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传奇_戊戟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回岭南双剑
    且说董子宁感到惊讶,立刻用封穴法止住了他伤口的流血,然后抱进树林中的一棵树下,轻轻地放下,解开自己身上的包袱,取出一件内衣撕烂,进行包扎。半晌,那人慢慢从昏迷中醒过来,一见是董子宁,瞪大了一双惊愕的眼睛,一问:“是你!?”
    “师兄,是我,你怎么……”
    那人突然出手一掌,向董子宁胸口击来,尽管他身受重伤,仍出手不凡,这是武陵剑派的霹雳掌,来势猛烈,能断筋裂骨。董子宁慌忙跃开,惊奇地问:“师兄,你这是为什么?”
    那人道:“我,我跟你拼了!”说着,要挣扎爬起来。
    董子宁急忙说:“师兄,你千万不能动。”
    这时,有个妇女的声音从树林中传来:“柳郎,你看,这个人好奇怪,人家救了他,他反而要出手伤人!”
    又是一个中年男声:“是呵!这个人怎么这样不讲道理。”
    “要是我呵,我才不救他哩!”
    “凤妹,这个人准是个疯子,不然,人家救了他,他反而恩将仇报?”
    董子宁和他那位武陵剑派的师兄同时循声望去,只见树林中双双站着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多岁,神态潇洒,举止斯文,穿着一套雪白的衣裤,仿若林中的一只白仙鹤;女的也有三十来岁,生得面容秀美,笑意盈眉,身穿一套鲜红色的杉裙,分外夺目,恰似一株盛开的红山茶。他们身上各佩一把利剑。董子宁惊讶地问:“你们是——”
    男的说:“在下姓柳名子仙。”
    董子宁一怔:“柳子仙?足下莫不是江湖盛传的潇洒剑柳大侠么?”
    “不敢,正是在下。”
    董子宁慌忙一揖:“那一位,一定是芙蓉剑凤女侠了?”
    凤女侠一笑:“你怎么看出来了?”
    董子宁说:“岭南双剑,在武林中谁人不知?那个不晓?只是在下无缘,不能早日拜识。”
    凤女侠笑起来:“你这个人,心又好,嘴又甜,我真有点喜欢你了。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姓董名子宁。”
    柳子仙不禁动容:“你就是那位仗义不避亲疏的董子宁?”
    “不敢。”
    凤女侠笑着:“原来是你,怪不得慕容老头子喜欢你了!”
    董子宁愕然:“慕容老头子?”
    “就是那位青袍老怪呀!你没见过他?刚才他还在我们面前谈到你哩!”
    “他就是云中电慕容垂老前辈么?”董子宁惊讶得半晌不能出声。他听师母谈起云中电慕容垂老人时,说他是武林中的佼佼者,江湖很少人能达到他那样的武功,可惜他因为师叔祖西门子的事,二十多年来,不与玄武派的人来往,他极少在江湖上露面,想不到自己有幸遇上了!
    凤女侠笑道:“你不知他是谁?怎么不问问人家姓甚名谁?怪不得慕容老头子说你是个浑小子。”
    柳子仙说:“凤妹,你怎么当着人家面前说这个?”
    “慕容老头子不是这样说吗?”
    董子宁说:“在下的确是浑,慕容老前辈没有说错。”
    柳子仙和凤女侠都笑起来。凤女侠说:“兄弟,你这样,我更喜欢你了!你认我做姐姐吧!”
    董子宁说:“在下怎敢高攀风女侠。”
    “咦!?你不认我做姐姐么?”
    董子宁忙说:“要是风女侠不嫌弃,请姐姐在上,受小弟一拜。”说着,深深一揖。
    凤女侠眉开眼笑地说:“哎哟!你认姐姐就是了,何必要拜呵!”她扶起董子宁,对柳于仙说;“这是我的弟弟,今后可不许你欺负他。”
    柳子仙笑道:“只有你才会欺负他,我怎敢欺负他?”他对董子宁说:“你既拜了姐姐,怎不拜我这个姐夫的?”
    董子宁又是深深一挥:“姐夫在上,受小弟一拜。”
    柳子仙笑着:“行了!行了!你怎么真的拜了?”
    这时,凤女侠掉头问那个受伤的人:“喂!你是不是疯了?”
    那人听说是“岭南双剑”,早已惊讶。岭南双剑,在武林中不但以剑法、轻功称绝,而且是正义的化身,疾恶如仇,只要武林中出现十恶不赦的败类,别人制止不了,他夫妻两人,那怕远在千里,也必然赶到剪除。因此,深为武林人士敬仰。尤其是凤女侠,七十二招追魂芙蓉剑,达到出神人化的境地,一招就取人性命。自从他们诛灭了独行万里淫贼草上飞后,近十年来,一直深居简出,不涉及中原武林之事,想不到他们在这里出现。他见凤女侠问,便肃然起敬回答:“在下谭平川,不是疯子。”
    “你既然不是疯子,为什么人家救了你,反而要打人家的?”
    谭平川愕然:“他救了我?”
    “嗳!看来,你不是疯子,也一定是个糊涂虫,人家把你从马背上抱下来,给你止血,又给你包扎好伤口。你醒了,不但不感谢,反而出手伤人,不糊涂么?”
    谭平川看看自己,又望望董子宁和岭南双剑,茫然地问:“真的?”
    “我能骗你吗?你看,你包扎的布,还是他的一件衣服哩!”
    谭平川愕然地望着董子宁:“你没有同他们在一起么?”
    董子宁愕然:“他们,他们是谁?”
    “碧云峰邪教的人。”
    “是林中酒店那两位?”
    “不是,是一伙蒙面人。”
    “蒙面人?”
    “唔,你没跟他们在一块袭击我们?”
    凤女侠说:“我远远看见他一个人从南面来,他在哪里袭击你们了?你别是在发梦吧?”
    谭平川睁大了眼睛:“你一个人从南面来?”
    凤女侠说:“我能骗你吗?”
    董子宁同时说:“谭师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在哪里遭到了碧云峰人的袭击?”
    谭平川指着北面的一个山峰说:“就在那山峰背后的草坪上,他们突然从丛林中扑出来,一下就伤害了我们几位师兄弟。”
    董子宁一怔:“梁三哥呢?”
    “他,他为了掩护我们受伤的师兄弟们逃走,独自跟那一伙恶人斗,恐怕现在……”
    董子宁忙问:“他没受伤?”
    “他受了一处轻伤,可是……”
    董子宁一跺脚:“我去看看。”说着,拔脚而去。
    凤女侠叫道:“兄弟。你怎么一个人去?他们是一伙人哪!”
    董子宁施展轻功,早已消失在树林中。凤女侠对柳子仙说:“你看,我这个新认的兄弟真有点浑。你在这里看着这个糊涂汉子,我赶去看看。”
    “好,你去吧。可得剑下留情。”
    “那要看是什么人了!”
    凤女侠纵身上树,轻功又别出一格,如飞鸟般的在树林上面行走,地上不留半点痕迹,令人难察去向,转眼之间,便杳无踪影。谭平川看得瞪大了一双惊愕的眼睛,他平生第一次看到这样上乘的轻功。
    董子宁飞也似的翻过山峰,往下一看,只见梁平山的一把风雷剑正与六个蒙面大汉周旋、在稍远的山坡上,已横躺着四、五具尸体,其中显然有三具是武陵师兄弟的尸体。梁平山的一把风雷剑虽然厉害,但身上已有三处负伤,血染红了衣裤,剑势已慢,且战且退。看来他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那六个蒙面大汉仍死死缠着不放。董子宁看得怒从心起,拔剑运力,飞身而下。骤然落到梁平山的前面,手起剑落,以快无伦比的三十六式天罡指穴剑法。刹时点倒了两个蒙面大汉;回身又是一剑,朝另一个蒙面大汉的伏兔穴刺去,那人急忙纵身跃开,其他三个蒙面人见突然来了这个小伙子,剑法之迅速、奇异,也都纷纷跃开,惊讶地望着董子宁。其中一位手提七星剑的蒙面大汉问:“来者何人?”
    “武夷山董子宁。”
    那人冷笑两声:“原来是玄武剑派的人,又是一个送死的。”
    董子宁说:“诸位且慢动手,我想问问诸位,我们与诸位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半路袭击,下手无情?却是何故?”
    “少废话,老子喜欢杀人就杀人,看剑!”那人一剑吐出,朝董子宁胸口刺来。董子宁见这一剑,竟是峨嵋剑派的剑功,名为“金顶观日”,暗吃一惊,不敢用剑招架,纵身避开,问:“你是峨嵋剑派?”
    “什么峨眉、饱眉的,老子是碧云峰人。”
    “既然阁下是碧云峰人,为什么不敢亮出真面目,蒙着面干什么?”
    “老子有个规矩,喜欢蒙面杀人,你管得着吗?看剑!”说着,又是一剑劈来,这又是峨嵋剑派的剑路,名为“凌空八剑”,一出手,一招化为八招,叫人不知剑峰指向何处。董子宁感到自己身前身后,尽是剑光闪闪,无从招架,只有仗着自己自幼练成的燕子轻功,翻身跃开数丈之远,暗想:这人剑法在自己之上,只可智取,不可力敌。正想着,那人早已赶到,剑尖直指自己的下腹。他一闪避开,伸手一剑,要点那人的膻中穴,想不到那人反应异常敏捷,回剑一挡,“刷”地一声,自己手中的木剑给削飞了大半截。董子宁一身功夫,都在一把剑上,没有了剑,功夫无法施展,处境十分危急。
    那人听到“刷”地一声,又见对手半截剑飞起,感到愕然,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定眼一看,竟是一把木剑,又感到奇异。他绝想不到董子宁手中的竟然是把木剑,居然敢向自己挑逗,并且还点翻了自己两位同伴。仿佛受了侮辱似的,他嘿嘿冷笑两声:“你这小子,竟用一把木剑来消遣老子,难道你不怕死?”
    “怕死的就不来了!”
    那人早已看出董子宁的剑除了打人穴位外,剑法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连梁平山的风雷剑也比不上,眼下又见梁平山负伤,几乎无力还手,便说:“好吧!老子让你再拾把真剑相比,不然,我杀了你也不算好汉。”
    董子宁冷笑道:“你算什么英雄好汉,搞突然袭击,取人性命,还不敢亮出自己的真面目,比小偷小摸还不如,连偷鸡摸狗的人也比你光彩十倍。”
    那人一听大怒,对同伴说:“上!先乱剑挑了这小子再说,那受伤的汉子跑不了。”
    这时,给董子宁点倒的两位蒙面人,已给同伴拍开了穴道,挺剑跃出,直取董子宁。董子宁早已一个燕子掠空轻功,跃到一具尸体身旁,俯身拾剑,回身出手一剑,直朝来人的廉泉穴刺去。此招出人意外,被刺的人顿时鲜血直飞,仰面翻倒。因董子宁此时用的是一把真剑,那人早已断气。这是董子宁平生第一次取人性命。
    其他五位蒙面人见又死了一位同伴,更是狂怒,五剑齐举,直奔董子宁。
    梁平山大吼一声,一剑挺出,迎战三个蒙面人。梁平山本已精疲力竭,正危急时,突然见一个人跃来救了自己,感到惊奇,继而见是董子宁,又是惊讶,他怎么也想不到董子宁会来救自己的。他休息片刻,见五人围攻董子宁,便奋起迎战,他的一把风雷剑,本来凌厉异常,现在得到董子宁相助,更精神大振,剑法宛如闪电,剑光夺目。他大喝一声:“给我躺下!”声落剑起,一个蒙面大汉的一只手臂,早已飞了起来。也在这时,他背又中一剑,血喷如泉,翻倒在地。董子宁见状大惊,一时疏漏,左腿给“凌空八剑”划伤。跟着,另一个蒙面人的剑尖直挑他的下腹。正在这时,山峰骤然飞落一团红云,夹带寒光,寒光如惊虹掣电,将这个蒙面人挑开一丈多远,跌落下来,已是一个死尸。其他四个蒙面大汉一时愕然,定神一看,在他们面前亭亭站立一位穿绯红衫裙的中年妇女,面容秀丽,而浑身剑气逼人。四个蒙面大汉惊骇,一齐问:“你是谁?”
    “一个不怕死的人。”凤女侠的语调是冷冰冰的,一出手,首先点了梁平山背后伤处四周的穴道,制止鲜血喷出。
    那个使“凌空八剑”的人问:“你是来找死的?”
    “你说错了,我是来叫你们死的。”
    其中一蒙面汉喝声:“贼婆娘,看剑!”
    他话声未落,凤女侠一出手,剑尖已插入他的胸口,“咕咚”一声,仰后翻倒,再也不出声了。根本看不出她是如何出剑的,只看见寒光一闪,人就完了。
    另一蒙面人惊呼:“这是追魂芙蓉剑!大哥,我们快走。”
    “你们走不了!谁叫你们干下这伤天害理的事来。”声落剑起,又是一个蒙面汉倒了下去,跟着剑光飞处,又一个蒙而汉不见了半边面孔。凤女侠的追魂芙蓉剑,已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出手三招,三招就取了三个蒙面人的性命,真是不见血不收剑。
    那个叫大哥的蒙面人吓得回身就逃,他刚刚跃身上山峰,一团红云比他更快,早已飞到了他的面前,寒光闪处一颗人头滚了下来,而尸体却留在山峰上。一场腥风血雨的相斗,以风女侠的来临而结束。六个蒙面大汉,唯一能生存下来的,就是那个断了一只手臂的人,当凤女侠收剑从山峰上下来时,他已不知逃去了哪里。
    董子宁想不到转眼之间,四位武林中的高手一下就死在凤女侠的剑下,凤女侠剑法之神奇、快速,真是出神入化,叫人不可思议。当风女侠走到他身边时,他仍在怔怔出神,凤女侠问:“兄弟,你怎样啦?”他才从惊愕中醒过来。他望着凤女侠,凤女侠仍然是一张微笑的脸,气不喘、脸没红,仿佛刚才的一场相斗,像踩死几只蚂蚁一样的轻而易举。董子宁慌忙说:“多谢姐姐相救。”
    “兄弟,你伤得不重吧?”
    “我不碍事,不知梁三哥伤得怎样了!”
    “他伤得不轻呵!幸而我及时为他封住了穴道,止住了血。你让我看看你的伤。”
    “姐姐,还是先看梁三哥的吧。”董子宁说着,挣扎要站起来。
    凤女侠暗暗点头,感到自己认识这位兄弟不冤枉,能先人后己,这是武林中难得的好品格。便说:“兄弟,你别动了,我去看看就是。”她走到梁平山跟前看了一下,梁平山由于流血过多,早已昏迷不醒,伤势颇重,目前虽然没有危险,但若不及时医治,就很难说。这不由得使她皱起眉头。怎么医治呢?一般的金创药是无能为力的。这时,她听到柳子仙的声音:“凤妹,你怎么大开杀戒了?”
    她回头一看,原来柳子仙和谭平川各骑一匹马而来。柳子仙这匹马,是武陵剑派的,它走失在树林里,叫柳子仙顺手骑了来。凤女侠问:“我几时开杀戒了?”
    “你一下杀了那多么的人,不开杀戒?”
    “嗳!他们是人吗?是一群害人的野兽,杀野兽不算开杀戒。”
    柳子仙摇摇头:“我没法说得过你,每次你都有理由。”
    “我说得不对吗?”
    “好,好!你说得对。”柳子仙吸了一口气,“这些尸体得处理呵!不然,给官家的人看见了,会殃及附近四周的百姓。”说着,他跳下马来,用衣袖向死尸一拂,死尸突然飞起,跌落到一道深谷中去。他连拂几下,死尸一个个地都飞入到万丈深谷中。这衣袖之功,武林中真是罕见,把董子宁和谭平川都看愕了,惊骇得半晌不能出声。董子宁本来想留下一个蒙面尸首,看看他的真面目也来不及了。柳子仙走到梁平山的跟前,刚想用衣袖一拂,凤女侠急得叫起来。“嗳!这是活人哪!你怎么当他是死人了?”
    “什么,他是活人么?怎么不动的?”
    “不动就是死人吗?你睡着时,也没有动哩!我能把你当死人吗?”
    “他真的活着?”
