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云旗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

第四十二章觊美色色鬼生淫心
    群雄凭借大木巨五堆积路上的屏障,一直严密戒备对方突然冲出。
    过了午时,只见对面石崖后转出一人,身量雄伟,年约四旬上下,相貌甚是威严。
    此人手提一柄寒光闪耀的长刀,洪声道:“在下华劭,甚愿诸位之中,有高人赐教几手!”
    群雄方面无一不知铁柱宫的华、邓两总管之名,但此人自从受伤之后,未曾露过面出过手,如今突然现身挑战,都不觉惊凛。
    此时负责率领数十人把守关口的是温老大、白沙造长两位高手。
    温老大道:“咱们暂时别理他,等通知了武姑娘再说。”
    正要派人去送讯,白沙道长道:“且慢,咱们若是事事都问过姑娘,岂不被天下同道小觑了?”
    温老大为人城府甚深,性格阴沉,当下淡淡一笑,道:“道长有何高见?”
    白沙道长奋然道:“贫道自愿出战此人,温兄若肯为贫道押阵,那就感激不尽。”
    温老大念头速转,想到赵岳枫对单水仙之情甚深厚,若是让白沙道长出战,遭遇不幸,那时武当派定然对单水仙十分仇恨。
    当下说道:“道长出手的话,这厮定然劫数难逃,但对方党谋甚多,上一次是真真正正的单打独斗,这一回说不定有意窥测咱们虚实,乘机突围。”
    白沙道长沉吟一下,道:“温兄这话有理……”刚刚说了这一句,便听到华劭的声音道:“难道诸位连话也不敢回答么?”
    这位全真高手气往上冲,郎声道:“大胆狂徒,谁还怕你不成?”说时已起身转出岩外,温老大眉头一皱,也起身出去,一面打手势命说老五过来。
    白沙道长回头道:“温兄定要向武姑娘送讯么?”温老大微微一笑,道:“兄弟深信道长定可打发那狂徒,何须送讯?”白沙道长这才泛起笑容,道:“贫道还须倚仗温兄声援……”温老大道:“道长不必客气,兄弟嘱咐他们略行布置,免得中了敌人之计。”
    他向洗老五吩咐了几句如何改变布防,以便塞住他和白沙道长离开了的空位,最后又道:“你们不可送讯与姑娘,待白沙道长击败了华劭,好教她惊喜一下。”
    洗老五道:“小弟遵命!”转身自去。他果是立刻造派人手布防,但自家却迅快抽身去通知武芳佩。文开华等人,原来这洗老五为人甚是聪明,一听大哥特别嘱咐不可送讯,便晓得温老大正是要他送讯,反正武宫主她们赶了来,白沙道长也不会晓得。
    白沙道长在武林中声名虽盛,但却不是武当派一等高手,然而这一次他率领四名青字辈的弟子参加这一役,千里追逐,前此数战之中,显得剑法精奥,内力深厚,使得群雄都暗暗惊佩,对武当派这股力量刮目相看。
    片刻工夫,所有轮到休息的人都闻讯赶了来观战,武宫主等人藏起身形,先瞧瞧华劭的虚实深浅,再定应付之策。
    华动跟白沙真人都是猛汉,干脆利落,一见面就各自刀剑并举,杀做一团。
    白沙真人使出武当正宗内家划法,招式绵绵不绝,攻守兼备,群雄见他凝重沉着,剑无虚发,不由得都宽心大放,喝采呐喊。
    华劭这刻只使出他原有的武功,那桶长刀使得风云变色,凌厉无匹,比起对方高古精严的剑法,别具一种威猛气象。
    他们只斗了五十余招,华劭的刀法越见勇猛凌厉,直是攻多守少。
    群雄眼见白沙真人屈居下风,呐喊之声渐渐低弱,有些人偷偷窥看武宫主的面色,只见她平静如常,似乎战局并不如外表般使人担忧。
    果然惊涛骇浪中的白纱道人守得稳如铁桶,一任华劭刀影千重,从四方八面强攻硬打,依然坚守得住,阵脚不乱,看看已坚守了二百招以上,局势渐见缓和。
    原来武当派的正宗内家心法,乃是以气脉悠长独步武林,久战之下,便显出神妙,但这刻同时也显示出武当派盛名不虚,奇招妙着,叠出不穷。
    这是自从二十年以前,紫心道长过后从来未有的现象,武当派打紫心道长败于阴风崖时起,便一蹶不振,直到青岚道长得蒙紫心道长纳输功力,才异军突起,震动武林。可是这终究不是正途,非是一般的武当门下可以效步修练得到,直到目下白沙道长这一战的表现,大行家如武宫主、温老大等人便知武当派行将重振威名,可以预见高手辈出的局面。
    白沙道人扳回劣势之后,全身功夫益发施展得流畅如意。华劭但觉对方剑势越来越见威猛,内力奇重还不说,长剑上似乎暗萄一股炙热之气,极是厉害,每逢刀剑相触,这股热力便从兵器上传过来,使自己的功力削减,此所以在激斗了二百招之后,他抢制到的优势完全失去,反而暗暗被制。
    华劭已经试出了对方造诣惊人,练有奇功,凭自己的真正武功,若是不能在一百招之内取胜,便再无制敌死命的机会了。
    他心中惊骇交集,泛起了无穷杀机,把单水仙再三嘱咐,不得杀死对方的话抛在脑后,蓦地里长刀招数一变,竟荡开了绵密如网的剑光,疾劈入去。
    白沙道长武功的突飞猛晋原因有二,一是武当派得到秘府中刻在壁上的秘功心法,补足了从前的缺失,是以内功修为得以一日千里。二是白沙道长以性情所近,修练本门秘艺离火罩奇功,已有了七八分火候,所以剑上有一股炙热之气,从兵刃上传袭过去,削减敌人功力。
    目下忽见敌人刀光如雪,猛攻上身,心念闪电般一转,已经明白这是武阳公专破武当的秘传手法之一,果然大具奥妙威力,暗暗一凛,百般无奈之下,施展出离火罩功夫,剑尖一股奇热劲道激射出去,反袭敌人,同时之间侧身急闪。
    那华劭走的是迅猛路子,刀势一发,如雷霆下击,无可抵御,那白沙道人闪的虽快,担左边身子已在刀光笼罩之下,万无生理。
    这一招过后,人影倏分,白沙道长左边身子鲜血涌出,把道施染红了一大块!
    温老大迅急抢出,十指上套着的钢爪发出迅急风声,猛袭华劭。
    另一方面群雄这边抢出四五条人影,奔到现场,其中一名道士扶住白沙道长,急声问道:“师叔,还支持得住么?”
    白沙道长勉强挺起胸膛,站稳了身子,武宫主很快查看过他的伤势,眉头一皱,道:
    “道长不可用力,以免伤口进裂,无法医治。”
    那道人当即扶了白沙道人退下。文开华才问道:“他伤势如何?”
    武宫主道:“很严重,但也不严重,须得敷药之后才能知道。”
    她随即转眼望住激战中的两人,只见温老大手法凌厉,又当对方内力损耗甚巨之际,是以节节进攻,抢制了光机。
    对面涌出邓当以及抢、矛、刀、剑四兵,此外那神箭耿滔则现身在远处的高岩上,手执弓箭。
    武宫主盘算了一下,叫道:“温兄暂退片刻,容我说几句话。”
    温老大虽然明明占得主动之势,可是他亲眼看过少林、武当两派高手均是在占得优势之时,敌人奇招忽出,以致落败伤亡,是以深具戒心,闻言即退。
    华劭趁机也迅快后退,与邓当等人会合。武宫主冷冷道:“汝等若是有意突围,这刻便是大好良机了。”
    华、邓两人对望一眼,邓当便应道:“在下等不敢作此大胆之想。”
    武宫主道:“很好,那么你们回去告诉单水仙,便说她把各门派的破法绝招传授与你们,实在是不智之举,眼下少林、武当两派就决计不能饶恕她!”
    华劭等人退了回去,武宫主诸人也转身去瞧着白沙道人的伤势。
    白沙道人面色苍白,僵卧不动,伤处已敷药包扎好,由于流血过多,所以上药之后便沉沉睡着。
    据武当的道士们说,刀口甚沉,相当严重,可是能不能渡过危关,这得看内脏是否受伤而定,倘若对方这一刀砍中时,刀上的内力不曾震伤内脏,便多半可以康复,若然内脏受伤,便无法挽救了。
    武宫主道:“白沙造长没有当场倒地,可见得功力深厚无比,诸位之中最好分出一人迅即返山报告,若能携来灵药,白沙道长纵然内脏受伤,我也能保他五日之内不致断气身亡。”
    那四名武当弟子中立刻分出一个,匆匆动身起程去了。
    到了晚上,文开华跟房仲、任君麟两人道:“武宫主今日此举显然有意加害单姑娘,我想来想去,只有一条路可行,便是悄悄离开此地,来个眼不见为净。”
    房仲默然不语,任君麟讶道:“表姊,你这是什么意思?”文开华道:“我既无力阻止,只好逃避,你不大明白其中因果,自然不易了解……”她含情脉脉地望了房仲一眼,又道:“房兄若是不反对的话,我就马上离开。”
    房仲叹了一声,道:“我晓得有些事无法勉强,好吧,你自家小心保重,但愿咱们还有相见之日。”
    文开华凄然一笑,起身欲行,陡然间一阵眩晕,险险跌倒,幸亏房、任二人各各抓住她一边手臂,才站稳了。
    房仲的手迅即移到她腕脉间,紧持不放。任君麟道:“表姊,你敢是身子不舒服?”
    文开华道:“这两日我偶然会感到头昏心跳,但只歇一下就没事了,这也是我离开之故,试想上阵交锋之时,忽然头昏的话,岂不危险?”房仲缓缓放开手,道:“你离开这儿也好。”话声中蕴含着一种绝望灰心的味道。
    这位曾经名列铁柱宫内四堂堂主的玉轴书生房仲,突然间表现得如此绝望凄凉,倒教文开华一时猜想不透。便问道:“房兄于此间事毕,将赴何处安居?”
    房仲道:“现在还不能决定,但我敢打赌,咱们这一别恐怕永难再见的了!我真想目下就走。”
    文开华听出话中有话,但无法迅即猜想得出,便道:“房兄的话未免过于武断,目下姑不论,我希望你暂时别走,得先好照应我的表弟他们。”
    任君麟道:“我已经闯过江湖,表姊还不放心么?”
    文开华一笑,道:“好,我走啦!你们都要保重啊!”她摇摇手,悄然而去,片刻间已隐在黑暗之中。
    房仲满怀怅惘,心情萧索,长叹一声,任君麟拉他一道回到人多之处,房仲突然间走到云飞禅师面前,双膝跪倒。
    云飞禅师惊道:“房老师为何行此大利?”一面拉他起来。房仲道:“在下深感世情虚幻,日月易逝,意欲诸禅师见怜超度。”
    云飞禅师微笑道:“房老师气度冲虚,贫僧早就觉得乃是道中人,老师此意良佳,佛门中行将增添一位护法,实足喜慰!”
    这件事很快传扬出去,人人皆知房仲投在少林门下,落发出家,但只有任君麟一个人晓得,房仲是为了表姊文开华之离开而看破世情。
    翌日,文开华离开之事武宫主才知道,但她也不在意,专心率众严密布防,由于群雄方面实力减弱极多,因此武宫主命人收集了无数枯木干草,堆积在险狭山路上,又准备了许多桶油及硫磺等物,一旦纵火,火势将布满在这一条数十丈长的山路上。
    铁柱宫方面凭高遥望,得见这等布置,哪敢冒险冲突,如此一连耗了六七日之久,双方都不曾接战。
    这一日近午时分,负责守望的一位武林豪杰匆匆奔回,向武宫主报讯道:“对面山腰出现了三人,步伐轻快无比,瞧来不似是咱们的朋友。”
    武宫主一问这三人装束,心中大惊,忖道:“这三人故情就是林落红、谢无我和丁狼婆三凶了,他们这刻现身,分明是一直暗暗跟踪着我们,现下忍耐不住,相信是有意出手对付单云仙他们……”
    她原本有意假借三凶之力消灭邓、华等人,但眼下形势又不相同,往昔云悦大师和白沙道长未曾受伤,文开华也不曾离开,高手如云,其时若是与三凶合力攻入,不愁被掳走单水仙,必要时还可与他们一拚。可是目下白沙道长命在垂危,全仗她的独门手法提住一口真气,没有死去。云悦和文开华一死一走,她这边实力大减,若是到了要紧关头,恐怕只有眼睁睁瞧着单水仙被掳走的份。
    她虽是想得很多,但面上却不露一点神色,迅即把云飞禅师、温老大、房仲、向镇行等十余高手召来,低声说出此事。
    云飞禅师道:“贫僧自幼出家,许多事都不懂,姑娘瞧着办吧!”
    温老大道:“色鬼林落红和黑狐谢无我两凶都是著名的残害妇女的恶魔,咱们宁可亲手杀死了单水仙,也不能让她落在这些恶魔手中。”
    在场的都是侠义之上,闻言大觉有理。武宫主道:“诸位既是放弃让这三凶拚掉铁柱宫力量之念,便须准备腹背受敌之厄,现下咱们人手大感不敷,顾得对付三凶,就无法抵挡铁柱宫之人突围。”
    房仲缓缓道:“最可虑的是咱们人数甚多,若是腹背受敌,只怕伤亡极惨,在下认为倘若咱们全力对付三凶的话,那就索性放弃铁柱宫人马,倘若他们突围,便由得他们逃走,咱们只专心一意对付三凶。”
    他停了一下,瞥视众人一眼,又淡然笑道:“在下若不是幸蒙云飞大师允许列门墙,诸位恐怕要对在下这番谈话生出怀疑之心了。”
    向慎行道:“房兄未免多心了,其实房兄之计极是,咱们眼下正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之际,既是无法两全其美,只好放弃其中之一。”
    尹仲道:“在下赞成房兄的话。”
    武宫主陡然间泛起妒念,心想:“这些人一致赞成宁可放过单水仙之计,谁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美貌使然?嘿!嘿……”她在心中冷笑两声,杀机盈胸。
    此时单水仙的命运就系在她一念之间,假使她主张利用邪教三凶的力量击溃铁柱官人马,众人也不会不赞成,只因人世间并无绝对之事,她只要使用一点谈话的技巧,就足以使别人觉得这么办也很有道理。
    她沉吟一下,道:“咱们先去瞧瞧,总之,原则上避免腹背受敌便是了。”
    当下与一众高手迅速奔到山坡,只见三道人影正向坡上驰来,一个是面蒙黑巾的黑衣道姑,一是满面凶相的老妪,还有一个则是个中年长衫客。
    他们眼见群雄人数不少,拦住去路,便在数文外停步,色鬼林落红那对色眼眯成两条长缝,死盯着武芳佩,泛射出邪淫之光。
    丁狼婆厉声道:“你们以过百人手,仍然无法收抬下铁柱宫之人,耗费不少时日,早知如此,我们还是自己动手的好。”
    武宫主道:“三位前辈此来敢是有意攻打铁柱宫人马?”
    黑狐谢无我道:“这得瞧瞧你们如何安排了,倘若你们自认失败,愿意放弃,那就让我们主攻!”
    林落红两眼没有须臾离开过武宫主的面庞,笑嘻嘻地接着说道:“听说武阳公眼力奇高,等闲之人瞧不上眼,姑娘曾经把他收为义女,果然姿色绝世,人寰罕见……”
    他在这时候忽然说出这等活,太以离谱,足见他的外号实在没有起错。
    向镇行怒道:“你这是扯到哪儿去了?”林落红目光一转,瞧他一眼,道:“你是昆仑派姓向的小伙子么?这就奇了,本人夸赞武姑娘的姿容,你该当欢喜受用才是,何以反倒有不豫之色?”
    谢无我冷笑一声,道:“你的声名太坏,这些话从你口中说出,别人只有戒惧之心而无欢喜之情,好啦!咱们还是谈谈正经事,你们有什么打算呢?”
    房仲朗声道:“我们敢请三位暂时离开,待我们得以全力对付铁柱宫人马。”
    丁狼婆叫道:“我们不离开你怎么样?”
    温老大道:“三位都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有些话咱们彼此心照不宣,保存和气岂不是更好?”
    丁狼婆怒道:“什么心照和气,你们快快滚蛋,别惹起老身怒火,都给掐死,快滚……”
    武宫主美眸一转,但见林落红眼中淫邪之光越来越盛,不禁大为惕凛,付道:“若是容这色鬼话在世上,早晚会找到我头上来。”
    这切身的利害迫她下了决心,冷笑一声,应道:“我们滚蛋也行,但三位却项施展一点手段让我们瞧瞧。”
    她独自越众而出,体态婀娜,向林落红招招手,道:“久闻落红掌乃是外门奇功中的一绝,今日特意向林先生领教领教!”
