阵势的奥妙,晓得一旦出手攻击,本派阵势,能将他所加予的压力,转送到沈宇兄身上。换句话说,他攻击我们,等如间接的攻击沈兄了,所以他一直不肯出手。”
    沈宇恍然大悟,心想厉斜居然测得透敌阵的奥妙,这就无怪他说个不停,一直都不肯出手了。
    此外,他还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历斜自从现身之后,言行表现,都相当自制谦和。这一点与他平日的傲气凌人大不相同。
    沈宇本来一直不明白这个人何以忽然改变了性情态度,现在才知道厉斜乃是不敢刺激对方太甚,以免对方说出十分难听之言,迫得他非马上动手不可。
    厉斜仰天长笑~声,但见他白衣飘扬,豪气迫人,道:“桑兄才智过人,服力高明,洞瞩兄弟心中的算计,佩服,佩服。”
    桑湛作出一个让他动身的手势,道:“厉大使如果坚欲一试,那就请过去吧。”
    厉斜在全无阻隔之下,走到沈宇身边,道:“沈兄的伤势严重不严重?”
    沈宇耸耸肩,道:“还好,小弟学艺不精,是以无能救起艾琳,现在瞧厉兄的啦!”
    厉斜道:“都交给我,准保没错。”
    沈宇道:“假如厉兄目下出手阻挡他们一下,小弟马上可把艾琳拉起来,你怎么说?”
    气氛一时大见紧张,因为沈宇这话,分明诱劝厉斜毁诺背信,先把人救起来再说。事实上艾琳如被救起,他们少去了大忌,已等知是胜券在握了。
    袁四姐尖锐的声音升起来,道:“姓沈的,你要不要脸?”
    沈宇淡淡道:“常言道人命关天,这个当儿,可谈不到要不要睑的问题。”
    厉斜道:“话虽如此,但大丈夫一言既出,虽死不悔。沈兄岂能悍然不顾一切?”
    沈宇道:“难道他们用种种手段诡计,以及这么多的人来对付咱们,就很要脸么?”
    厉斜道:“沈兄这么一说,倒像他们理亏了。”
    他们显然已打算背信,九黎派之人登时为之心头惶惶,袁继男是女人心窄,口中埋怨道:“都是九弟相信他们的话,哼,哼,我早就说过不可轻信。”
    桑湛哈哈大笑,道:“四姐放心,厉大侠如果真想变卦,沈兄这刻还不动手把艾姑娘扯上来么?”
    祖横讶道:“哦,这话怎说?”
    他是最接近厉沈他们之人,是以首先感到桑湛这话有理,但一时却弄不清形势何以如此微妙难测。
    桑湛解释道:“要知厉大侠与沈兄之间,亦有矛盾,是以如果沈兄未得厉大侠亲口允许以前,妄自动手把人址上来的话,定然难逃厉大侠的严惩。”
    祖横冒失地问道:“厉大侠是不是这样?”
    厉斜点点头道:“不错,沈兄如果轻举妄动,虽是把艾姑娘救了起来,但他自身却难免一死。”
    袁继男听了他们这番含有云诡波谲的变化的对话,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但更令九黎派之人惊奇的是:厉斜和沈宇居然一齐大笑起来。两人笑声之中,都透露出欢偷畅快之情。
    袁继男又惊又疑,道:“九弟,他们这回笑什么呢?你可猜得出来。”
    桑湛道:“这个小弟也不知道了。”
    厉斜道:“兄弟倒是可奉告。”
    桑湛道:“厉大侠如肯赐告,在下感激不尽。”
    厉斜道:“兄弟与沈宇兄因为发现了桑兄,才智武功,都堪作敌手,是以甚感欣慰,不禁相对大笑。”
    桑湛躬身道:“两位太过奖啦,在下实是不敢高攀。”
    他略略停顿一下,又追:“正因为在下度德量力,自知不能与两位并驾齐驱的争雄斗胜,是以不得不借助同门师兄姐之力,加上种种预谋,方能勉强形成这等局面。”
    厉斜道:“这样说来,你竟是应该获得这些助力,因而兄弟不能持以相责了?”