    “咦呀!我不跟你说了,你得想办法把他救活过来,他是我兄弟的三哥。”
    柳子仙看了看梁平山,摇摇头:“他伤得这么重,迟早会死的,除非把‘三不医徐神仙’请来才行。”
    “那你就去请‘三不医徐神仙’来。”
    “你叫我去哪里请?他行踪飘忽不定,还有他那个古怪脾气……”
    “我不管,你一定要把他请来。”
    柳子仙无可奈何地说:“好,好,我去请,请不来你别埋怨我。”
    “请不来,你就要医活他,要是他死了,你赔个活的给我。”
    柳子仙对董子宁摇摇头,苦笑道:“你看看,你这个好姐姐,简直是蛮不讲理。”
    凤女侠笑起来:“我几时不讲理了?”
    董子宁见此情形,想笑又不敢笑,对柳子仙说:“姐夫,你告诉我那个神仙在哪里,待我去请……”
    凤女侠说:“算了!你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站都站不起来,还想去请人的。”她掉头问柳子仙:“你去不去?”
    “去,去,我没说不去呵!”
    “那快点去,救人如救火,我在家里煮好一只狗等你。”
    柳子仙笑道:“要是这样,有五成请到了!”他两袖轻轻一拂,人已离开原地,转眼之间,便不知去向。他的轻功,几乎跟那怪老头不相上下。
    凤女侠看了看董子宁腿上的剑伤,擦上一些金创药,又给梁平山几处伤口敷上,最后对谭平川说:“你也敷上我的金创药吧。”
    谭平川忙说:“谢谢,刚才柳大侠已给我敷上了,不然,我哪里能好得这样快。”
    凤女侠点点头,问董子宁:“兄弟,你现在觉得怎样了?”
    “谢谢姐姐,我好得多了!”
    “好!我扶你上马,一块到我庄子去。”
    董子宁忙说:“不用,姐姐,我自己来。”
    “别跟我客气了!”凤女侠说着,运用内力,轻轻一托,就把董子宁托上柳子仙骑来的马上,然后又找来了两匹马,一匹安放梁平山,一匹自己骑上。这五匹马,都是梁平山他们骑来的,没有走多远。
    董子宁似乎看到刚才柳子仙把尸首抛下深谷时,没有那个瘦猴和瞎眼的老八,便问谭平川:“谭师兄,那位五哥和八哥不在?”
    谭平川说:“是三哥先打发他们回武陵去了,不参加衡山之会。”
    董子宁看见梁平山在马背上仍昏迷不醒,不觉又耽心起来,忍不住问凤女侠:“姐姐,姐夫能请到那个神仙吗?”
    “嗳!不用你耽心,有了狗肉,不怕他不到。”
    “他喜欢吃狗肉?”
    “不但喜欢,简直是上了瘾,只要他老远闻到了狗肉味,就是不请他,他也会自动跑来,不管熟人生人,他一坐下就吃,半点也不客气。”
    董子宁笑起来:“他不怕人骂吗?”
    “他怕什么骂,你就是打他,他也一样大口大口地吞下去,等你打够了,他狗肉也就吃饱了!兄弟,你以后吃狗肉碰上了那个三不医的怪神仙,千万别打他,也别骂他,不然,你连狗汁也喝不到一口,全叫他吃光了,最好的办法,是跟他抢狗肉吃,看谁吃得快。”
    这一下,不但董子宁大笑,谭平川大笑,连凤女侠自己也笑起来。她笑得那么美,像一朵盛开的春花。这时,董子宁不但感到凤女侠为人和蔼可亲,性格爽朗,说话也妙趣横生,跟她刚才杀人时,那股剑气逼人,凛严可畏的神态,简直是判若两人。现在,凤女侠是随和温顺的姐姐。而先前,却是惩罚恶人的女神,剑下毫不留情。
    董子宁又问:“姐姐,为什么那位神仙叫‘三不医’的?他有什么不医?”
    “他呀!有三条不医:一、不医互相殴打受伤的人。”
    董子宁点点头说:“这一条好。”
    “第二,抢劫,行凶而受伤的强盗、凶徒不医。”
    “这一条更好。”
    “第三,不是垂死的人不医。”
    董子宁愕然:“这为什么?”
    “要是一般跌打刀伤,断筋折骨的都医,其他郎中的饭碗不是给他敲破了么?”
    董子宁笑起来:“这神仙倒也心存善意,不抢别人的饭碗。姐姐,他医术真是高明么?”
    “要不,他能叫神仙吗?”
    说着,他们走进了一片黑森林,这片森林,连绵数十里,遮天蔽日,几乎不见阳光,森林中藤蔓满布,荆棘丛生,地上积叶寸许,马踏在上面,仿佛踏在一层棉絮上,软绵绵的。有的地方,人马不能通过。凤女侠用剑挑开荆棘,才能前进。董子宁随着风女侠左转右弯,最后转进了一条幽深的山谷里。这条山谷,有一道清情的山溪水,在乱石中徐徐地流着,山石隙中,生满了各种山花。将一条清清的山溪染得色彩斑烂,仿如彩带。
    他们沿着山溪的一条山路而行,在幽谷中走了一段时间,前面突然开阔起来,在一排苍劲的古榕树中,有一道门楼,上面写着四个篆体字“幽谷山庄”。
    凤女侠说:“我们总算到家了!”
    董子宁说:“姐姐这山庄好偏静幽雅,外人恐怕不易来哩!”
    凤女侠说:“要是外人闯进黑森林,他能够不迷失方向地再闯出去,就算好运气了。”
    正说着,他们头上浓密的榕树林叶中,蓦然一团绿色的东西一掠而过,转眼之间消失了,跟着又是一团红色的东西在枝叶中飞来,董子宁和谭平川正感到惊讶,不知是什么东西,只听到凤女侠喊着:“小剑、小琴,你们怎么跑到树上去玩了?都给我下来!”
    红色的东西骤然从榕树上飘落在他们的马前,董子宁一看,竟然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身穿红衣红裤,一双眼睛像黑宝石似的发亮,满脸的稚气,带着委屈的神态,噘着嘴说:“妈妈,小剑抢我的荔枝。”
    凤女侠大声喊道:“小剑,小剑,你不过来,小心我揭你皮。”
    喊声刚落,绿色的东西从枝叶中飘来,停落在小姑娘的身边,董子宁一看,是一个男孩子,年纪顶多比小琴大两岁,一脸淘气劲,眉目清秀,手里捧着一大串鲜红的荔枝,说:“妈妈,你别听小琴说的,这荔枝是我摘的,她要抢我的吃。”
    小琴嚷道:“是我摘的,是我摘的。”
    小剑道:“我摘的。”
    凤女侠道:“别争了,不管谁摘的,都一人一半。”她指着董子宁说:“这是你们的舅舅,快过来认识一下。”
    小剑、小琴惊讶地问:“舅舅?”
    “唔!看你们一点规矩也不懂,还不叫舅舅?”
    他们叫了“舅舅”后,小琴问谭平川:“你也是舅舅吗?”
    凤女侠:“那是谭叔叔。”
    “那这位睡着了的大胡子呢?”
    “这是梁伯伯,他受伤了。好啦!快回去告诉长婶,说有客人来了,准备好住的地方,还有,把那条大黄狗杀了,好招待客人。”
    小琴眼睛一亮:“那有狗肉吃啦!”
    凤女侠笑道:“就数你嘴馋。”
    小剑却把荔枝往小琴手中一放:“好啦!有狗肉吃了,我也不跟你争荔枝吃了!我去告诉长婶婶去。”说着,他纵身上树,身子一闪,便消失在浓密的枝叶中。
    小琴喊着:“你等等我!”也是身子一闪,上了树梢,转眼就不见了,而荔枝却散落一地。
    凤女侠拾起了荔枝,对董子宁说:“这两个孩子,都叫你姐夫惯坏了!”
    董子宁和谭平川笑了笑,没出声。都在暗暗惊讶这两个孩子,年纪轻轻,却练成一身的好轻功。
    他们穿过门楼,没走多远,只见里面又是别有一个天地,想不到幽谷尽处竟有小桥、流水、回廊、楼阁、曲径、庭院等等,它们都是依山势而建筑,巧妙地形成了一座异常雅致的山庄园林,回廊曲径两旁,是一色的荔枝和龙眼果木,荔枝树上,已是结果盈盈了,鲜红夺目。而园林处处,杜鹃花盛开,几乎映红了整个蓝天,幽谷山庄仿佛座落在一片红云当中,这真是人间的神仙府第。
    董子宁他们被安置在“飞霞阁楼”上。飞霞阁内的设置和用具都非常精美,有苏州的刺绣、江西景德镇的瓷器、大理石嵌镶的桌椅、福州的名贵漆盒、潮州的抽纱、杭州的丝绸挂帘,这里真是窗明几净,一切布置得令人感到舒适和愉快。
    董子宁腿伤并不十分严重,又敷上凤女侠的金创药,倒也能走动了,他凭栏眺望幽谷山庄四周的景色。忽然听到小琴的叫声:“长婶婶,我不吃狗爪子。”
    董子宁往下看,只见小剑、小琴蹲在溪边看长婶杀狗。长婶边洗狗肉边说:“吃了狗爪子,登山爬岭才快哩!”
    小琴说:“狗爪子脏哪!我不吃。”
    小剑却说:“婶婶,她不吃我吃,我不怕脏,我要爬山登岭比野豹子还快。”
    小琴说:“那我也吃,比野豹子还快。”
    小剑说:“你不能吃。”
    小琴问:“我怎么不能吃?”
    小剑眨眨眼睛:“因为你是个丫头。”
    “谁说丫头不能吃?”
    “妈妈说的,丫头吃了狗肉会破相,会变成一个没人要的丑蛤蟆。”
    董子宁听了觉得好笑,感到这两个小孩子天真得有趣。
    小琴问长婶:“婶婶,吃狗肉会破相吗?会变成丑蛤蟆吗?”
    长婶笑着说:“福大的人就不会破相。”
    “那我也福大,不破相。”
    小剑说:“你算什么福大,尽哭鼻子。”
    “谁哭鼻子了?你才哭哩!”
    “你哭,你哭!”
    小琴恼了,掬水向小剑身上泼去,一边说:“你哭,你哭!”泼得小剑满头满脸是水,小剑跳起来,想还手,长婶说:“你看看你们,说得好好的又打起来,都不准动手!”
    小琴说:“婶婶,他说我哭哪!”
    长婶说:“好啦!好啦!给我把狗肉提到厨房里去,我等会儿就来。”
    两个小孩子就争着提狗肉到厨房去了。
    董子宁目送他们进了厨房,才把目光收回来,远眺幽谷远处的群峰,心想,韦妈妈和白小姐现在哪里?那伙蒙面人与她们有关系吗?蓦然,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是谭平川从房间里走出来,便问:“谭六哥,你伤势不轻呵,怎么不多躺一会?”
    谭平川摇摇头,忧心忡忡地说:“我不要紧,就是三哥的伤……”
    “他现在怎样了?”
    “一直昏迷不醒,尽说呓语。”
    董子宁看出谭平川这个人颇重义气,为人虽然鲁莽,却也正直,不象冯瘦猴那样为人心狠手辣,昧着良心说话。在和他交谈中,知道他是二师伯的第六弟子,原是一个猎人,因父母被大恶霸杨铁腿踢伤而死,他一怒之下,只身闯入杨府,又被杨铁腿打伤,幸遇梁平山相救,便投入武陵剑派学艺,以图报父仇。
    董子宁宽慰他说:“谭六哥,你放心,有柳大侠亲自出面相请,那位神仙会来的。”
    阁楼上一阵沉默,董子宁蓦然想起一件事来,便问:“谭大哥,你们是怎样遭到那伙蒙面人暗算的?”
    “我也感到莫名其妙,当我们翻过山拗,正下坡时,呼地一声,从小路两旁树林里跳出七、八个蒙面人,说声:‘碧云峰人在此!’一下就刺倒了我们三位师兄弟。三哥纵身下马,拔剑也砍倒了他们两个人,叫我护着三位受伤的师兄弟先走。我说:‘三哥,你先走,我来应付他们。’三哥吼道:‘你快走!’可是就在这时,我身中两剑,伏在马背上,三哥大叫:‘六弟,坐稳!’他用剑刺马,马狂奔起来,以后我就不知人事了……”
    董子宁一时不出声,看来那三位武陵师兄弟已死于非命了。半晌,又问:“谭六哥,你们怎么不走大道,而走小路的?”
    “这……”
    董子宁看了看他的神态,心里已明白其意,便问:“是不是怕那怪老人?”
    谭平川尴尬地点点头,说:“我们连夜走,不敢走大道,专走小路。夜里,小路不好走,我们选了一处偏僻的山村住下,天亮,三哥叫五哥送八弟回山治眼,我们五个人便取路北上衡山。走了半天,没碰到人,谁知就在那条下坡山道上,碰上了那伙人。初时,我们以为是你带了那伙人来袭击我们的,怕我们看出你,便故意蒙上了面,所以我一见你……”
    董子宁一笑,但谭平川的话却触动他心中一串的疑问:那伙人为什么要蒙面?他们真的是碧云峰的人?既然是碧云峰的人,为什么要蒙面?难道还怕人认出?莫非是杀害金鞭侠一门的凶年嫁祸给碧云峰?从他们招式上看,显然是峨嵋剑派的功夫,可是,峨嵋派一向与玄武剑派无仇无怨呀!为何要未寻衅?可惜当时自己来不及阻止凤女侠,要是留下一个活口问问多好。当他想掀开蒙面人尸首上的布袋时,又叫柳子仙衣袖中一个个拂下了深谷。他想了一下又问谭六哥:“有没有人知道你们要走小路?”
    “除了五哥和八弟,没任何人知道。”
    “一路上没碰见可疑的人?”
    “没有。”
    董子宁百思不得其解,却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问:“净清道长也不知道?”
    谭平川愕然:“净清道长?净清道长不是给那怪老人杀害了么?”
    显然,净清道长没有同他们在一块,他们也没有看到净清道长,这又与峨嵋剑派扯不上了。董子宁摇摇头说:“怪老人没有要他的性命,放走了他,他只是受了重伤。”
    谭平川又愕然:“真的?他没有死?”
    “他没有死。”
    董子宁正想将昨夜的事情说清楚,楼下却响起了小琴的叫声:“哎!你这个脏和尚,怎么跑到我们厨房偷狗肉吃哪!”
    小剑也问:“你几时跑进来的?”
    董子宁和谭平川闻声,急忙往下一看,果然有一个光头和尚,穿着一身灰色的旧俗袍,年约五十上下,面黄骨瘦,正坐在厨房门口一块石头上,手里端着大碗热腾腾的狗肉,用手抓着吃。小剑、小琴都在惊讶地望着他。
    小琴说:“脏和尚,我们问你哪!你是聋子吗?”
    小剑说:“他一定是个聋子。”
    和尚忙着吃狗肉,仍不理睬。
    董子宁心中暗道:这和尚从哪里来?他是怎么跑到这周围没人烟的幽谷中来的?
    长婶闻声赶来,见状大惊,叫起来:“你是哪里跑来的贼和尚?竟敢到这里偷狗肉吃,想找死了!”
    和尚吞下一大块狗肉,然后笑嘻嘻地说道:“我只想吃狗肉,不想找死。”
    小琴说:“原来这脏和尚不是聋子呐。”
    和尚说:“谁说我是聋子了?呵?”
    长婶喝着:“快把碗放下来!”
    “我还没吃够呀!”
    小琴说:“婶婶,这脏和尚吃过的狗肉,我不吃了!”
    和尚说:“这么香的狗肉,你不吃?”
    长婶大怒:“你放不放下?”
    “我不是说,我还没吃够么?”
    长婶不由他说,抢过去要夺他的碗,他死死抓着不放,长婶竟夺下过来,恼得一巴掌拍过去,“叭”地一声,和尚无事,长婶反而给弹出了丈多远的地方,摔倒在地上。董子宁大惊,原来这和尚有一股真气护身,这是武林中的铁衫罩真功,一般刀剑不易砍入。显然,这不是一般的和尚,是位武林高手。他为什么跑到这里来了?是偶然闯进来的?还是那伙蒙面人的同党来报仇?
    小琴叫起来:“你这个死脏和尚,怎么打我婶婶啦!”
    “我没打她,是她打我,你没见么?”和尚依然继续地用手抓碗里的狗肉吃着。
    小剑在旁出其不意,抢去了和尚手中的碗,这碗长婶抢不过来,叫他轻易地抢了过去。他跟着纵身上树。和尚愕然:“你怎么抢走了我的狗肉?”
