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胭脂劫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章走千里春喜投名师
    由于他的神情声音等等,都流得出强烈的苦恼之意,因此现在连历斜也不由得不相信了。他暗自忖道:“这个人既然真的觉得活着没有意思,则我杀他之举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以我看来,此人之言,句句出自衷心,实在可信。”厉斜虽然杀死过不少人,曾经见识过许多奇异行径的人物,可是象沈宇这等情形,体说见过,简直连梦中也没有出现过。因此他显然有点儿迷惑,一时之间,竟不知怎么处理才好。”忽见沈宇举步向门外走去,由于他的神情举止,显示出他内心的郁闷,因此不问可知他此举并非想逃走,只是到门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而已。
    厉斜没有拦阻他,胡玉真亦不作声。
    沈字走到门外,深深的呼吸几口空气中夹着大海的气味,令人禁不住联想到那浩瀚无边,永远是波涛起伏的海洋。它的无功无须.足以史任何人渺小,因而陶然为之一衷.而那永恒起信汹涌的波涛却有如海洋的脉搏,使人感到海洋亦有生命.只不过它存在的形沈宇的思绪,变得缥缈朦胧起来,一时竟忘了刚才与历斜所谈之言。也忘了胡玉的危险,尚待他努力营救。
    但历谢可没有那么容易放过他,这时已大步走出屋外阳光之下恰好看见沈字侧面。这时他才发现这青年,有宽阔饱满的前额,显示出他是个善作深思富有智慧之人。其次,他那挺之高隆的鼻梁则显示出他是个性格坚毅之十。
    不过在他脸上,却浮动着迷茫和消极的神情。而且,他目下显然是陷入一种忧格迷离的思绪中。
    厉斜煞住脚步,付道:“我只有两种法子对付他,一是突然挥刀攻去,使他在突然警惕之下,本能地出手抵抗。另一条路,便是设法使他活着不可,这样,他自然要用全力与我搏斗了。”他考虑了一下,对于这两种办法的前一种,认为只适合对付头脑简单之八。后一种办法,若是成功地施展出来,则对方智力越高,越能收到奇效。
    但怎样才可激起对方求生的意志呢?这真是一个莫大的难题,因为沈字正是因为感到生无可恋,死不足惜,才会对于生死之事,淡然处之。
    厉斜寻思一下,胡玉真的倩影忽然掠过心头,接着便是村女陈春喜的影子,涌现眼前。
    他祆时脸动灵机,计上心头,付道:“沈手的天性中,似乎含有侠义的特质。因此,他虽然可以漠视自己的生死得失,可是与他有关之人的安危,他却不能袖手不顾。我若是把这种责任套在他身上,他就不暇为自己着想,而须得为别人忙碌起来。”整座渔村,目下仍然寂静无声。
    厉斜重重咳直响,震得沈字耳鼓嗡嗡一声,不觉把散漫凌乱的思绪收起,转头向厉斜望去。
    只见这个白衣飘飘的刀法大家,面色甚是寒冷,道:“陈春喜,出来。”
    那个半天不敢作声的村女,吃了一惊,可是对于这般强有力的声音,不敢违抗,畏惧地走出屋子。
    厉斜等她走到切近,才道:“海盗们已经撤退,为何村中之人,尚不返家/陈春喜怯怯道:“因为你们……还在这儿……”
    厉斜哼一声,道:“你们用什么方法,通知那些躲开的渔民?”
    陈春喜道:“我们约好,家家户户都不生火,所以烟囱里没有烟,等到没事之后,就通通生火烧水烧饭,他们见到炊烟,便会安心回来。”
    厉斜道:“这法子不错,你去把火生起来。”
    陈春喜过:“是,是。”但脚下却寸步不移。
    厉斜冷冷道:“你竟胆敢违抗我的命令么?”
    陈春喜面色变白,浑身发起抖来,她似是想说话,但又骇得说不出口。
    沈守道:“别害怕,你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
    陈春喜听到他的声音,马上就镇静了不少,这等情形,落在厉斜图中,使他不禁暗生妒意。
    陈春喜道:“那些人回来之后,你可要杀他们么?”
    厉斜冷酷无情地道:“总得杀死三五个人。”
    陈春喜登时陷入进退维谷的窘境中,若然前去生火,生伯父兄亲友遭殃。如果不去生火,自己便有危险。
    历斜宣布道:“你如违我令,我先杀你。”
    陈春喜骇得脚都较了,差点儿跌倒。
    但她仍然没有动身前去生火之意。
    后斜低哼一闻,随手挥拳击中她的胸部。
    您春喜哎的惨叫一声,人已向后摔倒。
    一、比宁气得面色都变了,刷地跃到陈春容身边,一望之下,但见她已用国昏死,口角流下鲜血,可见厉斜这一掌,已击伤地的内脏,她纵供不死,亦负伤甚重。
    这等残暴冷酷的手段,对付一个无力反抗的村女,实在大恶毒卑鄙了。沈手气的一回身,忿忿地瞪住厉斜。
    厉斜是存心要沈守在忿怒之下,出手与自己一拼。
    因此,沈字越是显得患急难当,他心中越是欢喜。
    胡玉真也走出门外,看见陈春喜倒在地上,似是已死,心下大吃一惊,马上联想到厉斜说不定也会这样对付自己。
    登时面色苍白,双腿无力,身手软了靠在门边。
    厉斜冷冷道:“现在轮到胡玉真了。”
    他的目光,向那美丽少女望去,眼神中透出一股冷酷的味道。
    沈字厉声道:“湖玉其,不用害怕。”
    原来他一转眼,见这个身上仍然穿着男装的美貌少女,已骇得浑身发抖,不由得激起了满腔豪气。
    厉斜故意装出了征一下的神情,道:“你说什么?”
    沈宇此时气涌如山,豪情冲霄,廖目道:“我叫她不必害怕。”
    厉斜嘿嘿冷笑,道:“这样说来.我须得先把你收拾了,方能伤她,是也不是?”
    沈手道:“正是如此。”
    厉斜道:“这样也好,你使用什么兵刃?”
    沈手道:“随便什么都行。”
    说罢,大踏步向旷场中走去。
    厉斜跟着他,行出三丈许。
    但见沈宇一弯腰,在地上捡起了一件兵刃,原来是一柄护手钩。
    此约乃是邓氏三煞的遗物,尸身则已被海盗们移走了。
    沈宇在手中掂量一下,发觉此约份量较之一般的沉重许多。
    但他一点儿也不在意,慢慢转回身子,朝着厉斜。
    厉斜宝刀提起,刀尖遥指沈宇。
    他刀上涌出一股强大森冷的气势,直扑沈宇。
    这一阵刀气,凌厉的宛如有形之物,足以把有生之物杀死。
    沈字身形微微蹲低,约尖略略探出尺许,摆出门户。登时也有一股强大气势,涌将出去。
    他的气势,一点儿也不逊于对方。
    厉斜心头一震,付道:“我本以为近两年来功力倍增,这股刀气,已经到了无坚不摧的地步。谁知这个籍藉无名之人,居然抵挡得住。”
    他马上对沈字的份量估计增加了许多分。
    沈宇凝神待敌,但见他神定气足,所摆的门户,高朗深奥,一望而知他出身不凡,武功已得真传。
    厉斜大叱一声,挥刀攻去。
    这一记他使的是硬攻手法,刀势迎头劈落,虽不花巧,却极是凶毒不过。
    沈宇钩光闪处,横架上去,左掌向下拍落,呼的一声,恰恰把厉斜飞起的一脚,封了回去。
    此时上面两件兵刃相触,呛的大响一声。
    但见火星进溅,沈手已成到自己的兵刃受伤,百忙中闪眼一瞥果还发现钩身上已被砍缺了一道口子。
    他兵刃虽然受伤.但反而心头一宽。
    原来他由此得知对方手中之刀乃是宝物,是以才能把这一炳百炼精钢的上佳兵刃,砍得崩缺。正因对方使的是宝刀,便可测知对方功力造诣,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高明。因为大凡神兵利器,本身已具威力,足以增强主人的气势。
    第二他手中之钩,不是他珍爱惯用之物。所以纵然断缺,他亦不感到痛惜。
    他不但不用痛惜兵刃受损,而且地上尚有两柄,可供换用。因此,他使用此钩斗上一阵之后,纵然兵刃断折,亦有得更换。
    厉斜的一刀和一脚,只不过是问路之意。
    这刻已试出对方腕力极强,而且招数森严,反应敏捷,心知如不施展出绝招,不易迅速取胜。
    他双眉竖起,满面杀机,大喝一声,宝刀划出一个复杂奇异的图案。
    只见那四宝刀的刀尖,在沈手面前龙飞凤舞疾划,令人测不透他这一刀,究竟何时和从何处攻到。
    沈手举钩护住面门,脚下却蹬蹬直退。这是因为他找不到一点儿机会,得以发钩袭敌之故。
    要知大凡高手拼斗,往往会遇上奇招绝式,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在这等情形之下,既然不知对方这一招深浅,当然也测不透后者变化。于是唯一破解之法,便是马上使出拿手的毒招,反击敌人。
    此是兵法上以攻代攻之法,唯有如此,方能迫得敌人无法使完他的绝招。
    但目下沈字却找不到可以反击的空隙,换言之,他感到自己的钩势若是稍稍移开,马上就须得先行毙命,根本没有反击的时间。
    他一退两退,不觉到了井边。
    厉斜的刀法已经使到功行圆满之际,猛地一刀劈去。
    沈字虽然没有法子拆解或未破厉斜的奇异招数,可是他却从敌人刀势变化之际,得知他这一刀,大概在什么时候发出。
    是以当厉斜出刀之际,沈宇同时往下一蹲。
    厉斜的刀锋恰好从他头上划过,可是这并非表示沈字已经破解J对方的刀势,相反的他更没了招架之力。
    原来厉斜宝刀劈出之时,留有沉回之劲,以便在对方伏闪之际变化劈落。
    他这等至为上乘的凶毒刀法,当然已算准了敌人唯一能够进闪回去向,在这等同一情况下所杀之人,刀锋所中的尺寸部位,永远不差分毫。
    但见他健腕半扭,刀光如电,直向右侧下方砍落。
    这一刀已经算得千准万确,任是当代最高明的武学宗师,如果倡沈宇这样蹲低闪避,则势必要往右后方倒跃不可。
    这是因为他蹲低闪避的势式力道,迫得他非这样不可,绝对没有法子改朝另一个方向跃升。
    甚至连速度也无法增减。故此纵是天下第一高手,若是败在这一招之下,受伤的部位,亦无分寸之差。
    厉斜的刀法含有无限的毒,即使是他自己想留手不欲杀死对方,可是刀招使到这一着时,连他也全然无法控制,必定砍中敌人要害。
    谁知他刀光过处,居然砍不中沈宇。
    敢情沈字已从他左边霞过,反而到了他身边。
    这是前所未有,而且在事实和理论上,都属于不可能之事。
    厉斜一转身,宝刀仍然措住对方,可是他的刀既发不出去,凶焰亦为之大挫。
    沈手进过了杀身之劫,饶是他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但事到临头,依然本能地涌起骇然之意,出了一身冷汗。
    他自家知道,刚才之所以能躲过大劫,实在是命运之神的帮忙,而不是他本身的力量所至。
    原来他一退再退,已到了井边。当他往后蹲低之时,屁股刚好擦到两尺高的石砌井栏。
    此时他身形被并栏所用,没有后退的可能。
    但由于井栏抵住他的凤尾骨,这一来他只要屁股一翘,惜那并栏反弹之力,得以改退为进,反而趁隙打对方身边倒窜过去了。。假如他蹲忧之时,距那并栏少了一寸,他就抵不到井栏。
    。如果多一寸,则屁股恰好坐在井栏上,根本就蹲不低了。所以说你得到命运之神的帮忙,一点儿也不是夸张的。
    厉斜因是忙于转身对付沈宇,是以不曾发现并栏的秘密。
    。沈宇忽然发现对方眼中的迷惑意思,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他把护手钩往地上一丢,谈谈道:“厉斜,咱们不用再斗了。”。_厉斜一愣,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手道:“你的刀法,虽是天下罕有敌手,功力也高强无比,但说有破绽。”
    .’他转身向屋子行去,根本不等对方回答。
    这时厉斜若是追上去,发刀攻击,沈宇定然难逃毒手。
    可是厉斜却不肯这样做,因为他对于杀死沈字之事,并无兴趣。当出千方百计的迫他,用意只是瞧瞧他的本事而已。
    如今他已露了如此惊人的一手,厉斜纵然有绝对的把握和机会,也可肯杀他。何况他不一定可以得手。
    E沈手走到屋前,目光触及陈春喜,顿时又泛起急恨之情。
    他蹲下去,把这个纯洁可爱的村女,抱了起来,走入屋内。
    他将她放在床上,叹一口气,沉重的自言自语道:“真对不起,是和害死你了。但人孰能无死,你泉下有知,也不须为了生死而耿耿于心。因为世上任何人,迟早都是这等结局。”
    屋外的厉斜和胡玉其,听得清清楚楚。
    厉斜道:“沈宇,你心中很不恨我?”
    沈宇冷冷道:“当然很你,难道我还爱你不成?”
    厉斜道:“你既是很我,何不出来,与我决一死战。如果你杀死秋,岂不是可以报仇雪很了么?”
    沈守道:“我杀不杀你,都是一样。你到头来,能进得过死神的手掌么?”
    厉斜道:“我若是修习到人刀合一之境,不但天下永无敌手,同时亦可得到长生。”
    沈宇道:“你不必痴心妄想,你首先须研思出你刀法中的破绽,才谈得到别的。我深知此事对你,难上青天,所以让你活着,使你一辈子陷入苦思之中,饱尝痛苦,岂不是比杀死你更好。”
    厉斜听得傻了,付道:“假如他当真这样做,我的确痛苦无比。”
    要知他修习这一路刀法,并不是一年半载之事。在他的刀法中,任何细微变化,莫不熟悉万分。
    因此,他自知纵是想破了脑袋,亦找寻不出破绽何在。这便是当局者迷的道理。
    胡玉真走入屋内,眼中怀着钦崇倾佩之意,望着这个高挺熏黑的青年。
    只听厉斜道:“沈宇,你要怎样,方盲与我动手?”
    沈宇冷冷道:“我根本不要与你说话,除非你能使这女孩子复活。”
    这当然是故意找麻烦,人死之后,岂能复生。
    厉斜道:“你既有一身绝艺,我不相信你当真肯束手任我杀死,只要你忍不住出手抗拒,仍须与我拼上一场。”
    沈手不理他,低头望着床上的少女。
    胡玉真走到他身边,低声道:u你既有一身本事,何不出手制服此人?”
    沈宇摇摇头,道:“我要使他苦恼一辈子。”
    胡玉真道:“可是你自己死了。”
    沈宇道:“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我活着或死了,都不放在心上么?”
    胡玉真听到他语调口气,都表现出坚决不移的意思,不觉又叹口气,闭口不语。
    厉斜亦不作声,因此,屋内一片寂然。
    整座渔村,也是消寂无声。
    一阵沉重而紧张的气氛,紧紧笼罩了这间陋屋。
    远处传来海浪冲击礁石的声音,显得特别的单调,令人感到十分厌倦。
    过了好一会儿功夫,厉斜已认定这个具有奇异气质的青年,决计不会屈服,因此只有两种结局,一是杀死他。
    但这么一来,自己刀法上的破绽,便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找寻出来”另一条路.是放走他,再图后计。
    他衡量I一下,举步行去。
    胡玉真的心跳加速,掌心沁出了冷汗。一但见厉斜一直走到沈字身后,方始停步。
    胡玉其忍熬不住,大声叫道:“厉斜,你不可以杀死他。”
    厉斜冷冷道:“为什么?”
    胡玉真遵:“你此举有失大家风度,亦不是大丈夫所为、”
    厉斜道:“你不认为他的行为,近于无赖么?”
    胡玉真道:“他……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不肯出手。”
    厉斜一听这话又绕回老题目上,便厌烦地摆摆手,阻止她开口。
    他左手骄指,缓缓向沈字背后大穴点去。
    那是必死之穴,若然点中,神仙也救不活。同时他指上的内力,雷劲如钢锥,沈手马上就感觉出来了。
    沈宇一咬牙,决定坚持下去。
    因为一来他当真不大将生死放在心上。
    二来他认为厉斜不会当真下手。
    假如他的判断错误,那就只好认命了。世上每一个人,总有机会,须为他自己的判断负起责任。
    但这等以生死为赌注的判断,既不多见,亦难坚持。除非是像沈守这种情况,那就是已经不把生死放在心上,才承担得起失败。
    厉斜的手指越迫越近,只见沈宇凝立如山,动也不动。
    至此厉斜不能不深信这个青年,的确有送死的决心,单以这等气峋而言,实在也不是常人所能及。
    他手势突然加快吐出,但已变点戳之势为抓拿,五指搭在沈宇肩上,攀然向右侧一拨。
    沈宇完全没有运动防御,因此被他一拨,登时向右边直挥出去,叭哈一声,重重地摔了一跤。
    厉斜瞧也不眼他一眼,俯身挥掌,拍在陈春喜身上。
    他连拍四五掌之后,又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银色的药丸,放政她口中。
    转眼之间,陈春喜呻吟一声,睁开双眼,竟然当真醒转过来。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连沈字这个不把生死放在心上的人,也之惊诧不已。
    厉斜冷冷的道:“你休息一两天,便可恢复如常。”
    说罢,回转身子,看也不看沈胡二人,迈开大步,走出屋子,飘飘的白衣,瘦高的身形,真像死神一般。
    他出屋子好一阵,胡玉真才恢复常态,奔到门口,向外张望,(见这个白衣怪人,已经无影无踪。
    她大大舒一口气,道:“这个要命的瘟神,终于走啦/沈宇没有作声,一径八篇中找回他自己的衣物,到隔壁换上。
    回来之时,他的一身黑衣,犹有风尘。
    他拿起了包袱,也走出这间小屋。
    屋内只剩下胡玉真,地叹一口气,急速将秀发盘好,戴回帽子便变回俊俏公子的外型。
    陈春喜已坐了起身,带点儿发恨的神情,问道:“他们都走7但都不说话,究竟他们要往哪儿去?”