    林落红快步迎上,色迷迷地瞅住对方,道:“姑娘好说了,以姑娘的绝世姿容,林某人情愿臣眼石榴裙下,既是姑娘有命,林某自当遵瞩献丑。”
    话声甫歇,武宫主面含秋霜,手中金剑刷地刺出,招式毒辣异常,但剑上功力却不见得如何高明。
    色鬼林落红心中大喜,揉身欺人剑圈之内,双掌忽拍忽拿,使出一路诡奇手法,但却是以夺剑擒人为主,原来这林落红前此放过了文开华,已经觉得十分遗撼,为之失眠了许多夜,这时一见武宫主的姿容,便立狠心肠要先把她拿住,至于单水仙则还是以后之事,决计不可放过目前的人。
    他练了一甲子以上的功夫,功力深厚无比,这一路诡奇手法只瞧得群雄人人凛惕,各自盘算对策。
    林落红陡然间长笑一声,道:“武阳公手下向来没有弱兵,姑娘想以许术取胜,未免把天下之人瞧的太笨了……”他开口谈话之时,手法一变,招数飘忽迅快,双掌有如数十只蝴蝶穿花飞舞,登时把武宫主紧紧裹住。
    武宫主心中大惊,暗忖我实在不该把这些老好巨猾估计太低,目下已失先机,恐怕无法平反败局。要知她一身武功虽是十分高明,可是比起这等成名六七十年的邪教高手,仍然尚有不及,一上手时全力争锋也未必有取胜之机,何况诈弱诱敌,自失先机?
    向慎行挺剑扑奔出去,丁狼婆厉声笑道:“好俊的小子,正是老身的美食……”一晃身拦住了向慎行,碧爪忽抓忽戳,一上手就把向慎行迫的连连后退。
    温老大刷地跃出,十指戴上钢爪,叫道:“咱们且斗一斗爪上功夫……”扑入战圈,使出秘传五阴爪法,另是一种气象。向慎行得他助战,才略略缓了一口气。
    群雄这边人数多出不少,玉轴书生房仲和于二姐齐齐跃出,却被谢无我拂尘截住,大方弹师挥动禅杖急急驰援武宫主,谢无我宛如一缕黑烟般从战圈中蹿出,把地拦住,紧接着拂尘招数连袭房、于二人,变成以一敌三的局面。
    群雄这边剩下云飞禅师、尹伸、任君群。查刚、姜三姐、岑老四和洗老五等,还有一位华山派的女尼玉佩在场,云飞禅师目注丁狼婆的碧血爪手法,十分入神,竟忘了出手。
    尹仲挺剑疾扑出去,意欲驰援武宫主,但半途中竟被丁狼婆卷入战圈之内,那美、岑、洗三人关心温老大和于二姐的情况,所以无暇理会武宫主。
    林落红情知机会稍纵即逝,施展出全身功力,紧紧进逼,他若不是心存活擒之念,武宫主早就死在他双掌之下了,饶是如此,那落败被擒的结局也不过是指顾间的事。
    玉佩女尼自知功力有限,心下大感踌躇,任、查二人这刻赶紧奔出,绕道驰援武宫主。
    查刚最先赶到,出力攻敌,林落红暗很他过来干扰,左掌运足全力径向他刀锋劈去,查刚见他竟不怕刀刃,反而吃了一惊,连忙变招袭取他臂上穴道。
    林落红大喝一声,手掌一翻,发出一股劈空掌力,查刚但感劲力袭到胸口,急急跃退,却已感到一阵剧疼,吐出一口鲜血,四肢乏力,已无法再上。
    查刚才退,任君麟已赶到,林蒋红单用一只有掌紧紧迫住武宫主,腾出左手,运集功力,打算尽快击毙任君麟,这一来武宫主自然感到压力减轻,一面勉力招架,一面叫道:
    “任兄弟别上来。”
    任君麟空手扑入战圈之内,口中应道:“武姊姊别怕!”骈指疾取林落红助下要穴。
    林落红何等老练,顿时发觉任君麟功力实在有限,暗暗大喜,呼的一掌反击出去,对敌人点来的指势毫不理会。
    任君麟还是第一次见识这种打法,对方居然不怕自己点穴的指势,真是大出意料之外,他可不敢冒险使足这一招,赶紧收指侧身避开,说时迟,那时快,林落红第二掌快如闪电般已拍到他面门,这一掌的是上乘之作,连林落红自家也十分得意自满,认定对方万万逃不过这一掌之厄!
    武宫主眼看任君麟万万难以抵挡林落红这一掌,急得哼一声,金剑凶毒地劈出,她虽是晓得这一刻已来不及挽回任君麟的命运,但在急怒之下,也就顾不了这许多,劈出去再算。
    任君麟自家一点也不心慌,但见他双膝以上的身躯倏然向后缩退大半尺,按理说他退这么多或者退一丈都是一样,林落红除非掌势变慢,否则仍然照样劈中,谁知任君麟上身挪退这大半尺的空位,目的却只是腾出空间以便出手,但见他右手疾穿上来,奇巧奇准地抓住林落红手腕,全身内力悉数从五指指尖发出,紧紧扣拿住林落红的脉门穴道。
    林落红虽是有一甲子以上的精纯功夫,穴道不曾被闭,可是脉门终是人身要紧部位,但觉半边身微微酸软,急得他运足内力抖腕猛甩。
    就在他身形微滞之时,武宫主的金划已经劈到,直取他左胸要害,林落红心中叫一声这番糟矣,万般无奈之下,左掌突然化为下轨之势。
    他双手一齐发动,只见任君麟首先被甩出两丈以外,同时之间,武宫主的金剑也被他一掌斩中,下沉了两尺,剑尖味地刺入他左腿肉又之处。
    这一剑虽然不是刺中要害,但也够他疼上一阵,鲜血涌出。
    林落红随手一掌劈退武宫主,转身便走,武宫主心想这厮既是败退,在这群山之中,决计追赶不上,不如回转头去帮助别的人对付余下两凶。
    因此,她用数声冷笑送走了色鬼林落红,转眼瞥见任君麟丝毫无恙,便向他竖起大拇指,表示赞佩之意,随即向黑狐谢无我扑去。
    此时谢无我以一敌三,对手是房仲、于二姐和大方禅师。丁狼婆也力敌三人,对手是向慎行。温老大和尹仲。
    这两处战况并不相同,丁狼婆似是难以施展,只是缠战局面。黑狐谢无我却占得少许优势,手中黑拂尘活跃非常,指东打西,诡奇无匹,竟是攻多守少。
    原来丁狼婆的碧血爪外门奇功虽是厉害不过,但恰巧碰上了套着十只钢爪的温老大,双方皆是险恶近身的招数,她便有点无法分心之势。而向镇行。尹仲这两人的长剑,路数不同,一个不时从空中饰攻,另一个的七煞剑法毒辣无比。这三人无意之中形成了远近合围之势,迫得丁狠婆全力应付,已谈不到抢制主动之势。
    黑狼谢无我却与了狠婆相反,她本以轻功及奇诡飘忽的手法见长,刚好碰上功力较弱的于二姐和房仲(内伤新愈之故),得以随心所欲地施展擅长手法,大方排师的排杖走的虽是威猛沉雄的路子,可是他也是吃亏由于功力稍弱,所以克制不住对方的诡奇路数。
    武宫主赶去时,黑狐谢无我左掌突出,拍在禅杖之上,大方禅师吃不住这股巧劲噔噔噔连退七八步,胸口血气腾涌,黑拂尘刷地罩落,卷住房钟玉轴,借劲轻轻一甩,房仲但觉玉轴直欲脱手飞出,大吃一惊,运足指力抓牢。说得迟,那时快,谢无我侧身闪避于二姐钢爪之时,借势撞入房仲怀中,肩头一顶,登时把房仲抛开老远。
    武宫主的金剑迅快攻到,另外姜三姐、岑老四、和洗老五等三人也奔到助战。他们加上于二姐都擅长联防之术,四人顿时联结为一体,接住谢无我大半攻势。武宫主得以全力进攻,手中金剑威势顿增,返非早先与林落红拚斗时可比。
    这五人围住黑狐谢天我,占尽上风。可惜那南荒门的四人擅守而不擅攻,因此谢天我一时三刻之内,还不至于落败。
    群雄这方面虽是伤了房仲、大方禅师两人,但对方也有个林落红负伤败逃,此刻又占得上风,正是人人奋勇,精神大振。
    丁狼婆和谢无我二凶心中已萌退志,须知若论单打独斗,他们都有稳赢的把握。可是群雄方面对他们这等邪教老囚深怀戒心,根本不讲究江湖规矩,来个以多为胜,因此使得地方无法恣意横行。
    两人看看激斗了一顿饭之久,丁狼婆熬不下去,厉啸一声,暗暗通知谢无我突围逃走。
    正在此时,突然一道人影迅快奔到,大声喝道:“林落红来也……”
    丁谢二的精神一振,登时打消逃走之意。
    林落红外表相当狼狈,衣服撕毁了一截,原来是上药包扎之用,但他休息了片时之后,腿上硬伤已无妨碍,是以又赶了回来。
    他一直扑向武宫主,敢情仍然色心未死,任、查两少年一齐上前拦阻,但五招不到,查刚便跌出圈外,左手臂骨已断。剩下任君麟一人得斗这个凶人,形势自然危急万分。
    那查刚是吃亏在功力不足,兼且搏斗经验太少,碰上这个历尽沧桑的邪教凶人,当时只是判断上错误了一点点,登时就受伤落败。
    任君麟虽然比查刚更没有经验,但他的神拿手法独步武林,特别是他祖父任野老所传的生死擒拿手更是奥妙无比,十招不到,就靠这生死擒拿手救了三次命。
    他每次危急时一伸手就拿住了林落红的脉门,林落红又惊又怒,突然想出一个计策。
    第十四招上任君麟又陷入危机,他一伸手便扣住林落红脉门,毫厘不爽,林落红这次已把掌上力道潜聚腕间,此次一股内劲冲出,借势甩腕,任君麟站不住脚,飞开丈外。
    林落红举步前奔,任君麟又斜截过来,拦住去路。林落红双掌连环疾劈,就在他一掌快要劈中对方之际,忽然又被扣拿脉门,林落红猛一挥腕,把对方甩开老远。
    任君鳞连番遇险,使得武宫主和向慎行都为之分心,登时形势大变,那谢、丁二凶乘机反击,挽回了危局。
    林落红故意放慢脚步,好教任君麟再度拦截,这一回他又想出妙计,定可一举击毙对方。
    任君麟竟不气馁,仍然扑到,两人接战了数把,任君麟又遇险招,在这生死关头之际,他想也不想便使出生死擒拿手法,一把扣拿住对方脉门。
    蓦然间感到大大的不妙,原来这一回竟被林落红以深厚内劲甩上半空。
    他身形下坠之时,林落红已守候在下面,运足功力迅快拍出两掌。
    任君麟勉强地挡过第一掌,第二掌更无法封拆,眼看敌人手掌离他胸口不及一尺,一肌劲力已压得他透不过气,心中正想我命休矣,这个念头刚刚掠过,一阵劲风从侧面卷到,只见一柄明晃晃的长剑直指林落红腰间大穴。
    那锐烈的剑风比长剑快一步袭到林落红身上,林落红大为震凛,心想何处钻出这么一个大剑家,想时,人已闪开七八尺远。
    转眼一瞥,来人竟是个年青女尼,瞧起来年龄大概不超过二十,长剑的款式一望便知乃是华山派的高手。
    任君麟虽然不曾被林落红掌拍中,但那股掌力仍然把他震开数尺,落地之时,血气腾涌,身子摇摇晃晃,竟无法拿桩站稳,那年青女尼横身伸手抓住他,任君麟身子一歪,倚靠在她身上,才不曾跌倒。
    那年青女尼面颊上透出一阵红晕,她自幼出家为尼,从未曾接触过异性,这刻任君麟强壮的身躯靠着她,阵阵热力透过衣服传来,使她不禁一阵颤栗。
    林落红可不管他们的闲账,趁机扑到谢天我那边,眨眼间便把武宫主缠住,两人放对拚斗。
    那年青女尼便是华山派一直不敢出场的那一个,法名玉佩。身材也像一枚玉佩,娇巧纤细。
    她原本就长得胆眸皓齿,相当美丽,这刻双颊染上红晕,更增妩媚之态。
    任君麟喘息不住,面色甚是苍白,玉佩女尼轻轻道:“你受伤了?”任君麟叹口气,勉力站直身躯,道:“在下无能,多亏少师父相救,终身不忘大思。”
    他这时才打量清楚地的相貌,不觉一怔,心想这么美丽的少女却出家为尼,真是可悲之事。
    她觉得对方的目光似乎不怀好意,一阵心慌,低头垂眼,避开了他的目光。道:“施主言重了,这点小事何挂齿……”
    任君麟察觉出对方害怕自己瞧着,陡然间心情一阵激动,忘了胸口翳痛,冲口道:“但在下这一辈子决忘不了你,真的!”
    玉佩女尼骇得身躯一震,显示出手足无措的样子。
    任君麟把话说出之后,顿时深梅益浪,心想我怎可以对她说出这等轻狂浮薄的话呢?
    这时胸口一阵剧疼,接着猛咳数声,吐出几口鲜血。玉佩女尼大惊道:“你怎么啦?”
    满面俱是关切之容,伸手抓住他的臂膀,只见对方冠玉般的面庞上,充满了痛苦的神情。
    她恨不得能够分担他的痛苦,当即把长剑摔插地上,取出一条素色汗巾,塞在他手中,一面替他推揉胸口,帮助血气运行。
    任君麟用汗巾拭嘴边血迹,鼻子中嗅闻得一阵清淡香气,陡然一惊,把汗巾还给她,道:“在下怎敢染污师父之物。”
    玉佩女尼面上一热,接回汗巾,见到巾上已架有几点血迹,也不说话,收了起来。
    任君麟抬目打量场中形势,只见那少林高手云飞禅师不知何时已经出手,使一柄方便铲,独斗丁狼婆,尹仲似是已经负伤,在老远倚石而坐。向慎行和温老大都转到这边,向慎行助武宫主双战林落红,温老大则率领于二姐等四人同斗黑狐谢无我。
    这三处战局之中,只有武宫主、向慎行这一对略是不敌之象,但林落红不想伤及武宫主,所以仍然是缠斗之势,一时三刻之内不会有什么危险。
    另外谢、丁二人都落在下风,谢无我左冲右突,都闯不出南荒门联防之阵。丁狼婆则被云飞惮师的方便铲杀得遍身大汗,只有勉力招架之功。
    任君麟看罢,长长地透一口气,道:“现在的局势不要紧啦……”他忍不住凝视着对方,又道:“师父的剑法好生了得,在下佩服之极!”
    玉佩女尼摇摇头道:“小尼实在不行,我虽是敝派掌门的师妹,辈份不低,但平生还没有跟人动过手。”
    任君麟讶道:“你今日竟是第一次出手么?这真叫人难以置信。”
    玉佩女尼道:“出家人不打班语,小尼一来胆小得很,二来功力不济,所以刚才一直都不敢出手。”
    任君麟微笑道:“女孩子家胆子小不算稀奇,何况作年纪又小……”
    她摇摇头,不知不觉泛起笑容,甚是美丽可爱。她轻轻道:“小尼年纪不小啦!”任君麟道:“最多十八九岁,还说不小?”她摇头道:“不,已经三十岁啦!”
    任君麟吃惊地睁大眼睛,细细瞧她,但见她皮肤白嫩透红,面上线条轮廊仍然微带稚气,怎么看都不像是超过二十岁的少女。
    当下摇头道:“我不信。”
    玉佩女尼本来被他瞧得很不好意思,正要低头避开他的眼光,可是听他这么一说,不禁睁大眼回瞧对方,只见这年青俊美的男子的眼光纯洁无邪,显然心地一片光明,登时大感安心。
    她笑一笑,道:“信不信由你,小尼是出家之人,年纪大小,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任君麟道:“是了,师父一心向佛,勤修内功,全无妄想杂念,所以能够驻颜。”
    玉佩女尼道:“大概是这个缘故吧!”
    任君鲜见她笑靥如花,甚是娇美动人,心中突然涌起一阵黯然怜悯之感,回想起早先她飞身劈出的一剑,功深招精,心情又是一阵摇荡。
    他忽愁忽喜之色都表露在面上,王佩女尼见了十分奇怪,道:“少侠身上伤势可是发生变化?”