    小琴问:“是你的吗?不怕羞!”
    “我从锅里装的,怎么不是我的?”
    小剑在树上将一碗狗肉照和尚迎面劈来:“好!是你的,你拿去吃吧!”
    这碗狗肉来得迅速,眼看就要碰到和尚脸上,和尚慌忙用手轻轻一接,顺势一个鹞子翻身,连人带碗,都翻了一个筋斗,一碗狗肉,不但没掉一块,连狗汁也没抖落出一见半点来。
    小琴奇异:“你会翻筋斗?”
    和尚笑着说:“我不会翻筋斗,这碗狗肉不就槽塌了?”显然,话语中并无恶意。
    小琴叫道:“你再翻个筋斗看看。”
    “嗬!等我吃饱了,一定翻个给你看看。”
    “不行,你现在翻!”
    “我还没吃饱呵!”
    他话没说完,手中的一碗狗内又叫小琴敏捷地夺了去。和尚一时傻了眼:“你怎么也抢了我的狗肉?快还给我。”
    “不给。”
    “不给?我抢啦!”
    小琴像燕子似的飞上另一棵树上:“脏和尚,你来抢呀!”
    “小丫头,你以为我不会上树上?”
    “来呀!不然,你吃不到狗肉。”
    “好,你等等。”
    和尚刚想纵身上树,想不到小剑从树上跃下,在他的光脑壳拍了一下,他回身要抓小剑时,小剑又己轻跃上树,而背后又给小琴飞过来踢了一脚。这两个小孩子,以自己出色的轻功、机灵、敏捷的动作,弄得黄面瘦和尚顾此失彼,不是头上挨了一巴掌,就是腿上挨了一拳,要不背脊上又挨了一脚。这两个大胆机灵的小鬼,也知道这和尚有一股真气,拍时、踢时并不出力,使他深厚的内力失去了反弹力的作用,目的在捉弄他,叫他吃不成狗肉。
    董子宁在阁楼上看得暗暗发笑,谭平川也忍不住笑起来。
    和尚左纵右跳,东翻西扑,到头连一个小孩也捉不到,两个小鬼就像两只轻捷的燕子,在他身前身后穿来插去,出其不意给他敲打一下,弄得他浑身是汗,最后坐下来,不再追扑了。小琴在树上侧头娇问:“脏和尚,你怎么不追啦?”
    “不追了!”
    “那你不吃狗肉啦!”
    “吃呵!”
    “想吃,就来追呀!”
    和尚瞧了小琴一下,又看看小剑,猛然敲着自己的脑袋:“我怎么这样傻呢?我不会到厨房再装一碗么?好啦!两位小施主,这碗狗肉我送给你们吧,老袖再去装一碗。”
    “哎!”小琴急了,“你不能去装。”
    长婶这时怒冲冲提了把长剑出来:“贼和尚,你想往哪里跑?”说时,一剑直朝和尚心窝刺来。这一剑说到便到,和尚将衣袖轻轻一拂,一把长剑飞上了天,又朝长婶头顶直落下来。长婶大惊失色,正想避开,小剑却象蓝天的飞燕,飞过来接住了半空中的剑,顺势将剑尖直点和尚的咽喉,这一招迅速极了,想不到和尚出手一挟,小剑的剑竟挟在和尚的两指之间,小剑却摔倒在地上。小琴大惊,轻身飘来,伸手要挖和尚的眼睛。这时,凤女侠奔出来了,喝着:“小琴,不得胡闹。”
    小琴骤然收手,轻轻跃下,呶着嘴说:“妈妈,这脏和尚偷狗肉吃哪!”
    “别乱说,这是徐神仙。”
    董子宁本想出手帮助小剑、小琴,见凤女侠出来了,立刻停止了自已的行动,现听凤女侠这么一说,更是愕然:什么?徐神仙?这黄面瘦和尚就是那大名鼎鼎三不医的徐神仙?
    小琴茫然:“妈妈,他是神仙吗?”
    “是呀!”
    “神仙也偷狗肉吃吗?”
    小剑早已从地上跳起来,仰着面问和尚:“你是神仙?”
    和尚摇摇头:“我象神仙吗?神仙不会吃狗肉的,更不会偷狗肉吃。”
    凤女侠笑道:“徐神仙,你怎么一来就跟两个小鬼缠上了?”
    和尚笑道:“凤施主,你这两个小宝贝练得一身的好轻功,老衲狗肉没吃上,倒挨了不少的小拳头和小巴掌,险些连一双眼睛也没有了!”
    凤女侠笑起来:“谁叫你冒冒失失到厨房偷狗肉吃。”
    “老衲就是嘴馋。”
    小琴把放在树丫上的一碗狗肉取了下来,端到和尚面前:“徐神仙,你吃吧!”
    “多谢小施主了,老衲早知这样,就不去追扑你们了。”
    凤女侠说:“算了!你还不是跟这两个小鬼凑趣?你若将一成的功夫使出来,别说他们碰不到你,你只一抓,早把他们抓住了!好啦,你来了,他哩?”
    和尚一时没领会,愕然:“什么他哩?”
    “嗳!就是去请你的他呀!”
    “他还没有回来吗?”
    “奇怪了,怎么你来了他倒没回来……”
    “来了!来了!”
    柳子仙背着药箱,从花径上跑了过来,对和尚说:“你跑得好快呵!我刚一转身就不见你了!我还以为你躲着我不来哩。”
    “哪里,哪里!老衲老远闻到狗肉香了,所以抢先一步赶来。”
    柳子仙大笑:“我怎么没闻到呵!”
    “这一点你不及老衲了,老衲狗肉吃得多,只要十里之内,有人煮狗肉,我一闻就闻得出来,十拿十稳,没一次误事。”
    凤女侠问:“徐神仙,你是先吃狗肉,还是先看病?”
    “当然是先吃狗肉,后看病。不过,老衲这一次狗肉吃过了,还是去看病吧!凤女侠,老衲有话在先,这次伤的是什么人?是不是汪洋大盗?”
    “噢!我能结交汪洋大盗吗?这是我弟弟的一位师兄,玄武剑派的人。”
    “他找人寻仇?”
    “不!他遭人暗算,自卫负伤。”
    “好,好,有这两条,老衲包医了。凤女侠,要是你们夫妇合计骗我,莫怪老衲今后断交情。”
    “我们怎敢骗你这位神仙呢。”
    “要是这样,老衲就不明白了,你几时又有了一个弟弟?”
    柳子仙说:“这是她今天才认的弟弟。”
    “哦!?既然是凤女侠看得上眼的,肯认作弟弟,想必这人的人品是不错了!老衲倒想先见识见识。”
    “他是武夷山的,叫董子宁。”
    和尚惊喜:“是那个仗义不避亲疏的小伙子么?”
    凤女侠奇异:“你见过他?”
    和尚摇摇头:“老衲听一些上门求医的人说到他,还无缘相见。”
    董子宁感到不安,想不到自己只凭良心做了一件小事,就深得一些武林高手们的重视,谭平川也深有感触地说:“董贤弟,看来昨天的事,你做对了,我们错了。”
    说着,凤女侠夫妇带着徐神仙上楼来了,他们两人慌忙出迎。徐神仙打量董子宁,笑对凤女侠说:“要是老衲一双眼睛没看错,你这弟弟是一位心地善良的人,是武林中后起之秀!”
    董子宁深深一揖,说:“禅师过奖了!在下实在汗颜,愧不敢当。”
    和尚又打量谭平川,问董子宁:“他就是你师兄?”
    “是!”
    “他伤势并不危险呀!”和尚转头对柳子仙说:“你怎么骗老衲呵!说他快要死了?”
    凤女侠说:“不是他哪!”
    “哦?不是他,那又是谁?”
    董子宁忙说:“他在房间里,一直到现在仍昏迷不醒。”
    “那快去看看。”
    他们走进房间,只见梁平山脸白如纸,卧在床上,说着呓语。和尚略略按脉一会儿,皱眉不语。凤女侠问:“有救么?”
    “他一颗心给刺穿了!”
    柳子仙问:“那怎么办?”
    “要换一颗心。”
    众人愕然:“换心?”
    “对,换心,换一颗人心。”
    “那去哪里找一颗人心呢?”
    “只好杀一个人了!”
    董子宁一怔:“要杀一个人?”
    “唔!不然,就是神仙也难救。”
    凤女侠问:“死人的心能不能换?”
    “那看死多久,刚死一天的,可以换。”
    柳子仙大喜:“那我去山谷里找颗人心回来?”
    “那里有刚死的人?”
    “有,有,别说一颗,就是四、五颗心我也给你找到。”
    “你找来的心纵有十颗也没用,还得老衲亲自去取来才有用。”
    “那我跟你一块去。”
    “慢点,这个人快要断气了,只好用老衲的真气给他延长一个时刻。”和尚说完,将手掌按在梁平山胸口的膻中穴上,让自己体内的一股真气,灌到梁平山的体内。不久,梁平山苏醒过来,能微微地睁开眼睛了。和尚说:“好了,你们好好地照顾他吧!”他拉了柳子仙的手:“我们走吧!”
    “呼”地一声,他们两人从窗口跃出,转眼之间,竟上了幽谷的高峰,一下就不见了。
    董子宁这两天来的经历,足够他一生难忘了。他先是看到韦妈妈的醉剑,白燕小姐的无形梅花针,继而碰上了青袍怪老人慕容垂老前辈,这些人的武功,都叫他惊奇不已,想不到又碰上了“岭南双剑”和这位怪神仙,他们的剑功、轻功,都叫他望尘莫及,怪不得怪老人说自己是井底蛙,不知天有多高,海有多深。单单在这岭南之地,就有这么多的武林高手,其他地方可想而知。
    刚才他见徐神仙用巴掌往梁平山胸口一按,梁平山就从昏迷中醒过来,这是武林医术中的气功疗法。只有内力异常充沛,气功练到炉火纯青,才能做到这一点。
    梁平山苏醒过来,看见自己躺在一间精致的房间,身旁还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感到愕然。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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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小剑和小琴
    且说梁平山苏醒过来,着见身旁还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感到愕然,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想爬起来,谁知一动,便感到一阵钻心之痛。董子宁说:“三哥,你千万不能动呀!”
    梁平山艰难地说:“贤、贤、贤弟,我,我,我怎么躺到,到,到这里了?”
    董子宁说:“梁二哥,幸得凤女侠赶来救了我们,我们才幸免一死。”
    “凤,凤,凤女侠?是,是,是岭南双,双,双剑的凤、凤、凤女侠?”
    “是呵!梁三哥,这位就是凤女侠。”
    梁平山眼露惊讶之色,挣扎要爬起来道谢。凤女侠忙说:“梁三哥,你负伤了,不要动了,不然恐有性命危险。”
    梁平山对董子宁说:“贤,贤,贤弟,你,你,你代我感、感、感谢凤女侠相,相,相救之恩,我,我,我梁某他,他,他日不死,必,必……”
    凤女侠说:“梁三哥,一点小事,就不要挂在心上了。”她转头对董子宁说:“子宁,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准备一下,不然,那位偷狗肉吃的怪和尚回来了,要这要那的,没办法应付他。”
    “姐姐,有什么事吩咐我做就是。”
    “算了,你也是个受伤的人。”
    凤女侠宽慰梁平山几句,下楼去了。
    梁平山问董子宁:“贤,贤,贤弟,你也受,受,受伤了?”
    “梁三哥,我这点伤不碍事,倒是三哥要好好保重。”
    谭平川说:“三哥,看来,我们以前误会董贤弟了!今天要不是碰上董贤弟,我你定会死于非命。”
    梁平山一时不语,半晌才说:“贤,贤,贤弟,愚兄有些,些,些不明白,你。你,你怎么跟,跟,跟邪教的人混,混,混在一起了?”
    董子宁见梁平山伤势严重,说没上气不接下气,事情又一时说不清楚,更引起梁平山的误会和争论,便含糊地说:“梁三哥,小弟并没有和他们混在一起。”
    梁平山想再问下去,董子宁忙说:“梁三哥,现在你身体欠佳,等你身体好了,小弟再慢慢跟你说清楚。”
    梁平山点点头,也就不再问下去。
    掌灯时候,和尚和柳子仙回来了。和尚对柳子仙说:“快,准备木桶、面盆、盘子和盐水,老衲要动手术了。”
    凤女侠说:“我早给你们准备好了!你们不休息一会?”
    “先救人要紧,最好在房间里多点灯火,越亮越好。”
    “行哪!”
    一切准备妥当,房间亮得几乎如同白天。和尚说:“房间里只留柳施主帮助老衲,其他人都出去。”他看了看小剑和小琴,“尤其是小孩子,更不准看。”
    小剑不服地说:“我偏要看。”
    小琴也说:“我也要看。”
    凤女侠喝道:“别胡闹,随我出去。”
    小琴撒娇地:“妈妈,我要看他是怎样换心哪!”
    “你再不听话,妈可要打你了。”
    小剑拉了她过来,悄悄地在她耳边嘀咕几句,小琴立刻笑开了:“好!妈妈,我们不看就不看,换心有什么好看的。”
    说着,就像一对红蝴蝶似的飞下楼去了。原来,这两个小鬼,像猿猴一样轻轻地爬到梁平山房间对面的一棵树上,伏在枝叶中偷看房间的情景哩!
    凤女侠暗暗注视他们,却装着看不见的样子,任由他们看去。
    换心,一个人的心能换么?董子宁真有点不敢相信,难道这个黄面和尚真是个神仙?既然梁三哥伤成这样,不医也是死,权且医医,倒还有一线希望。他也想看看徐神仙是怎样换心的,要不是在凤女侠的面前,他真想象小剑、小琴那样,悄悄地爬到树上去看。
    和尚把门关起来,跟着将纱窗也关了。董子宁心里想,这下好了,两个小鬼看不成了!谁知没多久,董子宁竟发现那两个小鬼神不知鬼不觉地竟像蝙蝠般双双倒挂在屋檐下,脸儿紧贴着纱窗往里面偷看哩!董子宁倒吓了一跳,这两个小鬼轻功竟这样的好,也太胆大了,万一挂久了,力气不足跌下来怎么办?他看看凤女侠是不是注意到了,可是凤女侠根本没去注意两个小鬼的行动,却在倾听房间里的动静。
    和尚在房间里说:“柳施主,动手了!”
    柳子仙说:“好!你吩咐吧!”
    “先把老衲的一盒银针拿出来。”
    董子宁疑惑:换心要银针干什么?不久,他听到小琴的轻声:“咦!这脏神仙怎么尽给人身上扎针哪!不痛么?”
    小剑说:“别嚷嚷,小心别人听见了!”
    这两个小鬼,哪里知道这是徐神仙的针炙麻醉法。
    随后,小琴一声惊叫,人像坠鸟似的从屋檐上跌下来,董子宁一怔,立刻跃出窗外,要去抱住小琴,而凤女侠比他更迅速,早已掠过了他的前面,在半空中就接住了小琴,然后象落叶似的轻轻飘落下地,凤女侠摇着小琴,轻轻地呼唤:“小琴,小琴,你怎么啦!”
    董子宁奔上去问:“姐姐,小琴没事吧?”
    “没事,这丫头给吓晕了!”
    什么事将小琴吓晕了?半晌,小琴醒过来,搂着凤女侠:“妈妈,我怕。”
    “小琴,你怕什么?”
    “妈妈,这脏神仙不是换心,他用刀把人家的肚子破开了,肠子都扒出来。”
    “傻丫头,不破开怎样换心的?”
    “妈妈,肚子破开了,能活吗?”
    “别嚷了,叫你别看,你偏要看。”
    “妈妈,谁知道这脏神仙要当刂人的。”
    这时,小剑早已跳了下来,蹲在旁边不敢出声。凤女侠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这是你出的好主意吧?看把妹妹吓成这样了?你等着,看我不抽你,快把妹妹带开去,不准再去看。”
    小剑不敢回话,默默地拉了小琴走开,没走多远,他便埋怨开了:“毛丫头,真没出息,害得我也看不成!”
    “你不害怕吗?”
    “这有什么害怕的,你没见过婶婶当刂鸡当刂狗吗?还不是破开了肚子。”
    “这是人哪!”
    凤女侠喝道:“不准再说!快回到屋子里去。”
    小剑默默地拖着小琴回到屋里,也再不理睬小琴了,独自一个人躺在睡椅上发脾气,他恼怨小琴害得他连换心也看不成了。小琴也默默地坐在一张椅上,半晌,她忍不住了,问:“小剑!你怎么不说话啦?”