    胡玉真道:“这正是我的烦恼了,而你却不必伤这个脑筋。”
    陈春喜居然了解她的意思,叹息道:“是的,不管他们上哪儿艺也不管他们要干什么,与我全不相干。而我也永远不会再见到他们胡玉真道:“正是如此,但你不必叹气,这正是你的福气,你必碰上那些很有本事的男人,省了许多事。”
    陈春喜道:“有本事的男人才好啊!”
    胡玉真道:“好是一回事,可是凡是有本事的男人,一定有强的个性。而每一个人都不同,这就够使身为女入的我们,大伤脑了。”
    她向门口走去,又遭:“再见啦,也许厉斜亦永远不再在此村现了。”
    陈春喜高声道:“假如我再看见他,可不可以跟他说话?”
    胡玉真在门边停下脚步,等了一下,才道:“可以,但对你没什么好处。”
    陈春喜过:“没有人能和他说话,但我却可以,这就够了。”。胡玉真回头道:“积一点儿不似是乡村的女孩子。”
    陈春喜道:“大概是的,因为别人都这样说我。”
    胡玉真仔细端详她几眼,发觉陈春喜眉目五官,十分秀气。那灵祛的眸子,显示她很聪颖。
    而红润的肤色,则表示她身体非常健康。多她的年纪,最多不超过十七岁,正是含苞待放的年华。
    胡玉真不知如何产生了一个怪诞的念头,当下道:“陈春喜,你想不想学一点儿本事?”
    陈春喜征一下,道:“当然想啦,但我年纪已不小,又不识字。”
    胡玉夏道:“我知道有一个人,文武全才,假如他收你为徒,你一定很快就有成就的。”
    陈春喜吃一惊,道:“是个男人么?”
    胡玉其道:“不错,而且他还很年轻。不但年轻,同时也不是个好人,对于年轻貌美的女孩子,从不放过。”
    陈春直道:“这怎么成?”
    胡玉其道:“为什么不行,男人喜欢女人,或者女人喜欢男人,都是合乎天然之理。”
    陈春喜道:“但我……我……”
    胡玉真道:“这个男人虽然没有好名声,可是他长得不错,性情非常骄傲。”
    陈春喜道:“他既然很有本事,当然可以骄傲啦!”
    胡玉真道:“我告诉你,这种骄傲的男人,不必怕他。不管他声名多坏,可是你仍然可以不吃一点儿亏的。”
    陈春喜讶道:“真的么?”
    胡玉其道:“当然是真的,你到紧要关头,只要表示不愿意,他一定心中着伤,不肯迫你。”
    她迅即从怀中掏出一锭黄金,同时又以炭笔,在纸上写下那个人的姓名住址,交给陈春喜。
    陈春喜一时不知所措道:“他一定前收我么?”
    胡玉真笑道:“你只要告诉他,你看了厉斜、沈字之后,你就觉得其他的男人,都不能相比。所以你想学点儿本事,才可以跟有本事的男人来往。他听了之后,就一定会收容你的,因为他会希望在体印象中,他比厉斜和沈手更强。”
    陈春喜道:“你认识他么?”
    胡玉真道:“当然认识啦!”
    陈春喜道:“那么我要不要提到你?”
    胡玉真道:“识要你别告诉他,关于他骄傲等等这番话,其他都没有关系。”
    她现出茫然的神情,举步走出门外。
    陈春喜一只手拿着沉甸甸的金块,不觉大大发证。
    她自己知道,纵然她不去找那个叫做谢辰的人,亦即是胡玉真推荐的人,从今以后,也永远不能恢复往昔单纯淳朴的生活。今日发生的事,将永使她的心湖,不停的掀起波澜。
    换言之,她必将难以适应这海滨渔村的简朴生活,那些已定了型的村中男人,亦使她感到索然无味。
    她想了许久,才将黄金和纸条,慎重地藏好。
    然后到杜间生火。
    半个时辰之后,渔村的男人,纷纷回来。
    他们对于这件事,全都绝口不提。因为假如多所议论,万一流传到海盗们的耳中,定然发生麻烦。
    但至少村中的气氛,已恢复正常了。
    到了申酉之后,天边彩霞变幻,十分美丽悦目,但暮色已经降临,家家户户,都准备就寝。
    这时一阵得得蹄声,行入村中。登时又使这座渔村的人,个个感到疑俱,因此,很快就寂静下来。
    陈春看正要走出去,她的父亲道:“你干什么?”
    陈春喜看看父亲满面的皱纹,宾黑的皮肤,仿佛看见了烈日风霜所侵蚀的岩石一般,当下一阵们然,没有作声。
    但她还是站在门边,向外张望。
    蹄声在屋子的另一边停住,过了好一阵功夫,忽然听到一声负痛的惨叫声。
    全村更没了一点儿声息,在暮色中,根本看不见一个活人在屋外走动。
    陈春喜听到马蹄声,缓缓的移过来,不久,只见一个人和一匹马,转到这一边的屋子前面。
    她不觉一怔,原来那条人影,竟是个女的,头上戴着阔边的斗克身上一套银白色的衣服,是绸缎的质料,所以在海风吹拂中,显回@单薄。
    但她挺腰而行,步伐轻快,似乎一点儿也不感到寒冷不适。
    她背上斜插一口长剑,垂德飘拂,腰间还插着一把短剑。
    这个佩剑女子,没有跨乘马上。
    那匹坐骑,跟在她身后,也不要她牵着缓绳。
    这匹牲口,也大是与凡马不同,但见它全身乌黑,发出闪闪的光亮,配上鲜明精美的鞍路,显得神骏威风之极,而且好像很有灵性。
    那个佩剑女子转过身来,略略打量四下,便看见了门口站着的陈明了。
    她随即走过来,上上下下瞧着这个村女。
    陈春喜一瞧这个女子,长眉入鬓,眼如秋水,玉颊如染朝霞,竟获十分美貌,年纪约在二十左右。乍看之下,似乎不是性情凶恶之人,因此十分奇怪刚才的惨叫声,究竟是因何而起。
    那个美貌少女摇动着金光闪闪的鞭子,向陈春喜点点头,道:“我问你几句话,你可肯回答、’陈春喜道:一你想问什么呢?”
    那少女耸起长眉,顿时平复如常,道:“真是谢天谢地,到底找到一个能开口说话的人了。不然的话,我真以为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哑巴呢!”
    她笑一下,问道:“刚才我问了几个人,他们都不讲话,我报将起来,抽了一个人一鞭子。”
    陈春喜算是已经见过世面之人,是以对于她的话,亦不甚惊讶。
    那美貌少女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她,道:“你大概不知道我这条金丝鞭的厉害。”
    陈春g道:“不,我知道一定非常可怕。”少大讨道:“你如何知道?”
    陈春喜道:“我瞧姑娘的样子,就知道啦!”
    少女道:“你的眼力倒是不俗。我告诉你,凡是彼此鞭抽中,登时奇疼钻骨,难以忍受。而且越是武功高强之人,就越发疼痛。”
    陈春喜点点头,问道:“姑娘想知道什么呢?”
    那美貌少女道:“我想打听一个人,看他是不是打这儿经过。”
    陈春喜道:“那是怎样子的一个人.美貌少女见她的反应,大殊一般村女,心中顿时生出疑念。
    她道:“我叫艾琳,你呢?”
    陈春喜报上姓名,艾琳显然有点儿迷惑,美眸侧闹着她,心想:她的名字好俗气,与她的表现,大不相衬。
    她回顾一眼,周围的屋舍,以及这陈春喜的家中,分明都有人在,可是却没有任何人影出来窥瞧。
    艾琳摇摇手中的金丝鞭,道:“你可是一直住在这儿的?”
    陈春鲁道:“是的。”
    艾琳道:“我觉得你们这个村子,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陈春喜道:“艾姑娘一定走过很多地方了,是也不是?”
    艾琳忖道:“这倒很妙,她反而盘问起我了。”
    口中应遵:“我的足迹,已踏遍东南七八省。”
    陈春喜道:“就只有一个人么?”
    艾琳道:“是的,只有我一个人。”
    陈春喜眼中射出羡慕的光芒,道:“那一定见过许多奇奇怪怪的人,也到过许多不同的地方啦?”
    艾琳突然疑心尽释,因为她深信那出自内心的羡慕,决计不是伪装的。
    那么这个村女,一定是富于幻想,时时想摆脱这种平凡单调生活,她之所以令人觉得不俗,正是因为她有梦想之故。
    地道:“也许你亦有这么一天,可以周游天下,见识各地的风光景色,以及不同的风俗人情,那是很有趣的事。”
    她停歇了一下,又遭:“现在我问问你,这一两天当中,可有一个穿黑衣服,高个子,皮肤烈黑的年轻男子走过么?”
    陈喜喜一听,便知道对方找的是沈宇了,内心登时泛起了警惕。
    她原不知世上人心的诡诈险恶,以及人类冷酷无情的手段。直到这两三年来,她亲眼见厉斜杀了不少人,也有海盗因误会之故,杀死了好几个渔民。之后,她已深深体会到人生的残酷。
    很多人虽然晓得危险、死亡等等,可是往往只是耳闻,所以并没有深切的体验,平时亦不多想。
    陈春喜却是亲眼目睹,甚至刚才她也几乎身亡,因此,以她的年纪住别及出身而论,很少人能比得上她的经验,亦没有人能比她更深和死亡的可怕滋味。
    他的遭遇,可以说是一日之间,已增加了数十年时光才换得到的人生经验了。
    这时她已为沈字设想了很多情况,所以谨慎地应付。
    她点点头,道:“有,我见过。”
    只见艾琳马上现出喜色,不过在她那对美丽的眸子深处,却射出海动的光芒。
    陈春再觉出不是好兆头,马上道:”原来艾姑娘识的那个奇怪的人,你们竟是朋友么?”
    她问得十分自然,语气中透出讶异之意,仿佛是因为沈宇很怪,而艾琳居然和他是朋友而惊奇。
    艾琳的声音变得很冷酷,道:“他怎生怪法?”
    陈春喜道:“我…··俄不知道…··他好像很脏,而且没精打采的。”
    艾琳道:“那一定是他了,你的观察力很高明。”
    陈春喜不住观察力的意思,问道:“你说我什么?”
    艾琳道:“没有什么,但他不是我的朋友。”
    陈春容装出迷惑地道:“那么你怎知他打这儿走过呢?”
    艾琳道:“我一直在追赶他,已经追了好几千里路了,照我计算,他应该是昨天经过此地的,对不对?”
    陈春喜顺着她的口气,道:“是的,昨天天快黑的时候,他在外面那o并边,坐了很久。”
    艾琳道:“他朝什么方向走的?”
    陈春喜道:“这可不知道了,他什么时候走的,我也没看见。因为那时天已经黑了。””
    艾琳道:“他有没有买东西吃?’陈喜春道:“我不知道,他坐在那儿,什么人都不理睬。”
    艾琳道:“他一直是这个样子,既然没有购买食物,我这回一定算得出他歇脚之地I。”
    陈春喜道:“为什么他会那个样子,他是坏人么?”
    艾琳道:“他从娘胎生下来时,就注定是个环胚子。”
    陈春答当真弄不明白,道:“为什么呢?”
    艾琳道:“你想想看,他的父亲,是天下有名的大坏蛋大恶人,他的母亲,从小就没有好名气,人家叫她做狐狸精。这两个人加起来,生下的儿子,会是个好人么?”
    陈春喜忧然道:“原来如此。”
    心想:“但沈相公好像不是坏人呢!”
    艾琳转身要走,忽又回头,问道:“你们村子里的人,为何都阴阳怪气的”’陈春喜决定不说假话,免得罗咦,当下道:“说来话长,这是因为一群凶恶海盗引起的。”
    她把厉斜之事,说了出来,只略去沈宇和胡玉真的部分。
    艾琳听得甚感兴趣,道:“哦,在这荒僻之地,居然有这等骇人听闻之事。”
    她抬头想了一下,又道:“可惜我来迟一步,见不到那位党秘的刀法大家。”
    陈春喜忙道:“你最好别碰上他,那个人凶得紧,这三年来,已经杀死了很多人了。”
    艾琳道:“我不怕他。”
    陈春喜道:“唉,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那个人拿着刀的时候,我得赶紧闭上眼睛,不然马上就会全身发抖,像掉在又深又冷的海底。”
    艾琳道:“那是他的凌厉气势使然,但他只好欺负别人,碰上我的话,他就没有法子了。”
    陈春喜不由得睁大双眼,道:“真的?那么你明年今日,到这儿来好不好厂艾琳道:哪得瞧我是不是顺便经过,假如叫我大老远特意跑来,我可不干。”
    陈春喜讶道:“但你已走了几千里路,还在乎这一点儿路么?”
    艾琳道:“那又不同,沈宇是杀我的仇人,我一定要找到他,把他斩为数段,才能罢休。”
    陈春喜虽然现出震惊之状,可是内心却并不惊奇,因为她已感觉到他们之间必是这种可怕的关系。
    她道:“若然他是坏蛋,欺负过你,这也怪不得你生气的。幸亏你是有本事的人,如果换作是我,那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她想起了别的事,接着道:“比方说那些海盗,我就根死他们,但有什么办法?莫说他们杀死村子里的人,就算是我家的人,我也没有法子。”
    艾琳同情地望着她,轻轻道:“我实在没有时间,否则我可以帮你忙,但你也用不着发急,听说朝廷已派大军,增驻沿海各地,到时海盗就不能猖撅啦!”
    陈春喜道:“我们这个小村,官兵从来不打这儿过的。”
    她突然间跳起一个念头,迅快地掠过心头,使她全身麻木了。
    原来她猛地想到:“假如我学到一身本事,像艾琳或胡玉真,岂不是可以把海盗赶走了么?”
    这个念头由于有实现的可能,所以她觉得万分严重,顿时全身都麻木了。
    艾琳柔声道:“你好像真的很恨那些海盗呢!”
    陈春音机械地点点头。
    艾琳又道:“那么等我除掉沈字这个坏蛋之后,我就回到此地,把海盗们杀死。”
    她转身行去,昏暮之中,但见那匹马黑发亮的骏驹迅快奔到她身边。
    艾琳增踢地上一柄护手钩,钩身转动时,闪耀出光芒。
    她没有拾起,轻轻一跃,就上了马背。
    乌驹昂首驰去,只见艾琳的白色身影,很快就隐没在黑暗的夜暮之中。
    陈春喜倚门痴望,心中思绪如波涛起伏。
    屋内传出她父亲和哥哥的干咳声,打破了沉寂。
    她父亲道;“阿喜,你的话如果被海盗的人听了去,我们一家都不得了。”。。,。,,陈春音还未说话,只听她哥哥忿然道:“那些恶贼真可恨。”
    她觉得哥哥虽然忿怒,但一点办法都没有,如果碰上海盗,他仍然会任得对方侮辱的。
    当她想到许多善良淳朴的人,都不免于这等屈辱,被那些的暴有力的人所欺侮时,她下了决心。
    因此。当晚她就去找同村跟她最要好的一个女孩子,告诉她说,她将离开此地,去学一点儿本事。
    她想得很周到,只对这个好友说是过几天动身,以免对方震惊之下,马上通知父兄而阻挠她的计划。
    翌晨,她趁父兄都出海之后,便悄然离家。
    她第一步是到城里的钱庄,把胡玉真所赠的金子兑换成银两。
    钱庄的老掌柜,为人甚好,见她年纪轻,一派淳朴,便好心地为她换了几张各地通用的银票,少许的银两和大钱,并且教她一些道路上出门人的常识。甚至如何付钱,也略予指点。
    原来陈春音已换上她哥哥的衣服,把头发修剪了一下,藏在斗笠中。她原本十分健康,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加上她来自渔村,从未缠足,行走之时,根本就像个男人。
    因此那个掌柜听了她的话,以为她当真是有事外出的渔村少年,便替她计算路上的盘缠,又向一个专门在远和经营各地货物的老人问明前往山东阳谷县的路径,哪儿步行,哪儿乘船,哪儿换车等等。
    原来从滨海的盐城,到阳谷县,相距数千里,不仅要登山涉水,而且还须防备盗贼相欺。
    因此,连那个见多识广的老掌柜和一生在外面奔波的老生意人,也觉得此行万分艰巨,比那些学子上京考试,还要艰难得多。
    原来论路程虽然赴京考试远得多,可是学子们多数可以结伴同行,兼且上京之路,人们熟悉,无论走到哪儿,都可以打听上京的道路如何走法。
    而她现在前往的却是山东沈境内的一个县城,若不是老于出门的人,可能连听也没听过,更别说指点去向了。
    所以陈春喜费了一整天功夫,才把一路上的大站记住,往后她在路上,绝不须间往阳谷县的路途,而是一站接一站地问路前行。
    她本是相当聪明之人,听得这些老人们,说得这般严重,便知不妙,差点儿打消了前往的意思。
    问她极力记住每一站的地名,和其间一些问题。幸而她记性极佳,不仅完全记住,而且也不至于忘记。
    从那天开始,她就领略到出门事事难的滋味了。
    她已经购置了几套衣服和鞋袜等,还有就是越往北去,天气就越史她觉得不惯。总是白天有那么一段炎热的时间,到了晚上,又很寒冷。
    幸而这只是初秋的天气,如果是酷暑严冬,她这个在海边长大的人,便不易适应了。
    胡玉真给她的那锭金子,换成银钱,数量还真不少,所以她在盘缠方面,已没有问题。
    她一路上小心翼翼,尽其所能的观察和思考,这是因为她自知见识浅薄,又没有半点儿常识,是以一切人间百态,都须加倍的小心观察。
    大约走了一个月,陈春喜无论在哪一方面,都有意想不到的进步,比之老于出门之人,殊不逊色。
    同时由于她身体好,在路上磨练这一段时间之后,脚程弥健,虽然晒得很黑,但反而对她有掩护作用,没有人会想得到她是个十六七岁为大姑娘。
    江湖上虽然多的是恶棍。骗子,可是她的装扮长相,一望即知是乡下少年。无论走到哪儿,人家总以为她是附近的少年,所以也没有人对她加以注意,亦无人在她身上打主意。
    靠着种种凑巧的机缘和运气,她顺利地走完了全程,这一天,已踏人阳谷县城了。
    陈着喜由于留心之故,这两个多月的行程中,已认得了不少字。
    她已练成了敏锐的目光和迅决精密的判断力,差不多在一望之下,就可以断定一个人的心地好歹。
    这是因为她必须一直问路,而问路之时,最要紧的是找出一个既有这等知识,可以指点方向,而又不是坏人的对象;此是当日她在盐城时,从老掌柜他们口中,得到的最重要的原则。
    是以她一直小心从事,久而久之,在这一方面,已练成特别的感觉。
    现已到阳谷,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略一打听,便找到胡玉真写给她的地址。
    那是J座巍峨巨大的邻宅,大门外的旗杆和石狮,显出这座府第的主人,曾有显赫的身世。
    直到此时,陈春喜才第一次怔住了。
    她一路上不是没有碰上过奇怪之事,但她都没有发征,能够很快地应付过去。可是面对这么气派的一座宅第,她反而慌乱不堪,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她乃是忽然发现,假如那个谢辰,竟是个有官职的世家公子的话,她可还要拜他为师么?人家有这等工夫没有?事实上她的畏怯,有些是不无理由的,例如她看到这座府味的派头,便不知不觉的畏缩害怕起来,那自然是因为她出身于贫寒之家,是以在富贵门第之前,生出了自卑之感。
    其次,她一直没有想到有关谢辰这个人本身的问题。
    而现在她忽然发觉,自己根本不知他的样子,他的脾气,以及他的一切状况。
    当初胡玉真对她说,这个人名声不好,喜欢女色,所以叫陈春喜学艺,必定可蒙收录。
    目下就以这一点来看,谢辰既然是喜欢女色之人,又这般富贵,当然见的世面很多,身边的女人也不少。因此,她如果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也许还有多少希望。但如今不但作男子装束,而且又黑又脏,根本连一点儿女人味都没有,更别谈姿色了,这叫他如何看得上眼?