    任君麟道:“不是身上伤势,是心中的情绪。”
    王佩女尼可不敢动问他的心情,任君麟道:“在下觉得师父实在不该是出家的人。”
    她掩耳道:“罪过,罪过……”任君麟等她放下双手,才道:“好,在下不提这话,师父的剑术在下万分佩服!”
    玉佩女尼道:“叫。尼说老实话,当时因为急于救你,所以出剑之时集中了全副心神,一点也不间涉想到剑式正确或错误,也没有想到这一剑若是失手,有何后果。”
    她略略一顿,眼见对方微微笑着,好像别有会心,不禁工面一红,又道:“因此那一剑威力之大,连我自己也意想不到,现在我想再使出这样的一剑,那是万万办不到的了。”
    任君麟道:“这叫做奋不顾身,气势特别威强,在下居然得蒙师父如此关注,实是感激不尽,终身永志不忘。”
    他又是在情不自禁之下,说出这种轻浮的话,只差得玉佩女尼双颊绊红,不敢抬头。但她心中没有半点怪他之意,反倒觉得这话入耳十分的受用,心里好像喝多了酒那般的飘然,霎时间但觉春风沉醉,阳光灿烂,已经不复是以前的寂寞世界。
    这种微妙的情绪任君麟也感染得到,他突然哎哟一声,伸手压住胸口。
    玉佩女尼连忙搀住他,连连询问,口气中流露出无限的关切。
    任君麟有气无力地道:“我心里痛得很,实在站不住脚……”
    玉佩女尼道:“那么到那边倚着石壁坐下休息一阵,或者我替你推揉一下。”
    他哼了一声,道:“好!”当下由她搀扶着走到右方一处石崖之下,倚壁而坐。
    玉佩女尼蹲在他身边,一只手抓住他强壮的手臂,另一只手推揉着他鼓挺坚实的胸部,强健的胸肌在她五掌之下轻轻跳跃,这种感觉,绝不是凭空想象得出的,而她也从来不曾想过,顿时玉颊菲红,芳心跳个不停。
    任君麟微微觉得不安,因为人把玉佩女尼哄到这儿,不让她投入战场,此举未免太过自私。可是他又自慰地想道:“她武功不济,出去也是白饶,甚至妨碍别人施展,何必让她出手呢!”
    念头一转,突然问道:“你们出家之后,还可以蓄发还俗么?”
    玉佩女尼如被电触,剧烈地震动一下,然后呆呆地停止了推揉,但双手却没有移开。
    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更使任君麟同情怜悯起来,用有力的手掌抓她的纤手,又道:“你若是不愿回答,那就不用开口。”
    他的手掌好像具有无限的魔力,玉佩女尼但觉全身发软,头脑昏醉,喃喃低语道:“天啊!我情愿现在就死掉,一切不再发生,同时也不会再有别的变化了!”
    任君麟虽然听不清她说什么,但是却感到她表现出一种凄艳动人的美丽,由此可以想到她的感觉情绪,也是同样的凄艳动人。
    他陡然间感到自己长大许多岁,心中激起一股欲望,另一只手缓缓伸出,有力地抓住她的臂膀,把她拉近自己。
    玉佩女尼毫无抗拒之力,眼中露出朦胧迷惘的神色。她道:“原来你伤势发作是假的。”
    任君麟道:“不错……”两人的嘴唇相距不及半尺,因此双方的呼吸热气互相可以感觉得到。
    他轻轻道:“你能蓄发还俗么?”
    王佩女尼心中大叫道:“我蓄发还俗干什么呢?你为何不告诉我?”
    但任君麟可听不见她心中的叫声,暗暗下了决心,只要她说可以的话,就向她说要娶她为妻子。
    两人面庞之间的半尺距离凝固不变,好像在这半尺的空间中有一堵墙壁,使他们无法超越。
    过了不知多久,玉佩女尼心中充满了失望的痛苦,还有无限羞惭,突然间涌出清泪,垂低眼皮,缓缓道:“我不能还俗。”
    任君麟身躯一震,两只手都放松,心中也是充满痛苦,但她既是不能还俗,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只能怪命运不好,不让他们在她未曾出家之前相见。
    这角落中发生之事,可没有影响到会生忘死地激斗的人们。
    那林落红突然张口喷出一股炙热如火的气流,袭中向慎行面部,热气从五官七窍逼人,向镇行顿时哼一声,翻身跌倒。
    这一口热气乃是色鬼谢落红多年苦练的一股真气,别的武林高手只能运这口真气遍布全身,以防敌人击中身体之时伤及筋骨内脏,但林落红已能够喷出伤人,不过此举十分伤耗真元,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关头,决不使用。
    武宫主最关心的自然就是向镇行,眼见他翻跌地上,大惊之下,偷眼瞥看他的情形。
    林落红趁机又喷出一口真气,武宫主虽然已运气护住五官,但因心神分散之故,微露空隙,只觉双眼一酸,泪水涌出,便瞧不真切眼前事物。
    林落红揉身猛扑,一手勾住她的纤腰,另一只手同时之间点中她三处穴道。他手法虽是奇快,但臂上仍然被金剑砍了一下,登时袖破肉裂,鲜血涌出。
    他一把挟起了武宫主,迅即奔去。口中大叫道:“兄弟已把武丫头擒住,丁、谢两位多使点劲啊!”
    此话一出,不但已在交手中的南荒五雄和云飞掸师大吃一惊,连先前已经负伤现下正在闭目调息之人无不骇然睁大眼睛。
    但见人影一晃便即隐逝,去势极快,谁也晓得追赶不上。
    上阵交锋不是胜就是败,生死存亡本来没得话说。可是武宫主是个年青貌美的姑娘,落在色鬼手中,这就不能用胜败生死来衡量年云飞禅师急得出了一身大汗,方寸一乱,顿时反被了狼婆还攻得手忙脚乱。
    那邪教高手丁谢二人正当得势之时,陡然间一阵杀声传来,紧接着有数人奔来大声叫道:“铁柱宫人马突围啦!”
    这几个人都身染血迹,显然经过一番血战。丁谢二凶闻讯大喜,都想对方势难兼顾,乃是可乘之机,正好趁机多杀死几个。
    谁知那南荒门五雄联防之阵更为森严精密,先前困武宫主被掳而发生的紊乱情形反而消失。黑狐谢无我连旅杀手,都不得逞,心中叫声不好,正要退出重围。哪知这一门绝艺妙用无穷,竟像是有吸力一把她吸住,屡次冲不出阵外。
    另一边的云飞禅师也是一般心思,闻讯之下,攀然雄心振奋,决定先击败这个邪教高手,再继续追赶铁柱宫的人马。当下施展出从未用过的少林神功愣迦金刚力,运聚于方便铲上,横扫出去。
    这一铲力道雄浑无比,劲气山涌,卷住了丁狼婆的身形。丁狼婆发觉不妥,立即放弃了抢攻之势,一面出爪封架,一面禁退。
    方便铲过处,击断了丁狼婆两枚长甲。
    丁狼婆这个只指甲不但蓄养了一生,并且日夕苦心锻炼,也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汉丧命其下,但这次出世,先是被邓当拗折一枚,现下又断了其二,只剩下七枚,不由得发怒如狂,厉啸一声,也自运足了碧血爪奇功,舍命反击。
    她一身功力已修为了一甲子以上,深厚无比,云飞弹师虽然是少林寺罕见的奇才,练成了愣迦金刚力,但面对这疯子一般的邪教高手,一时之间也感到有力难施,只好奋力招架。
    一阵急骤繁密的蹄声传入众人耳中,只见十余骑当先开路,后面便是那辆精巧华丽的马车,四卫分在四方护行,疾冲出来。
    前面的十数骑之内包括华邓两总管和五兵在内,人人身上都溅得有血迹,除了这七人,还有六名手下,都负伤挂彩,战力不强。
    云飞禅师和温老大等人百忙中瞧了一眼,揣测出铁柱宫人马冲出重围之时,定必经过一场恶斗,才杀出百余武林豪杰的防线,因此可以想象得出群豪定然伤亡惨重,而对方那五兵以下的十多名手下也只剩下六人。
    他们顿时热血沸腾,恨火攻心,可奈分身无术,不能过去拦截。
    华邦等人冲落斜坡,一望此地形势,赶紧下令速速趁机遁走,过了山坡,路边山崖后面奔出十二三人,拦住去路。
    华劭厉声大笑道:“好啊,敢情此处还有伏兵。”首先纵马冲去,邓当等人催马冲去,刀剑并举,凶猛冲杀。
    这一伙伏兵其实就是早先受伤的房仲、大方禅师、尹仲、向镇行、任君麟、查刚、玉佩女尼等七人,加上最先奔来报讯的四五个武林豪士。
    他们听说群雄伤亡甚重,少说也死了三四十人,伤者不计其数,都怒恨交集,不顾自身的内伤,现身拦截。
    这一场混战自然是铁柱官方面占了优势,但华邓他们一则不知这些好手个个负伤,二则急于远走高飞,免得那边忽然罢战赶过来,其时便万难脱身,三则他们都不下马,所以总是一个照面换了一招就擦过对方,不能连绵出招。
    因此群雄这一方反而占了便宜,转眼之间,已砍倒五个已经负伤的敌人。
    周奔雷驾车绕过战场,在四卫环护之下绝尘而去。
    邓当发出暗号,纵马冲出战场,华劭及五兵奋勇冲突,大方禅师突然跃起半文,弹杖疾弹,砰一声击中一个敌人头上,登时脑袋碎裂,倒冲马下。
    华邓二人率了五兵则刚冲出包围,大方禅师再度奋起神威,抓紧排杖杖尾,迅快旋荡三匝,猛然松手,那根禅杖脱手飞出,激射而去。
    但见那禅杖像闪电般飞去,撞中一人后背,发出砰的一声。
    中杖的那一骑驰出数丈,马上的人蓦地跌落马下,原来已被飞杖击毙,不过马行迅速,所以驰出数丈方坠地。
    众人认出中杖之入正是五兵之中的神箭耿酒,此火箭法神奇,这些日子以来人人都吃过苦头,所以都大感兴奋,晓得追赶不上,都不作此打算,正要赞美大方禅师几句,忽听任君麟惊叫道:“禅师不好啦!”
    众人转眼望去,只见大方排师端坐当地,面上微带笑容,双目半瞑,动也不动,房仲伸手一摸,道:“大方师兄圆寂啦!”
    原来大方禅师适才又中了敌人一刀,伤了要害,自知难以活命,当即运集全身功力,先是击毙一名敌人,接着甩出禅杖,这一杖用力过度,登时内外伤一齐发作,突然气绝毙命。
    房仲把他抱到崖下暂行安置,其余的人眼见大方已死,敌人遁走,都大感黯然,人人身上的伤势似乎突然沉重了许多。
    温老大等人听到房仲他们拦截时的杀声,另一面又随风传来武林群雄受伤的呻吟声,敌人业已遁走,自己这一方正是一败徐地,不禁心情大乱。
    谢无我、丁狼婆趁机迫攻,顿时占了上风,谢无我的拂尘飘忽奇诡,突然间幻化出七八支拂尘,分头攻敌,这一招用的是她平生功力所聚,等闲不肯施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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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高人至全军皆尽没
    尘影起处,姜三姐岑老四二人兵器脱手,各各挨了一下,都是被拂尘上的阴劲击伤内脏,联防之阵力量顿时减弱。
    这还是平生出战以来第一次遭遇到惨败,温老大怒喝道:“咱们跟她拚啦!”于二姐、洗老五齐齐厉喝相应,拚力进去,他们不用联防手法,黑狐谢无我反而感到轻松,在三人环攻之下进退自如,只须严密封拆温老大一个人的招数就行了。
    云飞禅师也被丁狼婆杀得抬不起头,本来以他的精纯功力和少林秘传心法足可以与对方一拚,无奈分心之事太多,丁狼婆又是迹近疯狂般猛攻,使他有力难施,片刻之间,数度遇险。
    正在此时,一个道人突然奔到坡上,姜三姐、岑老四两人刚刚受伤退出圈外,各自倚五调息,不时吐出鲜血,已经吐了四次。
    这道人一眼瞧见,奔到他们身边,姜岑二人望他一眼,只见他年纪只有三十岁左右,面貌老实,身穿粗布道袍,毫不起眼,便不理他。
    道人稽首道:“两位是被玄阴之力震伤内脏,若是这刻不能打通全身经穴,便将吐血不止而亡。”
    姜岑二人心中一惊,暗想原来这么严重,那边温老大朗声道:“敢烦道长赐助他们一臂之力!”温老大到底是当代高手,一听之下就知此人不是平凡之辈,所以就开口求助。那道人答道:“贫道自该略效微劳,施主们放心应敌。”他的话声平知恬淡,可是暗具一种潜力,温老大,云飞禅师一听便知他内功深厚绝伦,登时精神大振。
    道人伸手分别覆按在姜岑两人背后的命门穴上,内力源源透入他们体内,片刻工夫,姜岑二人已经调息了一周天,血气通畅,不再吐血。
    他们正要道谢,那道人已跃到温老大身侧,扯出一柄长剑,温老大等人瞧见此剑形式,便即问道:“道长是武当山来的?”那道人应道:“贫道青岚,特来探视敝师叔白沙真人的伤势。”
    这青岚道人自从在铁柱宫中与武阳公一战之后,已经名震武林,人人皆知他是武当派第一高手。温老大啊一声,道:“那么这个黑狐谢无我交给道长啦!”他不必说其他仰慕之言,单是此举,便表示出推崇之意。
    青岚道长长剑疾吐,接住谢天我的拂尘,一面应道:“如此贫道有僭了,还望诸位随时赐助。”话声中已施展出武当内家划法,不但招数超妙,剑上的潜力更是沉重难当,十招不到,黑狐谢无我身法便远远不及以前迅疾。
    谢无我大为惊凛,顿时泛起逃走之心。温老大等人见他果然武功高强,不愧是与赵岳枫、一梦头陀他们同列为三大高手之一,当下放心率众驰助云飞禅师。
    片刻之间,这片平坦山坡四周出现了许多人,大部分身染血迹,衣衫碎裂,其中包括被邪教三凶所伤的几名高手,都强忍伤痛来观看他们激战。
    青岚道人瞥见人丛中的一个同门情状狼狈,当即询问另外的一个同门情形下落,那道士答说适才业已阵亡,青岚道人蓦地泛涌起满胸仇恨怒火,仰天长啸一声,长剑上潜力陡增,他使的是武当秘传心法九转玄功,阵阵队柔强韧的力道从剑招中透传出去,霎时间已把谢无我困在剑圈之中。
    群雄见他威风凛凛,取胜在即,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那数十个幸而不曾受伤的武林豪杰持命呐喊助威,场面顿时热闹紧张起来。
    谢无我连冲数次,都无法脱身,心中大惊,尖声喝道:“我可没有伤了你武当派之人,道友何故苦苦相迫?”这位邪教高手际此生死关头,也不禁说出求饶之言,一时四周嗤笑喝骂之声大作。
    但她的话却大生奇效,须知她已瞧出对方实是心慈有道之士,只要设法把他的恨意怒火消灭,他的武功便跟着灭弱了威煞之气。
    青岚道人哼了一声,道:“你是玄门败类,为恶多年,单凭这一点也不能轻轻放过了你。”
    话虽如此,剑招却显然平和得多,房仲大喝道:“若不是这谢无我等魔头干扰,咱们便不致于发生伤亡过半的惨剧了,道兄切切不可放过了她!”