    桑湛言词态度,都很恭敬地道:“不错,如果在下获准可以有这些助力,倒是不妨与两位周旋一下。”
    厉斜伸出左脚,踏住地上的绳子,道:“好,沈兄请退,且看兄弟单刀对付他们。”
    沈宇道:“厉兄最好不要逞一时意气。”
    厉斜道:“沈兄不必多费唇舌了。”
    沈宇很不情愿地移开那只一直都不敢挪动的脚,叹一口气,道:“厉兄一意孤行,还把艾琳的性命,付之一掷,这代价未免太重了。”厉斜冷冷道:“沈兄自己敌不住人家,却认定兄弟也不行,这话未免太可笑啦!”
    沈宇道:“刚才他们的联手大阵,一直没有发挥最大威力。小弟的意思是说桑湛兄没有正面发动攻击。目下换上了厉兄,恐怕情况就两样了。”
    厉斜道:“桑湛兄虽是九黎派中的杰出人物,可是一旦联手结群,个人便须受到团体约束,有些威力,反而发挥不出来。你以为他对你特别偏爱,是以一直不肯脱身抢攻么?”
    沈宇跌跺脚,转身绕出敌阵凶锋所及的范围之外。但他满面的忧色,却无法掩饰得住。
    要知他已试过敌方阵势的威力,吃足了苦头,故此不禁深深替艾琳的安危担忧起来。
    九黎派诸人,在桑湛一声号令之下,完全集中注意力在厉斜身上。
    但他们的位置仍没有变动,居于三角阵势尖端,直指厉斜的还是老五祖横,他手中仅仅四尺长的钢矛,在阳光下闪闪生光。
    厉斜先扭腰转视崖外,从上面望下去,但见足足有两百多尺之深,而艾琳则吊在半空。
    他只能作此迅速一瞥,便马上站好,以便应付敌方的攻击。
    在这一瞥的印象中,艾琳似是失去知觉,被绳索齐腰绑住,悬在半空,动也不动。
    厉斜心下孤疑不解,忖道:“她离开饭庄之时,明明已知道来人是九黎派的,还在饭桌上面留了字迹,何以毫不提防,为敌人所乘而失去了知觉?”
    他摇摇手,阻止对方出手,口中道:“厉某先请问一声,艾姑娘还是活着的吧?”
    桑湛应道:“艾姑娘当然还是活着的。”
    厉斜道:“目下已无暇验看,只好相信你们的话了。”
    沈宇在一旁搭口道:“小弟亦没有验过,最好还是先把这个问题弄清楚。”
    厉斜道:“假如艾姑娘已罹毒手,则厉某无须再踏往此索,便可以自由之身,放手对付诸位了。”
    桑湛道:“兄弟不是奉告过,艾姑娘还是活着的么?”
    厉斜道:“我们虽想把她拉上来验看一下,但此举一定不能获得诸位同意。”
    沈宇道:“他们同意与否都不相干,待小弟过来,暂时挡住他们,厉兄你把艾琳拉上来瞧瞧。”
    九黎派之人听了这话,都没有露出焦急忧虑之色。厉斜瞧在眼中,心知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否则他们岂能如此笃定?他摆摆手道:“沈兄暂时别动,且听听桑兄怎么说。”
    桑湛应道:“兄弟奉劝两位最好不要那样做,因为你们如果企图把艾姑娘拉起来,在下等只好放手一拼了。”
    沈宇道:“照桑兄的口气听来,似乎你们这种打法,还不算得是已尽全力,是也不是?”
    这个问题,正是厉斜也想问的,是以便不作声,听九黎派如何答至桑湛道:“那倒不关尽了全力没有,而是敝派将使出不择手段的打法,那时候两位纵然后悔,也来不及了。”
    沈宇吟了一声,没有说话。
    厉斜道:“只不知这等情况之下,会有什么后果?”