    陈春喜虽然没有详细地找出这些问题,可是她直觉的感到条件差得太远,所以心生畏怯。
    她决定先观望一下,同时也有时间思索思索。
    于是,她退到斜对面的屋檐下,望着那座宅第,傻愣愣地发征。
    。这时已经是晌午时分,可是那座宅第,却似乎很忙乱,许多家人,出入不停。
    不少路人,以及邻近之人,都出来瞧着。
    陈春喜忖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搬家么?”
    正在想时,几个站在她旁边的路人,交谈起来。
    一个人道:“谢府这是干什么呢广另一个答道:“听说谢辰少爷要出远门,这一去大概总要三五年x回来吧。”
    又一个人道:“我猜这一定是跟他的亲事有关。”
    他们闲谈起来,陈春善已没有再去听他们的话。因为她一听谢辰还面挂出远门,可就把她吓呆了。
    自如这消息属实,她就大痛苦了,因为她是吃了无数苦头,才到达此地。而谢辰一去,却要三五年之久,她如何等得及。
    再说她身上的银钱,既不足以返回故乡,更不能在此地耽搁三五年之久。
    只见许多家人,分别扛箱提柜,送到车上,把几辆大车都装满了。
    接着,一个女子走出来,在各大车间察看。
    这个女子,身上衣着虽然是侍婢的服饰,但是她不但年轻貌美,而且像很有权力似的支使那干家人,做这做那。
    陈春喜心中一凉,忖道:“人家一个婢子,也如此美貌,衣着是刻的绢,我这个女孩子和人家一比,简直成了野人了。”
    沉思之际,一个衣着华贵适体,风度翩翩的青年,走了出来。
    他的声音虽然在街这边听不见,可是,他的举止动作,却一望而知多半就是身怀绝技的谢辰了。
    陈春喜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谢辰好像已要上车之时,她已不能袖手旁观了,咬。咬牙,只快奔了过去。
    转眼间她已走到那边,谢辰恰恰要跨上车。陈春喜忙道:“谢公子,等一等。”
    她的声音虽低,但由于是在他身边,又是女性的声音,谢辰马上回头瞧望。
    当谢辰的目光落在陈春喜面上之时,这个富贵之家出身的少爷不禁皱了一下眉头,露出惊讶之色。
    他道:“是你叫我么?”
    陈春喜道:“是的,我从老远的地方来找你。”
    谢辰已听清楚对方果然是以女声说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接口道:“你从前认识我么?”
    陈春喜摇头道:“不认识。”
    谢辰道:“你可是个女子?”
    她连忙点头,道:“在路上不大方便,所以改扮为男装。”
    谢辰锐利地上下打量她一番,哦了一声,道:“看来你果然是走了不少路啦,好吧,你是谁?找我何事?”
    陈春喜道:“我姓陈名看喜。”
    谢辰沉吟道:“我似乎从未听过你的名字,你是哪儿的人?”
    陈春答道:“我是苏东近海的盐城人氏。”
    谢辰讶道:“你独自走了数千里之远,特意来找我的么?”
    说到这儿,那个俏婢已走到切近,注意地聆听。
    陈春喜道:“是的,胡姑娘告诉我……”
    她才说这一句,那悄婢马上接口道:“大少爷,先回到屋子里,让人家坐下来再说好不好?”
    谢辰道:“好,好!”
    当先回身人府,陈春容无意中回头一眼,只见所有的家人,都注意这边,这才知道,悄婢要他们入毛谈话,便是怕被人家听去。
    入得府内,陈春喜平生还是第一次踏入如此高做华丽的屋子,这座大厅,也布置得十分堂是富丽。
    谢辰让她在一张舒适的靠背椅落座,初时陈春善还嫌自己身上的上太多,不敢坐下,一面掸衣拍上。但谢少爷连说没有关系,还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要她坐下。
    他微微一笑,向那消婢道:“她当真是个姑娘,而且还是个处女伯婢吃吃笑道:“少爷怎能知道的?”
    对后遭:“这很简单,我从她肩上传来的感觉,便晓得她一定是女住,因为女性身体的弹性,与男子完全不同。此外,从她的皮肤声调等筹,可知她犹是处子。如果已经嫁人,皮肤就会比较细腻,声音也柔和些。”
    们婢道:“那也不一定,有些女人说起话来,又像完叫又像杀猪,而且年纪越大,声音变得难听。”
    利尿道:“那得看什么质地之人,加上年纪等,才可下判断。我们男人才懂得,你一辈子也学不到的。”
    他回过头向陈春喜道:“例才你提起胡姑娘,是不是胡玉其?”
    除台容忙道:“是的。”
    的方喜对方识得胡玉真,可是已见到谢辰的面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宜时吃了一惊,说不出话来。
    的局遵:“她现下怎样啦?”
    陈春容道:“我不知道,她那一天跟我说过话之后,就不知到哪儿去了。”
    邀展道:“她叫你来告诉我什么话,是不是……”
    陈春喜道:“不,她说,假如我想学点儿本领,可以来这儿找你。”
    此语一出,连那悄婢都怔住了。
    成辰歇了一下,居然泛起笑容,道:“这话倒也新鲜有趣,我从未想到过收徒弟之事。”
    他双眼之中,突然又射出锐利的光芒,上下打量陈春喜。最后点点头道:“看你的骨格,倒是修练武功的上乘材料呢!”
    陈春喜道:“那么你收我做徒弟了?”‘担辰不答反问,道:“你学本领做什么用?”
    陈春容道:“在我们乡下,有许多海盗,非常凶恶。我若练成了大本领,拒不怕那些海盗在我们那儿作恶了。”
    谢后听了这话,面上泛起似笑非笑的表情,道:“那恐怕不行。”
    陈春g顿时大感失望,道:“你的本事比不上那些海盗么?”
    谢辰道:“笑话,他们做我的徒孙也不配。”
    陈春喜可就不懂了,呆呆地望着这个男人。
    谢辰想了一下,才又道:“虽然你学艺之事,有点儿困难,但其相信可以克服。”
    他转眼向那悄婢望去,道:“玉莲,去把行李卸下,我暂时不去了。”
    玉莲惊讶地看看他,又瞧瞧那满身风尘,皮肤或黑的陈春喜,但她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应了一声是,转身去了。
    谢辰往椅背上一靠,把腿懒散地伸直,眼睛望着上面天花板,倒是陷入沉思之中。
    陈春喜端端正正坐着,姿态非常自然,可见得她向来是这样坐的。
    谢辰既不作声,陈春喜也就默然而坐。厅中一片静寂,好像没有人在其中似的。
    过了老大一会儿功夫,外面卸行李送回府中的嘈杂声,渐渐泪歇。
    突然间一个妇人,走入厅来。
    这个妇人衣饰华丽,体态如娜,目光流动,长的相当艳丽。
    她走近陈春喜,定睛打量她。
    陈春喜见她的衣饰华丽,料是谢府中很有身份之人,便站了起身。
    那美妇笑一笑,因出一种迫人的媚态。
    陈春召虽是女子之身,也感到这般媚态,与众不同,不禁征了一下。
    美妇道:“听说你及时来到,才使我这个宝贝儿子,打消了远行之念。”
    陈春喜一听,不觉呆了,因为这个美妇,看来只有三十来岁,而谢辰也是三十来岁之人,她怎会生得出这么大的儿子?此时相隔得近,她可就看出这位谢夫人面上略有浓妆艳抹的痕迹。不过若不是仔细观察,实在不易看出。可见得她化妆的手法,极是巧妙。
    扭辰懒洋洋地道:“人家是刚从乡下出来的大姑娘,你可别骇着她。
    谢夫人道:“你永远是这副样子,难道不可以改一改。”
    谢辰突然跳起来,不悦地道:“你可是想赶我走?”
    谢夫人叹一口气,道:“别生气,我只不过希望你变得勤奋些,最好正经一点儿,就像这个女孩子,坐得端端正正的,多么可爱。”
    谢辰哼一声,道:“我这一辈子永远不会勤奋正经的了,如果你看不顾眼,我马上就走。”
    谢夫人没奈何地道:“好,好,我们不谈这个,听说你要收她做徒弟,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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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习兰心脱胎又换骨
    谢辰道:“你反对么?”谢夫人道:“我做母亲的,问一声也不行么?”谢辰耸耸肩坐回椅上,仍是那副懒洋洋的姿势,道:“不错,我打算收她为徒。”谢夫人从抽中取出一张素笺,随手一扬,那张素笺便轻飘飘的飞过去,落在谢辰的膝上。陈春喜虽然不遭武功,可是眼见这张素纸,轻飘飘的全无重量,而谢夫人却能随手丢出,飞到六六尺远的谢辰膝上,这一手功夫,自然艰深无比。登时明白这位看起来年轻艳丽的谢夫人,必定是身怀绝技。谢辰瞄了一眼,道:一哼,又是高半仙。”
    谢夫人道:“他的六壬神课,独步天下,言必有中,灵验无比,你纵想不信,亦是有所不能。”
    谢辰道:“这回他说什么?”
    谢夫人道:“他说你出行之事,占得冬蛇掩目课,此课主暧昧不明,作事难成。同时基神理日。可以断定你出行不成。”
    她笑一下,眉梢口角,又现媚态。地道:“当你将行李搬上马车之后,我以为这回高半仙要砸招牌,谁知情况急转直下,这位姑娘一到,便打消了你的去意。”
    谢辰脱了陈春喜一眼,道:“脱不定她是高半他差遣来的。”
    谢夫人一笑道:“胡说,哪会有这等事。”
    谢辰耸耸肩,道:“也许这一番话,是你现在才猜出来的,反正我不信。”
    他转眼向陈春喜望去,又道:一她是我的生身之母,你信不信?”
    陈春喜真不知如何回答才是,最后道:“她看起来真年轻。”
    财辰道:“是的,她修习一种功夫,能够驻颜不老。可是这门功夫可不太好,她虽然快五十岁了,但还是喜欢跟着青年人鬼混。”
    陈春喜一怔,说不出话来。
    谢辰皱起眉头,显然内心之中,相当痛苦。但是那个艳丽的谢夫人,却是一点儿也不在乎的样子。
    谢辰又道:“我有时恨不得杀死她,但我却是她的儿子,如何下田手?如果不是她的儿子,我就不必愤恨了,这真是没有办法解得开的死结,你说是也不是?”
    陈春喜真心实意地道:“是的,谁都没有办法。”
    谢辰道:“所以我想远远躲开,随她去胡闹,反正我不知道,便不痛苦了。”一、谢夫人缓缓道:“你的脾气太坏了,其实我只不过是态度上随便悄疾儿而已,根本没有什么事,唉,你不信就算了,我们不谈这个。”人。地命陈春喜坐下,自己也坐在一劳,细细问她的家乡来历,以及路上的经过等。最后,她问起促使陈春善投师学艺的原因。
    陈春喜不得不将那一日,在村中发生之事,说了出来。
    她不但将全部经过说出,同时还把其后艾琳经过之事,也说了出来这一番话,出自一个乡下女孩子之四,简直是不可思议之事。
    谢家母子两人,都听得呆了。
    陈春喜说完之后,又道:“俄见胡姑娘和文姑娘,都有一身本事,可以随便出门行走,不怕任何恶人。因此,我决定到这儿来。”
    谢家母子两人,都不开口,寻思了一会儿,谢辰才道:“娘,你看那厉斜是什么来历、’谢夫人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个白衣刀客,一定是三十余年前曾纵横天下的老魔字文登门下。”
    谢辰道:“你可曾亲眼见过这个老魔宇文登么?他现下多大岁数了?”
    谢夫人道:“那时我还是十三四岁的丫头,曾经见过他一次。但他其时已经是七旬老者,若是活到如今,岂不是超过一百岁了?”
    谢辰道:“武功真正精湛之士,超过百龄,也不算是希奇之事。”
    谢夫人道:“话虽如此,但听说他已死了许久,最少也有三十年。这话相当可靠,因为和宁文老魔同享盛名的几个人,此后三十年间,尚有出现,只有他全无音讯。以他的为人,以及与那几个人的仇恨,非出现争斗不可,正如他在世之日一般,时时有大决斗的场面发生。”
    谢辰道:“也许他在最后一次,一败涂地,所以从此众不出世。
    谢夫人笑一下,露出齐整洁白的牙齿,道:“那你就错了,他乃是天下无敌之八,刀法已登峰造极。他的对手们,最少也得以二敌一,才勉强抵挡得住。若是落单了,非死在他刀下不可,你要知道,他的刀法之凶毒,旷古绝今,若是得胜,敌手非死不可。”
    谢辰道:“这便是你猜测那厉斜是他门下之故了,是也不是?”
    谢夫人道:“当然啦,试想绝笔关伯府,夺魂老农盲昆、朱砂手黄烈,还有襄阳邓家三煞,都是先后享誉于武林的高手,各有专长绝艺。这些人无论走到哪里,也不易找到敌手。
    但那一日通通在厉斜刀下,竟然无一生还,这就显示了一个事实,那便是厉斜的刀法,凶毒绝伦,刀下没有生还的败将。这正与昔年的字文老魔一样。”谢辰道:“你这样一说,我可就真想知道沈字是一个怎样的人了?因为只有他能逃得过厉斜的凶刀。”
    谢夫人道:“这个当真测不透了,我更奇怪的是阿真到那儿干什么?”
    她沉吟一下,又道:“阿真的行为,我也许可以了解。”
    谢辰听她说得前后矛盾,大为诧异,问道:“你说来听听?”
    谢夫人道:“女人与男人不同就在这一点,男人的行事,必定有理由,有目的,其中绝少例外。但女人便不同了,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乱干一气,我当年也常常如此,自己都不知道在干什么。”
    谢辰以嘲讽的声音道:“是啊,胡玉真的性情为人,与你真有点儿相像。”
    谢夫人瞧了陈春喜一眼,只见她虽然满面风尘,也晒得很黑,可是眉清目秀,脸圆体端,一望而知日后必是个端庄稳重之人。
    勉如有所感地道:“你也许说得不错,阿真有些地方似我,她任位十轻化也长得很好看。现在回想起来,我千方百计,把她弄来许国与你,大概是错了。因为你很我这些气质,所以当然也不会喜欢她脱了J陈春容对于别的话,反倒不甚留心,也未必听得懂。可是说到胡正负之事,她就立刻听懂了。
    她心中一惊,付道:“敢清胡玉真是谢辰的妻子,怪不得她曾经与他同床共枕了。”
    “原来胡玉真曾指点陈春喜,说是谢辰喜爱女色,行为不端,所以日后多半会染指于她。唯一反击之法,便是利用谢辰的弱点,即是利用他过份的骄傲,在最后关头,忽然拒绝他。
    胡玉真的说法,谢辰将感到自尊心受到无可形容的打击,因而负气走开。如此,定可保全清白。
    可是胡玉真既然是谢辰的妻子,为何这样对付他?又何故让陈春喜向他投师学艺呢?”