    青岚道人听了这话,杀机陡盛,剑光暴长,一连三招猛攻过去,谢天我想不到情势好转之后,霎时突生变化,措手不及,被他这三招攻得手忙脚乱,青岚道人目射寒光,陡然大喝一声,身剑合一电射而去,剑光如虹过处,谢无我手中的黑拂尘脱手飞坠一旁,人也踉跄而退。
    大多数人还瞧不清楚,只见黑狐谢无我转身奔去,青岚道人却压剑不追,登时许多人鼓噪起来,都喝叫不可让她逃走。
    此时无数目光都遥送那谢无我的背影,只见她奔落山坡不远,蓦地一跤栽倒,再不动弹,众人这才明白青岚道人那一剑已伤了她的要害,所以不追赶她。
    群雄爆发出欢呼之声,房仲等人上前道贺相谢,青岚道人说道:“贫道实是不敢居功,谢无我若不是耗去不少真力,加以适才形势突然变化,以致机先全失,贫道决计不能在三五百招之内取胜。”
    群雄的注意力已移到云飞禅师那一边,温老大早先过去助他,但因丁狼婆打算遁走,所以反被云飞禅师抢占了先手,温老大便不曾出手助他。
    这刻谢无我一死,丁狼婆心想那青岚道人已经可以抽身过去,大急之下,又使出拚命的打法,状类疯狂,云飞禅师碰上她这等打法,毫无办法,眨眼之间又屈居下风,简直无法还手,饶是这样,群雄已感到万分惊奇,都想不到少林寺又出了这么一位高手,居然可以单独力斗那丁狼婆,青岚道人好几次想出手,但又不知云飞禅师会不会因此不满,反而生出嫌隙,是以长剑欲发又收,终于死了出手相助之心。
    那丁狼婆为了死里求生,招数越发凌厉恶毒,长爪飞舞,云飞掸师数度遇险,群雄都出了一身冷汗,紧张异常,人人都晓得青岚为了武林规矩所以不敢贸然出手,这实出是没有法子之事,所以都不怪他坐视不救。
    局势越发危急,连武功有限的也瞧得出三五招之内便可分出生死,云飞禅师仍然十分沉着,专心应敌,忽然间一个人跃入圈内,落在云飞身边。
    此人手提禅杖,洪声喝道:“师弟且退,待我会一会这位高人。”话声中一杖扫去,登时把丁狼婆迫退数尺。
    群雄见他功力深厚,招数威强,又是云飞的师兄,都欢畅大呼,云飞纵退圈外,应道:
    “小弟谨遵师兄法谕。”他虽是没有提及来人之名,可是群雄眼见来人作头陀装束,面上尽是疤痕,无不晓得是少林寺第一高手一梦头陀驾到。
    一梦头陀果然不负众望,挥动禅杖,把丁狼婆打得团团直转。
    云飞回眸四顾,一名僧人上前道:“大方师兄已经圆寂啦!”云飞惊道:“什么?他只不过被谢无我震伤……”那僧人道:“大方师兄负伤拦阻铁柱宫人马,连毙二敌,力尽身亡。”
    一梦头陀功力精深,虽是力斗强敌,但他们这番对话仍然听得一清二楚,他平生嫉恶如仇,本来就满胸杀机,这时又想到铁柱宫那批人马有单水仙在内,那云悦、大方两人之仇恐难亲手报复,这一股恨火便一股脑发泄向丁狼婆身上。
    但见他仗势陡然变慢,一杖一杖地砸扫出去,丁狼婆竟无法趁机跃出圈外逃生,但觉对方杖上的力道凌厉沉雄之极,隐隐有风雷之声,只好竭尽全力封架。
    一梦头陀禅杖上已施展出本门神功愣迦金刚力,只见他一杖比一杖威猛,观战的人相隔得近的,都感到潜力山源,几乎站不住脚。
    他一连砸扫了八仗,第九杖横扫出去,只听丁狼婆惨叫一声,身躯随着杖势飞出数丈。
    嘭的一声坠地,动也不动。
    一梦头陀抹一抹额上热汗,口中悲诵佛号,群雄欢呼之声四起,涌上去把一梦和青岚重重围住,过了片刻,群情平静下来,当下救伤的救伤,埋尸的埋尸。
    任、查二人找不到向慎行,都大为惊慌,向一梦等人说了,并且判断他是负伤赶出去救武宫主,一梦头陀道:“这就糟了,老衲来时在一座山谷中碰上了林落红,老衲认得武姑娘,便上前把林落红打跑,救下武姑娘,现下她就在那边巨岩后的树下运功调息,她被落红掌掌力震伤,须得赶紧医治,不容耽搁,所以老衲独自到此。”
    正在说时,群雄受伤的数十人都抬到坡上,呻吟之声此起彼伏,一梦头陀和青岚转眼望去,只见许多人断手折腿,头破血流等等,这两位高手同声凄然长叹,心中都泛起为难之感。
    又一会儿工夫,搬来了许多尸体,排放在另一侧,一梦头陀愣了一会儿,顿脚道:“老衲纵是有心庇护,但如何对得起这许多伤恨同道?”
    青岚道人叹一口气,道:“晚辈正好也是这么想,敝师叔受伤之仇纵可不报,但这些武林同道的惨遇却不能不管。”
    他们昔日在武当山上同被单水仙照顾过,所以这刻虽然都没有提及她的名字,但心心相印,都明白对方之意。
    青岚取出一个拳头般大的葫芦,倒出九粒碧绿色的丹药,命人用清水化开,每个受伤之人都饮服一杯,便可治愈内伤,同时又分赠房仲等几个受伤的高手各一粒,他们吞服之后但觉内伤立时痊愈,人人都感到十分奇怪,不知武当派这些灵丹几时炼成的,一梦头陀开始组织追击铁柱宫的队伍,只选了十余人,但实力却比以前还强。
    他们迅即出发,先找到武宫主,她只有内伤,所以服了武当灵丹之后,迅即复元,这一回一梦头陀深恐对方又有出奇手段,所以不敢分散人手,这一队由各派高手组成的追击队伍,怀着誓必复仇的决心,纷纷跨上骏马,向山中追去。
    且说华、邓二人率众冲出重围之后,在群山中奔行疾走,驰入一条峡谷,华劭厉声大笑道:“出得此谷,前面便是坦途,咱们能够杀出重围,也足以自豪了。”
    邓当咬牙恨恨地道:“咱们这次踏入江湖,决计放手屠杀,只要是武林之人,一概诛戮。”
    四兵四卫眼中都泛射出狞恶的光芒,华劭道:“对,咱们血洗江湖,好教那些兔崽子们大大的后悔痛苦。”
    车马驰到谷口,转过一座石崖,忽见一个青衣人站在路中,助下挟着一个长形包袱,此人长得丰神俊朗,长眉入鬓,眼神充足,一望而知不是凡庸之士。
    他明明见到数骑当先冲到,却动也不动,毫无躲避之意。
    华、邓二人猛然下令停止,六匹骏骑陡地停在那人面前数尺之处,华劭厉声道:“报名受死!”掣出长刀,准备砍劈。
    青衣人淡淡道:“诸位出山血洗江湖之言,兄弟都听见了,有我活在世上一日,就决不容你们逞凶横行!”
    邓当仰天狂笑道:“尊驾好大的口气,但我们适才已杀死了数十名武林知名之士,可惜尊驾来迟一步。”
    青衣人泛起怒容,厉声道:“马车中的人也准许你们如此胡作妄为么?”
    华、邓二人齐齐吃一惊,华劭道:“你到底是谁?”邓当道:“这样吧,反正咱们非动手不可,你且亮出兵器,我们大概猜得出来。”
    青衣人冷冷道:“你们当然认得出来。”突然抖掉包袱凑成一件兵器,铁柱宫全部人马都倒抽一口冷气,原来那青衣人手中竟是一面大旗,旗面上云气浮动,光华灿烂,一望而知便是天下最近轰传的云旗。
    邓当呐呐道:“你……你是赵岳枫?”青衣人朗声道:“不错!”接着大喝道:“给我滚下来!”喝声中云旗横扫出去,华、邓二人的坐骑齐齐倒地,华邓二人虽没摔着,但心中大惊,须知坐骑已死,逃走时就困难得多了。
    邓当口发号令,四兵首先跃落地上,枪矛剑刀齐出,布成阵势,紧接着四卫也奔上来,每个人的短剑钢盾都取出分持手上。
    赵岳枫朗声喝道:“赵某今日为世除害,你们小心了片云旗一展,横飞直砸,威势迫人,转眼之间,已把华邓二人裹住旗影之内。
    四卫四兵一瞧不妙,不等华、邓二人发出号令,齐声呼啸扑上,这八人分为两组,每一组都练得有联手绝艺,当日以邪教诸凶的造诣,也感到不易击破,目下这两组并肩轮流攻上,威力之大,又与昔日大不相同。
    赵岳枫分出三成气力应付那两组人马,大部分力量拿来对付华、邓二人,只打得华邓二人汗出如雨,简直没有还手之力,局势危险无比。
    周奔雷一瞧情形不妥,挥鞭催马,驾车绕过战场,迅疾驶出谷外,此举乃是邓当授意而为,果然赵岳枫心神一分,暗想单水仙乘车而去,恐怕是羞于见到自己,这刻要不要追她?
    抑是先杀死这一干凶汉恶贼?
    华邓二人趁这良机,拚命反击,霎时会合在一起,两个人联手抵御,登时转危为安。
    赵岳枫下了决心暂时不管单水仙,云旗威力顿时大增,强猛绝伦,四兵并肩冲上之时,赵岳枫云旗疾挑,便把这一组人马硬生生挑退丈许,另一组四卫冲上之时,他横旗猛扫,硬是把这四人震退十余步之远。
    铁柱宫人马眼见赵岳枫如此神勇,似乎比武阳公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由得人人心胆俱寒。
    华邓二人被旗影卷住,欲退不能,不但如此,还发觉赵岳枫的云旗威力甚是古怪,四卫四兵未出手之前虽然仍是不敌,但还可勉力支撑,他们冲上之时,云旗威胁相应而增,甚至使得四卫四兵的兵刃威胁到他们两人,邓当反应最快,立即觅空发出号令,命四卫四兵向来路退却。
    他此举乃是使赵岳枫感到无法兼顾,待会儿自己若能逃走,叫他不知追去哪一方的人才好。
    四卫四兵依令上马循原路撤退,恰好是与周奔雷的马车背道而驰,霎时间峡谷之内只剩下三个人在激斗。
    赵岳枫的云旗乃是中原秘传绝艺,越是人多之时,越显威力,若是冲锋陷阵,更是勇不可当,这时眼见那当下令手下撤退,不禁暗暗佩服此人的智谋胆勇。
    他急于去追单水仙的车子,当下使出威猛无情的硬攻手法,但见云旗宛如雷霆迅击,招招都是狠毒煞着,使到第二十招上,蓦地挑入华劭刀影之内,锵的一声大响,华劭手中长刀飞上半空。
    邓当欺身发剑抢救之时,但见赵岳枫云旗迅快倒转,旗尖封住自己长剑招式,旗杆快如掣电般向华劭胸口点去。华劭竟然无法闪避,眼睁睁地被旗杆点中胸口,撞开寻丈,随即倒地不动。
    铁柱它两总管已去其一,邓当出了一身冷汗,接着想到自己既然无法逃走,不如全力一拚,心神一定,长剑使得更加阴毒狠辣,许多招数都是同归于尽的手法。
    赵岳枫朗声一笑,旗突然中分为二,他以半截云旗,使出一路细腻绵密的招数。
    邓当的长剑不论从什么角度攻去,总被他事先封死,根本递不出剑招,原来邓当的剑法得自武阳公指点传授,而赵岳枫的云旗绝艺恰好是武阳公的克星,赵岳枫前此赢不了武阳公纯是功力不及之故,目下他比起邓当自然大不相同,云旗顿见威力惊人。
    二十招未到,赵岳枫大喝一声,云旗卷住对方长剑,旗尖已戳中邓当死穴,邓当双眼一翻,立刻倒毙地上。
    赵岳枫转身疾奔出谷,谷外虽然已出山界,但仍然十分荒凉,丘陵丛生,他奔上一座丘顶遥望,只见那马车停在里许外一株大树之下。
    他突然间觉得十分紧张,坐了下来,仰天忖道:“武林群雄死伤在铁柱宫人马手底下数不少,她身为宫主,纵容手下行凶,这一笔血账自然要记在她头上,我上前去跟她见了面,那时我庇护她呢?抑是把她交给武林同道公议,他们若是议决要杀死她,我怎么办?”
    这是一个无法解决的死结,他长叹一声,站了起来,心想我还是装做没有瞧见马车的好,但奔落山丘之后,却禁不住满腔情思,只想再见她一眼,哪怕见这一面之后,陪她同赴黄泉也是好的。
    他终于犟不过这个见她一面的欲望,举步奔去,绕个大圈从侧面迫近那马车。
    远远但见马车前座的周奔雷左右顾盼,他潜行到了近处先输瞧车厢的动静,可是帘幔深垂,一点动静形迹都瞧不出。
    赵岳枫又潜伺了片刻,他与那辆马车相距不过三丈左右,但听击奔雷喃喃道:“他们目下还不能脱身,咱们还是先走的好。”
    赵岳枫本来很怀疑单水仙到底在不在车内,这时一听那周奔雷说咱们二字,顿时大为放心,蓦地跃了出去,一声不响,举旗疾疾刺,他纵是出声,那周奔雷也未必就躲闪得过,这时云旗过处,周奔雷惨叫一声,从车上摔落尘埃,赵岳视沉声道:“水仙,请现身相见。”
    车厢之内无声无息,赵岳枫又沉声道:“这一次你阁下滔天大祸,我前日碰见文开华姑娘才晓得的,于是兼程赶来,她赶不上我,远远落在后面,现在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救你,你先出来咱们商量一下。”
    他说了这一大堆话,车厢之内仍然没有应声,赵岳枫陡然感到不妙,大踏步奔上去,伸手揭帘,一面说道:“二妹千万别寻短见,一切都可以商量话声中已揭开车带,眼光到处,车厢之内空空如也,哪里有单水仙的影子?
    他大大地一怔,心想周奔雷明明说的是咱们两字,但车厢之内竟没有人,岂不奇怪?他怎知周奔雷是跟牲口说话,所以用咱们二字。
    赵岳枫想了好久,这才想到唯一补救之法,便是速速入山,不论是抓到铁柱宫手下抑或碰上群雄,都可以得知分晓。
    不久,他已处身在群山之中,沿着马蹄车轮经过的道路奔去,突然间一阵嘶嘶的怪叫声随风传来,这阵怪异的声音刺得耳鼓十分难受,他暗吃一惊,忖道:“以我一身功力,尚且感到如此的难过,常人决计无法忍受,只不知是什么声音?”
    征想之际,转头四望,发现在左方山腰的一处危崖之上,隐约有个人影。
    他更感奇怪,跃上一株高树望去,这时可就瞧得清楚,敢情是个身被长衫之人,口中衔着一极短箫,这时由于相距甚远,那人又是倒立,所以瞧不清面目。
    赵岳枫暗忖在这等深山之内,竟有这等穿着斯文之人出现,大是可怪,值得花点时间过去瞧瞧。
    于是举步奔去,奔到十丈之内,那人微微侧头望见他,连连摇手,口中那件物事一直发出那古怪刺耳的嘶嘶声,似乎比在远处还要难受。
    赵岳枫停住脚步,定睛瞧着,他已知对方发出这怪声的用意是对付危崖下面的什么东西,等了好一会儿,怪声倏然中止,那人招手道:“兄台请过来吧!”
    他走到崖上,但见那人长得一表斯文,年约四旬左右,满面笑容,似乎甚是和气。
    那中年人望住他手中的云旗,讶然道:“这是什么?”赵岳枫笑一笑,道:“这是在下的随身兵器。”他啊了一声,道:“原来这是兵器,兄台高姓大名?”赵岳枫说了,但见他翻着眼睛地想,便笑道:“先生不是武林中人,自然不晓得在下。”
    那中年人道:“鄙人虽是读过几年书,但寒家世代却传有捕蛇秘方……”他把刚才衔在口中的短竹管晃一晃,说道:“这是寒家相传宝物之一,吹动之时,能够引来数种毒蛇。”
    赵岳枫猛然发觉背后地上传来极低微的声息,若不是这中年人提到毒蛇,他决不会惊觉,这时头也不回,手中云旗蓦地向身后地上刺去,哧的一声,旗尖插入坚硬的石地上,回头一瞧,只见旗尖正好钉住一条黑白相间的毒蛇。
    那中年人露出骇然之色,叫道:“兄台这一手比寒家捕蛇手法高明得多啦,只可惜不能捕住活的。”
    赵岳枫心想我若不是反应够快,定然被这等毒蛇咬死,还说什么比他的捕蛇手法高明,当下苦笑一下,道:“先生招来毒蛇作什么用?”
    那中年人道:“鄙人性喜游山,今日无意经过此处,发觉崖下藏得有一种名叫合欢锦的毒蛇,这是世间罕见的异种,不论是人畜,若是被此蛇毒雾喷着,登时触发欲念,若是在一盏茶时间之内找到异性交配,尚可救治,否则便非死不可,中毒三日之内,欲火焚身,有如疯狂,过了三日才死。”
    赵岳枫咋舌道:“竟有这么厉害的毒物?先生务必把它除去,免得遗害世间。”
    那中年人道:“赵兄放心,鄙人宁可丢了性命,也不舍得放过这条合欢锦毒蛇,赵兄目下要向哪一边走?”