    桑湛道:“兄弟唯一敢说,便是艾姑娘非死不可,至于两位,反而不一定会有事。”
    厉斜一怔,道:“你这么一说,倒是教人不能不信了。”
    桑湛道:“两位最好还是相信兄弟的话。”
    厉斜道:“老实说,我们也不是好骗的,桑兄要我们相信,仍须说出一个道理来,那就是艾姑娘落在你们手中的经过,以艾姑娘的才智武功,你们想生擒活捉于她,这当中定须有点儿道理才行。”
    袁四姐冷冷道:“要动手就动手,哪有这么多罗嗦的。”
    厉斜道:“你试试看。”
    袁四姐怒道:“谁怕你不成。”
    厉斜傲然道:“你如是与我单打独斗,我只须三招,就能宰了你,你信不信?”
    他这一使出拿手的傲慢骄狂的态度,这句话简直叫人受不了。
    袁四姐勃然道:“我不信。”
    这两人看看已快闹出事了,桑湛忙道:“四姐,请等一下再说,小弟还有一件重要之事,须得交待清楚。”
    老二戴子平接口道:“若是有重要的话须得交待,九弟你快点儿说吧,免得耽误时间。”
    他们这么一打岔,果然把局势缓和下来。
    桑湛道:“厉兄如果赢得敝派此阵,并且是在这等情况之下而赢得的,敝派今日虽然没有掌门人在场,但仍然承认厉兄乃是天下第一高手,哪一个不服此言,可来衡山,先找敝派求证一番。”
    厉斜道:“这话倒是听得进。”
    “还有一点。”桑湛接下去说:“那就是厉兄如若得胜,敝派担保还你一个活生生的艾姑娘,分毫不损。”
    厉斜又点点头道:“这话也听得进。”
    桑湛道:“话说到此处为止,敝派要动手啦!”
    厉斜横刀挺立,道:“来吧。”
    双方马上剑拔夸张,各自蓄式持发。霎时间杀机弥漫,形势甚是紧张。
    沈宇既看过厉斜的刀法,亦亲身领教过九黎派联手大阵的威力,是以对于这一场战争拼杀只关心结果而不须注视动手的情形。
    他一面寻思,一面伸手握住身边的一棵树,想道:“桑湛许下的两件事,说是厉斜如若得胜,一则承认厉斜是天下第~高手,二则还他一个完好无恙的艾琳,这两个许诺,虽然不难办到,可是他主动的提出来,便大有问题了。”
    他推想到此处,心中已隐隐感到答案呼之欲出,因此他对于双方已经出手拼斗的情形,全然不闻不问,反而集中思力,寻求这个答案。
    那个答案忽然跳人沈宇脑海中,这一答案是:敢情那桑湛甘言美语许下的允诺,用意只有一个,那就是诱使厉斜全心全意寻求在武功上击败他们之法,再动其他的脑筋。此举可使厉斜拒绝任何外援,特别是站在一边的沈宇,他如出手相助,只怕反而会被厉斜一刀杀死。
    沈宇心下骇然,忖道:“如果此计是桑湛的主意,则此人心机智谋之高,可以说得上是罕有匹待了。”
    常馆两声刀刃相交的响声,使沈宇转眼向战场望去。但见衡山九黎派的联手大阵,攻势甚盛。
    这刻沈宇身在局外,作壁上之规,是以分外看得清楚。但见在尖端担任第一线攻击的老五祖横,使动钢矛,凌厉进攻,凶威骇人。
    第二线的桑湛与袁四姐,并没有直接出手攻击厉斜,可是他们在两翼的威胁,强绝一时,使得高明如厉斜这等人物,亦不得不在刀势上,留出力量,准备应付他们。
    这一来,厉斜自然而然地只剩下五六成力量对付祖横。但事实上还没有这么多,这是因为在敌方三角阵的底线上,那四个人也好像随时可以攻到似的。
    厉斜的刀法固然凶毒无比,同时刀上内力绝强,是以迫得敌方之人,亦无一敢轻易抢攻。