    陈春容越想越糊涂,忽听谢辰高声道:“你没有完全行对,也没有完全猜错。”
    谢夫人讶道:“这话怎说?”
    谢辰道:“我一直都很喜欢阿真。”
    谢夫人迷惑地道:“如果你一直都喜欢她的话,则我便完全猜错了何以你说我没有完全猜错?”
    谢辰道:“因为我自己知道,虽然到现在为止,我仍然喜欢她,但这只是因为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之故,假如已经过门,我很快就不喜欢她了。”
    谢夫人道:“就算是如此吧,但我仍然不懂。”
    谢辰道:“我告诉你,因为她一旦真正做了我的妻子,我便会恨她那些似你的地方了。”
    谢夫人这时当然明白了,不禁叹一口气,向陈春喜道:“你瞧,他是我的独生儿子,我才没有办法,如果我还有别的儿子,我一定不再理他。”
    陈春喜当然插不上嘴,只好怔怔地听着。
    现在她已明白不少事情,关于胡玉其方面,原来胡玉真只是谢辰的未婚妻子,所以她的乖谬行动,虽然能瞧老半天的了,但还不算十分离奇。
    关于谢家方面,她懂得由于谢夫人驻颜有术,青春依然,而她又是风流成性之入,不免有招蜂惹蝶的行为。因此,谢辰觉得不满,日子久了,他便养成一种敌视母亲的态度。
    然而他是谢夫人的独生爱子,是以谢夫人对他也无可奈何。
    陈春喜哪曾想象得到碰上这么复杂奇怪的人,是以一方面既感不安,另一方面也想得头昏脑胀,不知如何是好。
    谢辰撇开刚才的话题,问道:“娘,我若是碰上厉斜,你瞧怎样?”
    谢夫人摇摇头,道:“你不行,照种种迹相看来,厉斜的功力造诣,已可以与当今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拼个高下。”
    谢辰显出不服气的神情,道:“我哪一天要去试一试。”
    谢夫人吃一惊,道:“这等事岂可轻易去试?须知一个人只有一条命,若是失去,永远没有再试的机会了。”
    谢辰道:“我一向没把什么门派的掌门人放在心上,自问也可以与他们一拼。”
    谢夫人道:“不错,你家的修罗密手虽然可以独步天下,亦是字内至为上来的武功之一,可是除非你已练到登峰造极,功力通神的地步,否则就放不过字文老魔的凶毒心法。因为你们彼此间功力相若之时,他的独门度刀,由于凶修强绝,占了莫大的便宜。”
    谢辰虽然仍有渠激之色,可是却没有反驳谢夫人的话。
    陈春喜可就发现这谢辰虽然时时无礼顶撞他母亲,甚至出言嘲责,但当她谈论武功之时,他却十分专注地聆听,而且都接受她的见解,由此可知谢夫人在武功方面,必定能使谢辰十分佩服。
    她暗自忖道:“这样看来,若是得到谢夫人传艺,一定强过拜谢辰为师了。”
    谢辰想了一阵,突然烦躁起来,大声叫道:“王莲,玉基…··”
    那消婢在厅外应了一声,走进来。
    谢辰不耐烦地道:“你带陈春喜去休息。”
    他自个儿站起来,登蹬蹬的走了。
    谢夫人向陈春喜笑一下,道:“他就是这个样子。”
    陈春直站起身,正要随玉莲行去,突然想起一事,转头向谢夫人因:“夫人如果有暇,可肯传我一点儿本事?”
    谢夫人道:“你最好专心向谢辰求教,因为他懂得一种武功,最适合女子修习。本来这一门功夫,他是为了我,而千辛万苦地求到手的。但他却不明白,我须得先散去自家的功夫,才能从头修习新的武功,所以他的一番心血,竟是白费了。”
    陈春喜听了似懂非在,当下随着玉莲行去。
    这树府之内,栏描回廊,高堂深院,一进连一进,也不知占地多少。陈春喜一路行去,穿院过字,但见一时雕梁画栋,一时绿窗朱广,一时又花卉杂植,兼具假山亭树之妙。
    她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走人如此华丽宽大的宅第,险险目迷五色,连方向也弄不清楚。
    心想,这么大的一座府第,要多少人才住得满四?.不过她一路上倒是很少看见人,只碰见过两个仆妇,还有三个丫羹。
    玉莲带她走入一个房间内,陈春喜一看,心中暗付道:“难道让员住在这儿?”
    原来这个房间,陈设得高贵雅谈之极,所有的家具装饰,都是上好质料,陈春喜虽然没见过世面,可是在这房间中,便感觉得到一种把不出的气氛,好像能使一个人马上变得高贵起来。
    玉莲道:“陈姑娘,请随意歇息吧。”。’陈春喜讶道:“我住在这里么?唉,我用不着住这么好的房间。”
    玉莲道:“这个房间,以前朝大小姐也住过。”
    陈春喜忙道:“那么我更不配住在这里了。”
    ’玉莲沉吟一下,道:“假如你向大少爷说,你不喜欢这个房间,他或者让你换一间。”
    陈春喜忙道:“不,我喜欢极了。”她出身渔村,所接触的都是仆取渔民,是以性情直率坦白,爽爽快快的说出心中的感想。王莲道:“这样说来,你不是不想住这里,是也不是?”
    陈春喜道:“是的,这么漂亮的房间,谁不想住呢!”
    玉莲道:"那就算了。”
    她叫了一声,只见一个年纪较小的丫提,出现在门口。
    玉莲道:“小娟,你服侍这位陈姑娘,让她洗澡更衣休息,你在隔壁房间,随时听候使唤。
    小姐应了一声,玉莲这才离开。
    她才走出院门,一个仆妇守候在廊上,向她道:“莲姑娘,夫人要你去见她。”
    玉莲点点头,走到内室,便见到谢夫人。
    但见这个容颜媚艳的妇人,眉头深锁,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
    王莲上前行礼,道:“夫人召唤小婢,不知有什么吩咐?”
    谢夫人道:“你把陈春喜带到那个不祥的房间,是什么意思?”
    王莲忙道:“那是少爷的吩咐,小婢哪敢擅自做主。”
    谢夫人哼了一声,道:“我这个儿子,最大的毛病就是倔强。”
    玉莲陪笑道:“小婢也想到,夫人心里或者会不高兴,所以想使陈姑娘自动提出不要住在那个房间,但她很喜欢那房间,还老实的说了出来。小婢一看她是个坦率的老实人,若然劝她,说不定她会把所有的话,原原本本都告诉少爷,所以又不敢劝了。”
    谢夫人道:“我得去问一问高半他才行了。”
    玉莲道:“上一回他怎么说的?”
    谢夫人道:“他说那座院子风水不对,特别不宜明人居住,若是主人内眷,必致家毛不安,甚至有凶亡之事。上回是胡玉真居住,高半仙说,这件婚事必将平地起风波,不欢而散。”
    王莲道:“小婢曾听少爷提过几次,所以只知道一点儿,但不详细。少爷说他绝不信这一套,还说了不少难听的话。”
    谢夫人叹口气,道:“他就是这么掘强,殊不知一个人无论有多少本事,也敌不过命运。他现在年轻气盛,不信这一套,但等到年纪老了,就晓得命运是不可抗拒的了。”
    王莲道:“少爷确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一谢夫人道:“大凡是年轻之八,加上聪明才智过人,又练就一身武功的,都不免会有一段狂做自大的时期。像他这种人,我可瞧得多了。”
    玉莲马上问道:“那些人后来都变了么?”
    谢夫人道:“当然啦,到了年纪老大,钉子碰得多了,晓得人生中一切事情的成功失败,完全靠命运,而不是人力所能左右。到他们悟出此理时,他们已经死了,想从新再开始,已来不及了。”
    玉莲道:“好在少爷不一定会喜欢陈姑娘,小婢是想到这一点,才稍稍放心。”
    谢夫人道:“男女之间的事,难说得很。陈春喜虽然出身贫寒,可是她有许多优点,不是一般闺秀可以比得上的。例如她性情淳朴率直,又充满了青春活力。至于她的仪态修养等等,只要她肯学,肯力争上游,定然不成问题。所以,久而久之,阿辰喜欢上她,也不是希奇之事。”
    这时陈春音已经沐浴更衣完毕,她即使在沐浴之时,也遭遇了不少尴尬之事。
    原来谢辰这等富贵人家,样样讲究,洗澡的设备和价值昂贵的香源豆,都使她这个土包子不知如何使用。
    她换的衣服,完全是婢女小娟另外拿来的,不但合身适体,而且质料甚佳,穿在身上,十分舒服。
    小娟已替她梳头状扮过,因而她揽镜自照之时,几乎认不得自己了。
    不过在别人看来,她虽然打扮得跟一般的困秀小姐一样,但她仍仅有一种淳朴的,和充满活力的味道。
    晚饭时,她被带到邻院中的饭厅,发现只有谢辰一人在,另外工往也随传在一边。
    谢辰看见她进未,眼中突然亮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陈春喜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这种变化,老实又带点儿失措地,坐在谢辰指点的座位上。
    那些美味的菜肴,使陈春喜觉得老是吃不够似的。但那些周道的服侍,却又令她有点儿不安,因为她长到这么大,一向事事自己动手,近两三年来,更要招呼父亲和哥哥,一切家务,都是她做的。
    现在连饭也不必盛添,这使一个做惯事情的勤快人,反而觉得不舒服。
    谢辰一直很少开口,陈春喜还不知道自己应该扮演一个怎样地位的人,所以也不敢说话。
    反而是玉莲间或问起一些地家的情形,又谈到她以往生活情况,才算是打破沉默。
    此后一连两天,陈春喜整日无所事事,只在午晚用饭之时,才见到谢辰。
    她马上就感到闷得发慌,而由于她始终不明白在谢辰府中,她究竟处于何种地位,所以她不敢乱跑,老是职在一个地方,连胃口也没有了。
    本来她每次用饭之时见到谢辰,都想问他传艺之事。但是谢辰的沉默,使她感到别扭而说不出口。
    这天晚上,她下了决心,等到饭后,谢辰要回到书房之时,她鼓足勇气,叫道:“谢大少……”
    谢辰谈谈看她一眼,道:“市话到书房来说。”
    陈春喜感到他口气不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
    到得书房,但见收拾得一尘不染,地方宽敞明亮,四下签架牙轴,琳琅满目,藏书甚是丰富。
    另外在壁上挂有刀剑、琴萧等物,颇为雅致。
    陈春喜总是觉得这个年轻男子,笼罩着抑郁之意。因此,她一见到他时,就会泛起了同情之感。
    现在谢辰仍然是那种懒洋洋的样子,好像天下间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陈春喜站在一旁,谢辰指指对面的椅子,道:“你且坐下来。”
    她摇摇头道:“不,我站站就行。”
    谢辰固执地道:“你坐下来。”
    陈春喜道:“我已经坐得太多了。”
    谢辰面色一沉,很不高兴地道:“我还未传授你武功,你已不听话了,将来练得一身本领之后,岂不是更不把我放在眼中?”
    陈春喜实在想不出这点儿小事,有什么打紧。但她没有驳他,当下默然落坐。
    谢辰道:“你真的要学武功么?”
    陈春喜道:“真的想学。”
    谢辰忽然又恢复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只摇摇头,不置可否。
    他望着窗外,对面屋脊上的落日余晖,已经暗暗消逝,昏暮之色,已开始降临到庭院中,因而那花草树木,看起来有点儿胰脏之感。
    他的情绪,显然正如这黄昏一般,也就是说,以他的年纪而论,正是正中天之时。可是他的心情却宛如暮色一般地消沉。
    陈春喜坐了一会儿,竟忘记了自身的问题,问道:“你有什么心事呢?”
    谢辰道:“心事?没有,一点儿也没有。这正是一个人最可悲之事了。”
    陈春喜道:“假如我没有心事,我会感到很快乐。”
    谢辰讶道:“有什么快乐?”
    陈春喜一时倒答不上来,谢辰冷笑一声,道:“怎么样,可见得你报本没有什么足以快乐之事。”
    她摇摇头,道:“我不知怎么说,但我觉得很快乐,如果没有心事的话。”
    这个来自渔村的女孩,眼中射出热诚的光芒,又道:“若然在我家里,那儿虽然没有很热闹的街道,没有花花绿绿的衣服,也没有芬香的四脂水粉等等。但我可以去海边。看那海鸥在碧蓝的大海上,飞上飞下。那永远不停的波涛声,还有暖热的太阳,晒在沙滩上,海风唤起来的味道这一切都真令人舒服。”
    她的声音表情都流露出强烈的种种意味,因而连聆听的谢辰,亦受到感染,仿佛真看见这些宁静而美丽的画面,听见那使人感到安慰的波涛声。
    然而陈春喜还不止喜爱这些,她接着又遭:“在另外不远处,有一条溪流,两岸都是青草和绿树,有许多是垂柳,柔软的柳枝垂下来,几乎垂到水面。”
    她真诚地泛起快乐的笑容,追忆地道:俄时时坐在岸边,看那些燕子,在垂柳和水面间轻快地飞惊,清澈的溪底,成群的小鱼游来游去。那时候,心里头真是舒服极了。”
    谢辰道:“听起来真不错,哪天你带我到那儿瞧瞧。”
    陈春喜欢喜地道:“好啊,你若是到那儿去,我们村子里的人,一定都很惊奇地来看你,他们会拿出最好的鱼虾请你吃。”
    谢辰下了决心道:“我一定要去一趟。”
    他举目打量这个女孩子,突然发现比刚才又更美丽了。但他晓得这是因为她表现出她灵魂中的美丽,所以使她整个人都增添了一份光辉,令人喜欢与她接近。
    他又反省一下,觉得自己对她,好像生不出卑鄙的情欲。在以往,他见到美丽的女孩子,总要情不自禁地想到某一方面,这种龌龊的念头,现在几乎不好意思加诸在这个纯洁淳朴的姑娘身上。
    陈春喜站起身,走到那些书架前面,伸手摸摸那些书籍,道:“你一定是很有学问的人,我若是能够读这么多的书,一定快活死了。”
    谢辰回想一下,认为自己并不曾在书籍中,得到过很大的乐趣。
    当下道:“你不必羡慕,等到你真个能读这些书籍之时,你就不会觉得快乐了。”
    陈春喜讶道:“有这等事么?我前些日子,学会了一首诗,已经觉得快乐极了,那是个老夫子在路上教我的。”
    谢辰感兴趣地问道:“是一首什么诗?”
    陈春喜道:“那老夫子说,这是一首五言绝句,是以前一个最有名气的大诗人作的,这首诗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唉,真是好极了。”
    谢辰自然晓得这是李白所作,此诗历代以来,传诵不辍,几乎无人不识。
    他笑一笑,道:“怎么好法呢?”
    陈春喜认真地道:“从前我没有出过门,或者还不懂得,自从这次离开家乡,到这儿来,一路上的辛苦行程,使我懂得很多很多的事。”
    她叹息一声,又道:“我在路上,真的有时会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他的诗简直说到我心里去了,你说好不好?”
    担辰道:“好是好,但我还不算十分喜欢这一首。还有很多更好的叫人读着就要掉泪了,可想不到还有更好的。”
    谢辰道:“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慢慢地教你。”
    陈春喜不禁大喜,连连道谢。她忽然想了起来,道:“那么你教不教我武功呢?”
    谢辰沉吟一下,道:“你最好还是不要学。”
    陈春喜大惑不解,问道:“为什么呢?”
    谢辰道:“因为练成了这种武功之后,就变成十分正经的人了。”
    陈春喜道:“为什么变得正经呢?”
    谢辰道:“因为这门武功,是当世间最上乘的武功之一,只适合女人修习,功力造诣越深,气质变化越大,到了登峰造极之时,就简直变成圣女了。试想你如果变成圣女,多么可怕,人家可能连话也不敢问你说。”
    陈春喜道:“是不是变得很凶?”
    谢辰道:“啊,不是变得很凶,而是太好了。”
    陈春喜越听越胡涂,道:“若是变得很好,人家为什么要害怕呢?”
    谢辰觉得这话不易解释得清楚,因为他的本意,乃是说陈春喜若是变得太圣洁美善的话,他便不能与她亲近,连玩笑也不能开,更谈不到狂搂抱抱等放浪形骸的动作了。在谢辰这种带点儿邪气的人想来,实在是可怕之事。
    但他又不能赤裸裸的说出真相,只好含蓄地道:“你若是太好的,人家怕说错话或者做错事,所以才会怕你,你明白了没有?”
    陈春喜坦白的摇摇头,道:“我还是不明白,如果我很好的话,我就不会责骂人家。”
    谢辰耸耸肩,道:“我不想教你,你偏要学。我想我母亲修习这门功夫,她却十公牛气.怎样也不肯学。你说世卜之事.奇不奇怪,”
    陈喜春道:“业上之事,往往如此。”
    她突环悟出这个风度深洒,而又多才多艺的男人痛苦的根源,敢情在他的母亲身上。
    这真是毫无办法的难题,越是有本事的人,所受的痛苦就越深越大。
    她不禁以同情的眼光,望着这个男人。必母子思跃迁匹黑品央硬的钟车的面影.他也表现得如此消极,白叮省经没地下万同1胃,现在回想起来,莫非他也有着这种不能解决的痛苦。
    这短暂的瞬间,陈春喜的思想,突然比从前成熟了不知多少倍。
    她忽然发现人生竟是如此复杂,命运是这么不可捉摸,而且几乎没有人能够反抗得了。
    谢辰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他道:“假如你一定要学这门武功,我就出一个题给你。”
    陈春喜疑虑地道:“我一定要学,只不知你出一个什么难题?”