    小剑仍不出声,她又问:“小剑,你在恼我吗?”
    小剑说:“算啦!恼你有什么用,横竖换心是看不成了。”
    小琴想了一下:“我们再去看好吗?”
    小剑一下坐起来,望着她:“你不害怕?”
    “你哩?”
    “傻丫头,我害怕什么?”
    “那我也不害怕。”
    “真的?”
    “骗你是四脚爬好不好?”
    小剑高兴地跳起来:“好!我们现在就去,别再让妈妈知道了。”
    正当这两兄妹要走出屋子时,凤女侠在飞霞阁叫喊他们了。小剑一跺脚:“看不成了!”
    小琴问:“我们还去看吗?”
    “还看个屁,都是你……”
    凤女侠又喊着:“小剑!小琴!你们在哪里哪!”
    小琴高声应道:“妈妈,我们在这里哪!”
    风女侠说:“我叫你们怎么不应的?快去厨房帮长婶把饭菜端上阁来,吃饭了!”
    “妈妈,我们就去。”
    两兄妹没办法,只好到厨房帮助长婶把饭莱端上飞霞阁楼上。小琴一看,那个脏神仙和爸爸都从房里出来了,而那位当刂开肚皮的大胡子伯伯却不见,她看着脏神仙,又看着爸爸,问:“大胡子伯伯死了吗?”
    “噢!”徐神仙说:“小施主别乱说话,老衲手下不会医死一个人的。”
    “大胡子伯伯没死吗?”
    “没死,没死,他活着呵!”
    “那他怎么不出来吃饭的?”
    众人一听,都笑起来。柳子仙说:“大胡子伯伯刚刚好,还不能吃饭,只能喝些汤水。”
    小剑一听,便蹬蹬地往房间里跑,凤女侠叫着:“小剑,你要去哪里?”
    “妈妈,我看看他去。”
    小琴也说:“妈妈,我也去。”
    徐神仙说:“好,好,你们去看吧!”
    两兄妹跑进房间里,见梁平山躺在床上,微笑地向他们点点头。两兄妹的眼睛里却露出惊讶之色,两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在梁平山身上打转,小琴侧头问:“伯伯,你真的活着吗?”
    梁平山笑了笑:“我不是活着吗?”
    小琴又问:“你痛吗?”
    “不痛。”
    “他当刂开你的肚子也不痛吗?”
    “我不知道呵!”
    小琴睁大了眼睛:“什么?当刂你的肚子也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大概我睡着了。”
    “伯伯,你真怪,人家当刂你的肚子,你还睡得着的!”
    小剑说:“伯伯,让我看看你的肚子好吗?”
    小琴也说:“对!让我看着你的肚子……”
    徐神仙在外面一听,吓了一跳:“快,别让这两位小施主把他的肚皮弄开了,否则,就白费了老衲的一片心机。”
    凤女侠立刻进去把两个小家伙拖出来,一边说:“你们又想闯祸了是不是?”
    小琴撒娇说:“妈妈,我想看看他当刂开的肚子哪!”
    小剑却说:“看看也闯祸么?”
    凤女侠喝着:“不准看!”
    柳子仙说:“小剑,小琴,别胡闹了,快给大家装饭吧!”
    饭后,徐神仙要告辞,凤女侠说:“哎!你别走,还有两位受伤的人你还没有看哩!”
    徐神仙摇摇头:“这两位施主的剑伤,用不了老衲看,有你们的金创药就够了!”
    “不行,你既然来了,不看看,就别想离开这幽谷山庄。”
    柳子仙也说:“徐神仙,俗话说,为人为到底,送佛送到西。就麻烦你给他们看看吧!”
    徐神仙笑了笑:“好吧!既然两位这样说,老衲也只好破一次例规了!谁叫老袖贪吃狗肉。”
    柳子仙夫妇也笑起来。
    徐神仙看了看谭平川身上的剑伤,又按了按谭平川的脉搏,说:“谭施主,你这剑伤不重,可你还有内伤,这内伤已有七八年了,你怎么不及早请人医治?”
    谭平川愕然:“我有内伤?”
    “对!这内伤不在筋骨,而在腰部的脾脏,七八年前,你与何人交手了?”
    “没有呀!”谭平川茫然地回答。
    “谭施主,你再想一下,老衲绝不会看错的。”
    谭平川想了半晌,猛然一拍自己:“是了,在八年前,我曾上山打虎,给虎尾拦腰横扫一下,当时疼痛难当,后来擦了些药酒,便不见痛……”
    徐神仙点点头:“这就对了!幸而谭施主身体健壮,不过若再过四五年,恐怕就难以医治了,老衲给你开一张处方,连服三天,自然药到病除,不留后患。”
    谭平川慌忙谢过。
    董子宁在旁听得暗暗惊讶,这真是人间少有的神医,不但可以给人换心,还能看出人家八年前的内伤。三不医徐神仙果然名不虚传。
    徐神仙开了处方后,又看董子宁腿上的剑伤,一时眼露惊讶之色,便诊断董子宁的脉搏。突然问:“董施主,你服过谁的药了?”
    董子宁一怔:“我没服过谁的药呀!”
    徐神仙摇摇头:“你一定服过谁的药了!”
    凤女侠在旁吃了一惊:“我兄弟身体怎样?有危险吗?”
    “不,我奇怪董施主这剑伤好得异常的神速,这不是一般药力所能达到的。”
    董子宁说:“这是凤女侠给我敷了金创药的缘故。”
    徐神仙又摇摇头:“不对,凤施主的金创药老衲还认不出来的?你一定还服过别的什么药了。”
    “我从受伤到现在,除了凤女侠给我上药外,就没敷服过什么药。”
    “不!你再想下,这两天来,你服过什么药了?”
    董子宁一下想起:“对了!在昨天,我曾服过九转金创还魂丹。”
    徐神仙感到惊讶:“九转金创还魂丹?是韦氏的九转金创还魂丹么?”
    董子宁也奇异:“正是韦妈妈的九转金创还魂丹,禅师……”
    “慢点,施主所说的韦妈妈,是不是面孔黧黑、两目如电,使得一手好醉剑的韦氏女侠?”
    “正是。”
    徐神仙愕然:“她没有死么?”
    董子宁也愕然:“禅师怎么说她死了?”
    “是这样,老衲在十五年前,在江湖就听人盛传韦氏的九转金创还魂丹灵验异常,便专程北上拜访,想不到在途中,我听闻她夫妇两人双双遭到碧云峰人的毒手,死于非命,后来又听人说韦氏女侠没有死,只是不知去了何处,众说纷坛,不知是真是假,但十五年来,韦氏女侠一直没在江湖上露面,老衲以为她死了,想不到她还活在世上。施主在哪里见到韦氏女侠了?”
    “在下就在昨天,在林中酒店见到她了。”
    “莫不是施主仗义不避亲疏所救的人,就是那位韦氏女侠?”
    “禅师过奖了!在下只不过相劝双方罢战,谈不上仗义。”
    徐神仙点点头说道:“善哉!施主心存仁厚,自有善报,怪不得施主腿上剑伤复原得这样神速了,原来服了韦氏女侠的九转金创还魂丹,可喜,可喜。”
    凤女侠问:“徐神仙,韦氏的九转金创还魂丹真的那么灵验?”
    “凤施主,它何止灵验,而且它还具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功力,可以在人的身体内保持半年以上的功效。一个人服了它,就是在半年之内受到刀砍创伤,也可以不用服别的药,自然而愈。老衲自从北上无缘见到韦氏女侠,一直苦思想制成这种神丹妙药,以造福武林,可是屡试不成,想不到韦氏女侠仍在世上,那真是太好了!这也是武林人士之福。”
    众人一听,相视愕然。董子宁更惊讶不已,想不到韦妈妈的九转金创还魂丹,在武林中这样闻名,自己却有幸服了!
    徐神仙说:“好啦!老衲该告辞了!”
    凤女侠说:“徐神仙,狗肉你还没有吃完哪!怎么就走?”
    “够了!”徐神仙说着,看了看小剑和小琴,笑着:“两位小施主,老衲下次再来,可别抢老衲的狗肉呵!”
    小琴说:“我才不跟你争狗肉吃哩!”
    小剑说:“徐神仙,还有狗肉剩哩,你不带点回去吗?”
    “那老衲更多谢了!”
    小琴说:“你怎么拿呀!”
    “不妨,老衲这个药箱,倒还可以带上一碗狗肉。”
    徐神仙毫不客气,真的带了碗狗肉,说声:“多谢!”两袖一拂,人已跃出窗外,消失在茫茫的夜空中。
    董子宁在幽谷山庄住了一天,见梁平山的伤势渐有起色。而谭平川的剑伤大有好转,可以行动自如了,心事便转到韦妈妈和白小姐身上。虽然他知道韦妈妈和小魔女已化装前往衡山,但一颗心总有点放不下来,害怕她们遭到意外。于是,他便对谭平川说:“谭大哥,你暂时留在这里,照顾梁三哥,我想先走……”
    谭平川愕然:“你不等梁三哥好了一块走?何必那么急?”
    “六哥,我想师父师伯们这时已到了衡山,我们的遭遇,恐怕巳传到衡山去了,我想先走一步,向师父师伯们说明,也使他们放下心来,岂不更好?”
    谭平川想了一下,说:“贤弟说的也是,那你先走也好,我留下就是。”
    董子宁大喜,便去向风女侠告辞,凤女侠奇怪道:“兄弟,你怎么就走了?姐姐得罪了你吗?”
    “姐姐言重了!小弟不过想早点赶到衡山,向师父师伯们禀明情况,使他们放心……”
    “嗳!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既然兄弟怕师父师伯们不放心,那我叫你姐夫到衡山走走,你给我在这里安心住下来,等你梁三哥全好了一块走。”
    “姐姐,我还有一件事……”
    “呵!什么事?”
    “这——”董子宁一时不知怎么说。
    “咦!?你怎么啦?难道你还有什么心事不便跟姐姐说的?将姐姐当外人了?”
    董子宁忙说:“小弟怎敢将姐姐当外人呢,小弟在这世上除了师父师母,姐姐就是小弟的唯一亲人了!”
    “那你有什么心事的?呵?”
    “姐姐,事情是这样的。”
    董子宁使将自己碰到韦妈妈和白小姐的情景、韦妈妈的身世、她们去衡山的意图、山城之夜的遭遇以及自己的担心,—一都在凤女侠面前摊开出来。凤女侠听了又惊奇又喜欢,她想不到自己所认的这位弟弟,竟有不顾生死、一往为人到底的热心肠,这的确是武林中少有的人物,便说:“兄弟既然这样一片热心为了武林,姐姐也不留你了!兄弟,你先走一步,姐姐等你梁三哥伤势一好,便随后赶去衡山找你。”
    董子宁更是大喜,慌忙一揖。凤女侠笑起来:“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董子宁说:“这件事,姐姐肯出面相助,实是武林人士的福音,小弟在此相谢了。”
    “哎!什么福音不福音的,姐姐主要不放心你,同时,姐姐也想看看那位韦妈妈和白小姐。兄弟,你打算几时走?”
    “小弟现在就想动身。”
    这时,小剑和小琴闯进来,听到董子宁要走,好奇地问:“舅舅,你要去哪里?”
    “衡山。”
    小剑惊喜:“衡山?舅舅,我也去。”
    小琴也说:“那我也去。”
    凤女侠喝道:“你们又想胡闹了?”
    小剑说:“妈妈,我们怎么胡闹了?”
    “不胡闹,你们去衡山干什么?”
    小琴向:“那舅舅去衡山于什么?”
    “你舅舅去衡山有事。”
    小琴说:“那我也有事。”
    凤女侠忍不住笑起来,“你有什么事了?尽说傻话。”
    “那舅舅有什么事了?”
    “你舅舅的事多了!”
    小剑却拉一下董子宁的衣袖,低声求着:“舅舅,你带我们去吧。”
    董子宁心想:怎么能带他们兄妹去的?一路上刀光剑影,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对得起姐姐呵!便说:“小剑,这次你们别去,下次舅舅带你们去好不好?”
    小剑不高兴了:“这次都不带,下次还能带吗?”
    “下次舅舅一定带你们去。”
    小剑不出声了,小琴却扬起头问:“下次不带呢?”
    “下次不带,舅舅是个大乌龟好不好?”
    “是四脚爬吗?”
    “对,对,是四脚爬。”
    风女侠笑道:“你跟孩子们胡扯些什么呵!小心你未来的妻子要刮你的耳光。”
    凤女侠送董子宁走了。小琴却问小剑:“舅舅答应下次带我们去,你高兴吗?”
    “傻丫头,他是在骗你。”
    “那他不变成了四脚爬吗?”
    “不跟你说了!”
    小剑独自走开去。小琴却缠着他:“哥哥,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你就知道问怎么办。”小剑生气了。
    “哥哥,我们去不成衡山吗?”
    “你——”小剑给她缠得烦腻了,想骂她,忽然眼睛一转:“那我们自己去。”
    “自己去!?”
    “对!自己去。”
    “我们怎么去哪?”
    “怎么去,我们没有脚吗?不会自己走?”
    “你认得路?”
    “我们不会问人?”
    “我们走了,妈妈不会来找我们吗?”
    小剑一下不出声了。是呀,妈妈回来不见了自己和小琴,不会把自己追回来?小剑想了半晌,一拍大腿说:“那我们给妈妈留张字条,说我们去了衡山,叫她不用找我们。好不好?”
    “不!妈妈会骂的。”
    “傻丫头,你怕骂就别去,我—个人去。”
    “那我也去。”
    “你要去,就听我的,别问七问八的!”
    “问问也不行吗?”
    “不行,再问,我不带你去了。”
    “好吧!我不问,你带我不?”
    “不问就带。”
    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真的悄悄离开了幽谷山庄,要去衡山了。他们害怕爸爸妈妈会追来,不敢往大路走,却象两只小鸟一样,在丛林里飞跃,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上,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没树林了,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山道,他们只好沿着山道往北而去,最后来到了一个三岔路口,不知走哪一条路好。
    小琴问:“我们走哪条路好呢?”
    “别急,那不是有一个人来了,我们问问他去。”
    前面,果然有一个中年汉子从小路上缓缓而来,小剑上前仰脸问道:“叔叔,你知道去衡山的路吗?”
    那人惊讶地看看小剑,又看看小琴,再打量四周一眼,问:“你们要去衡山?”
    “是呀!”
    “你们去衡山干什么?”
    “找舅舅去。”
    “你们没大人带吗?”
    “没有,是妈妈叫我们去的。”小剑怕他问起自己的爸爸妈妈来,便撒了个谎。
    那人一听,心中暗喜,笑道:“好,好,幸亏你们碰上我了,我正要去衡山呵!”
    小琴高兴起来:“叔叔,那你带我们一块去吧!”
    “行,行阿!不过,一路上,你们要叫我做叔叔才行。”
    小琴说:“我们刚才不是叫你做叔叔吗?”
    “对,对,路上有人问起,你们就说我是你们的亲叔叔,懂吗?”
    小琴说:“你不是我们的亲叔叔呀!”
    “但是在别人面前,你们要这样说。”
    小剑说:“好吧!只要你带我们去衡山,我们就说你是我们的亲叔叔好了。”
    那人大喜:”这就对了!好!你们跟我来。”他带着小剑、小琴转上东边的一条小路上,直朝山坳里走去。
    小剑问:“这是去衡山的路吗?”
    “是呵!不过,今天晚了,我们先找一个地方住下来,明天再上路。”
    他左转右转,转进了一条小小的村子,这条小村子只有三四户人家,他在一间茅屋前停下来,朝里面喊道:“二嫂,二嫂!在家吗?”
    “谁呀!”
    茅屋里走出一位马脸妇人,样子奇丑,却擦满了胭脂,头上还戴着一些山花,小琴看了几乎想发笑。她一见到中年汉子,惊喜地:“黄狗儿,是你呀!”
    原来这中年汉子叫黄狗儿。马脸妇人一眼瞧见他身后的小剑和小琴,又惊讶:“咦!你几时又弄到两个小宝贝了?”