    赵岳枫指一指西北方,道:“在下到那边去有点事。”
    中年人指住东南方,道:“鄙人有两个家丁在那边采集药物,既然赵兄不是顺路,我自己去把他们叫来帮忙。”说罢举手揖别,赵岳枫还了一礼提旗奔向危崖,向西北方奔去。
    奔出数里,便即隐隐听到厮杀之声,不禁精神一振,加快驰去,转过一座山岗,只见岗下平旷的沙地上,十几二十人正在排斗,刀光剑气,耀眼欲花。
    赵岳枫定睛望去,恰好见到有两名劲装大汉同时被两个人劈倒,这两人一僧一道,正是他时时亲念的一梦头阳和青岚道人,心中大喜,朗声喝道:“赵岳枫来也!”提旗飞身跃下岗去。
    这一声大喝,人人都听得清楚,武宫主等人固然都为之一怔,转眼瞧着,连一梦、青岚二人也忘了追击敌人,铁柱宫的四兵四卫此时只剩下六人,枪矛二兵刚刚死在一梦、青岚手底,他们一听赵岳枫三字,恨不得插翅飞逃,眼见众人都分散了精神,不约而同地冲出战圈,各自分散奔窜。
    赵岳枫冲落岗下,追上了左卫马催,云旗一抖,发出一股无形劲力,马催骇得折向右方疾奔,赵岳枫正是要他如此,以便赶上另外的一个敌人。
    他们风驰电掣地奔去,赵岳枫陡然间加快了几倍,像一阵狂风般掠过马催,一直赶上前丈处的右卫张猛,云旗横扫出去,迫得张猛停步招架,赵岳枫一翻身,云旗向马催刺去,马催正要改变方向,被他旗势罩住,也就迫得钢盾长剑招架。
    眨眼间赵岳枫的一支云旗已卷住了左卫马健和右卫张猛二人,但见他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威猛绝伦,这马张二人刚才施展过身手,群雄皆知他们功力深厚,这刻见赵岳枫如此气势,无不暗暗惊服。
    但听赵岳枫突然大喝一声,云旗起处,左卫马催的身躯跟着飞起两丈多高,人在空中,兵器撤手,显然已被这一旗挑死,紧接着右卫张猛惨叫一声,被那支云旗拦腰击中,登时倒毙。
    赵岳枫力毙两敌,豪情奋发,游目环视,只见七八丈外站着两人,一个是金刀刘蛟,一个是后卫李严,这两人都是因为窥看赵岳枫的武功而忘了继续逃走,这时蓦地惊醒,拔步急奔。
    相反方向的哪一边是前卫林钧和银剑焦通二人,他们也因停步观战,所以没有逃出很远,一梦头陀和青岚道人分头扑去,就在赵岳枫取胜之时,一同落在他们身边。
    这两位高手各取一人,威势勇不可当,林焦二人自然不是他们对手,霎时间险象环生。
    武宫主他们真不知瞧那一边的好,原来这时赵岳枫已赶上了后卫李严,那金刀刘蛟早一步钻入乱石树丛之中,不知去向。
    赵岳枫云旗连攻数招,陡然发觉这后卫李严功力比左右二卫都高明得多,心中一惊,引吭大喝道:“一梦大师,青岚道兄,千万要生擒他们。”他是怕自己万一无法生擒李严而把他击毙的话,便问不出单水仙的情形了。
    与青岚道人交手的前卫林钧,此人在四卫之中功力最强,人也最是机智多谋,他一听赵岳枫这么一叫,顿时泛起万一之想,他深知青岚道人功力精深,剑法森严,这刻放对力排,虽然自己能比别的伙伴多斗一些时候,可是始终也逃不了活命,唯有借此机会死中求活,当下施展出拚命的打法,亡命进攻。
    青岚道人既不能取他性命,便感到不易应付,只好放大剑圈,暂作游斗,林钧陡然间冲破了剑网,钻入藏密的杂树山草之内,刹时间失去踪迹。
    青岚道人恨得一跺脚,猛然回头瞧见一梦头陀拿住那银剑焦通的脉门,登时感到师门的声誉大受贬损,不暇多想,压到向密树茂草中扑去,转瞬间也消失不见,他刚刚一走,一梦头陀这边也发生变故,原来焦通门虽是被拿,但他练有特别功夫,全身气力犹在,蓦然间一剑刺向对方小腹要害。
    这时一梦头陀避无可避,迫得大吼一声,一股强猛无涛的内力从五指中传出去,登时把焦通心脉震断而死,他虽是免去杀身之祸,可是却不能达到生擒活捉的目的。
    那边厢后卫李严正以独门手法因防坚守,他身为后卫,在防御敌人追击方面特具功力,这刻又是困兽之斗,比平日更是厉害,赵岳枫不但屡攻不下,再且有几次遇险,被他逃出云旗圈子,不禁激起了他的争强斗胜之心,把云旗威力由五成发挥到八成。
    双方力拚之下,形势倍增凶险,武宫主边不住叫道:“你先杀死他,有什么话慢慢再说!”原来她瞧出赵岳枫为了要活捉对方之故,形势才会那么凶险,赵岳枫闻言心中一动,暗想铁柱宫人数不少,谅必还有别的未死之人,总可以设法擒获,这么一想,便放弃活擒之念,但见他大旗连展,劲道排空旋卷,李严实在抵挡不住,突然厉啸一声,反手一剑劈在自己天灵盖上,登时脑浆进溅,尸横就地。
    众人见了无不愕然,武宫主移步上前,把赵岳枫拉到人堆中,劈头便问道:“你可曾见到向慎行?”赵岳枫摇头道:“没有,怎么啦?”武宫主流露出焦急的神色,把林落红劫了自己,向慎行独自负伤追寻之事说出,她怕的是向慎行万一碰见色鬼林落红,便万难活命。
    赵岳枫身躯一震,这才醒悟那个捕蛇的中年人正是色鬼林落红无疑,若不是他,谁也不会识得合欢锦这种淫邪的毒蛇,他连忙说出此事,武芳佩虽然心中略宽,但到底难以放心,便主张立刻找寻向慎行下落,关于单水仙不在马车中一事,问也不问。
    还是旁的人告诉赵岳枫说,单水仙藏身的岩洞已经细加搜查过,她并不曾留在洞内,人人心中都认为单水仙冲出重围之后,在某一处先下车隐藏起来,让手下把追兵引走,不过赵岳枫却另有想法,当他得知群雄这边伤亡如此的惨重,又因她传授武功之故,少林武当都有高手伤亡,这等血仇谁也无法排解,单水仙的失踪,恐怕与此有关。
    众人计议片刻,使即决定一同搜索向慎行的下落,房仲本是老练江湖,立即借剑削平一棵大树树身,刻上字迹,把众人的决定留告青岚道长。
    事有凑巧,就在群雄决定动身之际,色鬼林落红在数十里外的空谷外面,突然听到一声救命随风飘到。他立即放步疾奔入谷,举目瞧去,但见谷中一片草地之上,矗立着二三十株古柏,散布错落,在这些疏落柏树下面,有两个人正在绕树奔走追逐,不过这两人的速度都不快,倒像是闹着玩似的。
    前面被追的是个妙龄女郎,体态袅娜动人,那一声救命是她发出的,否则以色鬼林落红这等老魔头,怎会急急飞奔入谷。
    后面追逐女郎的是个持剑英俊少年,他步履蹒跚,不时用剑支地稳住身形。
    这两人林落红都见过认得,前面的是铁柱宫宫主单水仙,后面的是昆仑派向镇行,他微微一笑,已晓得是怎么一回事,迅即冲入树林之内,飘落单水仙面前,探手一抓,把单水仙拦腰抱起。
    单水仙大吃一惊,再瞧清楚来人竟是色鬼林落红,更是惊上加惊,险些昏死过去。
    向慎行虽然有杀死单水仙为武林同道报仇的决心,可是眼前得见单水仙落在色鬼手中,豪侠之心顿起,振起精神,大喝一声,挺剑刺去。
    向慎行负伤在身,又经过不停地奔驰,早就筋疲力尽,但这刻心中一股豪侠之气支持着,发挥出他的潜能,这一剑去势狠辣无比,极是迅快。
    色鬼林落红微微一惊,不敢出手夺剑,展开迅快身法,横闪开去,向慎行大喝道:“哪儿去!”运剑疾追猛攻,一连六七招,把林落红杀得闪避不迭。
    林落红觑准时机,蓦地闪入他剑影之内,举掌劈去,这一掌他已运足功力,自信百分之百可以击毙对方,掌势才发,那向慎行身躯突然侧跌地上,倒把林落红骇一跳,不知他使的是什么古怪招数,刷一声闪开七八尺远。
    定睛瞧时,那向慎行仰卧地上,双目紧闭,面色有如金纸一般,口角吐出白沫,他不禁仰天笑道:“原来他伤势发作,昏倒地上,竟把我骇退了。”
    单水仙一侧头,张口咬住臂膀,谁知他臂坚如钢,根本咬不动,只好放弃此念,恨恨道:“都是我自己该死,刚才拚命引他追我,使他伤势提前发作,否则还有得你好受的呢!”
    林落红哂道:“区区在下虽是比不上令尊,但像这昆仑派的小子还不放在心上。”说时,从腰间掏出一条红色锦带,把单水仙按在一株树身上,又道:“你挣扎也是徒然,最好乖乖地让我捆住,免得白白受苦,说不定伤了你的细嫩皮肉。”
    单水仙极力扭动,使色鬼林落红大费手脚才把她双手反剪到树身后面,其实林落红一身上乘武功,岂有制不住一个女孩子之理?而他就是故意地不使用点穴手法,好让对方得以挣扎,他便机以为乐。
    他正要绕到她背后捆缚双手,忽见她胸腹间透视出血迹,不觉大吃一惊,问道:“你几时受伤的?”
    单水仙微微一笑,面颊上的血色似乎淡退了不少,微觉苍白,她道:“我死不了,你这个坏蛋难道怕我死掉不成?”
    林落红眯缝着双眼,流露出一副色迷迷的样子,说道:“你是我平生所见千万美女之中最美丽的一个,我自然怕你死掉,无法享受……”他双眼一落在单水仙面上,就移不开去,因此不曾注意到她胸腹间那块血迹正迅速地扩大。
    单水仙感觉到血液不断的从街口流出来,四肢酸软无力,头脑间也微感晕眩,但她晓得眼下正是要紧的时候,若是被他发觉,马上就可以救活自己,再也无法求死。
    她极力地振作起来,嫣然一笑,道:“我一点也不明白你怎样享受法,你见过很多的美丽女孩子,都是这样对付她们的么?”
    林落红见她说得和气可亲,心中大乐,道:“我向例先把她们剥先身子,慢慢地鉴赏每一肉体,等到我的情焰被挑逗,才展开行动……”他停顿一下,又道:“但你和她们都不同,单单这一副面庞就挑起了我的热情了。”
    单水仙觉得有一线希望,心想只要他不在眼下剥掉衣服,就暂时遮掩得住伤口,原来她自知脱身无望,所以一心一意想争时间使自己失血过多而死。
    粘热的血液从她左颈下的大动脉伤口流出,一直不停,她不但不感到痛苦,反而有一种飘飘然的舒适,耳听林落红用惊讶的声音说道:“你有一种奇异的美丽,好比那一现的昙花。”她还记得必须吸引住对方目光,不让他望向身上,惘然道:“是么?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林落红长叹一声,缓缓道:“我虽是色海中的魔鬼,但其实我眼力高超,世上无人可及,我还是要瞧瞧你的肉体,但愿能与你的面庞一样的美丽无匹。”
    她陡然一震,可是随即意志衰颓,再也振作不起来,就像是极度疲倦的人只愿倒头大睡一场,哪怕是在泥泞污垢的地方。
    色鬼林落红日光一转动,顿时发现了她身上的血迹,他何等老练,一望而知流血极多,已有性命之虞,不由得惊叫一声,腾出一只手,瞬息之间连点她身上七处要穴,先止住流血和提住她那口气,免得突然衰弱而死。
    紧接着把她抱起,轻轻放在草地之上,这对他已仿佛感到有人实奔入谷的声音,但他已无暇回顾,迅即断裂她上身的衣服。
    裂帛一声响处,单仙身上的外衣已经裂为两半,后面数丈外传来一声怒哼,只震得林落红耳鼓生疼,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蓦地向前面跃去,头也来不及转回无能去瞧着来人是谁。
    他应变更快,可是身后衣襟拂风之声掠空而至,快如闪电,紧接着一股潜力装到背后,可想而知林落红着不是跃避得快,定必已被此人击中。
    林落红一面侧闪开去,一面大喝道:“武阳公且慢动手……”底下的话已无法说出,忙不迭地出手抵御那狂风骤雨般的攻势。
    来人果然是威震天下,无敌武林的武阳公,林落红不愧是邪教高手,单是听了那一声怒哼,就断定是武阳公,武阳公面含秋霜,杀气腾腾,施展出平生最得重的武学秘艺,连环迅攻。
    在外表上礁起来,这武阳公虽是有天下第一高手之称,但发出的招式也不过是比别人迅快一些,与及气势威猛而已,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奇之处。
    可是色鬼林落红却感到平生大小数百战之中,没有一次比得上现在那么的艰困恐惧,全靠一股求生的本能支持着他奋力抗拒,事实上他的意志已被对方的气势威名击溃了。
    武阳公连环攻了十余招,林落红不住地后退,已离开原先动手之处达三四丈之远,在这一进一退之际,武阳公的拳掌余力偶然碰上四下的柏树,只震得枝叶横飞,有好几株树身较细的竟是当场断折。
    拳掌的啸风之声与树木摇折之声增添了不少武阳公的威势,林落红越感心寒,就越是难以抵挡,他已放弃辩白自己急于救治单水仙才撕去她外衣之事,也无法提醒武阳公赶紧用灵药抢救单水仙奄奄一息的性命。
    正当此时,向慎行悠悠醒转,他一睁开双眼,立即记起自己被林落红震得昏倒之事,连忙坐了起身,极力忍住头昏脑痛和身体的不适,放眼四瞧,但见林落红与另一人搏斗正急,单水仙就躺在不远之处。
    他一望而知这个来得及时的人决不是群雄这一方的高手,很可能是武阳公亲自赶到,这使得他全身一震,泛起趁机逃走之意,但接着脑中便呈现出群雄伤亡狼藉的画面,顿时热血上涌,满腔皆是仇恨之火。
    这向镇行天性坚毅勇敢,对于自身安危看得很淡,此刻恨火焚腾之下,便想到须得杀死单水仙这个祸首,好替伤亡的同道报仇雪恨,同时也叫那武阳公大大的痛苦。
    这么一想,便即运聚全身残余之力,站了起身,但方走了一步,双脚一软,仆跌落地,他借势一滚,身子移前了数尺,紧接着四肢并用,艰难地向前爬行。
    武阳公眼观四方,耳听八面,早就把向慎行的动静瞧得清楚,他虽是晓得向慎行会对他女儿不利,但这林落红既是他本身的仇人,又曾对女儿无礼,今日是非杀他不可,当即施展出一路威猛手法,举掌出处,强劲无伦的真力排空生啸,招招都是凌厉无匹的杀手,这一阵强攻,又把林落红击退十余步。
    向慎行奋力爬行,眨眼间已爬到单水仙身边,他咬牙切齿地伸手去叉她的喉咙,自料余力虽然无多,但叉死她还办得到的,他用尽了全身之力紧紧叉住她的咽喉,也晓得武阳公决计来不及援救,不禁露出残酷的微笑。
    单水仙原本就是离死不远的人,这刻已失去知觉,向慎行虽是叉紧她的咽喉要害,她还是没半点反应,向慎行心中毫无犹疑反悔之念,可是他陡然放开手,原来他五指用力之时,大拇指蓦地一阵疼痛,生似是按在一把小刀的锋刃上。
    他移开了手,便见到一截窄薄的刀锋从衣服下面透出,不禁大为奇怪,两指拈住刀锋一拉,把衣服领完全割破,拉出来一把五寸余长的锋利小刀。
    向慎行迅即反转小刀,锋刃向着她的咽喉,心想这也省事,一刀刺下去就可解决她的性命了。
    然而他立即瞧见她被鲜血染红了胸前一大片,那件单薄的亵衣似乎绞扭得出鲜血,心中一震,力锋一落,又把近须处的亵衣割破数寸,挑开一瞧,只见她左颈下侧的动脉血管割开一道口子,虽是血迹斑斑,现下却没有再流血。
    他顿时晓得单水仙敌情当她落在林落红手中之时,便暗暗用这柄隐藏在衣服内的锋快小刀割开血管,以求自尽。
    这等贞烈不屈的行为使得向慎行心头一震,再把亵衣撕开,露出胸部,但见满胸血迹,甚是可怕。
    向慎行就像刚才杀死她一般的毫不犹疑,从囊中取出三粒师门灵丹。先把小刀藏在袖内,这才撬开她的牙关,把灵丹逐粒放入她四中。
    耳中但听林落红一声惨叫,接着传来身子坠地之声,向镇行急于救人,头也不回。
    突然间一件外衣罩落单水仙上身,向镇行已放下第三粒灵丹,抬头一望,只见那个中年人威严地瞧他。
    武阳公已瞧出向慎行以灵丹抢救爱女之命,因此对他不但毫无恶意,反而存有感激之心。
    他蹲下去迅速地包扎住女儿颈侧伤口,一面问道:“你是谁?”向慎行道:“区区向慎行,乃是昆仑门下,”武阳公惊异地哦了一声,道:“老夫碰到一名手下,须知这一次你们伤亡惨重,但你居然还抢救小女性命?”