    谢辰道:“这门武功,相传是西天王女所传心法,有一本秘籍,名为兰心玉简,只有女子方可修习,男人得到了,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陈春喜听得津津有味,那种表情,鼓励谢辰赶快说下去。
    他道:“可是这兰心玉简的功夫,女子修习之时,亦有缺陷,那就是修习之人,如果不是处子之身,纵然苦练一辈子,也不能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陈春喜听他提到处子的问题,泛起羞意,可就不敢开口了。
    谢辰却不放过她,问道:“你可明白我说的话么?”
    陈春喜点头道:“我明白了。”
    谢辰道:“明白就好,现在要提到这个难题了,那就是我要你答应一个条件,才把功夫传授与你。”
    陈春喜忙道:“什么条件?”
    谢辰道:“你须得献身于我,方可学艺。如果你不愿意,我命人把你平安送回家去。但如果你愿意,却别忘了一点,那就是你永远也练不到最高的境界。”
    陈春喜登时泛起化色,低头沉思。
    她面临一个严重的关头,全部智慧,都用在这件事上,可就来不及羞愧了。
    谢辰见她似是陷入左右为难之境,不禁泛起洋洋得意的笑容。
    可是事实上他深心之中,非但不得意,反而感到阵阵痛苦。
    原来他本是极为自负之人,也具备了一切令女孩子垂青倾心的条件,如年轻、漂亮、富有、聪明、有学识,和精通武功等。在他发展得过份狂做的想法中,任何女孩子都应该在他面前无条件地爱上他才对,何况是像陈春善这种乡村姑娘。
    然而陈春喜并没有这种反应,登时使他的自傲自尊大受打击。
    他表面上装出使对方陷入窘境而得意,事实上他十分失望,操心中被阵阵苦恼和难过所侵袭。
    过了一阵,陈春喜垂头道:“我决定学功夫。”
    谢辰伸手把她拉过来,使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轻狂地道:“那么你领得献身于我了,对不对、’陈春喜用更低的声音道:“是的。”
    谢辰徐徐伸出手臂,把她搂住。
    陈春喜感到他身上的热力,还有男人的气味,使她苦心大跳,不禁意乱情迷地偎靠在他怀中。
    她的的确确有一种十分意外的惊喜感觉,正如一个乞丐,忽然得到富家美貌小姐垂青一般的心情。
    只是由于她年纪尚轻,情窦初开,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因此她不仅不会表露出她这种心情,反而用垂头偎维等动作,掩饰了一切心意。
    假如她曾经沧海,那一定会尽力表达这种心情,使这个男人得到极度的满足。
    不过若是她这样做了,她与谢辰的命运,可能就完全改变了。
    谢辰抱着这个结实的姑娘,并没有做进一步的侵犯。
    他反而完全停止了一切动作,郑重地道:“你可知道,既然你献身与我,你学的本领,就不能达到最高明的地步了。”
    陈春喜低低道:“我知道。”
    他突然抬起头,急速地问道:“但我还能不能胜过那些海盗呢?”
    谢辰心中一阵难过,忖道:“她话中之意,分明已表示出若是不能胜过海盗.她就不愿献身与我了。”
    但他口中却傲然道:“那些海盗算什么,当然可以胜过他们。”
    陈春喜又把头低下,分明表示心满意足,愿意以贞操肉体交换武功。
    事实上加入谢辰事先问他一句,如果献身后胜不过海盗,你便如何?这时她的答案一定可以使谢辰恢复自尊和骄傲。因为她的答复,仍是愿意谢辰哈哈一笑,将她推开道:“你可别当真,我是故意试试你的决心而已。”
    陈春喜掩藏起心中的失落,道:“那你还叫我武功么?”
    谢辰道:“当然,我希望你能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这样武林中便将出现一位圣女。”
    她笑了一下,又道:“或者有些人要为你而吃点苦头了。”
    陈春喜讶道:“什么苦头?”
    谢辰道:“没有什么,我明天早晨,开始传你武功,第一是把整本兰心玉简念熟。”
    那部秘籍兰心玉简,只有四章,一共不过数百字而已。
    陈春喜雄无杂念,专心一意地背诵,不过是十多天的功夫,就完全背熟,倒转过来也念得出,而且每个字也能写了。
    这时,谢辰开始教她打坐吐呐,并且解说玉简的文字意义。
    她的入门功夫,完全是依照玉简的法诀,陈春喜悟得此意,心领神会,身与心合,居然进步很快。
    谢辰日夕与陈春喜泡在一起,密切地注意着她的修为进度,随时予以指点,他在传功这件事上,表现出一种热烈的兴趣。
    不久,城中的热闹街道,和城外风景优美的地方,时时出现谢辰和陈春喜。
    只是这时的陈春喜的外型,比之起初抵达之时,大不相同。
    她发育得更丰满和亭亭玉立,皮肤白皙,动作优美高雅,面上老是带着甜美的笑容。唯一没有变化的,只是那对眼睛,依旧闪耀着天真纯洁和纯朴的光辉,这对眼睛,使她显得更美丽和可亲。
    陈春喜的变化在别人眼中,十分显著。但她自家反倒全无所觉,她的思想和态度,仍然与以前没有什么分别。换言之,依旧是一个渔村乡下姑娘,健康、朴实,不会做作,也没有心机,而且还带有一点儿自卑的感觉,脾气温顺,对任何人都谦和有礼。
    自家的下人们,不论男女老幼,都对她很敬爱。要知陈春喜在谢家中的地位,虽然不曾确定。可是大家一瞧谢辰这样陪伴着她,便都想到陈春喜将来可能变成谢家的女主人。
    因此,她朴实和谦和的态度,使得谢家的下人们都有受宠若惊之感因而也更增加敬爱之心。
    这天黄昏时分,陈春喜练完功夫,从房间出来,走到小花厅,只见厅中点着灯火,甚是明亮。
    谢辰坐在窗边的椅上,面上泛现一种愁郁的神色。
    他并不是第一次如此,而是常常坐在这张椅上,现出这等神情。
    陈春喜转眼向窗外望去,目光越过那一道院墙,只见灯火辉煌,照得四下的屋顶都可看见。此外尚有笑谁管弦之声,随风传来。
    她晓得那边就是谢辰的母亲谢夫人的居处,这些灿烂的灯光,靡靡得乐声,以及那喧哗笑闹等,已说明了她正在举行欢宴,与宴之人当然有不少男性。以谢夫人媚艳的姿容,冶荡的性情,放纵的举动,不问可知她在宴会上,将是如何的恣纵嬉闹了。
    谢辰一定是想像到母亲坐在一些男人怀中嬉笑取闹的情形,所以十分痛心,激起说不尽的抑郁和愤怒。
    他这种情形,已非一次,陈春喜看了,心中涌起无限同情,款款走到他身边。
    谢辰转眼望过来,看见了地青春焕发,而又纯洁美丽的面庞,顿时愁眉一宽,长长透一口气。
    陈春喜道:“你等了好久么?”
    她含笑说着,一面盈盈地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谢展道:“等了很久,但却很值得。”
    陈春喜道:“你下回还是在书房等我的好,我一做完功课,马上就到书房去.好不好?”
    谢辰隔了一会儿,才道:“你的好意,我理会得。”
    他举手指指窗外,又道:“那些灯火和乐声,的确使我感到痛苦,而且我知道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可是等到你出来,我看见你纯洁无邪的笑容,马上就驱散了心头的阴影了。”
    陈春喜快慰地笑一下,道:“如果我真的能使你忘却忧愁,那真是太好了。”
    谢辰道:“你真的不知道么?”
    陈春喜道:“当然是真的啦,我不会骗你的。”
    谢辰换上满面欢愉之容,当下询问过陈春喜的练功情形,最后道:“你进步很快,真是出乎我预料之外,照这种情况推测,你再练两三年,就可以侪身武林高手之林了,即使是现在,你也可以赢过一个壮汉了。”
    陈春喜对于谢辰认为她现在可以打赢一个壮汉之事,并不感到惊讶。
    要知她虽是弱质女流,可是她出身于贫穷的渔村,自小操作劳苦,是以筋骨强健,远非一般女孩子可比。
    而自从她修习兰心玉简的功夫之后,因为内外兼修,那时由于内功尚未入门,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最近两三天来,比划玉简中的十二式兰花手之时,发觉内劲拂佛从指掌肘膝间涌出,并且功力也大见增强,所以单以外力而论,她已可与健壮男人角斗了。
    不过奇怪的是,她虽然内劲外力都大为增强,但外表上却恰恰相反,劲力增加一分,外观举止,就显得优雅文弱一分。是以从外表看来,她反而比以前文弱得多。
    陈春喜听了谢辰的话,注意到武林高手这一点,当下讶道:“我还有两三年之久,才有此成就?”
    谢辰站起身道:“我的小姐,你可知道通常一个武林高手,要修练多久?”
    他摇摇头,又道:“起码要有十五年以上的精修苦练,才可以成为名家高手,而你却还嫌两三年太久了。”
    陈春喜歉然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么艰难,真对不起。”
    谢辰道:“那倒没有关系。”
    陈春喜问道:“为什么我两三年就可以成功呢?”
    谢辰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以我推测,大概这兰心玉简的武功,具有速成的特质。
    在另一方面,你的条件,例如你的气质秉赋,和自小磨练出来的强健体格,还有你淳朴纯真的性格等,都适合兰心玉简的要求。”
    他发出含有别的意思的笑声,又遭:“关于你还是处子之身这一点,当然最为重要。”
    陈春喜听到他含有很亵意味的话,不禁玉须泛起了红晕。
    谢辰紧紧逼视着她道:“这一点你应该特别感谢我,对也不对、’陈春喜想起那天被他搂抱亲热的情景,更为羞赧,垂下臻首。不过她心中可没有一点儿恼怒。
    过了一会儿,她发现谢辰沉默得奇怪,抬头望去,只见他站得笔直,眼神茫然,竟是陷入沉思之中。
    她等了一下,才道:“少爷,你在想什么?”
    谢辰如在梦中惊醒,道:“我这样下去,算是怎么回事呢?”
    陈春喜迷惑不解,道:“你觉得不妥么?”
    谢辰道:“你没有替我想到,我应该做些什么事?”
    陈春喜坦率地道:“我没有想过,但我知道你一定会做出令人惊叹佩服的事。”
    谢辰一怔,道:“你当真这么想?”
    陈春喜道:“为什么不呢?你不是平凡的人啊!”
    谢辰精神一振道:“我本身倒没有什么,但我已去世的先父,却是举世软仰的名将,曾经威震四夷,封侯加爵。”
    他迅速地向窗处望了一眼,又适:“好,我自家也该创点儿事业了,过去之事,通通付诸脑后。”
    他的目光回到陈春喜面上,注视了一阵,才道:“人生真是矛盾啊,我一向觉得与胡玉真定了婚约之后,甚是痛心可根。而现在更恨有过这么一回事,不过假如没有她,你也不会到这儿来了,所以我仍需感激她。”
    陈春喜虽然自家说不出很有深度的话,却能领语他言中的深情,不禁也痴痴的望着这个英俊男子。
    谢辰在厅中徐徐走了一圈,回到陈春喜面前,道:“我马上就出发到大名府走一趟,一来办一点儿自己的事,二来打听一下玉真的消息,你这两天,好好用功。我回来之后,自然会让你知道。”
    陈春喜急忙问道:“你要把胡姑娘找回来么?”
    谢辰道:“如果我晓得她的行踪,定要找到她,与她见一次面。”
    陈春喜道:“她家住哪里?你何不到她家里去找她呢?”
    谢辰道:“不行,我不能到她家里。”
    陈春喜讲道:“为什么呢?”
    谢辰道:“说来话长,我不想详细说了,大概情形是胡家根本不知女儿跑掉之事,假如知道了,必定派人调查,这一来,我母亲的行为,以及我从前的坏名誉,将使胡家之人,以为女儿是因此迫得逃走的,唉!想我先父,英雄了一世,岂能在死后受妻儿之累,被生前故交所辱。”
    谢辰短短数言中,已充份流团他对先父的感情,在他心目中,他的父亲,一定还是个英雄偶像。所以虽然父亲已死,但如果他的英名声誉受到损害,他也感到不能忍受。
    陈春喜并不能十分了解,但却深深知道一点,那就是谢辰向外不敢泄过此事,所以想见到胡玉其,尽快在未被胡家发现以前,暗中解决。
    她无意中提出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道:“如果你找到胡姑娘,你打算怎么办?”
    她原意是基于同情而问他怎么办,并没有考虑到自身的问题。
    谢辰迟疑了一下,道:“唉,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当日我母亲用了很多手段计谋,才使胡家答允婚事,把女儿送来。据我所知,母亲是以传授家传武功给胡玉真为借口,要胡家早两年把女儿送来。胡家的先人出身武林,到了他们这两代,才变成了将门,是以非常重视武功。他们晓得我们家的武功,超凡绝俗,所以便同意婚前把女儿送来。”他停歇了一下,又遭:“这是因为成婚之后,修习任何武功,都大为逊色。万一马上生儿育女,那就更不能修习武功了。”
    陈春喜点头道:“怪不得他们肯把胡姑娘先送来了。”
    谢辰避开她的目光,道:“我觉得为难的是,我碍于人情等种种原因,实在不能退掉这门亲事。但我和玉真又合不来,勉强结为夫妇,也不会有好结果。”
    时辰道:“现在想也没有用,唯有见一步走一步。”
    两人沉默了一会,谢原决然道:“我这就出门办事,你记得不可随便出门,即使在家里,最好也别到处走动。因为说不定会有胡家之人恰恰来到,误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而迫走胡玉真。如果短期内不能解决她这件婚事,我们暂时不可在城里露面。”
    陈春喜道:“但我们又一同出去过很多次,许多人都见过我们。”
    谢辰道:“以前我不打算振作起来,做一番事业,所以什么都不在乎,但从今以后,我的行动就必须小心了。”
    他瞧出陈春喜不大了解,便又解释道:“我的事业是承袭先父的爵位,投身军旅中,为国家出力。如果行为不检,又与胡家结怨的话。在朝廷中不但没有人替我说话,反而会遭不测之祸,你懂了没有?"陈春喜点头道:“我明白啦!”
    谢辰又与他说了几句话,才走出去。
    不多久,玉莲来到她的房间,告诉她谢辰已经离开之事,又道:"他这回出门,虽然也不告诉家人为了什么事,可是夫人听了,却一点儿也不担心。”
    陈春喜讲道:“这是什么缘故呢?”
    五莲道:“因为有你的缘故呀,夫人当时还笑着说,假如不是碍着胡家的旧情面,她一定叫少爷娶了你。”
    陈春喜摇头道:“夫人开什么玩笑呢,我只是一个贫贱女子,将来还是要回到乡下的。”
    她并非不愿意嫁给谢辰,而是确确实实认为自己配不上谢辰,何况关于胡家的利害关系,她已大致有所了解,是以深知自己不须作这等美梦。
    再说她虽然很崇拜谢辰,也很同情地的痛苦,可是她内心中,却没有那种如痴如醉的感觉。因此,她虽不能嫁给谢辰.却不感到痛苦和失望。
    她随口问道:“夫人可是请客么?那是什么人呢?”
    玉莲深知陈春喜没有机心,为人纯真坦诚,所以不须对她用心机手段,当下皱皱鼻子,表示心中的厌恶,道:“还不是那几个下流的淫根。”
    陈春喜不禁骇了一跳,想起了谢辰的抑郁,不禁对谢夫人微微愤恨起来。
    玉莲又道:“这些坏蛋们,现在越来越放肆了,我瞧总有一天,会被少爷通通杀死。”
    陈春喜听了这话,心中之气好像消了一点儿,道:“他们遇见少爷时,怕不怕他?”
    玉莲道:“他们总是避开少爷,都从后门出入,不过这些人个个都是武林恶棍,胆大包天,不会怕什么人的。”
    她歇一下,又道:一本来少爷就是气不过这些人,又碍着夫人的关系,无法发作,所以打算离开,永不回来此地。现在你在这儿,夫人便不担心他一去不回之事了。”
    陈春直想了一下,道:“少爷好像兴趣很高,日日夜夜都为了我武功之事操心。好像这一门功夫,少爷虽然值得,但还有一些地方,没有什么把握。”
    玉莲道:“我虽然不知这等情形,但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猜得出原因。这是因为少爷教你的这门武功,是他费尽心血,向一位老尼姑学来的。”
    陈春喜不解道:“这便如何呢?”
    玉莲道:“听说这门武功,只能由女子修练,他既没有亲自修习过,自然有许多微妙深奥的地方,不甚明白了。”
    陈春喜恍然地哦了一声,只听玉莲又道:“他本来是为了夫人而去求得这门武功的,据说修习这门武功之八,功夫越深,心性就变得越多。当下会变得正经和贞节,自然而然的戒绝了一切恶习。”
    陈春喜道:“这样说来,夫人应该欢喜修习才对啊!”
    玉莲道:“不,她原本修练的功夫,含有驻颜不老的妙用,可惜性情却越变越风流。现在她比起两个月前,又变了许多。”
    陈春喜听着这些秘密,但觉又惊讶又难以置信,忖道:“原来修习武功,也能变化一个人的性情,幸而谢少爷传授给我的是好的一种,如果是谢夫人那一类.岂不糟糕?她不知何故,对于谢夫人的不检丑行,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她忽然想起了一事,问道:“胡姑娘学的是哪一种武功呢?”