    黄狗儿笑道:“你别问了!快准备些酒菜吧,今夜我要痛痛快快喝一顿。”
    马脸妇人说:“我们有话在先,这份儿我得占一半。”
    “行,行呵!有你一半的。”
    小剑和小琴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碰上的黄狗儿,却是一个专门拐卖小孩的人贩子。这个人贩子今天在赌场里输得精光,本来想到他姘妇家中打打秋风,讨几个钱用,却在半路上意外地碰上了小剑和小琴问路。在问话中,又知道他们没有大人带着,更是大喜,无异拾到了两个大元宝。他心里说:“惭愧!老天爷真有眼,知道我黄狗儿输得精光,却将两个财神送了上来。”于是他把小剑、小琴骗到姘妇家里,打算明天卖出去。
    马脸妇人听说她有一半份儿,高兴地到里面张罗酒菜去了,黄狗儿对小剑、小琴说:“你们两个好好坐在这里,我到里面帮帮她。”
    小琴问:“今夜我们就住这里吗?”
    “是呵!就住在这里。”
    “这个地方好脏哪,我不住。”
    “不住!?”黄狗儿一时傻了眼,瞪大了眼睛,他本想喝道:“你敢不住?你们落到我的手心里,能由你们吗?再脏的地方,也得给我住下来。”可是他一转眼,感到小琴这个娇美的小姑娘万一吵闹起来,让村上其他人知道了他们的来历,就添麻烦了。虽然他不害怕,但这总是一件麻烦事,便忍下气,笑着哄道:“对,是脏一点,我叫她好好扫一下,暂时住一夜,明天,我带你们到一个好的地方住下来。”
    小剑侧头问:“明天不去衡山吗?”
    “去,去呵!我是说明天夜里,我们找一个干净的地方住下来。”
    黄狗儿又对他们说了几句话,便到里面去了。小剑这个聪明、机灵的孩子,感到这黄狗儿不大对头,对小琴说:“我看,这个人恐怕不是好人!”
    小琴睁大了眼睛:“他怎么不是好人的?不是好人,能答应带我们去衡山吗?”
    “你先别出声,坐在这里,让我悄悄地进去看他们说什么。”
    小剑轻轻地闪身到里面去,只听马脸妇人说:“你怎么将那两个小宝贝脱手?”
    “这你放心,十里地的阮家庄阮员外,早就想买一个小厮和丫头了,到了那里,还不易脱手的?何况这两个小家伙生得眉清目秀,模样又俊,还怕卖不出好价钱的?”
    “我说,没三四百两银子,你别出手。”
    小剑听到这里,便悄悄地转出来,小琴一见便问:“他们说什么了?”
    小剑“嘘”了一声,示意她小声些,然后轻轻地说:“这两个人都不是好人。”
    “他们怎么不好呢?”
    “他们要卖我们哩!”
    “卖我们?怎么卖呀!”
    “傻丫头,怎么卖,就是要将我们像小狗小鸡似卖给什么阮员外了!”
    “我们不是小狗小鸡呀!”
    “这是比喻,懂不懂?你真是什么也不懂,傻呼呼的。”
    “我说我不是小狗小鸡呀!这也傻吗?”
    “好啦!不跟你说了,等会儿你听我的。”
    “不!哥哥,他们不是好人,我们走吧!”
    “走?天都黑了,走去哪里?再说,我们肚子饿了,不吃饭吗?”
    “坏人的东西能吃吗?”
    这一下,把小剑问倒了。是呵!坏人的东西能吃吗?妈妈常常对他们说,江湖上有一种坏人开黑店,在酒里莱里放蒙汉药,将人蒙倒了,抢了他们的东西,还把他们当刂了当牛肉卖。小剑想了半晌,还是他为人聪明,想到了,说:“这要不是黑店呀!”
    “但他们是坏人呀。”
    “不怕,等他们吃了,我们再吃,就不怕酒里饭里有毒了。”
    “吃了饭我们走吗?”
    “不走。”
    “不!我才不跟坏人住。”
    “傻丫头,小声点,他们出来了,别让他们听到了。”
    黄狗儿和马脸妇人端酒捧菜地从厨房里出来,见他们两个乖乖地仍坐着,心想,这两个小东西倒蛮听话的。黄狗儿笑着问他们:“你们饿了吧?快来吃饭。”
    马脸妇人说:“叫他们到一边吃去。”
    “对,对,你们到一边吃去。”
    小剑说:“我不吃。”
    小琴也说:“我也不吃。”
    黄狗儿问:“你们不饿?”
    马脸妇人说:“他们不吃更好,倒省了老娘的一顿米饭。”
    黄狗儿疑惑地问:“你们不想吃饭?”
    马脸妇人说:“算了,不吃一顿,也不会饿瘦了他们,叫他们到厨房柴草堆里睡吧。”
    小琴说:“我们在这里看你们吃不行吗?再说,厨房里是睡觉的地方吗?我家的大黄狗才在厨房里睡哩!”
    马脸妇人一下傻了眼,她从来没想到一个被拐来的小孩子居然这样大胆,敢顶撞自已的话。她跳了起来,想给小琴一个巴掌,黄狗儿忙劝道:“算了,你怎么跟小孩于一般见识?他们爱看,就让他们看吧,我们吃我们的。”
    马脸妇人打量小琴,见小琴脸上没有半点惊恐之色,便掉转头问黄狗儿:“这小丫头是不是痴呆了?”
    “管她痴呆不痴呆,明天送他们到衡山就完事了!”黄狗儿夹起了一块鸡肉,往嘴里一塞,说:“好味道!”
    马脸妇人笑道:“老娘这一手‘三杯鸡’谁人吃了不赞?小心,别把舌头吃下去了!”
    这两个狗男女,不再去理睬小剑和小琴,在灯下饮酒吃菜起来。小剑向小琴打了个眼色,走近一步说:“现在我想吃饭了,你们装碗饭到一边吃去。”
    小琴也说:“对!我也要吃饭了,你们到一边吃去。”
    黄狗儿和马脸妇人一听,像触电似的,全怔住了。他们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直愣愣地望着小剑和小琴。黄狗儿停住了酒杯。瞪大眼睛问:“你们说什么?”
    小琴道:“我哥哥叫你们到一边吃去,你没听到吗?”
    马脸妇人蹙起一双眉毛:“你们两个是不是发傻了?”
    小琴说:“你这丑妖怪才发傻哪!”
    马脸妇人顿时大怒:“你这小戏人,想找死了!”伸手一巴掌朝小琴的脸上刮去,小琴略略一闪避,借着她冲来的一股力量,用手轻轻在她身上一拨,就把马脸妇人拔翻在地上,跌得十四脚朝天。这一招式,是凤女侠从太极拳化过来的招式,名为“托云推月”,能四两拨千斤,自己毫不费力,就能将对手拨倒在地。别说马脸妇人不会武功,就是会武功,也想不到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会这招拳路,自然要跌倒了。
    黄狗儿吓了一跳:“臭丫头,你竟敢推倒了她?”
    小琴说:“是她自己跌倒的呀!关我什么事。”
    黄狗儿跳起来:“反了,反了!看我不剥你的皮。”他伸手要去抓小琴,小剑说:“慢来!”伸腿一拦,双手朝黄狗儿一推,黄狗儿登时翻倒了。他比马脸妇人跌得更惨,下巴撞在一张小矮凳子上,痛得他呀呀地大叫,满嘴是血。他爬起来,恨不得一下抓住小剑,撕成粉碎来解恨。
    黄狗儿还不知这两个小孩子会武功,以为自己和马睑妇人跌倒了,是自己的不小心。他正想抓小剑时,小琴说:“你跌倒了一次还不够吗?还想再跌一次吗?”
    黄狗儿狂怒起来:“我先打死你这臭丫头再说。”
    小剑说:“小琴,别跟他们缠了,先点倒了他们再说。”
    小琴问:“那点哪一处穴位呀?”
    “点伏兔,叫他们不能走动。”
    小剑出手一点,就把黄狗儿点倒了。马脸妇人见状不妙,想开门逃跑,小琴说:“你还想跑吗?”迅速出手朝她伏兔穴点去,马睑妇人顿时瘫痪,坐在地上动也不能动,小琴踢了她一脚,问:“丑妖怪,你还想卖我们吗?”
    小剑说:“小琴,先别问他们,等我们吃饱了,再问不迟。”他随手从桌上抓起了鸡腿就吃。
    小琴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象脏神仙一样,用手抓来吃哪!”
    “这样吃才方便。”
    “脏哪!”
    “脏怕什么。”
    “不!妈妈说,这样会生病的。”
    “那脏神仙为什么不生病?”
    “他是神仙,你是神仙吗?”
    “我就抓这一次,好不好?”
    “不!你生病了,怎么去衡山呵!”
    “我已经抓了,怎么办?”
    “你不能去洗手吗?”
    “好,好,我去洗手。”
    小剑也害怕生病去不了衡山,赶忙去洗手,然后两兄妹就坐下大吃起来。一只鸡,一只鹅,几乎叫他们扫个精光。吃饱了,小剑便满屋翻寻起来,小琴奇怪地问:“哥哥,你在干什么呀!”
    “找绳子。”
    “找绳子干吗?要绑他们么?”
    “对,绑他们。不然,我们睡着了,他们就会跑的。”
    “哥哥,我进门时,好象看见外面屋檐下挂有几条麻绳。”
    小剑埋怨地:“你怎么不早说?”
    “谁知道你找绳子哪!”
    小盥在门外屋檐下取了麻绳,将黄狗儿和马脸妇人的手脚都捆绑起来。这一对男女,一生中不知拐骗、虐待了多少小孩,现在碰上了这对小兄妹,真是碰到了克星,也是他们的活报应。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栽倒在两个小孩子的手上。
    小剑捆好后,又找了一条竹马鞭子,没头没脑地抽打他们,小剑人虽小却气力不小,抽得这两个男女似杀猪般地叫喊起来。村上其他三户人家都听到了,感到奇怪,暗想:他们半夜三更的怎么叫喊起来?难道他们发了酒疯么?都跑过来看。一看,见是两个孩子,其中一个男孩用竹鞭抽打他们,一时感到愕然,问是怎么一回事。小琴说:“他们把我们骗了来,还想将我们象小狗小鸡的卖了,不该打他们么?”
    村子上的人都知道黄狗儿一向拐小孩卖,为人又赖皮又奸滑,都不敢去招惹他,但求地不拐卖自己的孩子。现在见此报应,心下都暗暗称快,又奇怪这两个小孩怎么会制服这两个恶人。当下有人说:“这不关我们的事,我们走吧!”众人便一哄而散,各回各的家中,关门睡觉。
    众人走后,小剑又抽打他们,小琴到底是女孩子,心肠软,说:“哥哥,别打他们了,问他们为什么要骗我们,将我们卖。我们是小狗小鸡吗?”
    马脸妇人给打得披头散发,说:“我的小祖宗、小爷爷,这不关我的事,是黄狗儿拐卖你们的。”
    小琴问:“你没份吗?”
    “我在家里,怎么知道他把你们骗来呵!”
    小琴向小剑说:“哥哥,她说不关她的事哪!”
    小剑说:“你别听她说的。她说,没有三四百两银子,便不卖我们。”
    “嗨!这个丑妖怪,这么大了,怎么还撒谎哪!”
    马脸妇人哭着说:“小祖宗、小爷爷,我该死,我不该贪两个钱,今后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绕了我吧!”
    小琴问:“你真的不敢了吗?”
    “我要是骗你们,今后不得好死,遭雷公劈,天火烧。”
    小琴对小剑说:“哥哥,她认错了,放了她吧!”
    “放不得,刚才她还撤说哩!你怎么就相信她了?”
    “她认错了呀!”
    “认错也不能放。”
    “哥哥,妈妈打我们,我们认错了,妈妈不是不打我们了么?”
    “傻丫头,他们是坏人,我们是坏人吗?”
    “哥哥,那你别打她,好吗?”
    “好吧!我不打她,打这黄狗儿。”
    “你要打死他么?”
    “对!打死他。”
    “打死了他,叫谁带我们去衡山呢?”
    “你还要他带我们去衡山?你不怕他又将我们卖了吗?”
    黄狗儿在旁听得清清楚楚,感到这个小姑娘容易上当,连忙说:“小祖宗、小爷爷,我再也不敢卖你们了!你们饶了我,我一定带你们到衡山去。”
    “你说的话是真的吗?”小琴问。
    “我要有半句假话,也不得好死,叫人开膛破肚,把肠子扒出来。”
    “哥哥,你听,他赌了咒了!放了他吧!”
    “放了他,我们睡着了,他跑了怎么办?”
    “他不怕开膛破肚吗?”
    “破肚怕什么,他不会叫徐神仙来缝好吗?放不得。”
    黄狗儿听了哭笑不得,一个人破开了肚子,还能缝好的?他害怕这两个小傻瓜假里傻气的,谈下去会改变主意,真的会把自己打死了,便连忙说:“我绝对不跑,跑了,我遭雷公劈,天火烧,神仙也救不活了。”他根本不知道小剑、小琴谈的徐神仙是个人,以为是天上的什么神仙。
    小琴说:“是呀!雷公劈,徐神仙也救不活了,哥哥,你说是吗?”
    小剑瞪着眼睛,不能回答。小琴又说:“那放了他吧!呵?”
    “不!爸爸说过,坏人的心眼多着哩!要放,等天亮了才放。”
    “对!妈妈也这样说过,那我们今晚怎么办?”
    “你去睡好了。”
    “那你呢?”
    “我看着他们。”
    “那我也看着他们。”
    小剑想了一下:“我们都睡吧。”
    “不怕他们跑吗?”
    “我有办法。叫他们跑不了。”
    小剑又找了两条绳子,将他们捆好,纵身上梁,将绳子系在梁上,把这一对男女似粽子般的吊在梁上,然后和小琴去睡了。
    黄狗儿虽然奸滑,但碰上聪明伶俐的小剑,也只有活受一夜的罪,害得马脸妇人也陪他吊了一夜。他们看到小剑、小琴睡着后,马脸妇人抱怨起来:“死人,你去哪里找来这两个小瘟神?害得老娘也陪你受罪。”
    黄狗儿苦着脸说:“别说了,这也是我过去拐卖小孩的报应。”
    “他们明天叫你带着去衡山,你打算怎么办。”
    黄狗儿咬咬牙说:“那我带他们到老虎、豹子出没的老北峰去,叫老虎、豹子吃了他们,以解今夜之恨。”
    半晌,马脸妇人又问:“死人!我快吊麻了,你能不能挣脱开?”
    “我的祖奶奶,能挣开我就早挣开了。”
    第二天一早,小剑、小琴爬起来,先不去解开他们,把昨夜的冷饭、冷菜炒热,吃饱了,才放下他们。他们给吊了一夜,手脚全麻了,好一会才能站起来。小琴问:“你们肚饿了吗?”
    黄狗儿昨夜只饮了一杯酒,吃了两块鸡肉,怎么不饿?忙说:“饿呵!饿呵!”
    “那你们怎么还不去吃饭?站着干吗?”
    小剑说:“吃饱了,带我们到衡山去,你别想逃跑,跑了,我像我家的长婶婶当刂大黄狗似的,把你们当刂了。”
    黄狗儿忙说:“不敢,不敢。”
    他们到厨房吃饭时,小琴问小剑:“你会当刂他们吗?我可怕哩!”
    “傻丫头,我是吓唬他们的呀!”
    他们吃饱后,小剑、小琴就叫黄狗儿带路上衡山。小剑对马脸妇人说:“我们放了你,以后不准你再拐卖小孩,你要拐卖,我们不但吊起你,还用火烧死你,像烧老鼠似的,烧得你吱吱叫,懂吗?”
    马脸妇人忙说:“我懂,我懂。我以后再也不敢拐卖小孩了!”她希望这两个小克星快点到老北峰去,让虎豹将他们吃了。
    一路上,黄狗儿显得格外殷勤,极力讨好小剑和小琴,问他们走不走得动?小琴说:“你别罗喀啦!我跟我妈妈走三天的路,也走得动哩!”
    “我怕你们走不动呵!因为前面要爬山登岭了!”
    小剑问:“怎么要爬山登岭的?”
    “那是条近路,可以早几天到衡山呵!”
    小琴问:“真的吗?”
    “真的,真的,我怎敢骗你们的?”
    走了大半天的路,来到了老北峰。这座峰,山峦重叠,芒草丛生,山旋路转,小径错纵。快到虎豹出没的地方时,黄狗儿装起肚痛。小琴问:“你怎么啦?”
    “我,我,我肚痛厉害呵!”
    “你怎么会肚痛哪!”