    向慎行道:“这是两回事,不错,区区有杀死她报仇雪恨之心,但须得等她痊愈之后,方能出手。”
    武阳公冷嗤一声,道:“这就是你们自以名门大派的规矩么?真是迂腐之见,若是老夫,决计不肯放过价人,尤其是当自己也伤重快死之时。”
    向慎行实在乏力,体内十分难过,懒得回答。心想原来他已晓得我伤势极重,大概离死不远啦!
    武阳公包扎好单水仙的伤势,摸出一颗药丸,道:“老夫此药得之不易,莫说是小女这一点失血之伤,即使是严重百倍的内伤,即服即愈,并且还能够增加功力,当真是珍贵无比,”
    向慎行有气无力地道:“原来你求得灵药,所以治愈了自家伤势。”
    武阳公道:“不错,就是这三粒灵丹之功,其一老夫已经服用,另一粒别一个人服用了,只余下这一颗。”
    话高一歇,突然间伸手拍在向慎行胸口,向镇行只感内脏一阵震动,鲜血直涌,似要冲喉而出,不由得张大了嘴巴,武阳公两指弹处,那一丸丹药使投入他口中,顿时间化作一股苍芳势血,顺喉而下。
    这股热流不但立即制止了五脏六腑的翻腾痛苦,甚区直入丹田,霎时间涣散了的真气又凝聚起来。
    武阳公抱起单水仙,道:“你最好立即调运真气,便可增强功力,免得糟蹋了这名武林三宝之一的灵药神丹。老夫念你抢救小女之恩,特此还报,从此两不相欠。”
    说罢,迈步向谷口走去,走出两丈左右,突然间快通闪电般退回来,腾出一手抓起慎行,迅即奔到左侧一堆岩石后面,他把单水仙放好,对向慎行低低道:“麻烦照顾小女一下。”立即又奔了出去,隐匿在一株大树后面。
    转瞬间一阵步声随风传来,武阳公暗自摇摇头,心想:我本以为是黑狐谢无我和丁狼婆二凶赶到,原来不是她们。
    正想之时,一个劲装大汉当先奔入谷内,此人正是铁柱宫五兵之一的金刀刘蛟。他身后有三个人紧紧追赶,这三人是云飞禅师,温老大和于二姐。
    四人先后冲入谷中,云飞禅师话提真气,催动身形,宛如奔雷掣电般追到刘蛟身后,方便铲迅速扫出,挟着一股凌厉无比的劲道。
    金刀刘蛟迫不得已旋身发刀,一招“平沙落雁”,刀光闪处,反向敌人胸口要害劈去。
    云飞大师侧身一问,施展出少林绝学,一招“天地擒龙”,铲势微微一封敌刀,迅即暴伸出去,刀碰敌人天灵盖。这一招使得绝纯奥妙无比,连武阳公这等不可一世的高手见了,也不禁皱一皱眉头,暗想少林寺几时又出了这么一个了不起的高手?
    金刀刘蛟急急拧身斜蹿,总算逃过杀身之祸,但蹿得太猛,脚下不稳。于二组刷地扑到,十只钢爪迅如风雨般攻去。温老大生怕她有失,也上前出手,霎时间把个金刀刘蛟杀得选作皆汗,险象环生。
    一阵雷鸣似的笑声从数丈外的树后传入众人耳鼓。于二姐大惊叫道:“那是武阳公!”
    心神一分,刘蛟趁机蹿出圈外。
    武阳公飘洒地从树后转出,应道:“不错,老夫特地前来讨还血债!”
    云飞大师大步上前,合十道:“既是如此,贫僧不自量力上来向施主领教几手。”
    武阳公袍袖一拂,发出一股暗劲潜袭对方,口中道:“使得,你叫什么名字?”云飞大师一掌拍出,暗中运足了得追金刚力,口中应道:“贫僧云飞……”身子突然间被对方劲道震得退了两步,不禁暗暗凛惕,心想这武阳公雄视天下多年,果然功力盖世,高得出乎意料之外,心念方转,武阳公袖拂掌拍,攻出一招,口中谈谈笑道:“这是破少林手法之一,好生小心应付!”
    云飞大师凝身不动,待到对方掌袖堪堪上身,这才突然拍出一掌。武阳公噫一声,飘退数尺,道:“和尚果然有点门道。”说时,收拾起轻忽之心,踏步上前,掌指并用,又攻出了一招。云飞大师双拳齐出,早一步逼住对方招式,底下飞起一脚。武阳公不得不侧身闪开,不由得又咦了一声。
    他连续用了两招自创破少林手法,居然徒劳无功,当下使出这一路手法中最厉害的两把之一,拳掌齐出,目中喝道:“你再接我这一招‘拆山门’瞧瞧……”
    云飞大师凝神注视他拳掌来路,陡然间面色苍白,呆如木鸡。武阳公乃是一代宗匠,一望之下,便知其中缘由,仗着精纯功力;硬是煞住招式去势,可是一股潜力仍然把云飞震退数步。
    温于二人双双抢出,夹护着云飞大师。云飞长叹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武阳公微微一笑,道:“念你也是酷嗜武学之人,饶你一命!”
    云飞大师道:“施主武功绝世,贫僧虽是败了,仍然感到心服,这一招‘拆山门’的手法贫僧非是推想不出,然而在施主手中施展出来,便变成无懈可击,贫增想尽本门的招数手法,实在无法拆解!”
    武阳公点点头,突然间倾身向前,迅快伸手夺过他的方便铲,掂一掂斤两,道:“此铲趁手得很……”温于二人正错愕间,谷口传来一阵洪亮语声道:“武阳公虽来无恙……”这话声正是少林第一高手一梦头陀所发,他们顿时明白武阳公夺铲之故,竟是要用来对付一梦头陀。
    一阵杂沓步声奔入谷来,乃是一梦头陀率了任君麟、君仲等人赶到。
    武阳公目光一扫,道:“武当青岚道人何在?”一梦头陀笑道:“他马上就到。”武阳公道:“赵岳枫呢?”一梦道:“他么……”还未说出,房仲躬身行了一礼,道:“赵大侠陪着武姑娘在谷外观望。”
    武阳公眼中发出凌厉如电的光芒,注视着这个从前的部属。房仲微微变色,垂下了头,又道:“在下业已着破世情,此次出山,便削发出家了!”武阳公听了这话,怒气登时消了许多。
    一梦头陀提杖上前,道:“咱们一别多时,老油自问颇有进境,请施主不吝赐教!”
    武阳公道:“很好,待老夫瞧瞧是不是真的大有进境?”但他反而退了一步,心想水仙现下托向镇行照顾,等于是落在敌人手中。当下又道:“你们虽是折损了不少人,但老夫手下人马也损失殆尽,而你们还苦苦地追杀不休,这是什么意思?”
    君仲大声道:“没有别的意思,只要擒拿住单水仙,用她的人头祭奠各派阵亡之人……”
    武阳公眉头一皱,道:“她一个女孩子,又不懂武功,这些仇恨不该记在他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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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真相白无颜见旧友
    任君麟道:“话不是那么说,她虽是不曾亲自出手,但她把你创研出来的独门手法传授与华劭、邓当,以致少林的云说大师,武当的白沙道长等都因而伤亡。此外,她智计过人,故意找到那么一处绝地困守其中,算准了谢无找等凶人一定会等得不耐烦而出头,又算准我们定会先用全力对付那些凶人,她便率众趁机突围,以致武林同道伤亡了极多,这账不向她算向推算?”
    武阳公一听这事不得了,若是天下武林都如此恨她的话,总有一天她会被人暗杀而死。
    一梦头陀禅杖一摆,道:“老衲虽是识得羊姑娘,但目下局势全非,老衲亦无维护之力。施主小心啦,老衲要出手了!”
    众人纷纷退开,都紧张地瞧着这两位一代高手作生死之斗。
    武阳公收摄住纷乱的心神,挥铲猛砸。一梦头陀横杖一架,当的一大响声,震得众人耳鼓鸣疼,紧接着又当当当连响三声,敢情在这瞬息之间,他们已硬拚了四招之多。
    一梦头陀震得退了两步,武阳公厉声大笑,挥铲迅攻,但见他手法奇幻,身法玄奥,不论是进击或是退闪,都有如孤云野鹤般去来无迹。
    这武阳公一身绝学,原是中原嫡传正宗内家心法,神妙绝伦,而且招数手法无一不是光明磊落大开大阅的气象,因此群雄尽管鄙薄武阳公的为人,但对他的武功却大生敬仰,都想中华开国数千年,前人累积遗留的种种绝学,果然博大精深无比。
    一盏热茶之久,两人已挤斗了百余招之多。那武阳公奇式绝招层出不穷,兼之功力深厚,铲上劲道还在一梦头陀的愣迦金刚力之上,渐渐已控制住局面,占得主动之势。
    这时两人周围两丈之内劲力激荡,狂风旋卷,群雄莫说上前助战.连靠近一点也站不住脚。
    他们翻翻滚滚地又拚斗了四十余招,武阳公突然间猛攻三招,第四招使出“大破匈奴”
    之式,当的一响,荡开对方禅杖。
    此时一梦头阳门户洞开,武阳公当胸一掌努去,眼看无法招架闪避,群雄无不大惊失色,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武阳公蓦地跃退七八尺,淡淡笑道:“老头陀,你已输在老夫手下啦!”
    此举大出众人意料之外,连一梦头陀也大感惊奇,道:“输给你还是小事,但你不杀我却真是不可思议……”
    群雄都寂静无声,静听武阳公怎生回答,谷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武阳公皱眉道:“这一声惨叫是老夫手下四卫之一的前卫林钩口音,是谁伤了他的性命?”
    话声遥遥传出谷外,立刻一个清越的声音答道:“是武当弟子青岚出的手,老施主及时赶到此地,贫道正可再度领教高明。”
    话声中一个道人飘飘入谷,见到众人在此,正要再说。武阳公已冷冷道:“房仲,想不到你背叛了老夫,还敢当面打诳,说什么青岚、赵岳枫都在谷口。”
    房仲淡淡道:“老山主持此间事了,再向在下责问不迟。”武阳公怒道:“你以为青岚道人来了,老夫就不能尽行杀死你们么?”房仲道:“在下并无此意,倘若老山主愤恨难消,不妨等在下离开此地,在下虽死也是甘愿!”
    武阳公嘿嘿冷笑一声,一梦头陀拇指一坚,道:“房见这等舍身之心,正合佛门慈悲之旨,老衲好生佩服。”武阳公一听此言,便不再理会房仲,青岚道人掣剑在手,举步走到武阳公面前,微一稽首,道:“贫道献丑啦!”
    一梦头陀道:“道兄小心,他的功力有进无退,老衲已经落败了。”
    青岚道人暗暗凛惕,凝神一剑刺去。这一招甚是平实无奇,可是人人都感到好像有一股沛然莫抵御的气势威力,反而不知用什么手法封拆才好。
    武阳公手中方便铲平拍出去,劲道沉雄克比,就在双方兵器一触之时,各各撒把跃开。
    在青岚道人方面则是怕对方这一铲势道过于强劲,以致震酸了手腕。在武阳公方面,则怕青岚剑势锐厉,可能刺毁铲身,双方都没有制胜的把握,所以一触即退。
    转眼间两人由分而合,各施绝学,展开一场生死恶斗。青岚道人剑走轻灵,如龙蛇变幻,因此武阳公对付他的手法也不相同,这一场挤斗比起早先一梦头陀那一次截然不同.只见两人身形如星抛丸掷,风飘电闪,双方不论是攻是守,都极尽险速狠辣之能事。
    山谷之中,只听到风声呼呼,此外别无其他声响,不知不觉已攻拆了百招以外,那青岚道人身上道袍都皱缩紧贴身上,武阳公的一袭长衫却不断地被剑风拂卷得发出声响,表面上看起来那青岚道人剑上发出的九转玄功似是威力更大,但一梦头陀暗中直在担心,深知武阳公招数中发出的罡气已送入剑圈之内,所以把青岚全身道施压得紧贴身上。
    两人又激斗了五十余招,武阳公铲势蓦地放慢,但见青岚道人的剑势也跟着缓慢。武阳公忽又加快,青岚随之加快攻拆,这样忽快忽慢,一连六七次,青岚道人都紧紧跟着武阳公变化,瞧起来似是无懈可击。
    一梦头陀握杖欲上,踌躇者再,这刻只有他一个人瞧得出青岚已陷入被动之势,独独未知他还支持得多久,若然尚有三五十招可斗的话,也就说不定还有反败为胜之机,故此老和尚心下踌躇,欲上又止。
    蓦然间剑光铲影一齐消歇,两个人面对面挺立不动。那青岚道人长剑斜举指住天空,武阳公的方便铲却罩住青岚胸口要害,以他这等绝世高手,方便铲根本不须送出,只要内劲一发就可以震死对方。
    群雄无不骇然失色,冷汗进流。青岚道人缓缓道:“老施主为何还不下手,为你手下之人报仇?”
    武阳公森冷地瞧着他,道:“你们都不是老大敌手,赵岳枫也不行……”青岚道人颔首道:“这话不错,但贫道来日方长,总有一日可以赢你。”武阳公摇头道:“你回去再练一百年也赢不得老夫,当今天下之间,唯有赵岳枫有此可能,但老夫这回见到他,定必取他性命,以绝后患。至于你和一梦头陀,老夫却打算给你们机会回去苦练,今日你们都认输了,一年之内,不得再向老夫出手挑战,你们答应不答应?”
    青岚道人心下好生为难,若是不答应武阳公的话,自身便须当场丧命,其实这等一年内不准向他挑战的条件的确十分宽大,没有什么地方不能答允的,然而若是答应的话,当着群雄面前,未免太过难看。
    一梦头陀眼青岚想法一样,正在大感为难之时,数丈外的岩石后突然传出向慎行的口音,他道:“武阳公,你敢是忘了令千金在我身边之事?”
    众人都大吃一惊,于二姐举步奔去,武阳公冷笑道:“给我站住!”声调中自有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于二姐一惊,果然停住脚步。
    向慎行长叹一声,又道:“在下本来不该乘人之危,但武阳公你咄咄逼人,使我不得不惜重单姑娘的性命迫你放手。”
    武阳公仰天笑道:“向慎行你自命是侠义之士,决计做不出杀死濒危中的水仙之事,这一点老夫甚是放心……”
    向慎行厉声道:“你可是要试一试?”
    武阳公虽是相信他不会杀死单水仙,但人死不能复生,此事非同小可,哪敢轻试,沉吟了一下,才道:“你要老夫怎样?快说!”
    向慎行道:“收回方便铲,退开五步,令千金便可安然无恙。”
    武阳公不愧是一代之雄,做事极有决断,更不迟疑,收铲跃开丈许。
    他转眼望住岩石那边,冷冷道:“现在老夫可以过去瞧瞧女儿了吧?”
    洗老五大声道:“向兄不可答应,须知你负伤在身,决计抵挡不住他的一企。”
    向慎行道:“兄弟蒙他赐予灵药,内伤已愈,目下岂能贪生怕死,不让他过来,以致师门蒙羞,贻笑天下。”
    一梦头陀诵声佛号,响彻四山,接着说道:“想不到武施主爱女情深,一至于此,但令媛结仇遍天下,日后武拉各家派势将向她寻仇不已。贫僧认为施主今日若不把老衲及青岚道人杀死的话,将来必难安枕。”
    群雄听了,都不明白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武阳公也是如此,瞪目道:“你别绕圈子,有话最好直说。”
    一梦头陀肃然道:“好,贫僧的意思是要做青岚道友联手向施主领教,倘若我们取胜,施主恐怕不易生还,若我们输了,除了当场毙命不说,假使幸而不死,我们此生此世决不再找施主麻烦。”
    武阳公迅速思忖了一下,淡然笑道:“你和那小道上虽是眼下的少林武当两派第一高手,但实在还未有资格与老夫单打独斗,联手的话,尚堪一拚。”
    一梦头陀道:“施主这话并非自夸,贫僧也得承认单打独斗不是你的对手,既然如此,咱们今日便结束二十多年以来的血帐,且瞧施主是继续称尊武林,抑是偿还武林无数血债恶孽?”
    他转眼望住青岚道人,又道:“道友意下如何?”