    玉莲道:“她本来就学过武功的,到这儿来学的是谢家家传武功。”
    陈春喜过:“为什么诚少爷不把这门新的武功传授与她?”
    玉莲排一摊手,道:“谁知道呢?不过自从两年前谢夫人拒绝改练这种武功之后,少爷就绝口不提,记得胡姑娘和他曾经为了这事,吵过了好几场嘴。看少爷的意思,连人家提起这门武功的名称,都会十分气恼。”
    他们两人年纪相若,虽然都出身于贫家,但生长的环境不同,所以大家谈起来,有说不完的话题。
    一直到深夜,玉莲才回去。
    若在往时,陈春喜一定会留她同宿。可是现在不知怎的,对于这等没相干的谈笑,已失去那种缠绵不尽的兴致,反而愿在长久谈笑之后,独自清静一会。因此,她点上灯笼,亲自送玉莲出院。
    由于谢府面积广阔,虽然在走廊院落间,都点有灯火,但地方一大,这些打火有时就不大管用。
    所以晚间走动之时,仍然须得打灯,比较妥当。
    她们走到一处廊上,玉莲道:“谢谢你啦,我走过去就是了。”
    陈春喜与地道了晚安,便回身行去。
    大约走了十余步,耳边隐隐听到哟的一声,那声音好像是有人要惊叫时,信被人掩住了嘴巴。
    陈春容回头望去,玉莲早已转过走廊的那一边,看不见影子了。她狐疑地望了两眼,便往回走,不一会儿,已回到自己的卧房中。
    假如当她听到声响之时,顺着走廊走去瞧瞧,多半可以看见玉莲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抱着,并且掩住她的嘴巴。
    这个高大的男人,抱着玉莲,简直如鹰摆小鸡一般,不管她是多么努力的喊叫,也是徒然。
    他们迅速进入一个房内,那男人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如果叫嚷,老子就宰了你。”
    他不但口里说,同时还掣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在她面前摇晃。
    玉莲见了刀子,受时骇呆了,也不再挣扎了。
    那个男人这才放开掩住她嘴巴的手,将她放在床上,但仍然拿刀抵住她的咽喉。
    玉莲借着暗淡的灯光望去,但见这个高大男人,胡须绕颊,面容凶恶,眼中射出骇人的情欲光芒。
    这人乍看起来,真像只野兽一般,玉莲认得他正是谢夫人姘头之一,性霍名虎,性情凶悍。
    她骇得不敢作声,霍虎喉间发出低沉可怕的笑声,道:“你很聪明,不敢叫嚷,否则老子先把你的面庞划破,让你变成丑鬼。”
    他不说杀死她,只以毁容之言威胁,就足以使玉莲全身发抖,吓得全然不敢抵抗了。
    这个野兽般的男人,迅速地跨登上床,玉莲眼前一黑,泛起了天崩地裂般的感觉。
    那边厢的陈春喜,回到房中,刚把灯笼吹熄,突然有种感觉,迅即回头望去。
    只见在未掩的房门口,出现一道人影。
    此时由于外面黑暗,屋内明亮,灯光照到那人面上,很清楚的映照出来。
    但见此人年约四十左右,虽然面白无须,相貌俊秀。但他敞开的上衣,以及面上的淫邪神情,使人一望而知他决不是个好人。
    陈春喜若在从前,一定先惊叫一声,然后才有别的行动。
    但她自从见过厉斜等人的场面,以及整日修习兰心工简的上乘内功,已使她十分冷静沉着。
    她念头转转,寻觅各种脱身的方法。可是马上发觉情形十分不利,几乎可说是没有法子选得劫难。
    那人已微蹲作势,正如弓上之箭,一触即发。那是他准备对方一叫喊,马上就以最迅速的身法,扑将上去,把她嘴巴掩住之意。
    陈春喜当然晓得对方心意,而由于双方距离甚近,是以她估计声音才在喉咙间要发出,便将被此人掩住了嘴巴。
    与其迫他马上动手,当然是用缓兵之计为妥。
    她并没有时间思考这些、只在直觉上感到如此。
    币_沾一笑道:“你是谁?”
    □□而杨脆的声音,还有那优雅脱俗的微笑.竟使那人登时松弛下来,站立了身躯,炯炯的注视着她。
    他道:“我性时名都。”
    陈春喜点点头,道:“原来是时先生,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时都泛起一抹冷笑,道:“你是谢辰的腾妾,但今夕他已出了远门,你是谁都不管用了。”
    陈春喜道:“不,你错了,我不是他的腾妾。我尚是本嫁之身,不论很随团一个男人,都可以自主。”
    时都反而迷惑起来,暗暗揣摩她这句话的含意。因此,他没有马上采取行动。
    陈春喜又笑一笑,道:“我猜一猜你的来意,好不好?”
    时都点点头道:“好。”
    他见她全然没有抗拒的表示,而且话说得有趣,在男人的立场,过也是一种属于肉欲的乐趣。
    因此,他也不急于动手,只听陈春喜道:“你的来意,反正不必说回来,谁也知道。”
    时都道:“那么你有什么打算呢?”
    陈春喜道:“我么?我觉得不大妥当,万一有人知道了……”
    她的话已暗示出她没有不愿之意,这是时都最想知道之事。
    时都摇头道:“你放心吧,若是下人闯进来,我定教他永远不能说话。”
    陈春善装出震惊之态,道:“啊,那怎么行?这等事情何须杀人产时都道:“你叫我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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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避追踪铜钟巧藏身
    陈春喜道:“人们不会到这儿来的,这事倒不必担心。”时都跨入房内,而这时陈春音已往后移动。但她的移动十分自然,毫无回避他的意思。时都道:“不错,大概只有玉莲可能会来,可是现在她已经没有法子分身前来了,哈哈……”陈春喜记起早先听到的声音,登时醒悟是怎么回事。忖道:“敢清他们一共是两个人的。”
    她马上道:“我也不是提防玉莲,而是谢夫人,她以往也常常会半夜来瞧我的。”
    要知人类不分男女,都会说谎话,可是一般的说,男性说谎的本领.远不及女性的圆滑敏捷,态度亦不如女性自然。陈春喜虽然年纪尚轻,可是她基于女性的本能,谎言随口而出,竟是十分的真诚自然。
    只见时都面色微变,转头向门外望去。
    他忽然回头向陈春喜走近,动作甚快,一把攫抓住她的手腕。
    时都冷冷道:“她来我也不管,先与你睡一觉再作打算。”
    情势之危急,已经没有法子用言语拖延了。
    陈春喜当时都攫抓着自己手腕之际,已曾挣了一下。但觉对方五指坚如钢钩,纹风不动。
    因此她知道凭住气力挣扎的话,一定没有用处。
    她马上就堆起笑容,驯服地道:“你急什么?先把房门关上,好不好?”
    时都心中已有七八成相信她愿意与自己相好了,大为欢喜,连忙松手,回身走去关门。
    她还未把门关好,陈春喜突然出声大叫,在这寂静的夜晚,这一声尖叫,大约可以传出数里之遥。
    原来陈春喜的内功虽然未练到足以化生真力的地步,可是丹田之气,却已沉凝充实,是以这刻尽力尖叫,连时都也感到耳鼓鸣响不已。他刷地跃到陈春喜面前,含怒伸手疾点,指尖戳在对方的左肋上。
    陈春喜猛地岔了气,声音立歇,人也退了两步。
    时都双眉一皱,伸手抓住她胸口的衣服,把她推向里面的床铺。
    陈春喜连站也站不住,如何能够抗拒,因此随着对方的手推,倒在床上。
    时都迅快跃到桌边,吹熄了灯火,又跃到门口,把未拴好的门关上。
    陈春喜发现连爬起身的气力都没有,只好听凭此人摆布了,当下闭上眼睛,心绪紊乱的难以形容。
    时都面含邪恶的笑容,举步向床铺走来。
    房中虽然黑暗,但陈春喜的形体,以至面貌表情,仍然依稀看得出来。
    她那副绝望地放弃抵抗的样子,被时都看在眼中,更增长了他的快意之感。
    他来到床边,低低冷笑一声,提脚跨上了床。
    可是他还没有躺下去;却突然迅快跃起,一下子扑到门边,侧耳而听。
    外面果然有一个女性的声音道:“一定是在这儿,。”
    虽然她没有指明是什么物事在这儿担时都却晓得她指的是陈春喜发出的尖叫声。
    这个女人的声音,他最熟悉不过,正是本府的谢夫人。
    他吃了一惊,凶心顿起,决定从后窗溜走,而顺手把床上的女人劈死,免得她说出自己是谁。
    凶毒的念头才掠过心中,房门忽然好地推开了。时都本已下了闩,但这根门闩,已被推门之人以内力震断。
    但见一道人影.挟着香风卷入房内,直奔床铺。
    时都一瞧去路已断,只好改变心意。趁房内一片黑暗,来人双眼一定不能完全适应之时,迅即从后门绕出,跃到右方的窗下。
    此时房门外火光陡起,光线透入房内,同时之间,一个跨刀大汉拿着火炬,踏入房中。
    时都一掌拍开窗户,人随拿去,嗖一声穿了出去。
    火光下已瞧出先前入室之人,正是婀娜丰满的谢夫人。
    她云鬓散乱,衣服不整,可是手中却拿着一把宽而短的金剑,在火炬之下,金光泛射流转。
    她面上也含着悍厉的煞气,转眼向窗户这边瞧看,恰好见到时都的背影,迅即没入外面的黑暗中。
    那跨刀大汉亦看见了,暴声道:“是时都…,··”
    谢夫人哼了一声,道:“我看见了,还有霍虎呢?”
    她转头望向床上的少女,只见她眼睛连眨,表示出急于说话的样子。
    谢夫人伸手在她身上摸了几下,旋即确定了她是什么穴遭受制,很快的在相应的外陵穴上连拍两掌,接着玉掌落在她的肋下,又稳又快地推拿起来。此是推宜活血的手法,即使刚才拍击的相应穴道,判断有误,但这等推拿手法,亦可奏功。
    陈春喜登时呼吸顺畅,气机通调,忙道:“夫人,还有玉莲……”
    谢夫人面色一变,回头道:“马充,玉莲的房间,在东首第三座院内,快去。”
    马充暴应一声,一手把火炬插在门缝,一手剪出光芒夺目的大刀,转身跃了出去。
    他身躯虽是庞伟雄健,可是跃上屋顶奔行之际,却宛如狸猫夜行,迅速而又毫无声息。
    转眼间他已抵达东首第三座院落,在此院中,两排房间,一共多达四个。
    马充乃是老江湖,在高处一望之下,已晓得是左边第一间。
    他飘身落在窗下,侧耳一听,果然听到里面传出来男人低沉的淫邪笑声。
    马充眼中射出森冷的光芒,满腔杀机,左手一按窗户,哟的轻响一声,窗户已被震开,他的人也像一阵风般卷了过去。
    这个房间比陈春喜那边稍为亮些,因为桌上尚有灯光,但由于玉莲是被扶进来的,没有时间挑亮,是以火光昏暗不明。
    马充目光到处,只见床上有两个白色的人形物体。
    马充目光如电,锐利得如鹰隼一般,一眼望去,已发现那是怎么回事。
    那是一男一女,身上俱无寸缕,正在做着人类亘古以来,就不断进行的活动。
    床上其中一个人仰起半截身体,回头一望,看见了手提长刀,杀气腾腾的马充,大吃一惊。.但他并没有滚落床下,因为马充虽然距床铺尚有五六尺,可是事实上一切通路,都被他封闭了。只见床上这个壮硕的大汉,一个翻身,迅即站在床上。他已将枕边的兵刃握在手中,此外,他另一只手,还扶起了赤裸的玉莲,挡在自己的身前。这一道细皮白肉的盾牌,的确使马充感到投鼠忌器,不敢出刀攻去。霍虎深知马充武功了得,性喜杀戳,每每以性命相搏为乐事。碰到这等比他自己还凶悍的敌手,饶是霍虎这种横暴脚色,也感到胆寒而不敢硬闯。
    此时,霍虎是居高临下之势。站在地上的马充,微微仰头,盯住敌人。他不仅可以清楚地看见玉莲白皙丰满的躯体,甚至还是处于最佳的角度,足以欣赏玉莲的美妙曲线,以及她最神秘的部分。
    双方对峙了一阵,霍虎心头大为震凛,付道:“马充这厮本是好色之徒,然而这刻他对这个赤裸诱人的肉体,居然看都不看,以致我无隙可乘。”
    马充的心中,丝毫不曾压抑对异性的欲望。换言之,他根本没把这一具曲线美妙的胭体,放在心上。
    原来此人天性凶悍喜斗,更甚于色欲。因此,当此大敌当前,有一场生死搏斗的场面在眼前,他压根儿没有想到色欲方面。
    他的全副心神,完全用在寻找敌人的空隙和弱点上面,只要有攻击的机会,他万万不会放过。
    霍虎沉声道:“马兄,你若是为了此女而来,兄弟拱手相让就是。”
    马充哼了一声,道:“我虽是为她而来……”
    他的话声忽然中断,刷的攻出一刀,向对方小腹疾砍。
    霍虎手中只有一把短刀,已够不上招架,危急之际,身形电转,把玉莲的双足荡过去,挡向敌人刀势。
    他晓得马充如果刀势不停的话,则这一刀过处,不但可以削掉玉莲的纤足,同时仍可砍断他的小腿。
    马充的刀势会不会煞住呢?霍虎当真没有一点把握。
    要知马充这一刀的机会,实是不可多得,如果霍虎不是因为听见对方亲。承认是为了玉莲而来,以致心头一松,则决不会露出了破绽。
    当然他万万想不到马充此言,只是开场白而已。马克底下接着就要告诉他,是受谢夫人所造,来此杀他的。
    但见电掣的刀光,斗然刹住,只差毫厘,就伤及玉莲白嫩光滑的皮肤了。
    霍虎趁机退了半步,道:“马兄何必迫人太甚?”
    马充冷冷应适:“你有话向谢夫人去说。”
    霍虎一惊,道:“是她差你前来的么?”
    马充道:“滁了她之外,有谁还会支使得了我?"霍虎道:“马兄,我们总算是一场朋友,兄弟马上远走高飞,永不在此地露面。你老兄把这女孩子拿去,你道如何?”
    马充的目光几乎是第一次转到玉莲身上,上下济览了一眼,才道:“这妞儿真不错啊!”
    霍虎道:“马兄尝一尝就晚担了,真是销魂得很。”
    马充忖道:“我若是拒绝,徒然迫得他利用这妞儿,硬闯出去。虽然其时我将不顾一切,定能收拾了他。但那妞儿,也无法幸免了。”
    只听霍虎又道:“马尼,你瞧瞧看,这妞一身的皮肉,这脸蛋,这两条长腿……”
    他慢慢的说,马克也依他的话,向玉莲县上各部分打量。
    霍虎又道:“你试过一次,便知道滋味了……”
    话声未毕,突然把怀中的女人,向马充推去。
    以马充的身手,当然不会来不及闪避。不过他若是闪开的话,这个白皙丰满的美丽女郎,就得摔在坚硬的地上,当然将会掉得很重。
    霍虎把女郎丢掉之时,他的人也向一侧疾跃而去。
    他估计只要对方略有迟滞,哪怕只要伸手挡一挡玉莲,不让她摔得太重。这一点点迟滞,虽然马充还来得及出刀攻击自己,可是威力已减去一半以上,必定无法伤得了他。
    霍虎的身形在空气中冲刺过去之时,猛可感到锐烈轰寒的刀气,已从侧面袭到,劲急之极。
    他心中骂一声狗娘养的,手中短刀迅即划出。
    马充的长刀来势虽然猛极,但临到切近,却还能灵活如毒蛇般拐个小弯,刷地翻起滑过,刀锋削中霍虎的手臂。
    霍虎惨叫一声,一截手臂已掉在地上,五指还捏着短刀。
    马充毫不停歇,刀光圈回去,快得像电光掣动。刀锋一下子已插入霍虎的助下,深达半尺。
    此时霍虎因为前冲之势,是以身子马上就离开了敌刀,飞出十多尺,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这个焊恶的黑道人物,一共只惨叫了一声,便连遭两刀而丧命当场。
    这边厢也同时发出砰的一声,原来是玉莲重重的掉在地上。
    敢请马充胸中充满了杀机,根本没有分毫怜香惜玉之念。刚才的瞧看玉莲躯体,其实是装出来的。
    因此玉莲向他飞来之时,他根本不管,一跃闪开,全力挥刀对付霍虎。
    玉莲这一下撞得昏了过去,动也不动。
    马充的凶性已发泄过了,回身走到玉莲身边,吃惊地瞧着地上的赤裸酮体,忖道:“她敢是摔死了?”
    他蹲下去,翻动她的身子,检查伤势。
    一查之下,发现玉莲并没有跌死,但同时也发现她充满了诱惑和较力,使得他在抱她起来之时,禁不住在她丰满的胸前毛手毛脚起来。
    他将这个课文放在床上,但见她玉体横陈,大是诱人,不由得为之心猿意马起来,征了一阵。
    但他迅即想到一个计策,马上动手替她穿上衣服。
    这时玉莲已经渐渐苏醒,口中呻吟道:“痛……痛……痛……”
    马充等了一下,见她睁眼,便问道:“你哪儿感到疼痛?”