    “大概我刚才喝了些生水,这样吧,你们两个先上坡歇歇,我找个地方解解手,随后就上来。”
    小剑疑惑地看看他:“你想跑吗?”
    “哎呵!我的小祖宗,我怎敢跑?我不怕以后给人开膛破肚吗?”
    小剑说:“你不能在这里拉?”
    “我怕臭着你们呵!哎呀!我快要拉出来了!”黄狗儿捧着肚,装着痛苦的样子。
    小琴说:“那你快去吧!”
    “我就去,你们别走远了!”
    黄狗儿心中暗喜,跨过山涧水,转到那一堆乱石中去。他熟悉老北峰的地形,知道乱石堆不远的地方,便是一道乱草丛生的斜陡山坡。只要自己滚下山坡去,山坡下面便是怪石磷峋、荆棘横生,草高没人,小径纵横。到了那里,小剑、小琴就是熟悉地形,也无法找到自己了,何况他们还是初到老北峰哩。
    黄狗儿到了乱石堆里,便蹲下来假装大便,暗暗地把自己的草帽摘下来,放在一从小树上,让小剑、小琴远远瞧见,以为自己在大便,他便匍匐蛇行,到了斜坡,裹着身体,像冬瓜似的滚下坡去了,在怪石、荆棘中狂奔逃跑。跑了好一段路,回头看看,不见小剑、小琴追来,不由大喜,暗道:“好呀!你这两个小瘟神,等着去喂老虎、豹子吧,老子可走了。”他穿过一片草地,朝另一个山峰走去。在翻过山坳,走到一座树林子时,蓦然从树林里跳出四、五条大汉,不分情由,便将黄狗儿五花大绑的捆了,拉了就走。黄狗儿暗暗叫苦不迭,他知道自己碰上了山里的强盗。可是,这山峰一向没听说有强盗呀,他们是从哪里跑来的?原来,这山峰本来没有强盗,后来由一名叫李标的汉子聚集起来的。李标原是一个铁匠,使得一口大锤,臂力过人,因受不了官府差役的敲榨勒索,一怒之下,杀了差役,聚集了几十人,跑到这山峰来,占据了山峰的一座二郎神庙,落草为寇,自称北峰大王。他刚落草两天,黄狗儿就一头闯进来了,这四五条大汉把他当成了官府的暗探,绑来见李标。
    李标喝问:“你是什么人?”
    黄狗儿见李标威风凛凛,两旁又是白晃晃的大刀,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浑身软下来,舌头也不听指挥了:“我,我,我……”
    李标道:“看这人贼头贼脑,八成不是好人,拉下去当刂了,把心取出来拿来下酒。”顿时两条大汉跳出,将黄狗儿绑在柱子上,撕开了他的衣服,准备用一把牛耳尖刀,破开他的胸膛。就在这时,他们听到屋梁上有个女孩的声音:“哥哥,他们要当刂他啦!”
    “由他们当刂去。”
    “当刂开,他能活吗?”
    众人抬头一看,不知几时,后梁上坐着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他们正是小剑和小琴。众人都惊愕了。李标惊奇地问:“你这两个孩子,几时跑进来的?”
    小琴说:“我们就在你们捉住他时,跟着你们进的呀!”
    “你们怎么爬到梁上去了?”
    “你们人那么多,我们不爬到梁上,能看得见吗?”
    李标手下一位弟兄说:“大哥,让小弟把他们捉下来。”
    李标喝道:“不得乱来!”他感到这两个孩子能悄悄地进到寨来,又能爬到梁上去,决不是一般的小孩子,一定是一位武林高手的子女,他仰面对小剑、小琴问:“你们的爸爸妈妈是谁?”
    小琴刚想说,小剑喝道:“嗨!你不能说出去。”
    小琴说:“我哥说,不能说出去。”
    李标问:“你们两个大概是私下跑出来玩的吧?”
    小琴奇异:“咦!你怎么知道了?”
    李标大笑起来,他感到小琴不但生得秀美,更天真可爱,说:“你们两个快下来吧!小心从上面跌下来,可不是好玩的。”
    小琴问小剑:“他叫我们下去哪!哥,我们下去吗?”
    “傻丫头,你没听到那人要捉我们么?下去,他不捉住我们了?”
    “对!我们不下去。我们在这里看你们破开他的肚子——喂!你们破开了他的肚子,能像脏神仙医得活他吗?”
    李标又感到这个小姑娘傻得可爱,一个人破开了肚子,怎么会医得活的?这真是小孩子说的话。便说:“破开了他的肚子,当然死了,怎么能医得活的?”
    “哎!那不行,他死了,可没有人带我们去衡山哪!”
    李标愕然:“他是你们的人么?”
    小琴摇晃着脑袋:“他怎么是我们的人哪!他是个大坏蛋。”
    李标几乎给这个天真的小姑娘弄糊涂了,问:“他既是个大坏蛋,怎么要他给你们带路去衡山的?”
    “是呀!因为他哄骗我们,他又……”小琴不知怎么说了,对小剑:“哥,你说吧,我不知怎么说呵!”
    小剑说:“说什么!由他们去破开他的肚子好了,就数你嘴多。”
    “可没人带我们上衡山哪!”
    李标从这两个小孩子的口中,知道捉来的人不是官府派来的探子,也就不想杀他了,便说:“我放了他好不好?”
    小剑说:“那不能放,一放,他就像狐狸似的想办法逃跑了!”
    “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个拐卖小孩子的大坏蛋。”
    小琴也说:“是呀!他还想卖我们哩!”
    李标一听是个拐卖小孩子的坏人,心里就恼了,他最恨干这种伤天害理事的人,便说:“我把他当刂了,给你们解恨。”
    小琴说:“可没人给我们带路呀!”
    李标说:“小姑娘,你放心,我派小弟兄带你们到衡山去。”
    小琴睁大了眼睛:“真的吗?你不骗我们吗?”
    李标说:“我姓李的会杀人,却不会说假话,更不会去欺骗一个孩子。”
    小琴笑起来,她转脸问小剑:“哥哥,他说他派人送我们去衡山,好不好?”
    小剑点点头。
    李标大喜,说:“那你们快下来吧!”
    小剑和小琴顿时像两只燕子似的,轻轻地跳落下来,这一身轻功,众人都看得惊讶了,李标更感到他们的父母必然是武林高手,问:“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的爸爸妈妈是谁吗?”
    小琴说:“我说了,你不会叫我爸爸妈妈来捉我们回去吧?”
    李标忙说:“不会,不会,你们爸爸叫什么名字?”
    小琴说:“我爸爸叫爸爸呀!”
    小剑说:“傻丫头,爸爸叫柳子仙。”
    李标惊讶:“柳子仙?”
    “是呀!”小琴说。
    李标又问:“你们的妈妈是凤女侠?”
    “咦!你认识我妈妈?”
    “原来你们是‘岭南双剑’的令郎和千金。我姓李的失敬了!”李标慌忙招呼他们坐下来,又叫手下弟兄准备酒菜接待,问:“你们为什么要去衡山?”
    “我们去找舅舅呀!”
    “你们出来,不让爸爸妈妈知道?”
    “妈妈不准我们去哪!”
    李标想了一下,说:“这样,柳大侠和凤女侠会惦挂的,我看你们还是回家吧!我送你们回去好不好?”
    小琴睁大眼睛:“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哪!你不是说派人送我们去衡山么?”
    小剑说:“早知你骗我们,我们就不告诉你了!”
    李标说:“柳大侠和凤女侠不见了你们,他们会着急的,会四处去寻找你们的。”
    小琴说:“哥哥留下一张字条,说我们去衡山找舅舅哪!”
    李标笑道:“既然这样,我就派个弟兄送你们去衡山好了!”
    这时,李标手下弟兄将酒菜端上来,并向他请示,捆着的那个人怎样处理。李标看了黄狗儿一眼,说:“这样的人,还留他干什么,拉出去砍了!我也不想吃他的心了。”
    顿时有人将黄狗儿拖了出去,就在山前砍了。这个人贩子,平日已是作恶多端,小剑小琴饶了他性命,他反而存心不良,欲害小剑小琴,而落得身首分离的下场。
    这一夜,小剑小琴在山寨住下来,第二天一早,李标备了马匹、银两、皮囊,派了一个叫蓝云的小伙子,护送他们上路。
    蓝云是个二十六岁的小伙子,生得粗眉大眼,使得一口好刀。他原是一位农家子弟,不知怎的,当地恶霸卷毛黑熊看中了他家的三十亩好水田,竟向官府告密,说他家与凉国公蓝玉是远房兄弟,当时蓝玉因反叛罪而遭到灭九族之歼,登时官府派了兵马来捉,蓝云只身一人逃了出来,隐姓埋名在江湖上四处流浪,最后投靠李标,当了李标打铁的好助手。这次李标忍无可忍,杀了差役,他也就跟随李标上了老北峰落草。他是李标的心腹,所以李标其他人不派,只派他去,一来他武功颇好,为人忠直,二来他熟悉去衡山的小路。
    蓝云带小剑小琴直往山里走,不走大道,小剑疑惑地问:“蓝哥哥,怎么不走大道的?”
    蓝云笑道:“公子你放心,从这里去衡山,比大道近四、五天的路程哩!”
    小琴问:“蓝哥哥,你不会像黄狗儿将我们丢在深山里不管吧?”
    蓝云笑起来:“我怎敢丢下你们的?李大哥不要了我的脑袋?再说,我更不敢意你们的爸爸妈妈啊!”
    说着,说着,他们从山路转上了大道,蓦然见两匹马飞驰而来,吓得路上的行人纷纷躲开,其中一位老人,避闪不及,一下给前面的一匹马冲倒了,马上的中年汉子丝毫不理,仍策马而奔,小琴惊叫:“喂!你冲倒人了,怎么不停下来的?”
    那中年汉子瞅了她一眼,似乎怪她多管闲事,仍不睬理,拍马从她身边擦过。小剑大怒,一个纵身,跃到那汉子马上,一下将他掀下马来,对那汉子问:“叫你停马,你为什么不停?聋了吗?”
    那汉子一看,将自己掀下马的竟是一个孩子,先是惊讶,既而大怒,跳起来骂:“你这小杂种,吃了豹子胆、老虎心?你敢将老子掀下马来,嫌命长了?”
    后面一匹马上的仆人也附和着主人喝骂起来。
    被小剑掀下马的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在山镇上那位横行霸道,不可一世,吃饭不付钱,还动手打店小二的军爷,他给董子宁点倒了后,刚能转身,就寻店老板出气,足足破摔了店家成千两银子,才不将店老板扭送到官府。随后到马厩里随便拉了两匹马上路。不料这匹马,又恰恰原是小魔女和韦妈妈的坐骑,所以使董子宁儿乎误会了。
    小剑听他们一骂,正要发作,小琴嚷起来:“你们怎么开口骂人哪!你们撞倒了人还有理吗?”
    那仆人说:“撞倒个把人算什么?我家老爷就是放马踩死了人也不当回事,谁叫他们拦路挡道的?”
    他话没完,小剑早已忍耐不住,一转眼,如紫燕腾空跃起,一下又将他掀下马来,跌得他面青口肿的。小剑骑在他马上说:“好吧!你说踩死人不算什么回事。”说着,便放马过去,要踩那恶仆,吓得他连滚带爬,躲到路边的一块石头背后,连一声也不敢吭了。
    路上的人见他一副狼狈相,都好笑起来。
    军爷气得大怒:“反了,反了!”他“唰”地一下,拨出了自己的宝剑,朝小剑劈去。蓝云一见,更怒不可遏,拔刀相拦,叫道:“你这汉子,竟这样蛮不讲理,让我先来教训教训你。”说着,一招“猛龙出海”,挥刀拦腰朝军爷劈去,那军爷急速回剑护身,刚想出招,说时迟,那时快,小琴说:“蓝哥哥,我来。”声到人到,骤然跃到军爷身后,一伸手,轻轻巧巧就将那军爷的宝剑夺了下来,这一招式,是柳大侠看家本领,叫白手夺刃,又名“轻摘梅花”,招式是用小指轻轻向对手握剑右手的神门穴上一点,趁对手一麻,手一松,顺手就将剑夺了过来,这一动作,只在霎时,叫人怎么也看不清。
    这“轻摘梅花”的招式,不但军爷惊愕,连蓝云也惊讶,他怎么也想不到小小的一个小女孩,竟然有这么出色的本领,果然不愧是岭南双剑的儿女。
    那军爷惊愕之后,更是暴跳加雷:“你们是哪家的杂种?我叫你们全家死无葬身之地。”这位军爷敢如此放肆,原来他是锦衣卫的人,这次化妆军爷出来,就是暗暗查访生死下落不明的建文帝,所有官员,都怕他三分。
    小剑一听更怒:“妹妹,将剑给我,让我先砍了他,我先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小剑正想下手,有人喝道:“小剑,不得乱来。”
    小剑回头一看,惊喜地;“舅舅,是你?”
    原来喝住小剑的正是董子宁,因为蓝云走的是小路,所以赶在董子宁的前面了。
    小琴更似小鸟般地扑过去,高兴地说:“舅舅,我们正要去找你哪!”
    董子宁抱着小琴,看看小剑,又看看惊呆如木鸡的军爷,问;“这是怎么回事?”
    小琴说:“舅舅,这人太不讲理了,骑马撞倒了人,哥哥叫他停下来,他还想杀哥哥哪!”
    董子宁再打量了那军爷,一下认出来了,笑了一下。“原来又是你!”
    小剑奇怪问:“舅舅,你认识他?”
    董子宁笑道:“认识,认识,他的确是个蛮不讲理、仗势欺人的人。喂!老哥,要不要我再教训你一下?”
    那军爷也认出董子宁了,他望望小剑小琴,知道自己碰上了武林界的高手,这些人既不怕官,更不畏势,再不知趣,自己真的会被砍死,何况确已吃过董子宁的亏了。于是吓得连大气也不敢透。
    小剑说:“舅舅,别问他,杀了他再说。”
    董子宁知他是官府的人,怕招惹是非,就说:“算了,饶了他这次吧。”
    小琴说:“舅舅,他把人撞倒了呀!”
    “撞倒了谁?”
    这时,有人将撞伤了的老人扶了过来。董子宁一着,老人给撞得血染红了衣服,勃然动怒问军爷:“喂!你看怎么办?”
    军爷嚅嚅地说:“我赔偿好了!”
    蓦然,一个粗大的小伙子从人背后跳了山来,一手揪着军爷,朝他下巴一拳击去,直打得他仰面朝天,嘴角流血。那小伙子仍不解恨,又想一拳挥去,受伤的老人说:“阿牛!别鲁芥!”
    小伙子停下手说:“爷爷,他将你撞成这样,你还饶他?为他求情?”
    “算了,他已认错,答应赔偿了!”
    “爷爷,他赔偿就算了吗?”
    董子宁惊奇这小伙子有一股劲力,出手也不俗,也是一个会武功的人,便说:“他既然答应赔偿你爷爷,这事也就算了吧!”
    “人饶了,马不能饶,他骑的马呢?”
    小琴指指说:“就是那匹。”
    小伙子走到那匹马的面前,一拳击下,轰然一声,马登时倒下,众人一看,马头已给击得稀烂,血流一地,董子宁异常惊讶,他想不到这个小伙子竟然有这样好的武功,显然他刚才给军爷的一拳,已是手下留情了,不然,一拳就取了他的性命。
    小伙子抓起一条马蹄,顺势一摔,一匹死马竟给他摔到两三丈的地方,撞在一块岩石上,又滚落到路边的一条山坑中去了。他对那骄横的军爷说:“要不是我爷爷和这位大哥说情,我也把你象摔死马一样的摔到山坑中去!”
    这个锦衣卫的暗探,见小伙子有这样一般神力和骇人的功夫,更是吓得面如土色,最后赔了五十两银子作老人治伤费用,带着他的随从,牵着一匹马灰溜溜地离开。
    小伙子向董子宁、小剑、小琴唱了个大诺,感谢他们仗义相助,然后背着爷爷,提了银子,大步流星地走了。看热闹的路人也一哄而散,各自赶路。
    这时,董子宁才问小剑小琴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小琴说:“舅舅,我和哥哥去衡山找你呀!”
    “找我!?你爸爸妈妈呢?”
    小琴不知怎么回答,用眼睛瞅着小剑:“哥哥,我们偷跑出来的,要不要对舅舅说?”
    小剑一跺脚:“傻丫头,你这不是说了吗?”