    他们又斗了数合,情势已是胶着。
    沈宇心下明白,付道:“厉斜还未使出七杀魔刀的毒招,显然是等候有利情势,要一举击破敌阵。只是他双脚既然不能移动,就算有机可乘,最多也不过使最前面的人受伤而且,如何能把全阵击破?”却见桑湛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手持长剑,全神贯注在厉斜身上,他虽是还没有认真出过手,可是他的姿式,以及强大的气势,在场都是以令人看出他乃是一流高手。
    沈宇心念电转间,但见那两匹人马,没有一个留意到他,当下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厉斜这刻纯采守势,在这六七个回合中,他已把敌方之人,逐个掂量过,心知只要杀死祖横和桑湛,就等如击败了九黎派。
    起先他看了九黎派的阵势,自信以自己的凶毒刀法,可以比沈宇占便宜。也就是说,在有机可乘之时,沈宇只能击伤敌人,但他刀势过处,却可以杀死敌人。故此他坚持由自己上阵。
    现在逐一掂量敌人的实力之后,他的信心更增强了。但下手之法,一时却还未拟妥。
    他们这一场生死之斗,情况很是奇怪。双方都没有很激烈的动作。同时除了刀刃偶尔相碰,发出声音之外,大体上十分寂静。
    厉斜的气势越来越强,但见九黎派的阵势,也是越来越复杂奇奥。虽然事实上他们极少移动位置。
    天气虽然晴朗,太阳一直晒照在这些人的身上。可是强劲的山风不断吹拂,使人一点儿也不觉得澳热。
    厉斜屹立如山,手中宝刀时时泛射出千百点儿精芒,看来就像是不能击败的巨人一般。
    但九黎派的联手阵势,亦使人泛起了坚强如钢铁,以及固若金汤之感。
    祖横钢矛劲挑,口中大喝一声,作第九度的攻击。
    厉斜直到这时,才发现有机可乘,当下也厉叱一声,宝刀电扫,从矛影中直袭敌人。
    当祖横的钢矛从厉斜助下贴衣戮过之时,厉斜的宝刀,已抹到了他的咽喉。此刀锋快无匹,就算是金铁之物,亦能砍开,何况是血肉之躯?正当祖横生死一发之际,右后方一柄光华闪耀的长剑刷地挑扫,恰好挡住了厉斜的刀势,保存了祖横的生命。
    但还不止此,左方也有一剑疾出,刺向厉斜持刀的左腕。
    在这一刹那间,厉斜心中闪过一阵恍惚的感觉。生向是正在对付一个形体变化多端而又没有要害的怪物。
    这个感觉使他十分震骇,他明明知道自己只要再向前欺迫一尺,就可以砍死祖横。但却有个难题随之而至,一是敌阵并不会因而瓦解。二是吊在危崖外面的艾琳,势必跌坠而粉身碎骨。
    因此如果把艾琳的生死,算作厉斜的一部分,则他虽是杀死了一名敌人,自己亦负了重伤。
    另外在敌阵来说,祖横之死,亦仅仅是全阵受伤而已,并非瓦解。
    厉斜无可奈何地撤回刀势,因而双方的危局,都立时消失。
    桑湛道:“厉大侠果然高妙绝世,在下等佩服之至。”
    厉斜冷冷道:“假如不是艾姑娘的掣肘,你等焉能安然无事。”
    桑湛道:“若是没有艾姑娘这等形势,敝派的阵法,亦有所改变,只不知厉大侠信是不信片厉斜忖道:“此人实力最强,却不站在最前端应战,偏又是由他发言及指挥全阵,倒像是此阵的心脏一般了。”
    他一面观察,一面说道:“纵是如此,厉某仍然自信终得获胜。”
    桑湛道:“这话恕在下不能苟同了。”
    厉斜道:“你信不信是一回事,事实却不因而改变,咱们走着瞧吧!”