    青岚道人宁括如常,缓缓道:“大师怎么说,晚辈无不遵命。”
    一梦头陀纵声笑道:“好极了,武施生请吧!”话声中提杖跃到青岚身边,并肩屹立。
    群雄都大感紧张,山谷之内寂然无声。
    武阳公丢掉手中方便铲,向金刀刘蛟把招手,刘统会意奔过去,双手献上金刀。武阳公提刀在手,锐利的目光落在尹仲面上,道:“把剑借与老夫一用。”
    尹仲大踏步过去,掣出长剑,倒转过来,两指夹住剑尖,把剑柄送到武阳公面前。
    武阳公举手接住,突然间吐出点剑,锋决无匹的剑尖恰好抵住尹仲咽喉。尹仲及群雄无不大惊失色,谁也想不到威震天下的武阳公竟会来这一手。
    尹仲纵是气雄胆大,这刻身在生死边缘上,也不禁出了一身大汗。
    一梦头陀道:“施主此举有何用意?”
    武阳公道:“没有什么用意,老夫爱女安全可虞,此事不免令我分心,因此迫不得已用点手段,先安排好她的事才能动手。”
    他提高了声音道:“向慎行,你想必已瞧见这一切了,老夫这就命手下过去带走水仙,你若敢拦姐,尹仲的性命便保不住了!”
    岩石后悄然无声,人人大感奇怪,连武阳公也迷惑起来,便吩咐刘蛟过去瞧一瞧。
    刘蛟举步之时,温老大也迅速奔去,两人同时到达岩石之后,但见向慎行趴伏在石上,动也不动,单水仙已经失去踪影。
    温老大抢先一步,跃到向慎行身边,看了一眼,沉声道:“向兄不知何时被人点住了穴道……”说时,抱起向慎行,奔落山谷平地,与群雄会会。
    刘故四下查看一番,不见单水仙踪迹,便回去报告。武阳公缩回长剑,尹仲舒一口大气,转身而去。
    一梦头陀和青岚道人瞧过向慎行之后,都不觉皱起眉头。云飞大师说道:“向少侠似是被东海门的点穴手法所制,不知对也不对?”
    群雄这才知道一梦他们皱眉之故,大家心中有数,既是东海门的点穴手法,那么暗袭向慎行之人定是赵岳枫无疑,也唯有赵岳枫才有潜到向慎行身边偷袭而不被发觉的本事。
    他们都不便开口,一梦头陀道:“师弟说得不错,可惜贫僧无法为他解开穴道,一问详情。”
    武阳公笑道:“这事何难之有,你在他天堂穴上拍一掌,瞧瞧有没有反应,若是双眼睁开,便推揉巨阙、鸠尾两穴,即可解禁。”
    他乃是天下第一高手,一梦头陀不能不信,便依法施为,果然片刻间向慎行便恢复却觉。
    群雄心中虽是焦急,却没有人催他说话。向慎行瞧明白处身山谷之内,不禁一跃而起,道:“在下惭愧死了,刚才突然间被人点住穴道,当即昏了过去,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晓得。”
    一梦头陀道:“少侠不必把此事放在心上,咱们迟早查得出暗算你的人是谁。”
    向慎行若有所思地缓缓说道:“现在我记起来了,我刚迫得武阳公收回方便铲,无意中瞥视单水仙一眼,仿佛见到她露出十分惊喜的神情,目下细细回想,可知她当时见到一个使她十分惊喜之人。”
    群雄都不置评论,可是无不心中有数。单水仙除非是见到赵岳枫,还有谁能使她惊喜交集?若是铁柱宫高手出现,她最多是欢喜而已,决不会感到震惊。
    一梦头陀提杖走出去,青岚道人连忙跟上。武阳公一手持刀,一手持剑,冷冷道:“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那一僧一道同声应道:“施主请!”
    武阳公刀剑互相碰击一下,发出清越嘹亮的金铁交鸣之声,远传数里。
    群雄无不骇然,都想刀剑碰击之声以前听得多了,从来未曾听过如此清越嘹亮的,可见得武阳公功力深厚万分,真是达到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地步。
    一梦、青岚二人全都凝神持敌,武阳公刀剑一步之际,两人一齐移宫换位,手中兵器忽上忽下,不住地变换姿式,双方绕圈窥伺好久,都不肯冒然出手。
    这一战关系非同小可,赵岳枫既然已暗暗带走了单水仙,可想而知他日后不会在江湖出现,则天下武林中能够与武阳公一拚的,唯有一梦、青岚两人了。
    群雄都瞧不出这一场举世罕见的大战谁胜谁败,因此人人心中既紧张,又担心。
    原本潜伏在谷外的武芳佩这刻也不禁入谷观战。她早先是畏惧武阳公才不敢入谷,现在已届决战关头,纵然现身也不要紧,反正一梦、青岚二人得胜的话,武阳公奈何不了任何人,相反的说,若是武阳公得胜,她也逃不过他的刑罚。
    半盏热茶时间过去,战场中的三人仍然不曾换过一招半式,一直在那儿绕圈,互相窥伺。
    双方都没有丝毫轻躁不耐烦的意思,反而观战的人之中,有好几个已经紧张得烦躁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又过了一阵,高手如温老大也流下冷汗,其余的人更不必说了,只有一个练武最专心的云飞大师像石像一般凝立不动,眼中时时爆射出奇异的光芒。
    于二姐忍不住拍拍云飞大师的肩膀,把他弄醒,问道:“大师,目下的局势究竟怎样了?他们怎的还不出手?”
    云飞大师沉吟一下,其余的人都涌到他四围,侧耳倾听,这位少林高手缓缓道:“目前来说是咱们这一方占了先手,武阳公竭尽胸中所学,正在严密防卫之中。”
    温老大道:“大师这话虽是有理,但在下却有个大大的疑虑,甚感不安。”
    云飞大师道:“温施主不妨说出来,大家研究研究。”
    温老大道:“现下双方都未曾出手,单以虚招和走位之法抢制机先,虽然是咱们这一方占了先着,可是等到出手之时,武阳公动力绝世,会不会借此扳回所失的机先?设若在下不幸而言中,咱们大伙儿可有法子帮助一梦大师和青岚道长?”
    云飞大师道:“施主所虑极是这两个问题贫僧一时不能答复,须得再行推究。”
    他的目光迅速投注场中,专心一意地推详研究,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头道:“武阳公一身武功虽是深不可测,难逢敌手。但咱们这一方配合得甚是神妙,直是无懈可击。这是咱们武林各派昔年老一辈交往甚密,互研武功的好处,倘若故师兄和青岚道兄对彼此间的武功路数全无所悉,就很难配合得这等神妙融合了。”
    众人听了这话,心中都大为宽慰。云飞大师说完之后,再次沉迷在战场之中,他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因此人人皆明其意,知道若然一梦青岚二人落败的话,就没有救助之法了。
    武阳公突然大喝一声,宛如雷霆迅击,手中刀剑化作两道光华,分袭一梦、青岚二人。
    这一刀一剑挟着极是锐烈劲厉的风声向一梦、青岚劈去,凶猛无匹。群雄都感到这武阳公实是名不虚传,单是这一击之威,就足以雄视天下。
    一梦、青岚二人齐齐侧闪数步,顺手发招反击。一梦头陀的禅杖走的是刚猛路子,激荡起轰轰的风声。青岚道人剑走轻灵,若有若无,招开花精微细腻无比。
    武阳公一击无功,反而被对方连续夹击,只好收剑回刀,严密守御,但见两道光华绕身疾转,封住对方攻势。
    不一会儿工夫,双方已渐斗了二十余招,内劲真力冲激起无数风柱,数丈之内的树木都被这阵阵劲气潜力震得枝断叶落,声势极是惊人。
    武阳公一直采取守势,他见对方已形成联手合击之势,可就不敢轻易出手反攻,在这等极是险恶艰困的局面之下,不断地筹思应付之道。
    突然间触动灵机,想道:“老夫虽是被迫防守,无法反击,但目下仍有余暇思索,可见得老夫功力高出他们不少,既是如此,必定有击败他们的法子,可惜的是一时之间想不出来……”
    群雄见一梦、青岚二人虽是占尽进攻的优势,但久久不曾击败武阳公,不由得焦躁担忧起来,人人都恨不得他们加点劲一举毙敌,免得夜长梦多,说不定仍然疏神,反被武阳公取胜。
    山谷之内,只有刺耳的刀剑劈风之声,那三位一流高手越斗越急,看看已经相持到百招以上。
    云飞大师突然间长叹一声,举袖掩目。群雄向他望去,但见他满头汗水,举动又如此奇怪,料必发现可怕之事。
    武芳佩一把抓住他,惊道:“大师,怎么啦?”
    云飞大师摇头道:“不行啦,他们今日只怕逃不过武阳公毒手!”
    就在这两三句话工夫,战况剧变,只见武阳公刀剑双飞,幻化出无数光华,反而把一梦、青岚二人裹住,当真占了上风。
    于二姐道:“大师先前不是说咱们这一边能赢的么?”
    云飞大师叹道:“不错,但直到刚才,贫僧才瞧出武阳公因功力奇高之故,终于平反了败局。”
    温老大沥声道:“以在下瞧来,武阳公虽是一世之雄,天下无敌,但功力仍然强不过一梦大师和青岚道长加起来的实力。”
    云飞大师道:“这话不错,他们加起来虽是强于武阳公,可是他们到底是两个人,不比武阳公一个人一条心,可以尽展所能!”
    许多人都不懂这意思,云飞大师又道:“须知武阳公初时虽是无力反攻,但后来他发觉自己比起对方任何一人功力都强,因此,他只须用尽一身所学,严密防御,等到对方须得使出最奥妙的手法之时,就可以反败为胜了。”
    这番解释使别人更加迷惑,向慎行道:“大师把道理说反了,教人有玄妙莫测之感。”
    云飞大师拭掉面上汗水,恢复了宁静,缓缓道:“这道理很简单,要知青岚道长和敝师兄所以占得上风之故,全是因双方配合得好,但到了施展最奥妙高深手法之时,双方都不明白同伴的路数,便无法贯通心意。他们配合之势既失,武阳公等于以一对一,自然稳操胜算了,这等情形在庸手方面不会发生,只有他们才会变得如此奇怪。”
    武芳佩道:“大师似是胸有成竹,不知有何打算?”这一问是她唯一的希望,若然云飞说是出手助战,那就还有活命之机。
    群雄一听都明白地这一问的深意,登时全部静寂无声,等候云飞答复。
    云飞大师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道:“贫僧打算趁早逃走,以免被武阳公杀死!”
    群雄不禁一怔,尹仲大怒道:“这是什么话,大师未免把生死瞧得太重了!”
    向慎行长笑一声,道:“尹兄说得好,云飞大师如此的贪生怕死,当初何必出家呢?”
    他们又讽又骂,云飞大师面色丝毫不改,这一来连别的人也光火了,岑老四骂道:“电儿子,没出息……”他骂得如此难听,云飞大师不禁面色一变,岑老四嚷道:“有种的就杀死我岑老四!”
    云飞大师长叹一声,道:“诸位有所不知,贫僧在微寺之中除了一梦师兄之外,就算得上是武功最高的了,因此贫僧苦是今日死在武阳公手底,敝寺定然难逃大劫,倘使贫僧逃遁无踪,武阳公忌惮贫僧苦练精进,定必全力先搜索贫僧下落,不暇时付别人,此所以贫僧非逃走不可……”他歇了一下,环顾众人一眼,又道:“但贫僧目下已改变主意,宁可战死也不肯逃走。”
    群雄听了他的道理,都觉得很对,这时云飞一说改变主意不肯逃走,不禁大为后悔孟浪。
    尹仲和岑老四等人都连忙道歉罪,温老大道:“大师不必把刚才的话放在心上,还是速速离开为是。”
    云飞大师道:“贫僧说过不走就是不走!”
    尹仲、向慎行和岑老四等好生难堪不安,武芳佩道:“大师怎可呕气行事,须知大师一身系天下之安危,自该逃走为是。”
    那大和尚只是摇头,意思甚是坚决,众人再三劝他,他也不回心转意,瞑目调息了一下,提过禅杖,向群雄合十作别,道:“贫僧非是与诸位呕气,其中自有道理,所以贫僧明知此去必死,也不能不上前出手!”
    他含笑缓缓地瞥视群雄一眼,又道:“可惜贫僧没有知己,不能为诸位解说上前送死的深意。”
    说罢,掉头向战场中扑去,朗声喝道:“少林僧人云飞来也!”
    武阳公刀光一展,把他卷住,口中嘿嘿冷笑道:“你的武功虽是不弱,但这刻才上来,也是白饶性命。”
    一梦头陀千艰百难之中勉强攻出两杖,稍为扳回一点局势,喘息一口气,怒道:“云飞你好大的胆子,未得为兄之命,竟敢擅自出手?”
    武阳公其实故意放松一点,让他们说话,心中算计好一梦迫令云飞逃生的话,才施展猛攻手法,紧紧困住他们,使一梦心分神乱,加速败亡。
    云飞大师道:“师兄责备得是,但小弟眼看局势已非,这才上前助战!”
    一梦更加不满,喝道:“既知局势已非,便该远逃隐遁,保存本门实力……”
    他略略一顿,又道:“你若是远走高飞,武阳公为了忌惮你苦练有成,定必全力搜索你的下落,便不暇兴风作浪,危害武林各派,眼下你这一来,他若是把咱们都杀死了,这天下还有他忌惮之人么?”
    云飞大师道:“师兄见责得虽是,但小弟却另有道理,才特意上前送死……”
    这时连武阳公也十分惊奇,大感兴趣地听他说出个什么道理。
    云飞大师接着道:“小弟未尝不曾起过逃走之念,但才一说出,登时被几位同道讽责。
    小弟因此突然想到贫僧此举固然或可收掣肘之效,但天下武林之中只怕没有三两个人想得到小弟的苦心,反而本寺声名受到不可挽救的损害。小弟因想与其毁去本寺声名,而又不一定挽回浩劫,倒不如保持声誉,壮烈而死!”
    尹仲高声道:“好教大师得知,武姑娘已早一步说出大师想法了。”
    云飞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武姑娘竟是贫僧的方外知己,真是可喜可慰之事。”
    他奋起雄威,挥杖猛击。青岚、一梦二人也同时施展猛烈拚搏的打法。武阳公气势大挫,然而片刻间武阳公声威复振,一刀一剑分别卷攻他们三人。
    他的刀剑表面上攻向云飞的时间最少,但不攻则已,一发就是凶险无匹的手法。是以云飞大师不久就被刀剑划伤了几处,僧袍染上不少血迹。
    温老大放声大笑道:“武阳公,你敢是忘了还有南荒五雄在此?”
    武阳公冷冷道:“你们想早点到阴曹报到的话,就赶快过来出手。”
    温老大道:“想当日你一个人想击破我们联防之阵,也未能得手,今日还有不少高手在场,你受到牵掣,武功威力自然远比不上当日。”
    武阳公发出一阵雷鸣似的笑声,温老大忍不住厉声道:“武阳公你笑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武阳公道:“不错,你虽是领导南荒门的人物,但眼力学识还差得远。”
    温老大忍气吞声,道:“好吧,我洗耳恭听武大宗师的启迪训海。”
    他又准备破口大骂,武阳公接口道:“既然如此,你小心听着。”
    不但群雄寂然无声,连动手排斗的三位高手也十分留神,聆听武阳公有什么法子可以毫不费力地击破了武林一绝的南荒门联防之阵。
    武阳公道:“若是老夫独力破阵,果然要费点手脚气力,加上有这三人助阵,更是感到困难,说不定真的无法击破你们的阵法。”
    岑老四喝道:“这不是白说了么?”
    武阳公不悦道:“闭嘴,准教你说话的?”
    温老大忙道:“老四不可多言。”岑老四只好闭起嘴巴,怒冲冲地猛瞪眼睛。
    武阳公又道:“然而目下老夫已占取先机,把这三人完全控制住,不论是快慢缓急,主动之权都操在某家手中,武功之道到了老夫这等境界之时,便不是你们所能臆想得出的,这刻老夫已制住机先,纵然一时未能取他们性命,但他们也摆脱不出老夫掌握,犹如水涨船高,永远不能涨得比船还高。”
    岑老四虽是不敢说话,却自个儿喃喃骂道:“放屁,这些话有屁道理?”
    武阳公似是没有听见,停了一停,接着道:“因此,你们南荒五雄这刻上来的话,老夫本事利用这三人之力,扰乱了你们联防之阵。”
    一梦头陀失声道:“真是个古一大奇才,可惜走入歧途!”
    武阳公冷笑道:“什么歧途?等老夫完全控制武林之后,天下没有一个敢说老夫不是之人,百年之后,老夫生平事迹都变成了十全十美,无可非议。”
    向慎行等人目瞪口呆,但谁也举不出理由反驳他说得不对。
    温老大沉思片刻,突然大叫一声,张口吐出一口鲜血,长叹道:“他说得不错,咱们应当早就上前出手,才有击败他的机会,现在……已经太迟啦!”