    董子宁一下明白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原来是偷跑出来的,不由着急地说:“你们怎么偷跑出来呵!这不把你们的爸爸妈妈急坏了?”
    小剑说:“我们留下了字条,爸爸妈妈知道我们去衡山找你的。”
    “那也不行,来,我送你们回去。”
    小琴侧着脑袋问:“回去?你不去衡山了吗?”
    “不去了!”
    小琴撒娇地说:“舅舅,你怎么不去哪!我和哥哥出来找你,差一点给人当小狗小猫一样的卖了哩!”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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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天山怪侠
    且说董子宁感到愕然,“谁敢将你们当小狗小猫卖了?”。
    “黄狗儿呀!”
    “黄狗儿!?”董子宁莫名其妙。
    “是呀!他给李叔叔叫人拉出去砍了!”
    董子宁更觉奇怪,他望着小琴,又看看小剑,再瞧瞧在一旁的蓝云,笑道:“小琴,你到底说什么呵!把舅舅都弄糊涂了!”
    “晤,舅舅,我怎么把你弄糊涂了?”
    等到董子宁问清楚后,才明白这两个小鬼经历了一段不平凡的事件,正想再劝他们回家。蓦然,一朵红云骤然从山上飘下来,董子宁一见大喜:“姐姐,你来得太好了!”
    蓝云回头一看,一位神采飘逸,眉宇间隐含着一团英气的妇女,已亭亭玉立站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蓝云几疑是一位红衣仙女,降落人间,不敢仰视。
    小剑大惊,说:“妹妹,妈妈来了,快跑!”说着,他一招燕子穿帘,想纵身上马逃跑。风女侠比他更快,身影一晃,红光如惊虹,一手将小剑揪下马来,骂道:“你这小冤家,见了我还想跑,看我不剥下你一层皮来。”说着举手就打。
    小琴扑过去:“妈妈,你别打哥哥呀!”
    “滚开!小丫头,等打完了你哥哥,我再打你,我看你们还跑?”
    董子宁说:“姐姐,你别打他们了,他们还小,不懂事,饶了他们这次吧!”
    凤女侠气愤地说:“弟弟,你别劝,这两个小冤家,不打,他们以后就要飞天了!”说着,又一掌拍去,打得小剑眼泪水直流。董子宁一下将小剑抱开,说:“姐姐,你还打,就打小弟好了,是我不好,带了他们出来。”
    凤女侠说:“弟弟,你别像你姐夫一样,将这两个小冤家惯坏了!”她见打不着小剑,转身要打小琴,蓝云一见,忙将小琴抱开,说:“凤女侠,这不关公子、小姐的事,是我不好,带他们去衡山。”
    凤女侠愕然:“你是谁?”
    “小人是老北峰李寨主手下的弟兄,姓蓝名云。”
    “你怎样认识这两个小鬼的?”
    蓝云将事情经过说了一下,最后说:“望凤女侠看在小人薄面上,饶了公子和小姐吧。”
    凤女侠一听,透了一大口气,说:“蓝兄弟,既然是你说情,我就饶了他们这次。”
    “多谢凤女侠赏面。”
    “蓝兄弟,别客气,两个小冤家还多得你看顾,要多谢,我更应该多谢你才是,也请代我向李寨主问候,改日我再到山寨拜谢。”
    蓝云慌忙说:“不敢,李寨主素仰凤女侠、柳大侠,素闻嫉恶如仇、侠义过人,可惜无缘相见,幸得公子、小姐光临敝寨,以尽仰慕之意罢了,怎敢望凤女侠拜谢。”
    “蓝兄弟,我不会客气,我说去就一定去——小剑、小琴,你们过来。”
    小剑不敢出声,小琴却说:“妈妈,你打我的,我不去。”
    “要不是你舅舅和蓝哥哥说情,你怕我不打你?还不给我向舅舅和蓝哥哥拜谢?”
    小剑小琴立刻向董子宁和蓝云拜谢,慌得董子宁和蓝云连忙将他们扶起来。小琴问:“妈妈,我们还去衡山不?”
    “还去!?你是不是又想讨打了?快跟我回家去!”凤女侠一手拖了一个,回幽谷山庄去了。蓝云也向董子宁道别,回山寨向辛寨主复命。董子宁仍然取道北上。
    第二天上午,董子宁来到冷水滩的河岸,一看,小河上原有的一座木桥不知几时拆毁了,他正愁不知怎么过河,只听得上游处有人大声问:“喂!你这汉子,是不是要过河?”
    董子宁一看,只见上游的一块岩石旁停着一条木船,船上已坐了三个人,船家在船头上喊他。
    董子宁说:“是呀!我正要过河。”
    船家说:“那你快点下来,不然,不等你了。”
    “船家等等,我就来。”
    董子宁赶忙跑了过去,一跃上船说:“船家费心了!”
    船家说:“坐稳!我开船了。”
    董子宁选了一个地方坐下问:“船家,这河不是有座桥吗?几时拆毁了?”
    船家瞪了他一眼,似乎怪他多问,说:“前几天一场大水,全给冲毁了,你问桥干什么?不想搭我的船?”
    “我不过问问罢了,船家别多心。”
    董子宁不由打量了船家一眼,只见他生得手粗脚大,浑身上下晒得黑里透红,如古铜铸似的。董子宁再看看他手中持的竹篙,不由吓了一跳,这哪里是竹篙,是用铁打的一根长杆,少说也有六七十斤重,他拿在手中,如一灯草似的轻巧。船家把船撑到河心,将铁杆一插,不再撑了,说:“各位,对不起,请先付船钱,然后才开船。”
    有人说:“你这船家也太小气了.你怕我们不付船钱么?”
    船家一翻眼说:“各位别罗嗦,老子已经上过一次大当,前天有人一到岸,比兔子溜得还快,叫老子白撑了船。”
    董子宁听了感到奇怪,这船家手提六七十斤重的铁杆,别的不说,单是他这一身气力,就可以吓倒人,谁还敢不付船钱的?便问:“船家,他们是什么人?怎敢赖你的船钱?”
    “别说了,算老子倒了大霉,叫一个小军爷戏弄了,他带着一个老仆和两匹马过河,不但不给钱,还赏给了我一支针,打中了我的穴位,叫我追也没法追。”
    董子宁一听,心里明白是小魔女的行为了。心想,她也真是,为什么要赖人家的船钱?便问;“船家,她欠你的船钱是多少?”
    “连人带马,一共是二十二两。”
    董子宁愕然:“二十二两?船家,你说错了吧?是二十二文吧?”
    “谁说错了?就是二十二两白银。”
    有位乘客问:“船家,你这船钱是怎么算的?”
    “人,每人五两;马,每匹六两。”
    另一个乘客叫起来:“五两银子?连你这条船也值不了一两银子,怎么要收五两过河费?你这不是狮子开大口,摆的是阎王渡么?”
    “老子摆的就是阎王渡,过不过由你,五两银子,一文也不能少。”
    “我不过河了,你摇我回去。”
    “老子是给你闲逛的?要回去也行,也得给五两。”
    董子宁一听,这不是明显的敲诈勒索吗?怪不得小魔女不但不给钱,还给了他一支梅花针。正想说话,一位乘客哈哈大笑起来:“五两嘛!不贵,不贵,我看,每人得付十两才行。船家在这里摆渡,可不容易呵!”
    董子宁打量那说话的人,只见他五短身材,骨瘦如柴,面色微黄,一双眼睛细小而有神,头戴麦秆编织的阔边露髻遮阳帽,脚穿麻耳草鞋,年纪约三十岁上下。董子宁暗想:难道他跟船家是一路上的人?
    那人又说话了:“船家,这样吧,我看他们出门,所带盘费不多,由我来付好了。”
    船家疑惑地望着他问:“你付!?”
    “是呀!我付,一人五两,我们四个人一共二十两,对不对?”
    “你一个人有那么多银子?”
    那人笑起来:“船家,你别小看人了!区区二十两银子,在我眼里不当一回事,我老婆会绣花,一天赚它几十两银子不在话下。”
    “好!你付吧,拿银子来!”
    那人真的从怀里掏出白花花的二十两银子出来,交给了船家。
    董子宁一看,又愕然了!显然,他与船家不是一路上的人。他是什么人呢?看他穿着打扮,根本不是一个有钱的人家,就是有钱也不能这样白花呀!便忍不住说:“老兄,你出得起,我可还不起呵!”
    “好说,好说。我从来就没想到要你们还的,只求我们四个人,平平安安渡过河罢了,别让人将我们抛到河里喂王八。”
    董子宁一听,望了望那边金刚似的船家一眼,心想:我要是不答应,誓必与船家交起手来,一动武,船小易翻沉,自己虽然熟水性,可是他们三个人,必然翻到河里去了!不如等我过了河后,再从这船家手里讨回银子,以免害了他们三个。便说:“这样吧,这二十两银子由我出好了!”
    “噢!我已出了,你又何必争?你老弟有钱,以后请我吃饭好了!”他转头对船家说,“船家,你收了银子,可以开船了吧!?”
    船家怀疑地看看身瘦如柴的汉子,又掂掂手中的银子,他见这汉子这么爽快拿出二十两银子出来,疑心这银子是假的。
    瘦汉子说:“船家,你放心,银子如假包换,你不放心,请劈开来看看。”
    船家说:“好!那我劈开了!”说着,一手托着银子,一手拍下,两锭白银如刀切一样,齐齐从中断开,里外成色一样,半点也不假。董子宁一看又吃了一惊,这是“霹雳掌”功夫,能断人筋骨,又名“分筋断骨手”。显然,这船家是位武林高手,不是一般人。心想:到了对岸时,要认真对付他才行。
    瘦汉子笑嘻嘻地问:“船家,这下放心了吧?”
    “唔,没假,开船。”
    他收好银子,拔起铁杆,轻轻朝水里一撑,小船以箭,直飞对岸,转眼之间便到了对岸。董子宁首先下船,打算等他们三人下船后,出其不意拔剑点了船家的穴位,叫他交出银子来。其他两位乘客也下船了,瘦汉子刚想下船,突然叫起来:“糟糕!我有一件东西留在那边了!船家,对不起,麻烦你再撑我过去。”
    这事叫董子宁感到意外,连船家也愕然,问:“你什么东西留在那边了?”
    “船家,你别问,你快撑我过去吧!”
    “好,我撑你过去,你再付五两。”
    “五两就五两,那是一件稀世珍宝呵!”
    船家一听,存心敲竹杠说:“一来一回,可要十两。”
    “行,行!十两就十两,你快开船吧!”瘦汉子显出一副焦急的神态。
    董子宁心里纳闷,这汉子有什么稀世珍宝留在那边了?一件稀世珍宝怎么随便带在身边的?又这么粗心大意将它丢失的?看来,自己不能将船家点倒了,自己虽会水性,却不大会撑船,何况这河水势急湍,弄不好,自己帮不了这汉子的忙,反而翻到河里去。既然是稀世珍宝,自己更不能先走了,提防这船家见宝起心,谋害了这汉子。于是说:“老兄,我跟你一块过河吧,也多一双眼睛。”
    瘦汉子惊奇地打量着董子宁,从眼里看出了董子宁的用意,带感激地说:“不,不,多一个人就多出十两船钱了!”
    “老兄,你放心。十两银子,小弟也拿得出来,不用你出。”
    “不,不!我怎能让你破费呢?船家,你快开船呵!”
    “你先付银子才开。”
    “行,行。”
    瘦汉子慌忙从怀里又掏出一锭十两纹银,交给船家。奇怪的是,这锭纹银,跟船家刚才用手劈开的纹银一样,齐齐从中断开。船家奇怪问:“这锭银子,怎么断了?”
    “我怕你不放心,干脆先把它分开了。”
    船家收了银子,将船撑到对岸,他跳上东找西寻,什么也没有找到。船家催他:“喂!找到没有?老子可没有时间等你。”
    “船家,别催,我——”他摸摸身上,突然拍打自已脑袋,骂道:“我怎么这样糊涂呵!珍宝明明还在身上的呢!叫我白白不见了白花花的十两银子!”他跳上船说:“好了,好了!撑回去吧。”
    船家问:“你不找了?”
    “还找什么!我成了那蠢媳妇,明明将仔背在身上,还到处去找仔。”
    “你没丢?”
    “没丢,没丢,它仍在我身上。”
    船家好奇地问:“这是什么稀世之宝?”
    “哎!这可不能对你说。”
    “是金子打的麒麟?”
    “比金麒麟还珍贵,人间少有的东西。”
    “是夜明珠?”
    “什么夜明珠,十颗夜明珠也比不上它。”
    船家睁大了眼,“十颗夜明珠也比不上?这到底是什么宝?”
    瘦汉子极其神秘地说:“宝得很哩!你想看吗?”
    “想着,想看,你让我这山野之人开开眼界,看看是什么样的稀奇珍品。”
    “好吧,我见你撑船撑得辛苦,就让你看看吧!”瘦汉子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布袋来,在船家面前晃了晃,递给了船家。船家摸了几下,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个空布袋而已,正疑惑时,瘦汉子问:“看清楚了吧?”
    “里面没有东西呀!”
    “嘿!就是它呀!”
    “它!?这个烂布袋!?”
    “什么!?你说它是烂布袋?”瘦汉子一手夺过了布袋,“船家,你太不识相了,这是我老婆给我的珍品,我好意给你看,你怎么敢说它是烂布袋?”
    船家哈哈大笑起来:“你真会寻我开心,一个烂布袋,有什么稀奇,老子不看在你十两纹银上,真想一篙将你打落河里去。”
    “噢!你当它烂布袋,我却拿它当宝贝哩!一来是我老婆的心意,二来出汗了,我可以用它抹汗,天热,可以当扇子,上茶楼酒馆,吃不了的饭菜,还可以一古脑地装起来,半点也不浪费,这还不是珍贵物品么?”
    “它能值十两银子?”
    “十两算什么?你就算给我十万两白花花银子,我也不换,船家,好了,请你开船吧!”
    船开回来了,瘦汉子刚一上岸,又大惊失色地叫起来:“我的天!我怎么这样大意,又将一件珍贵的东西扔在对岸了!船家,对不起,辛苦你再渡我过去。”
    董子宁忍不住问:“老兄,你又丢了什么东西呵!”
    “这可不能说,我怕船家说我寻他开心,一篙将我打落河去。”
    船家瞪着眼问:“你到底又丢了什么宝贝?又是你老婆的什么东西吧!”
    “嘻嘻,船家,叫你说对了,你看看我这双脚。”
    “我看你这双臭脚干什么!”
    “我的一双草鞋呀,丢在那边岸上了。”
    董子宁忍不住笑起来:“老兄,算了吧,过河又要花十西银子,不如到前面去买一双靴子。”
    “不行,这是我老婆亲手打的,不见了,回去,我老婆会揪掉我一只耳朵。船家,辛苦你再渡我过去。”
    船家生气了,说:“你要过河,行,来回得付二十两银子。”
    瘦汉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二十两就二十两吧!好过给老婆揪掉了一只耳朵。”
    他从身上掏出两锭纹银出来,又是从中断开的,跟船家掌上拍断的纹银一模一样,说:“船家,我怕你赶疑心,还是把它拍开了,这样,你放心,我也放心。”
    船家接过银子,往钱袋一放,说:“上船吧,去捡你的草鞋去。”
    瘦汉子笨拙地登上小船,又到河的那边了。董子宁暗想,这汉子莫非是个神经不正常的傻人?世上哪有这样怕老婆的?二十两银子,买一万双草鞋也足够了,除非他老婆也是一个傻妇,白花掉二十两银子不揪他的耳朵,却为一双旧草鞋去揪他的耳朵?正想着,船又转回来了,董子宁留心细看,只见那汉子要上岸时,轻轻拍了船家一下,说声:“对不起,辛苦了!”董子宁一下看清楚了,不禁一怔,这汉子根本不是什么傻瓜,而是一个手脚轻快敏捷得难以叫人相信的高超小偷。就在那一刹之间,将船家钱袋里的银子取了出来,放进自己的怀中,怪不得他拿出的银子,都从中间断了。原来他有意戏弄这个乘人之危、情同拦路打劫的船家,叫他来来往往,一文钱也得不到。董子宁暗暗发笑,这个可恶的船家,是应该得到这样的教训,并且感到这位高超的小偷,行为虽然不怎样光明磊落,仍不失为侠义之举。
    汉子上岸没走两步,看着自己的小腿,又叫起来:“糟了!我又不见了一件要命的宝贝!”