    忽见敌阵底线的两角,疾抄上来,分从左右向当中钳击。这两人一是老八宣大红,另一人是假瞽者老二戴子平。
    宣大红使的是锋快长刀,截子平使的则是一根细长杆子。看上去黄澄澄的,不知是何质料。
    当中正对厉斜的老五祖横,反而拒矛不动。
    厉斜仍感到祖横的压力,最是强大,但他自信还能承受更大的压力,是以暂时不理中锋之敌,挥刀疾划,宛如龙飞凤舞地写出一个学巢草字。
    这时他已使出七杀魔刀中的一招杀手,左右两方攻来之敌,都同时感到敌刀千变万化,找不出来踪去迹,竟不知他将在哪一点攻出。”宣戴两人无法拆解,急急退时,但见厉斜宝刀电飞出击,刹时劈翻了宣大红,尸横就地。
    他的刀法如此奇诡,落势如此凶毒,连桑湛也不禁骇然变色,别的人更不要说了。
    袁四姐首先尖叫一声,挥剑出台。同时左手杨处,发出一点儿乌光,激射厉斜面门。
    厉斜宝刀电劈,呛一声把迎面射到那一点乌光,劈落地上,却是一支闪着乌黑光芒的钢制短箭。这时不但袁四姐的长剑攻到,而祖横的钢矛,亦猛急溯向胁下要害。这两件兵刃,威力强绝。
    当此之时,不但是九黎派之人,连厉斜自己,亦泛起了无力解救危局之感。在厉斜出道大小百余战中,今日还是他第一次碰上了这等险极的局面。
    他仿佛感到一股思想与感觉混合的急流,在心中一闪而过。这亦是一种奇怪无比的经验,一连串的思想与众多的感觉,居然能混合在一起,而且在流经他心中之时,每~个思想或感觉,都很鲜明清晰。这当然亦是一种超越常人的能力,若是没有天赋、训练以及过人信心的话,根本不会发生这等经验。
    厉斜这时只要耸身拔起,就可逃过杀身之劫,但他这样做的话,艾琳的后果,不问可知。换言之,他决计不能逃避,只能挺身应战。但见他宝刀一划,流露出一种强烈的高远深连的味道。不但是刀式如此,连代他的表情,眼光和身体,亦是形成这种高远深进味道的一部分。
    说时迟,那时快,老五祖横的钢矛,袁四姐继男的长剑,都好像碰到无形的墙壁一般,连人带兵刀一齐震退。
    桑湛面色大变,左手起处,一点儿乌光激射而出,电袭厉斜。
    这一点儿乌光,正是衡山九黎派重宝之一。这一支短短的乌黑钢箭,份量持沉,其中含有钢母,是以速度与威力,都有意想不到之处。这便是刚才何以厉斜不顾一切,先以全力劈落此箭的道理了。
    但以桑湛的身手功力,发出的这一箭,射到厉斜刀圈边缘时,突然跌坠地上。
    桑湛口中发出号令,整座阵势眨眼间已退开文许。在原来的位置上只剩下业已身亡的宣大红。
    厉斜仰天长啸一声,只震得众人耳鼓直响。
    啸声一歇,桑湛便高声说道:“厉大侠,敝派已甘愿认输,并且履行早先谈过的条件。”
    危崖上寂然无声,敢情连厉斜如此骄傲之人,也感到这个收获,实在太大了,过了一阵,沈宇的声音首先打破了静寂。
    “桑兄,你可知道这一句话,将会惹来多少麻烦么?”