    众人见他如此激动,料知必定不假,不由得都大感黯然。
    岑老四怒恨慎膺,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赵岳枫你是天下第一个大混蛋,死后要打落十八层地狱。”他忽然骂起赵岳枫,其中理由人人省得,所以都没有阻止他。岑老四连连大叫赵岳枫的名字,似是要了激他出未决一死战一般。
    山谷中回荡着赵岳枫二字的声音,蓦地一条人影疾奔入谷。
    此人一见交战中的数人,登时大喝道:“赵岳枫来也……”喝声中大旗猎猎飞舞,扑火战圈之内。
    岑老四张大嘴巴,群雄也十分讶异。但见赵岳枫手中云旗神出鬼没,霎时间已接住武阳公大半攻势。这一来,青岚、一梦、云飞等三人顿时发挥出威力,反守为攻。战局形势蓦然间倒转过来,岑老四大叫道:“赵大侠,你杀死了这老贼,岑老四跟你叩头。”
    这话虽是可笑,但没有人笑得出声。赵岳枫的云旗真是扣人心弦,每一招进攻,都使群雄震动一下。
    武阳公倏然跃出圈外,比出一个架式。赵岳枫等四人都停步在一丈之外,不敢冒然迫上。
    武阳公冷冷地道:“哪一个不怕死的,就先上来试一试老夫这一招!”
    这武阳公乃是一代宗师的身份,讲的话自然不假,众人听了不能不信。
    温老大大喝道:“诸位不可受激浮躁上前。”
    赵岳枫沉声道:“不要紧,他这一招虽是奇奥难测,但未必就能取胜。”
    一梦头陀道:“你既是瞧不透他这一招手法之中奥妙,还是慎重一点的好。”
    青岚道人接口道:“贫道甘愿上前,请一梦前辈和赵大侠仔细瞧看,想必查看得出其中奥妙……”这话不啻是说准备以性命交换。
    赵岳枫云旗一横,拦住了他们,说道:“道长且慢,兄弟先上,有几种原因,这刻来不及细说,总之兄弟自问还有一拚的机会,若是与敌偕亡,还望两位顾念旧情,对我那义妹曲予庇护,那就感激不尽了。”
    群雄寂然无声,都听出赵岳枫竟是决意上前拚命,图个同归于尽,这一来由于罪魁武阳公已死,众人对单水仙的仇恨便减去不少,加上赵岳枫的情面,武林之人谁也不好意思再动她了。由此可见赵岳枫对单水仙实在是情有独钟,不惜以自己一命维护她的安全。
    武芳佩虽是对赵岳枫情心已谈,仍然忍不住冷冷地哼了一声。
    一梦头陀沉吟一下,道:“好,令妹的安危包在贫僧身上。”青岚道人接口道:“若是一如赵大侠所说,单姑娘之事自是义不容辞。”
    赵岳枫收回云旗,仰天长笑道:“武阳公,想不到今日竟有与你拚个生死的机会……”
    武阳公道:“老夫称雄一世,随时随地都接受天下高手挑战,岂止是今日而已。”
    赵岳枫道:“老实告诉你吧,假如不是今日这般局势,在下实是很难横心一拚,我老是找不到可以不伤害水仙而又可以为世除害的法子。”
    武阳公微微变色,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
    一梦头陀说道:“赵岳枫,你最好先把单水仙的下落说出,以免无法找寻。”
    赵岳枫讶道:“她的下落?在下一概不知……”
    温老大道:“这么说来,竟不是你把她带走的?”
    只见赵岳枫摇头,接着又道:“赵大侠一言九鼎,决无虚假,既然不是他干的,又是谁呢?”
    青岚道人把向慎行的遭遇说出,赵岳枫忙道:“兄弟怎会做出这等事……”
    武阳公纵声大笑道:“待老夫告诉你们吧,那是内人所为,她母亲就有足够力量保护她了。”
    此时突然爆出了武阳公的妻子,单水仙的母亲,众人无不惊诧震动。
    一梦头陀沉声道:“贫僧敢问尊夫人是谁?”
    武阳公道:“她或者不愿让武林晓得,老夫不便说出。”
    右方一堆岩石后面传出一个妇人的口音道:“不要紧,我也该出来与诸位见面了,特别是这位老朋友和大师。”
    一个中年美妇缓步出来,众人都吃一惊,原来她的面貌极像单水仙,她含着淡淡的笑容,望住一梦头陀,道:“云和道兄还认得我这个不肖旧友么?”
    一梦头陀闭目诵声佛号,道:“贫僧焉能忘了玉环仙子的风姿。”他长叹一声,又道:
    “可怜贫僧的二十年岁月,都白白地浪掷了!”
    群雄当中还有两人惊得呆了,一个是尹仲。他是峨嵋之八,自然知道玉环仙子乃是本门无敌高手,现下变作武阳公夫人身份出现,耻辱难当。另一个人就是赵岳枫。
    赵岳枫震惊之故,便因这位中年美妇分明就是当日传授三门四派绝艺给他的黑衣道姑,敢情她是武阳公的妻子,无怪她对武阳公之事所知甚详,甚至连武阳公梦中呓语也能够知道。
    他踏前两步,施礼道:“前辈还认得赵岳枫么?”
    玉环仙子道:“当然认得啦!”
    赵岳枫道:“在下心中有个疑问,非向前辈请教不可!”
    玉环仙子道:“我已晓得你想问什么……好吧,你尽管问。”
    赵岳枫道:“在下承蒙前辈传授三门四派的秘艺绝技,对付的就是尊夫武阳公。前辈明明知道,为何又自动倾囊传授?”
    玉环仙子笑一笑,道:“我那时想杀死他,并且想你用三门四派的绝艺赢他。”
    赵岳枫瞠目结舌,虽然还有许多疑问,却问不下去。于二姐尖声道:“但你后来又为何再跟随武阳公?”
    玉环仙子道:“我直到最近才得悉他虽是有过不少女人,但心中只有我一个。”
    尹仲见她侃侃而言,毫无羞色,不禁恨得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玉环仙子白他一眼,道:“孩子,许多事你还不懂得,最好不要妄加评论。”
    一梦头防突然厉声道:“玉环道友,你谙通的各门派绝艺怎生学得的?”
    玉环仙子平静如常,反问道:“你不知道么?”
    一梦头陀喝道:“现在当然知道啦,你真是卑鄙无耻自私自利的狠毒妇人,比畜牲还不如!”他乃是有道高僧,这刻却破口大骂起来,人人都明白玉环仙子一定罪大如山,万分对不起他,才会惹得这位老头陀怒不可遏。
    武阳公叱道:“闭嘴,以前的事与她全然无关,秃驴!你有本事就跟老夫算账。”
    一梦头阳报根地道:“想当年,咱们三门四派各选一人前往制裁武阳公的恶行,谁料这贱人被武阳公迷住,用尽种种手段骗去别派同道的心法绝艺,供给武阳公参考,紫心道友被你利用,最后天人交战,终于精神错乱,这些人命,都要你这贱人的鲜血抵偿。”
    武阳公怒道:“老夫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一梦头陀理也不理他,玉环仙子笑道:“你别那么大的火气,都是几十岁的人啦?”
    一梦头陀狂笑一声,道:“任凭你舌粲连花,今日也休想逃得过贫僧手底!来!来!咱们清算一下这笔血账,贫僧要是落败,三门四派之人再也不跟你纠缠。”
    玉环仙子道:“道兄别瞧不起我,须知道兄固然是大有精进,但我也没有一日摘下过功夫!”
    一梦头陀道:“贫僧话出如风,决不更改!”
    武阳公道:“老夫在此,谁敢碰内人一下?”玉环仙子道:“不防事,我若不出手,终难了事。”武阳公道:“这秃驴已练成少林愣迦金刚力,不比等闲之辈,还是让愚夫应付的好。”
    她摇摇头,风姿极佳,接着袅娜地走到空旷草地上,伸手道:“谁把长剑借给我一用?”她的手伸向向慎行,向慎行征一下,掣出长剑,双眼瞧住一梦头陀,见他点头,这才走出去。
    玉环仙子接剑之时,微笑道:“谢谢你,我知道你将来必是昆仑派的领袖人物,还有几句话要告诉你,那就是你若不是属遵侠义之道,当时不肯当真加害女孩子的话,你早就死在我指下了!”
    向慎行点点头,迅即退下,玉环仙子道:“南荒门中可有练成乾元珠指功的人没有?”
    温老大等人,闻言大吃一惊,面面相观,要知南荒门乃是以指法在武林中占得一席位,列人三门四派之中,外间之人,无不久闻南荒门乾元五指之名,可是南荒门当真能踩身为三门四派之列,其实是仅着一种无上指功,称为乾元珠。
    这一门无上秘艺,乃是乾元五指练到登峰造极时的最高成就,从指尖弹出本身乾元真气,宛如弹珠一般,能够隔空伤人,威力可媲美九转宝功、愣迦金刚力之类的无上神功。温老大错愕之余,大声问道:“难道说五环仙子竟练成了寒门秘艺么?”
    玉环仙子微微一笑,道:“不错,你们既然不曾答腔,想必无人练成,我今日不妨献丑一遭,好教天下得知南荒门有此秘艺……”
    她的目光缓缓掠过赵岳枫、一梦头陀和青岚道人三人面上,又道:“哪一位愿意试试这一门秘艺?”
    赵岳枫抢先道:“在下甚愿开此眼界!”一梦、青岚二人也跟着开口表示愿意出手。
    玉环仙子微哂道:“既是都有一试之意,那也好办。”她的目光转到温老大面上,神情忽然变得甚是严肃,缓缓道:“你目下是南荒门的掌门人了,是也不是?”
    温老大颔首道:“不错!”玉环仙子举步向树下走去,一面说道:“那么跟我来。”
    众人见她举止古怪,都大感诧异,温老大略一迟疑,便大步跟去。
    两个人在数丈外的树后低声交换了一阵,群雄猜不出她此举有何用意,目光都集中在武阳公而上,但见他仰首向天,陷入沉思之中。过了片刻,他似是想起什么事,面上露出震惊之色,可见得他心情甚是激荡。这时,玉环仙子和温老大一同走回来,温老大两眼发直,一望而知他正集中精神记忆一些事情。
    玉环仙子若无其事,嫣然笑道:“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一梦头陀喝道:“老衲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玉环仙子面色一沉,冷冷道:“好!你只要抵御得住我这一招,然后我们放对一拚!”
    一梦头防洪声大笑,道:“老衲等候这么一日,已经等了二十年之久啦……”笑声收歇之后,转眼望住赵岳枫等人,道:“老衲曾经说过,以一身承担首年诸友血恨的话,只不知你们可有异议?”
    赵岳枫、青岚等人怎能表示不同意,都默然点头,一梦头陀向玉环仙子道:“你已瞧见啦,今日只要你赢得老衲,昔年之事,从此勾销不提。”
    玉环仙子道:“很好!”深深吸一口真气,左手握住右腕,右手五只纤纤玉指陡然涨大了不少,群雄一望而知她已把全身功力尽聚在右手五指之上。但见她美眸中闪射出寒光,突然间以拇指向天空捺去,一段内劲从指上透出,发出哧的一响破空之声。
    群雄无不大感惊讶,都想天下间如有这等奇怪的功夫?指力不向敌人发射而向空中点去?正在想时,玉环仙子玉腕连挥,分别用食指中指等四只指头轮流向天空点出,每一次点出,都发出劲气破空之声。紧接着又抢到用拇指捺出,群雄暗料地这一回定然向赵岳机等三人袭去,哪知又清错了,她不但仍然向空中捺去,并且又是五指连珠点出。
    这一次速度较快,众人但听指气被空之声繁密疾响,霎时间,第三度发出指力,这回出手更快,五响劲气被空之声宛如同时发出一般,也是向空中戳出。
    群雄都不明其故,正在推测其中奥妙,但听玉环仙子娇喝一声:“小心了!”手势一变,用大姆指扣住其余四指,连续弹出。
    那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弹出的潜劲真力分袭赵岳枫、一梦、青岚三人,剩下的那只小指弹去之势,竟是向两丈外的玉轴书生房仲袭去。
    几点凝聚如珠的真力,发出尖锐刺耳的破空声,同时之间,分袭四名武林高手。
    赵岳枫、一梦、青岚等三人从破空之声听出厉害,不约而同地侧身闪避,一面出手招架,赵岳枫集少林、武当两派神功于一身,举手之间就化解了对方毒手。
    一梦、青岚二人各施神功封劈,也都堪堪化解了,只有房仲骤出不意,急急挥支玉轴封闭,但觉手腕一震,那支玉轴震得脱手飞起寻丈,对方指劲余势未衰,弹中胸口,登时惨哼一声,仰天栽倒。
    群雄大惊,涌扑到房仲身边,云飞大师抱起房仲,但见他面如金纸,气息微弱。
    这一来赵岳枫和青岚二人都泛起很意怒火,玉环仙子见他们面色不善,格格笑道:“房仲叛背铁柱宫,自应略予惩戒,他目下虽是中了一珠,但我的功夫以小指最弱,定无性命之忧。”
    尹仲一跃上前,厉声道:“弃暗设明,改邪归正,才是英雄本色,你自己背叛了师门,早就罪该万死,还敢当着天下英雄逞凶乱说,真不知羞耻为何物!”他气得面色发白,身躯颤抖,恨不得亲手杀死这个师门叛徒。
    玉环仙子神色不变,好像一点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反倒是武阳公勃然震怒,喝道:
    “不知死活的东西,今日若不割下你的舌头,难消老夫心中之恨!”
    他向来话出如山,说得出做得到,赵岳枫厉声道:“有我赵岳枫在世,岂容武阳公作横行!”武阳公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敢不敢与老夫放对拚个生死?”
    赵岳枫正要答允,玉环仙子发出一阵凄厉笑声,引住众人的注意,武阳公双眉一皱,道:“玉环,你怎么啦?”玉环仙子尖声应道:“我恨死你啦!”
    武阳公怔一下,满面煞气都消失不见,轻叹一声,道:“你有话也等没有人时再说。”
    玉环仙子叫道:“不,我偏偏要说,昔年如果不是被你迷住,我今日怎会被一个晚辈当众辱骂。”
    群雄先前见她神色不变,本以为她丧心病狂,丝毫不知耻辱,谁知她忽然向武阳公发作,无不大感意外,当下都寂然无声,瞧看这一幕如何发展。
    武阳公沉声道:“不错,这都是我的不是,但等以后咱们再谈这事好不好?”声调中已隐隐透出不悦之意。
    玉环仙子呆呆地望住他,面上表情千变万化,咬唇悲号一声,掩面而泣。
    武阳公柔声道:“咱们走吧,今日这笔账将来再算!”一梦头阳迟疑了一下,才道:
    “不行,错过今日,只怕不易再碰上两位了。”
    玉环仙子听了这话,身躯一震,移开掩面双手,向一梦头陀望去,但见他目光中蕴含着一股怨毒,不禁摇头垂泪,凄楚万端,暗想自己这二十年来忍受的无数痛苦,到底补偿不了昔年的大错!她转过眼去瞧看武阳公,但见他无限柔情地望着她,心中不禁一酸,热泪夺眶而出,悲声道:“可怜我在这夹缝之中,教我如何是好?”
    武阳公道:“咱们走吧!”一梦头防冷冷道:“你们要走也成,但须先杀死了贫僧!”
    玉环仙子举袖拭干泪水,平静地道:“道兄既是苦苦相逼,那就请你赐教几招!”
    一梦头陀放声大笑道:“早该动手了!”提着掸杖,大步走出场中。
    玉环仙子正要举步,武阳公蓦地横身拦住,道:“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才让你出手。”
    一梦头陀等人,这时可不肯胡乱开口,以免把事情弄僵,迫使这两人联手出战,那时还是他们取胜的机会较大。
    玉环仙子黯然一笑,道:“你不用说了,我晓得你的意思。”
    武阳公道:“那么你答应不答应?”他似是十分相信玉环仙子猜得出他心中之意,并不多说,但这一来群雄可就闹不明白。
    玉环仙子目光投注在他面上,渐渐充满了柔情蜜意,说道:“好,我答应你,可是,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你还须多加珍重。”
    武阳公大袖一拂,忙掩住面庞退开数步,群雄一看这等情形,心知武阳公定是忍不住眼中热泪,才以袖遮面,别人如此,还不怎样,但此举出请一个天下无敌的袅雄,可就特别的使人感动。
    玉环仙子迅快走出场中,定一定神,把泪珠指拭干了,玉腕轻抖,手中长剑发出嗡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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