    玉莲道:“后面…··屁股……”
    马良道:“不妨事,吃上药,我再替你揉一揉,过几天就能恢复。”
    他取出刀伤灵药,拣出能够松筋活络的一颗药丸,给她眼下。
    之后,他伸手在她臀部推揉,掌心运聚功力,烫热如火。
    他只推揉了几下,玉莲已感到疼痛消了一半。
    她不安地望着这个身量雄伟,而且凶悍的男人,口中断断续续的向他道谢。
    马良停手道:“我得去向谢夫人报告了。”
    他大步走了出去,到了门边,突然回头道:“我会说是及时赶到的,你明白么?”
    玉莲感激地望着他,点点头。
    马充晓得这个美丽的女郎,已经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她这份感激之情,就足以使她将来自动献身给自己。
    马充顺手将地上的衣服拾起来,丢在霍虎身上,这才将这具鲜血溅冒的尸体,提出门外。
    玉莲眼见他就这样子提着尸体,似乎毫无怜悯,不禁打个哆噱,心中泛起了又奇异又难受的感觉!
    这具尸体,刚才还是生龙活虎的,充满了情欲和强暴,然而现在却失去了生命,永远不会再有任何感觉。
    玉莲只是直觉地感到,在一刹那之前,这具尸体,还会与她及马充作不同的接触,那是绝对真实之事,可是他现在忽然化为乌有,这是何等奇异和可怕的感觉?而马充居然一点儿也不在意,将鲜血流满不已的尸体,就这样子拖了出去。
    她所感受的,不止是生命易逝,人事无常的泛泛感触,而是发现人性中的残酷而战栗。
    马充在院子中,看见谢夫人恰好跃上院墙,向这边张望。
    他道:“在下幸不辱命。”
    谢夫人哼了一声,道:“玉莲怎么样啦?”
    马充道:“还好,在下及时赶到,她只不过是稍稍受惊而已。”
    谢夫人声音中露出冷酷盆恨的意味,道:“这厮竟敢动我儿子的女人,罪该万死。他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决计不放过他。”
    马充道:“此事由在下动手即可,不须夫人亲自出手。”
    谢夫人点点头,道:“那么你难备动身吧。其他一切事情,我自会安排。”
    马充躬身道:“若是如此,在下就放心了。”
    他提着尸体,迅即越墙而去。
    谢夫人飘落院中,珊珊走入房内,剔亮了灯光。但见玉莲在床上半跪半坐的望着她,面上犹有怖色。
    她笑一笑,道:“你虽是受了惊吓,但幸好我派人及时赶到,把这厮杀死。你心中已好过了一点儿吧?”
    玉莲道:“堤的。”
    谢夫人道:“假如以前我要传体武功时,你不拒绝,这次何至于受人欺负?”
    玉莲道:“碑子年纪已经不小,等到练成武功之时,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况且夫人还说过,练功之时,还要吃不少苦头,又不一定成功,是以婢子就不想学了。”
    谢夫人道:“现在情况有点儿不同了,只要你想成为武林高手,变成人上之人,我可以帮助你。”
    玉莲听得头脑发胀,心乱如麻。
    要知她在谢府之内,身份特殊。
    谢夫人一向是不管事的,现下已由玉莲全权管理一切。当然,这也是因为她已属谢辰的诗妾之故。
    她的地位,除了美貌与忠心之外,还有一个因素造就了的,那就’是她机敏细密的心思和智慧。
    目下她的聪慧,却被连续发生的事情而迷惑,一时之间,无法定下心来好好的想。
    谢夫人又笑一笑,道:“要知道,一旦你随我修习武功,你便再也不是谢家的丫头了。
    那时候,你要嫁给谢辰也可以,不要嫁给他亦可,反正你有自由选择之权。”
    玉莲听了这话,突然兴奋起来。
    因为谢夫人的话已暗示说,她的地位已升高到可以与谢辰匹敌,而不是任人玩弄,而得不到名份的可怜女子了。
    玉莲睁大双眼,盯住这个艳丽的女人,心想:“天下间果然有这等好事么?纵然有的话,怎会落在我的头上?她要不要询问过少爷呢?”
    谢夫人目光落在地上的血迹上,先前尸体所躺之处,留下一大滩湿淋淋的血迹。
    她突然间身子一震,眼中射出可怕的光芒。
    原来她忽然感到一种极厉害的刺激,使她全身千万个毛孔,都充满了这阵刺激带来的快感。
    这种奇异的滋味,她还是第一次尝到。
    要知道她此生已不知看过多少次流血事件,但以往看了,并没有特别的感觉,是以这一回生出如此强烈的反应,令她自己也觉得很稀奇。
    她的瞳孔放大,面部因充血而显得一片潮红,呼吸也急促起来。
    玉莲惊异地看着她那变化剧烈的表情,不敢作声惊动她。
    过了一阵,谢夫人才稍为恢复正常,抬目向玉莲望去,道:“这些血迹,等会儿叫阿成带几个人来赶快冲洗干净。”
    玉莲道:“是。”
    谢夫人转身行去,直到一脚跨过了门槛,才回头道:“我们以后再谈,但有一件事我不妨告诉你,那就是从此以后,我不会再招那些男人回家了,因为我已不需要他们了。”
    她说完之后,飘然而去。
    玉莲心头一笑,忖道:“她若是从今以后,不找男人回家胡闹,少爷就可以安心长居家中,不会再动离家远走的念头啦!”
    但她随即敏感地把谢夫人看见血迹的表情,拿来和她宣布不需要男人之事,连接在一起。
    这个念头使她很震惊了一阵,因为假如谢夫人的情欲,可以从杀人流血之事上面,获得代替的满足的话,自然是更加可怕之事。
    不过这到底只是猜想而已,所以她很快就付诸脑后,起来重新换好衣服,然后出去叫人来清洗地面。
    在谢夫人所居的后一进房屋中,大厅中灯火辉煌,马充已收拾了一个包袱,在那儿等着谢夫人。
    谢夫人给他一叠银票,道:“这些盘费,足够你访寻一年的花用了。等你大功告成之后,回到这儿,你会发现你的报酬,远超过你想像之外。”
    马充道:“在下倒不稀罕什么报酬。”
    谢夫人道:“我知道,但你将在我这儿,获得平生渴想的机会。”
    马充讶道:“在下还不知什么是我平生渴想之事。”
    谢夫人眼中射出凌厉的和兴奋的光芒,道:“你的天性之中,喜欢杀戮甚于色欲,对不对?”
    马充回想一下,单单是早先沫杀霍虎的一幕,已经可以证明她的看法。
    当下点点头,道:“我想责说得对。”
    谢夫人道:“因此,当你回返之时,你将发现那么多要杀的对象。你是下手的人,我在一旁帮助你。”
    马充道:“若然单单要杀人,世上多的是,并不稀罕。”
    谢夫人道:“这话甚是,所以我们的对象,必定是很难杀的人,我们如果准备不充份,实力不足的话,根本不敢动这些念头。你瞧这些对象如何?”
    马充感到她那近似疯狂的兴奋,眼中透出骇人的杀气,道:“那太好了,但咱们能做得不留一点儿痕迹吗?”
    谢夫人道:“谁说不留痕迹?当然要留下线索,好让对方派人前来报仇啦!定须如此,我们才不愁没有对象呀!’,马充狂笑一声,道:“好得紧,真够刺激。”
    他满腮胡须,根根都倒竖起来。可见谢夫人之言,已给他多么强烈的刺激。
    谢夫人道:“你要知道,我们之所以不向那些武林名家下手,有两大原因,一是乐趣方面,二是实力方面,先说乐趣,这等杀人流血之事,我从来不曾觉得有什么乐趣,可是刚才见了霍虎的血迹,突然发现非常美妙,刺激得我差点儿要昏倒了。”
    马充讶道:“为什么呢?”
    谢夫人道:“我告诉你,我身兼两家之长,这两门功夫,一向都保持平衡。但近两年来,我另一门功夫,突然大大精进。你在外表上也看得出两种迹相,一是我变得更放荡,另一迹相是我更年轻和更有较力。”
    马充道:“是的,一点儿不错。”
    谢夫人道:“这一门功夫,占了优势,使我的性情为人,大生变化。但最后已到了顶点,是以强烈的欲望改变了方向。”
    马充道:“在下明白了。”
    谢夫人道:“不,你只明白一部分而已。”
    她寻思了一下,又道:“现在再说实力方面,以你的武功造诣,老实说,已经算得是武林高手了。”
    马良道:“但还是不能树太多的强敌呀!”
    谢夫人道:“当然啦,所以须要我从旁协助。”
    马良道:“恐怕有困难呢!”
    谢夫人道:“你听我说,以我目前的武功,虽然可以赦过不少高手,可是碰上第一流的人物,还是不行,最多能够自保而已。”
    马充道:“若然如此,咱们加起来,还是没有什么用处。”
    谢夫人道:“为什么?”
    马良道:“在下不动手则已,若要从杀人中获得乐趣,对手一定得是高手才行。”
    谢夫人道:“这便如何?”
    马充道:“一个人能够达到高手的地位,定要经过不少的风浪,因而他既有经验,也有很多朋友,加上他本身师门的渊源,我们杀了一个,至少招来好几个。”
    谢夫人道:“不错,假如我能作你的后盾,接下任何一流高手的报复,你认为如何?”
    马充道:“这就行啦,问题是你办得到么?”
    谢夫人道:“当然办得到,我在你离开这一段时间内,即潜修一种举世无匹的神功。”
    马充道:“若是举世无匹的神功,岂是一年半载所能成就的?”
    谢夫人道:“我这种神功,称为身外化身,乃是巫山神女秘传心法中,最高的一种,我已找到合适的化身了。”
    马充道:“练成了便又如何?”
    谢夫人道:“我的化身,与我感觉相通,我的功力,可以完全附在她身上。当化身出手之时,意志受我遥遥控制,永不畏惧。”
    马充道:“她如是死了,你也没有伤害,对不对?”
    谢夫人道:“不对,我受害甚大,至少功力损失惨重。但你想想看,以我更精进的功力,又没有生死之念影响我的判断,我表现的武功,岂不是可以加倍的厉害了么?”
    马充一听,可真有理,点头道:“那就这样吧,反正追杀时都之举,最少也须半年时间。”
    谢夫人道:“我给你两张图解,那是谢家修罗密手中的两招杀手,你以现有的谢家心法内功,使出这两招杀手,相信一般的名家高手,都将指手不及而死在你掌下。”
    马充面上射出兴奋的光彩,心中狂喜之意,表露无遗。可见得谢家修罗密手的绝招,他向往渴求已久。
    他接过那两张图解之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遍,问道:“只不知在下须得费多少时间,才能练成这两招绝招?”
    谢夫人道:“你最好一把一招的来,先把一招练熟,再开始练第二招。因为你纵然很快练熟了这两招手法,但在活用方面,由于头绪纷法,反而容易迷乱,而收不到一点儿效果。”
    马充点点头,看他的样子,已是将这两句话牢牢记住,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任何一个字了。谢夫人又告诉他一些事情,例如她马上就要着手修练身外化身的功夫,可能暂时隐藏一下,不与外界接触。
    因此,他有消息之时,应如何连络接触。还有就是关于时都的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底细等等。
    这一夜发生之事,谢辰回来后,虽是得知,可是因见母亲行为态度已大大改变,便也不愿深究了。
    谢夫人所改变的是,自从那一夜之后,她便与以前密切来往的面首,完全断绝,日夜只和玉莲在后宅中练功,罕得露面。
    谢辰虽然不能深切了解母亲何以有此变化,然而此正是他最渴求的,是以虽然玉莲须得一直陪伴母亲,使他略感不便,可是他却宁可如此。
    他的另一个烦恼是,陈春喜变得越来越圣洁庄严,而她的学识,也随着武功一日千里的精进。
    她并不是完全不苟言笑,可是在她身上,却不断的发散出圣洁的味道,使他须得不断提醒自己,才得以保持他放肆纵情的态度。只要一不小心,他就会受到感染而跟她正正经经的相处。
    这一点虽然是在他意料之中,可是事实出现时,却令他生出不堪和狼狈之感。
    距离这阳谷县数里之遥的成都,是三国时蜀汉的故乡,土臾物单,市面繁盛,乃是川中第一富庶的地方。
    在这座人烟稠密的古城,阵阵联鸦噪声,把夜幕渐渐拉下。
    商肆中的顾客,街道上的行人,没有一个会向那浑身风尘的黑衣少年投以一瞥。可是由于他佩着一把两尺余长的短刀,却使武林中人,都会向他打量几眼。
    要知在那时候,虽然携带凶器,国法不容。但那得看是在什么地方,同时也得看是什么样的人。
    大凡是练家子,而又行走于江湖上,手边当然带着兵器,此外,例如缥局之人,又或是治安较差的州府,公人们大都默许人家携带兵刃。
    这黑衣少年入城之时,就曾被公人盘查过,他回答姓名是沈宇,并且说是本城川中嫖局一位名然师的朋友,所以没有什么罗瞟。
    至于武林中人注意他的缘故,却是因为他插在腰间的短刀,柄粉身厚,大异寻常,刀鞘形式古雅,一望而知不是凡品,所以有眼力之人,都会向他腰间的奇形短刀,看上几眼。
    沈宇在一家铜器铺门口停下脚步,那是在西御街上,他忽然走了进去。
    这时店铺内,只有一个中年人,正在擦拭一些小件的铜器。
    沈手一进去,呛一声拔出短刀,像闪电般抵住那个掌柜的喉咙。
    这把短刀一出鞘,不但光华耀目,而且寒气弥漫,侵肤刺肌,那掌柜的骇得面色如土,心胆皆裂,只差一点儿没撤出便溺出来。
    沈字左手却在掌柜面前一放,啪地响处,一块银锭,落在柜台上。
    他冷冷道:“我借个地方躲一躲,你懂不懂?”
    那掌柜的不管懂不懂,拼命点头。
    沈宇回头一瞥,但见四下的货架上,都放满了各式各样的铜器,但在右方角落,有一口三尺高的铜钟,覆盖其上。
    他迅即奔去,伸手一提,那口三四百斤重的铜钟,应手而起,似乎不费什么气力。
    那个掌柜的见他气力如此之大,心中叫声我的妈呀!冷汗从鬓角流下来。然而却自动自觉地,伸出一只手,向柜面上的银子抓去。
    他把铝锭抓住,那颗心却更不安了,忖道:“这个恶浪,岂肯当真把银子给我!”
    正当他神魂不定之时,一个白衣文土,无声无息地走入店内。
    掌柜失魂落魄地瞅住他,也不晓得招呼了。
    原来这个文土装束之人,也带着一把长刀,面貌虽然俊秀,却有一股摄人的凶悍之气。
    这个掌柜的直觉地把这个白衣人,和沈宇连在一起,是以大为紧张起来。
    那白衣人眼光如电,在店内扫射一匝,最后落在掌柜的脸上。这两道目光,宛如两把利刃一般,插入他的心房。
    掌柜打个寒然,面上竭力堆起职业性的笑容,道:“你老要挑选一些什么?”
    白衣人冷冷道:“你姓什么?”
    掌柜道:“小的姓陈。”
    白衣人道:“好,你听着,刚才可有一个黑衣男子走进来?”
    陈掌柜连忙摇头,他想起那把精光夺目,冰冷森寒的短刀,双腿就直发软。但这个白衣身上的长刀;也足以使他心跳加速,头皮发扶。
    忽见一匹黑马,停在店门。
    马上坐的竟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女,身上穿的是银白色的衣裳,被那匹乌黑发亮的骏马一衬托,显着特别惹眼。
    这个美貌少女手中拿着一根金丝鞭子,轻轻摇动,鞭梢垂下一截,在鞍边拂来拂去。
    白衣人转头望去,与那美貌少女打个照面。由于双方都互不避让地对觑,霎时间竟然斗上劲了。
    双方对视了片刻,那美貌少女撇撇嘴角,露出一股不屑的神态,道:“厉斜,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白衣人大为错愕,道:“你是谁?如何得知本人姓名?”
    那美貌少女道:“我姓艾,单名一个琳字,你好好记住,因为我不怕你。”
    厉斜狂笑一声,道:“好极了,你可是受聘而追上我,意欲一较高下的?”
    艾琳道:“我才没有功夫找你较量,但我一直在跟踪你,却是不错。”
    厉斜忍住怒气,道:“你何事跟踪我?”
    艾琳道:“你难道猜不出来?”
    厉斜虽然杀人不少,心狠手辣。可是他终究是个男人,在美丽的少女面前,总不免有某种自然的反应。
    他最先想到的,是这个少女看上自己,虽然她态度不善,但女人善于伪装,是以不能从表面态度下定论。
    不过他并不继续自我陶醉,马上就想起自己伙人遍地,这个年轻貌美的少女,可能就是他曾经杀死的人之中,某一个人的女儿或家属。
    如果艾琳是被杀者的家属,那么厉斜就是她的仇人了,这么一来,自然不能牵涉到统念这方面了。
    不过,这一点儿也不大可能,因为艾琳年纪甚轻,如果是被害者的家属,则她定是晚辈。
    既然她的长辈,亦遭败亡的厄运,则她凭什么向他挑战。
    厉斜想了一下,越发觉得奇怪,当下道:“我想不出你跟踪我之故。”
    艾琳道:“老实说,我已经跟踪你达四个月之久了。”
    厉斜道:“哦?这话倒是不易置信。”
    艾琳从马上跃下,走入店中。
    这时双方相距的更近,因此看得更为清楚。
    厉斜足迹遍及各地,见多识广,可是这刻心中也不禁对她的美丽,大大赞叹起来。
    不过他表面上,不露一点儿神色。
    艾琳道:“信不信由你,其实我大可以仍然暗暗跟踪你,好在你的为人及打扮,十分显著,所以我一点也不费力,就可以长久地掌握你的动向。”
    她停歇一下,又道:“以我观察,你一来专心于一件事,一直不曾分心,二来你想不到会有人跟踪你,从不掩饰行合,是以我容容易易,就跟了你四个月之久,从东台县海边开始,直到现在。”
    厉斜耸耸肩,道:“就算你说的尽是真话,那又如何?你一直跟着我,有何用意?”