    桑湛道:“我知道,但敝派非服输不可。”
    沈宇道:“你未免把刚才神来的一刀,看得太重了。”
    桑湛道:“数十年之前,敝派的九大高手,找上魔刀字文前辈,施展出九子连环阵,还有九支追魂箭为辅,对峙了一昼夜之久。在这一昼夜间,双方都未发一招。但到最后,双方气势已经蓄满,不得不发之时,宇文前辈只用了一刀,就破了敝派的九子连环大阵。”
    沈宇哦了一声,道:“这样说来,字文前辈的那一刀,与厉兄刚才的一刀,竟是一样了?”
    “不错。”桑湛点点头道:“数十年前的战役中,敝派只有三人生还,并且都负了伤。
    据这三位本门前辈讲,宇文前辈的那一刀中,已概括了生死之奥理,使人窥见生本是从死中来,而生之中,也含有死的本质。因是之故,他们九个人有生有死。”
    这一番话,只听得沈宇也为之目眩神摇。
    桑湛又道:“厉大侠这一刀,已具足生死之妙,若非寸步难移,我等焉有命在?是以纵然顽抗,亦是有所未能。”
    厉斜听了这话,心中的受用,真是难以形容。
    沈宇望望自己脚不踏着的一条绳子,忖道:“这样说来厉斜的魔刀已经得窥至道,我今生今世,休想赢得他了…··”
    念头还未转完,突然轰的一声巨响,震得地面也为之摇颤。
    但见厉斜所站之处,尘土飞扬,危崖已炸崩了一大片。厉斜的人也失去影踪,大概是随着炸崩的土石,一同坠向崖下。
    九黎派的几个人,亦在爆炸发生之时,飞奔逃遁。是以只一眨眼间,这片崖上只剩下沈宇一个人。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厉斜所站的地方,想道:“敢情九黎派之人甘言蜜语,为的只是等候爆炸发生。他们怕我放手拼命,是以赶紧逃掉,但殊不知……”
    他低头望望脚下的绳索,心中略感宽慰,迅即弯腰拿起了绳索。
    不一会儿工夫,他已吊起了一个人,竟是艾琳。但见她满目惊骇之色,身上全是尘土,衣服已挂破了多处。
    原来当厉斜与九黎派之人斗得正激烈之时,沈宇一点儿也不浪费时间,趁机使用自己的飞抓,抓住艾琳。
    但他可不敢把她吊上来,以免激使那些人联合起来,对付自己。
    他暗暗把飞抓的另一头,踏在脚底。万一厉斜不敌,脚步浮动,艾琳亦不至于掉落崖下而死。
    刚才那一下强裂爆炸,敢值是九黎派预先布置好的炸药。这就无怪他们千方百计的利用艾琳安危,诱使厉斜站在爆炸威力圈中作战了。
    沈宇把艾琳抱起来,道:“别害怕,九黎派之人走啦!”
    艾琳眼中仍然射出奇异的光芒,瞧着沈宇。
    沈宇明白她的意思,转眼一望,叹一口气,道:“厉斜也不见踪影,可能随着那片崩岩,坠于崖下。若是如此,自难幸免一死了。”但见艾琳眼中涌出泪珠,沈宇虽然认为她的悲悼。并无不妥,可是心中仍感到很不是味道。
    他把艾琳身上绳索解下,但见她身上虽然破损了不少地方,且喜并无大碍。当下沉吟道:“你既是被他们点住穴道,行动不得,这倒是很伤脑筋之事。”
    却见艾琳摇摇头,慢慢地挺腰站住。
    沈宇讶道:“你还能行动么?”
    艾琳缓缓点头,没有出声回答。
    沈手道:“你不能说话,是也不是?”
    艾琳又点点头。
    沈宇问道:“你虽有行动之能,但已失去气力,等如武功已失一般,对不对”
    艾琳又点头,接着叹一口气。
    沈字道:“若是如此,咱们须得赶紧离开此地,免得九黎派之人转回来,咱们便绝难逃过杀身之祸了。”
    他迅快走到烟尘兀自弥漫的缺口,向下望去,但见二三百尺的底下,被崩落的岩石泥土,堆起一座小丘。
    沈宇瞧了一阵,连厉斜的尸身也看不见。
    他回头望去,但见艾琳发征地望向天空。可是那对眼睛中,却有着出奇的空虚和迷惘。
    这个青年人也不禁怔住了,面上泛起苦笑,酸涩地想道:“唉,想不到艾琳对厉斜的感情,已经如此之深。看来她心底的创伤,绝不是一年半载可以痊愈的。”
    九黎派那些狡毒的人的阴影,仍然笼在他心头,使他不敢多事逗留,亦不敢去找寻厉斜的尸体。
    他走到艾琳身边,抑制和隐藏起自己的情绪,柔声道:“阿琳,我没看见厉斜,假如他被炸重伤,而又深深埋在岩石泥土之下,只怕没有生还之望。”
    艾琳叹一口气,没有其他表示。
    沈宇又道:“如果他已葬身岩土之下,咱们亦无须多费手脚了。
    咱们走吧,免得九黎派那些人回转来。”
    艾琳没有移步,但见沈宇伸手拥住她纤细的腰肢,一同行去。
    沈宇一面走,一面盘算不知应该把艾琳送到何处?特别是她受了穴道禁制,也须得设法早早破解才行,但当前最可虑的,还是九黎派的那一群诡毒的凶手们。
    艾琳在沈宇扶持之下,沿着山径下去。
    沈宇突然一惊,因为他已听到一阵可疑声响,连忙把艾琳抱起,放在一堆树丛后面。
    眨眼间一件物事在山径另一头出现,定睛看时,原来是艾琳的坐骑乌烟豹。沈宇透一口气,转身去把艾琳抱出来。
    乌烟豹欢然驰来,沈宇抱着艾琳,纵身上马。随即驱马下山。
    这刻他虽是温香软玉抱个满怀,可是他却没有一点心思想到这一方面。一心一意只望远离九黎派的阴影。
    如果没有艾琳的绊碍,沈宇自是不怕那些人,甚至还要找他们算帐。现在为了艾琳的安全打算,自是走得越远越好。等安顿过艾琳,再找九黎派之人算帐。
    跨下的乌烟豹虽是驰下山坡,仍然又稳又快,不一会儿,已落到平地。
    沈宇纵目四望,不见有九黎派之人的踪影,当下又放心又狐疑,忖道:“那些的毒成性之人,何以真个急飘远遁?照道理说,他们应当回转来全力对付我才对。若是能够杀死我和艾琳,则今日之事,永远将淹没无闻,世上无人得知我们三个人如何失踪的。”
    由于对方有杀人灭口的莫大理由,是以沈宇虽然和艾琳安然回到城内那一家饭馆中,心下仍然十分警惕。
    饭馆内之人,见他们两人回来,而艾琳的情形如此狼狈,都很奇怪,却也不敢多口询问。
    沈宇收拾一下,连厉斜的东西,也一并带走。这回他骑乘那匹朱龙,而艾琳则独自乘坐乌烟豹,迅即离开了这一座长江边的山城。
    他们仗着绝佳的脚力,一路向东行。道路虽是相当险阻,却毫不因难地跨越。晚上,他们或是露宿,或是投店,行踪尽量隐秘,力求避免九黎派的追踪。
    艾琳除了不能开口说话,以及动作迟缓无力之外,倒是没有其他异状。而在这开头的数天内,他们简直没有交换什么意见。这是因为沈宇认为危机尚在,是以小心应付,实在没有闲工夫跟她说话。
    直到抵达洞庭湖边,沈宇再三查看过,相信已没有任何危险,这才放心,当晚,他们投宿在岳阳城的一家客店内。
    两人吃完晚饭,先后沐浴更衣,之后,沈宇走入艾琳的房间,在灯光之下,但见艾琳己洗去憔悴风尘之色,居然容光焕发,秀色可餐,不觉征了一下,忖道:“我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瞧地,想不到她经过这一场变故,反而生出另一种动人气质。”
    艾琳在他注视之下,渐渐浮起黯然的神情。
    沈宇不觉自个儿苦笑了一下,在椅子上坐下来,道:“你又想起厉斜了,是也不是?”