    艾琳道:“我已失去耐性;决定不再跟踪你,所以现身出来。”
    她直到现在,还未说出原因,使得厉斜泛生出心痒难禁之感。
    他道:“假如你只来告诉我这句话,我就不与你搭讪了。”
    艾琳手中的金丝软鞭,忽然呼地翻起,宛如一条细长的金蛇一般,横飞扫去,啪的一声,未在柜台上。
    陈掌柜哀号一声,显然是中了一鞭。
    但见他一只手放在柜台上,手掌已经摊开,现出那锭灿然有光的银子。
    艾琳冷冷道:“你的鬼祟动作,焉能瞒过姑娘的眼睛。”
    她转回目光,凝住在厉斜面上,又道:“我家传的追踪观测之术,你已略见一斑了吧、’厉斜道:“这算什么一回事呢?”
    艾琳道:“我现在告诉你。”
    她转向陈掌柜,冷冷道:“你这锭银子,从何而来?快快从实招来,不然的话,就是这样……”话声中,鞭梢如灵蛇倏忽掣动,在陈掌柜身上擦了一下。
    陈掌柜顿时失声哀叫,疼得流下冷汗。
    艾琳又道:“你一则神色不定,二则打算收起银子之时,动作鬼祟,可见得这一锭银子,必与我们有关。”
    厉斜讶道:“我们?”
    他忽然恍悟,又道:“原来你认识沈宇。”
    艾琳道:“你等一下,我先对付这个好商。”
    陈掌柜虽然剧疼未息,但他实在害怕再来一鞭。非要了他的命不可,因此连忙用手向铜钟那边指去。
    艾琳傲然道:“厉斜,你瞧见了,这人不是老老实实把沈宇的下落供出来了么?”
    厉斜也不得不佩服了,因为她的威胁手段,虽然普通,可是由于这里面含有正确的判断,形成微妙的攻心力量,才能迅快奏功。
    艾琳又遭:你追上他之后,有什么打算?”
    厉斜道:“我也不知道。”
    艾琳皱了皱眉头,道:“你也不知道?”
    厉斜道:“也许我不愿告诉你。”
    艾琳道:“那也没有关系。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也有些事是你想知道的,也不告诉你。”
    厉斜道:“若然你敢违我之令,我可不管你是女子之身,照杀不误。”
    艾琳道:“笑话,我告诉你,你绝对杀不了我。”
    厉斜引起了火气,沉声道:“为什么?”
    他的声音既冷酷,又凶悍,骇得陈掌柜身子一震,差点儿站立不住。
    艾琳道:“第一点,你的刀法虽然高明,可是我的武功,也许更胜过你一筹。第二点,我有不少秘密,早已引起了你的好奇心。如若不然,你老早就有行动了,因此我只要具有这两点条件之一,你就没有法子杀死我了,何况我两者兼具。”
    厉斜冷笑一声,道:“我的好奇纵然十分强烈,但把我惹火了,还是可能抛开的。”
    艾琳道:“既然如此,我们先比划一场,省得你老是以为可以随便欺负我。”
    厉斜突然一怔,因为这欺负二字,居然使他泛起一种亲切的同路人之感。
    他的情绪已作了极大的转变,杀机全消。
    但他表面上神色不动,冷冷道:“你放是坚信一定可以赢得本人手中之刀?”
    艾琳道:“我可没这么想,但你也不一定赢得我手中之鞭。”
    厉斜面色登时大为松弛,道:“既然你不认为可赢得本人,则这刻动手与否,便不算最重要的事。”
    艾琳怀疑地瞅住他,道:“不动手也行,但我们讲好,你不许老是以吃定的态度,与我说话。”
    厉斜第一次被人缠得生出没有办法之感,当下道:“好,我不吃定你就是了。”
    艾琳欢然一笑,道:“你的人并不坏,这是我跟踪了几个月后的结论。”
    厉斜道;“你也要找沈宇?为什么?”
    艾琳道:“我与他有三江四海之仇。”
    厉斜道:“他欺负了你?”
    艾琳俏眼一睁,道:“他配么?哼,哼,是他的父亲,杀死了我爹。”
    厉斜没有说话,只皱起眉头。
    艾琳道:“你为何不说话?”
    厉斜道:“我说了你一定不高兴。”艾琳道:“我答应不会不高兴就是了。”
    厉斜才道:“我刚刚在想,自古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你该去找他父亲才是。
    艾琳道;“原来你是这句话,告诉你吧,他的父亲刺杀了我爹之后,被另外三个至交好友一路追赶,最后自知无法逃脱,便自刎身亡。”
    厉斜道:“他自刎了、’艾琳道:“不自刎行么?他父亲与我爹是结盟兄弟,我爹是大哥,他是老五,居然做出这等绝情无义之事,那三位叔叔岂肯放过他。”
    历邪道:“原来如此,他一定以为所犯的罪行,不会被人发掘。谁知秘密泄漏.故此畏罪目杀了,哼,这种人真是死有余辜。”
    艾琳:“是的,莫说我爹为人公正义气,即便不然,是兄弟,也不该行凶,上弑大哥,对也不对?”
    厉斜道:“不对,但他为什么要加害令尊呢?”
    艾琳道:“这个原因,使他至今还未查出来。他不但弑了我爹,还以凶毒掌力,震伤我哥哥内脏,至今还缠绵床第,不能行动。”
    艾琳根得咬牙切齿,又道:“我艾家只有我大哥这一个儿子,而他又是沈木龄的干儿子,一向似乎很受他疼爱,谁知沈木龄这个恶贼,竟打算断绝我艾家香火。”
    厉斜同情地点头道:“怪不得你如此怨恨,定要杀死沈字了。”
    艾琳突然皱皱眉头,道:“我为什么要把内情都告诉你呢?”
    厉斜寻思了一下,道:“我想我猜得出原因。”
    艾琳大感兴趣,追问道:“什么原因?”
    厉斜道:“因为你艾家与沈宇,结下了深仇大恨,教人听起来由得生出莫名其妙之感。”
    艾琳不解道:“这与你有何相干?”
    厉斜道:“正因是不相干,你才会告诉我呀,你知道我与沈家甚至与一般武林中人,都没有什么勾搭牵连,所以你才敢告诉我。”
    艾琳不大肯定地道:“也许是吧。”
    厉斜道:“还有一点,那就是你自家一定也不明白沈木龄为何向你家人下毒手。”
    艾琳道:“就算如此,你也没有法子为我解答啊!”
    厉斜道:“诚然如此,但你总算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艾琳敏感地觉察到,这个刀法大家,正在使双方的区离接近。
    她不但一点儿也不讨厌员斜,甚至对他的果断、狠辣的性格,高绝的武功,过人的机智,感到相当钦佩。
    可是此刻她不想太快就与他接近,当下岔开话题,问道:“假如你与沈宇面对面的遇上了,你打算怎么样?会不会杀死他?”
    厉斜道:“我自家也问过自己许多次了。”
    艾琳道:“有了答案没有?"
    后斜道:“有。”
    艾琳迫切地瞧着他,问道:“你打算怎样?”
    厉斜道:“我决定看清形行事。”
    艾琳睁大那对美丽的眼睛,道:“这样说来,你可能取他性命?”
    厉斜断然道:“是的,这一回我决不失去任何机会。”
    艾琳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各走各路,我可不能让你先找到他。”
    厉斜道:“你口气之中,似乎有点儿维护他的味道。虽然在事实上,你要表示的是你想手刃仇人,不愿沈字先被我杀死。”
    艾琳秀眉一皱,道:“哪有这等事情。”
    厉斜耸耸肩,道:“有或没有,都不关我事。”
    艾琳点点头,转身走出店外。
    厉斜追了出去,眼看地跃上马背,便仰起脸,高声问道:“假如你大仇没报,以后你有何打算?是回到家里?抑是仍然在江湖上走动?”
    艾琳凝视着他,美眸中露出迷悯的神色,歇了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知道。
    那匹乌黑发亮的神驹,似乎极是通灵,只得到了一点点暗示,便撒开四蹄,飞快地驰去。
    厉斜望着那一骑渐渐远去,心中犹自浮动着那对充满了迷们神情的美眸。
    过了一阵,他也举步行去,修忽已走得无影无踪。
    墙角的铜钟掀起,现出沈宇身形。
    他把铜钟轻轻放好,又用衣袖,在他指掌碰触过之处,拂拭了几下,看看没留什么痕迹,这才回身向那掌柜望去。
    陈掌柜但觉此人目光冰冷,似乎从来没有一点人的感情。他打个寒唤,指指柜台上那锭银子。
    沈宇摇摇头,面上陡然升起了浓重的忧郁。
    陈掌柜的情绪马上弛松下来,因为这个年轻人虽然是忧郁的表情,可是终究是恢复一个有爱有恨的人,而不似刚才那样,只像是一件没有感情的物体。
    他道:“大爷,快点儿走吧,免得他们回转来,看见你。”
    沈手点点头,举步行去,经过柜台时,道:“对不起,刚才我对你无礼了。”
    陈掌柜摸摸脖子,这个动作,是下意识的反应,因为早先沈宇锋利的短刀,曾经顶住他脖子当中的要害。
    但沈宇的道歉,颇令他十分感动。
    也不知是什么力量的驱使,陈掌柜叫道:“沈大爷,等一等!”
    沈宇在门口停步,转头望他,道:“什么事?”
    陈掌柜道:“你这一出去,说不定他们就在街上等候着你。”
    沈宇点头道:“这真是说不定之事。”
    陈掌柜道:“你如果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躲藏,我这后面还有一间空的房间,你先躲一躲,等天黑了再走,那就不易被他们碰见了。”
    沈宇道;“谢谢你的好意,但躲在后面,更不安全,那个姑娘,不久就会回转来。”
    陈掌柜一想起艾琳,登时感到那只右手,热呼呼的疼痛起来。
    他低头瞧瞧,敢请手背已完全红肿了。
    他道:“你人生路不熟,却到何处躲藏?”
    沈宇迟疑一下,道:“不要紧,我有办法。”
    陈掌柜活了四十几年,一辈子安份守己,十分伯事。
    可是他这刻突然勇敢起来,急急道:“你可以到我的亲戚朋友家中躲起来。”
    沈宇惊讶地瞧瞧这个生意人,问道:“你为什么要帮忙我呢?”
    陈掌柜征了一下,才道:“我……我觉得你的人很好。”
    沈宇忖道:“从这个小人物的身上,我看见了人性中光辉灿烂的一面。无疑的,既然有光辉灿烂,也就有黑暗卑鄙。”
    他没有让自己沉溺于玄渺的思潮中,抬起眼睛,向那陈掌柜望去,道:“谢谢你,我还是不要连累别人的好,我这就到九龙巷那边。”
    陈掌柜道:“那儿很热闹,都是售买蜀锦的店铺,您不怕碰见他们么?”
    沈宇道:“不要紧,假如那位姑娘回转来,向你迫问的话,你不妨告诉她说,我到九龙巷去了。你可以说是我问过你哪儿最热闹,而你把九龙巷的走法告诉了我。”
    陈掌柜颇表怀疑,道:“那位艾姑娘还回来?告诉了她不要紧么?”
    沈字道:“不要紧,她擅长家传追踪之术,我终究会被她追上的。”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她原本是很好的一个女孩子,但后来发生之事,使她性情大变,如果她开罪了你,请别见怪。”
    沈宇说完之后,立即走出门外。
    陈掌柜见他走得很快,方向正确,心知他认得道路,甚感诧异。
    他同时又记起这个年轻人一身黑色的满是灰尘的衣服,脏破不堪,显然是因为躲在铜钟内所至。
    在角落中的铜钟,面积不大。练掌柜忽然大为迷惑,付道:“那么大的个子,怎能躲在那里面?”
    方在想时,通往店后的通道上,悄然出现了一个美丽的少女。
    她手中提着的金软鞭,鞭稍微微摇拂。
    陈掌柜一直没有察觉,犹自盯住那四铜钟发愣。
    那个美貌少女走向铜钟,口中发出冷峭的话声,道:“这一口铜钟,果然有点儿古怪。”
    陈掌柜大吃一惊,一方面畏惧这个少女的鞭子,另一方面,颇悔恨自己的失态,实是不该盯着那口铜钟。但还好的是沈宇已经走了,而他说得真不错,艾琳果然回转来艾琳走近铜钟,只略一查看,便道:“这厮相当精细,居然拂擦去痕迹,但排探之举的本身,也会留下痕迹的。”
    她回过头来,冷冷的向陈掌柜望去,道:“你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
    陈掌柜大惊,道:“小的…小的··”
    他惊慌之下,话也说不上来。
    艾琳道:“他还在里面么?”
    陈掌柜的脑袋和舌头,总算恢复了功能。他道:“哎呀,姑娘你瞧,这口钟那么小,谁能躲在里面呢?”
    他胆敢如此说之故,便因为他晓得沈率已经走了。艾琳如若不信,撇开此钟,必定找不到人。
    艾琳冷冷道:“你这个蠢货当然躲不进去,但沈字修习的是上乘神功,身子可以缩小。”
    她这刻已认定沈字还在钟内,当下又道:“你这台货竟敢帮着他,我把他找出来之后,再取你性命。”
    陈掌柜道:“小的一个人可搬不动这口钟。”
    他意思说没有法了搬开给她看,但艾琳却认为他想借此难住自己。
    她冷哼一声,软鞭呼地扫去,金色的鞭丝卷住钟顶,五院一甩。
    但见那口数百斤的铜钟,猛可飞起来。。
    陈掌柜脱口叫声我的妈呀!骇得赶紧闭目抱头,等候那四铜钟跃在地上的震耳巨响。
    当然这四铜钟,难以保存完整。并且店中许多其它的器物,也得毁损。
    但那只铜钟飞起数尺之后,艾琳一瞧底下无人,玉腕一沉,那只铜钟,受时落下。
    此钟一上一落之际。速度大有分别。飞起之时,甚是迅猛,但落下之时,缓慢得如同有一只无形之手,提着钟顶似的。
    原来此是艾琳施展出内家上乘卸力手法,将那四铜钟飞起的力道,巧妙地变为托住钟,使之不致迅速落下。
    要知此钟重达数百斤,如是迅猛落下的话,虽然是武林高手,亦无法突然使之中止。艾琳本身不是长于育力之人,当然更没有法子。
    因此她乃是施展至高上乘的内家手法,变换力道使那四铜钟缓缓落下。
    陈掌柜一眨眼,恰好看到那口铜钟,轻轻降落在地上原来的位置,铜钟边缘和地面相触之时,只发出轻微的声响,这等奇怪景象,使他又看得呆了。
    艾琳谈谈道:“果然不在里面。”
    她回转身去,迫近陈掌柜之时,手起一鞭,鞭丝呼一声,把陈掌柜的脖子缠绕两匝。
    陈掌柜但觉不能透气,眼前一黑,几乎昏死。
    艾琳微微放松,但随即又收紧,如此数次,陈掌柜已面色涨红,眼前金星飞舞,再也支持不住了。
    但他想倒下去也办不到,因为脖子上的鞭丝,竟能把他的身体挽着。只是这时。竟松了不少,使他得畅通地连吸好几口气。
    艾琳的鞭子,生似有灵性的长统一般,且有种种妙用,惟其如此,陈掌柜才觉得格外恐怖震惧。
    他的意志勇气完全崩渍泪失,害怕得哭泣起来。
    艾琳冷冷道:“钟内尚有人气汗味,可见得他走了不久,他往国儿走的?”
    陈掌柜不由自主地道:“那位大爷,往九龙巷那边去了。”
    艾琳点点头,道:“据我所知,那是买卖局锦的街道,相当热闹。他到那边去,倒是合理。”
    话声求欧,那条软始像活的物事一般,自动缩回去,卷成许多圈子。这样,鞭梢就不至于垂拂地面了。
    她转身行去,到了门口,忽然停住脚步,回头往视陈掌柜。
    陈掌柜骇得脖子一缩,面色如土。
    艾琳道:“你老实告诉我,沈宇这种人,值得你帮忙他么?”
    陈掌柜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却把脖子编得更厉害了。
    艾琳又道:“没有关系,我决不会再与你为难,不论你的说话使我高兴或不高兴,我都不再向你动手,你告诉我这个人值得你帮忙么?”
    陈掌柜意欲不答,又怕会招惹了她,想想倒不如顺她之言,从实回答的好。
    他道:“小人真的不知道。”
    艾琳道:“但你后来却在无意之中,流露出偏袒帮助他的态度,你为何要这样做?当然不会仅仅是为了那点银子。”
    陈掌柜呐呐道:“小人觉得沈大爷是个好人。”
    艾琳秀眉一耸,现出怒气,道:“反过来说,我和厉斜都不是好人了?”
    陈掌柜忙道:“不,不,你们也不是坏人。”
    艾琳道:“他只是比我们更好,是不?”
    陈掌柜不知如何,突然大胆起来,慌忙地道:“沈大爷好像很孤独可怜的样子,所以小人对他很是同情。但姑娘和那一位却不孤独。”
    艾琳征了一下,唇角慢慢的泛起了一丝苦笑,道:“我可不大明白,但想来孤独就是寂寞,而我却常常感到非常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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