    艾琳拿起准备好的毛笔,却没在纸上写字,只点点头。
    沈宇又道:“你想念他也好,心中悲痛也好,我都不反对。但你也用不着摆出一到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找而死的姿态呀!”
    艾琳迟疑~下,挥笔写道:“请你原谅,我也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沈宇瞧着那些娟秀的字,顿时心软下来,道:“那也不必解释,以我的想法,咱们三人若是到神女峰去,定是有死无生。对厉斜而言,结局还是一样。”
    艾琳写道:“你说得是。”
    沈宇问道:“你觉得怎样了?可有奇异的征兆没有?”
    艾琳摇摇头,写道:“我知道不会有事的,过些日子,我一定能复痊。”
    沈宇道:“九黎派这等点穴手法,实是奇奥之极,我当真也瞧不出一点头绪来。”
    艾琳写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沈宇道:“但愿如此,我打算陪你找个地方暂住,等你痊愈之后,我才办我的事。”
    艾琳写道:“你不用陪我,我能照顾自己。”
    沈宇道:“你失去武功,又不能说话,我如何放心得了。”
    艾琳在白纸上连续写道:“不妨,我有地方可以寄住,是一座尼庵,住持是我的同门师姊,就在汉阳附近。”
    沈宇点点头道:“如果是你的师姊,我当然可以放心。”
    艾琳突然挥笔问道:“厉斜真的死了?”
    沈宇摇摇头,道:“我没有看到他的尸体,但从那些岩石崩落的情况判断,八成已深埋在底下,死亡的成份较大。”
    其实他心中几乎可以肯定厉斜已死,只是不便说出来而已。
    艾琳写道:“他壮志未酬,死得太冤了。”
    沈宇心平静气地道:“是的,他的死可以说是武林的损失。但如果他继续横行杀人的话,毋宁这等下场更好些。”
    他停歇一下,又道:“若是在厉斜个人而言,他为了追求武功大道,不惜作任何牺牲。
    目下他虽是死于火药爆炸之下,但严格说起来,他已经达成心愿。因为他最后击败九黎派的那一刀,正是魔刀的至高至妙的境界。”
    艾琳凝目寻思了好一阵,面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悲是喜,她挥笔写道:“他总算是为了寻求武功大道而殉身的,至于功过得失,已不必多谈啦,但魔刀一脉,还有那董华郎,你可记得?”
    事到如今,沈宇本来没有隐瞒必要,但亦没有坦白的必要了,故此他没有把真话告诉她,说道:“董华郎不足为虚,都包在我身上就是了,不过我还是先查探我们家门的不幸,揭开这个谜。”
    艾琳写道:“你猜我对这件事现在怎样想法?”
    沈宇胸中涌起希望,道:“你怎样想呢?”
    “我思前想后,的确很难相信沈伯伯是我家的仇人。这件血案之中,一定含有绝大的秘密。”
    沈宇感激地透一口大气,道:“谢谢你,但愿我能在短期间内,查出内情。”
    他们谈到此处,已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于是各自就寝,翌日起程,第二天就到了汉阳地面,艾琳在城外勒住马,转眼望住沈宇,美眸中透出难以形容的神色。
    沈宇明白地点点头,道:“好,我离开,只要知道你是在这附近就行啦!”
    艾琳缓缓伸出玉手,与他握别。两人心中,都充满了高情别绪;而且最可悲的是他们都感到这一别去,竟不知将来结局如何?沈宇终于在苦笑和叹息中,策马行去。他的背影和蹄声,不久就消失于城垛屋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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