    董子宁一听,不禁暗暗为他捏了一把汗,心想,我的老兄,事情不可一而再,再而三了!万一叫那船家起了疑心,就糟糕了,何况那船家“霹雳掌”的功夫不浅,一掌劈来,不死也断筋骨。董子宁想到这里,慌忙走过来拖着汉子说:“老兄,算了吧,天不早了,快赶路吧!”
    “不行,这是一件要命的宝贝。”
    船家睁大了眼睛问:“你又不见了什么东西?又是你老婆的吧?”
    “不,不,是我母亲给的!我小腿上的一根腿毛掉在你船上了!”
    董子宁一下笑起来:“我的老兄,别开玩笑了,走吧!”
    汉子一翻眼:“谁开玩笑?你以为这是一根普通的脚毛吗?它是我的命根子,因为算命先生说,这是一根富贵毛,我一生的富贵,全在这根脚毛上,丢了它,我一生的富贵都丢了,等于要了我这条命。”他转头对船家说,“船家,你让我上船找找。”
    船家发火了:“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着,拿老子来开心?”
    “呵呀!我怎敢拿你老来开心I这是我一生的富贵呵!船家,我求求你,让我上船找找,我愿意给你五两银子。”
    “五两?!”
    “对,五两。”
    “不行,十两!”
    “十两就十两。”
    “二十两。”
    “船家,你可不能见风涨价呵!我只是上船找找,又不要你花气力撑渡。”
    “这是你一生的富贵,你愿不愿给?”
    汉子无可奈何说:“今天我算倒霉倒透了,谁叫我别的不丢,偏偏丢了这根要命的宝贝脚毛。”
    这时,来了四五位行人,一看,河上没桥了,其中一个人说:“怪了,大前天我从这里经过,还有一座桥的,怎么就没有了?”
    “是不是叫山洪冲走了?”
    “这几天没下大雨呵,哪来的山洪?”
    “看,那边有条船,我们搭船过河吧!”
    说着,他们走了过来要搭渡。船家问瘦汉子:“喂!你愿不愿给?不给,我搭别人了。”
    “好,好,我给,我给。要是他们一上船,我就更没法找。”说着,他掏出了又是中间断开的两锭纹银,用手掂掂银子,又看看船上,似乎用目光找寻他那根富贵脚毛还在不在船上。这时,董子宁更是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心想,老兄,你做得太过分了!万一给船家看穿了,怎么办?一边暗想,要是船家看破了,我只有出其不意,点了这船家的穴位船家催着说:“要找,就快上船,别耽误了别人赶路。”
    汉子说:“你容我先看看嘛,要是脚毛不在船上,我这二十两银子不白花了?”
    搭渡的行人奇怪地问:“你要找什么?”
    “我的脚毛。”
    其他的人都睁大了眼睛:“雀毛!?什么样的雀毛?要二十两银子?”
    “嗨!我说的是我腿上的脚毛。”
    搭渡人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瞅着他,他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其中一位问:“老兄,你是不是中邪了?一根脚毛花二十两银子去找?皇帝老子的脚毛也没有这样珍贵。”
    “找一根脚毛二十两银子,贵是贵一点,可是,比起过渡费要收五两白银,还算不太贵。”
    搭渡的人又懵了:“过渡要五两白银?”
    “是呵!过渡每人五两,一厘也不准少,不然,撑到河中心,将你们抛到河里去。”
    瘦汉子这样一说,等于敲破了船家的米缸,气得船家圆睁了一双大眼,众渡人不大相信地问:
    “真的要五两?”
    “我骗你们做什么,不信,你去问问他吧,刚才我们四个人过渡,就花了二十两银子。”
    瘦汉子指着董子宁说,董子宁只好点点头,说:“确是五两,而且是撑到河中间才收钱。”
    “五两渡河,这不是阎王渡吗?”
    “五两银子,我可以雇条船到城府了!”
    “走,我们不过渡了,到别处去。”
    “……”
    瘦汉子突然叫起来:“你们看,就是你们愿意给五两,这条船也不能撑了。”
    众人一看,又惊奇起来,只见那条木船在转眼之间,出现了一个个被洞,河水纷纷涌进船舱里,似猪笼入水般的,刹时间就涌满了一船。董子宁走近一看,更是骇然,这些破洞,一个个大小跟脚印一样,显然是瘦汉子做下的手脚。董子宁早已听说,武林有一种绵掌武功,是一种上乘的内功,一掌拍在人身上,表面上不现伤痕,而里面肌肉筋骨全部碎烂,不死也终身残废,又名“追魂掌”,绵掌功练到最上乘时,将一块豆腐放在石头上,一掌拍下,豆腐半点不烂,而下面的石头粉碎。看来这瘦汉子,绵掌功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可以用脚掌代替手掌,真令人不可思议。
    船家一时愕然,跟着哈哈一笑:“好漂亮的绵掌之功,原来你今天不是要过河,特意来消遣老子,好,我乌老大今天来领教你的绵掌之功。”
    董子宁听了心头一凛,乌老大,这不是北方黄河三杰之一吗?关于黄河三杰,武林中人有褒有贬,赞他们的,说是为人仗义,专劫一些不义之财,救济一些贫苦的人;指责他们的,说是手段过于残忍,杀人灭门,不分男女老幼。他们是属于邪正之间的人物。三杰之中,又数乌老大的武功最好,掌力能开碑裂石,兼练得一身铁衫罩之功,使人不能伤害其身,因而称雄黄河一带。五年之前,他们被云路大侠一把醉剑降服,从此销声匿迹,不再在江湖露面,他怎在这里露面了?
    瘦汉这时也一笑:“领教不敢,我们互相印证一下功夫吧!”
    “随便你怎么说都行。”
    “那我们怎样印证呢?是文比还是武比?”
    乌老大茫然:“什么叫文比武比?”
    “文比嘛,是先比掌力,由攻方先发三掌,守方只能闪避,不能还招。攻方在三掌之内将对方击倒,就算胜了。再换转过来,攻方变守方,也是这样,这是文比。”
    乌老大问:“要是大家在三掌之内,都将对方击倒,又怎分胜负?”
    “那就再比兵器,比法也是一样。”
    “唔,武比呢?”
    “武比嘛,双方一齐出掌,以倒地者为败。”
    乌老人想了一下,自己有一身的铁衫罩之功,就算让他先出掌,也未必能击倒自己,便说:“好,那我们文比吧,现在就开始?”
    “慢一点,在比武之前,我们还得先找一个公证人来仲裁。”
    “找谁?”
    瘦汉一指董子宁:“就找他吧!”
    董子宁茫然:“我!?”
    “老弟,你就当一个公证人吧,死伤自负,不用你负责。”
    董子宁也想看看这一对武林高手的比武,点点头说:“只要两位前辈看得起在下,在下只好从命。”
    那四五位过渡的人一听比武,也停下来不走了,站在一边看热闹。
    乌老大问:“胜了又怎样,败了又怎样?”
    “唔,你划道道吧。”
    “要是我败了,我自行断结,一颗人头奉上,你呢?”
    董子宁一听,这不是什么比武了,而是生死搏斗,忙说:“这不行,比武嘛,大家不过互相印证一下武功罢了,何必人头相赌?”
    乌老大一瞪眼:“这是我们的事,又不要你赔命。”
    瘦汉说:“老弟,你只当个公证人吧,其他事你就不要管了。”
    乌老大对瘦汉说:“喂!我的道道划了,你呢?”
    “我也是一样,败了自行断结,不过,要是我胜了,我可不想要你那颗人头。”
    “那你要什么?”
    “我的很简单,这座木桥是你拆毁的,我胜了,要你在三天之内,将木桥重新修好。”
    “就这样?”
    “还有,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衡山金鞭侠一门是怎样惨死的。”
    乌老大一听色变,董子宁一听也注意起来,小魔女不是一也要打听这件事么?难道金鞭侠一门的惨死,与乌老大有关?乌老大一口回绝:“这事我不知道,你也别问我,我败了,我愿自行断结。”
    “我说了,我不想要你的人头,因为我带了你这颗人头回去,我老婆准会吓得半死,我只要你答应这两件事。乌老大,你怎么还未比武,就自认败了?”
    乌老大一瞪眼:“我怎么自认败了?”
    “不败,你怎么不敢答应?”
    乌老大受不了这一激,脱口而出:“好,我答应。”
    瘦汉对董子宁说:“老弟,你听清楚了,可不能让他翻悔。”
    乌老大一拍胸口:“我乌老大无恶不作,就是不知道说话不算数。”
    “好,好,那我们谁先动手?”
    “你先动手吧,我接你的招。”
    “不,不。”瘦汉说,“我是特意来找你的,还是你先出手吧,不然你输了不服气。”
    “那我就不客气了!”
    瘦汉对董子宁说:“老弟,我们划的道道你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攻方先发三掌,守方只能闪避,不能还招,还招算输。”
    “对,对,好!乌老大,你先发掌吧!”
    乌老大说声:“看招!”一掌发出,掌势凌厉,有如石破天惊,掌风波及,将那四五位看热闹的过渡人震翻一边。一个个扑倒在地,董子宁也给掌风逼得后退两步,仿佛有一股猛烈的风向自己扑来,他不由抽了一口冷气,果然乌老大的霹雳掌凌厉非常,比峨嵋净清道长的铁砂掌更威猛厉害一倍,怪不得他能在黄河一带称雄!他耽心瘦汉受不了这一掌,定睛一看,只见瘦汉身轻似燕,凌空而起,避开了乌老大的掌力,轻功之高超绝伦,与怪老人的轻功同出一辙,难分上下。
    乌老大掌力发出,将瘦汉身后的一块河滩巨石震得四分五裂,“轰”的一声,塌倒下来,令人色变。那四五位过渡人吓得纷纷连滚带爬,躲到远远的地方去了,有的吓得不敢再看,掉头而走。
    乌老大见一掌击不倒瘦汉,跟着双掌齐发,迅如电闪,响如雷声,直向瘦汉左右两边的要害穴位拍击,使瘦汉全身罩在自己的掌力之下,没法躲避,四周沙石纷纷扬起。董子宁暗为那瘦汉捏了一把冷汗。奇异的事发生了,瘦汉一个燕子穿帘之功,竟然从乌老大的掌力下飞了出来,又避开了乌老大的第二掌。
    乌老大的第三招跟随发出,双掌变四掌,四掌变八掌,八掌成十六掌,这是乌老大一身绝技,又名为“翻江倒海”掌,是霹雳掌中最厉害的一招。这是乌老大在黄河大风大浪中锻炼出来的真功夫,江湖上一些有名望的武林高手,就败在这一招下,不死也带重伤。
    瘦汉身形这时如同幻影一样,在乌老大的掌下左闪右避,转眼之间,就闪出了乌老大的掌力之外,使乌老大的第三招完全扑空。瘦汉气不喘,面不红,笑嘻嘻地说:“乌老大,你三掌发过了,按道道,应我来发掌了!”
    乌老大瞪大了一双眼睛,他奇怪瘦汉竟然能从他三招掌力闪躲出来,第一招、第二招,瘦汉用的是轻功,这他知道,而第三招,竟然用的不是轻功,却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步法,这种步法好象空中的柳叶一般,能随风力而飘。他呆若木鸡似的望着瘦汉,半晌才问:“你是谁?”
    “对了!我就是‘你是谁’。”
    乌老大说:“别开玩笑了,我问‘你是谁’。”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就叫‘你是谁’。”
    “你叫‘你是谁’?”
    “不错。”
    乌老大又愕然地望了瘦汉半晌,说:“我的名字够古怪了,你的名字比我还古怪,有这样的名字吗?”
    “‘你是谁’就是‘你是谁’嘛,算古怪吗?”
    乌老大疑惑了半晌,猛然醒起,一拍脑袋:“你莫非就是天山怪侠李士水?”
    “不敢,怪侠不敢称,天山李士水倒实实在在就是我。”
    董子宁一听“天山怪侠”四个字,不禁一怔,难道眼前这位身瘦如柴,其貌不扬,行为怪异的人,就是武林中早负盛名的天山怪侠云中燕?他曾听师母说,武林中轻功超绝的,就数天山怪侠了,他明明在你跟前,转眼之间,身在千里之外,他就来无踪,去无影,行使仗义怪异,与人不同。因为他轻功超绝,武林中人士送了他一个绰号云中燕,反而将他的真名淹没了,一般人只知道天山怪侠云中燕,而不知道他叫李士水。董子宁今天亲眼目睹,怪侠果然是怪侠,看他今日的行为,就与一般行侠仗义的人不同,初初一看,荒诞古怪,叫人发笑不已,原来他就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天山怪侠。
    乌老大慌忙说:“原来是天山怪侠,我乌老大有眼无珠,失敬了!”
    “嗨!乌老大,你别跟我来这一套,你发了三掌,应轮到我了!”
    “好,我接你三招。”
    “好,乌老大,我第一掌要拍你胸心的膻中穴,小心。”
    董子宁听了又是奇异,哪有未发掌前就先告诉对方要拍的穴位?果然,云中燕轻轻一掌向乌老大胸口的膻中穴拍来。乌老大深知绵掌功的厉害,不敢怠慢,早已运气,抖出自己铁罩衫的功力接招。云中燕掌力接及乌老大胸口,虽然给铁罩衫功荡开,但掌力已将他打得后退三步。第一招,乌老大就处在下风。
    云中燕赞了一句,“好俊的铁衫罩之功。乌老大,注意接招,第二掌,我要拍你脑后玉枕穴。”
    乌老大一愕,暗想,掌力从前面发来,会转到脑后去的?难道他发的掌力会转弯反射?想着,云中燕掌力早已发出,他感到一股掌力从自己头上飘过,转眼之间,掌力回旋,“啪”的一声,乌老大脑后挨了一掌力,顿感眼前金星乱飞,一口鲜血喷出,“轰”的一下,他那魁梧的身躯便倒在河滩上。
    云中燕走了过去,点了他几处穴位,制止他吐血,又给他服了一颗药丸,使不至于丧命。幸而云中燕发出的只是五成的绵掌功,又是回旋的掌力,不然,乌老大早已脑浆迸出,一命呜呼,就是“三不医”徐神仙来,也无能为力。
    云中燕说:“乌老大,这次我侥幸胜了,划出的道道怎样?”
    “我决不翻悔,木桥我三天内修好。”
    “金鞭侠呢?”
    “那是陈……”
    乌老大话没说完,云中燕蓦然见眼前一道绿光一闪,乌老大惨叫一声,胸口一道细血丝射出,便不能动弹了。云中燕跳起来,叫声:“不好!我们中暗算了!”他迅速出手,点了乌老大伤口四周穴位,对董子宁说:“老弟,你看着他,我去追那凶手。”随着身形一晃,云中燕抖展轻功,如流星闪电,直朝暗器飞来的方向飞去,转眼之间,便消失在峻山迭峰之中。
    董子宁初时还茫然不解,走近一着,心中更是骇然,乌老大所中的暗器,不是什么暗器,而是一支松针叶,松针叶能当暗器使用,已叫人不可思议了,而今竟能从远处穿透人体,置人于死地,那人发射暗器的劲力,武功之精湛,内力之深厚,可想而知了。他伸手去摸摸乌老大的胸口,里面的一颗心早已停止跳动,人已死去,尽管天山怪侠封了伤口四周穴位,也不能挽救。乌老大死了,杀害金鞭侠一门的线索也就断了!董子宁怅然若失,他望望河边四周,那几位过渡人早已不知何时离开,除了眼前的青山、绿水、丛林,再也没有人迹。这个杀害乌老大的凶手是谁?他武功既然这样精湛,为什么不敢露面,要在暗处下手?只有一个解释,他就是参加了杀害金鞭侠一门的人,大概乌老大与他在一起,眼见乌老大要说出来,便杀人灭口。同时他又暗暗奇异,天山怪侠怎么知道乌老大与金鞭侠一门之死有关系呢?看来,他今天来找乌老大,不单是因为乌老大拆毁木桥,强收过渡费这事而来,显然是为金鞭侠而来。有这位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天山怪侠出来追查害金鞭侠一门之人,那太好了!凭天山怪侠的武功,行为的怪异,不难找出凶手,弄明真相,平息武林中的刀光剑影,那真是为武林人士造福。这时,董子宁真希望天山怪侠能将杀害乌老大的凶手缉回。正想着,他眼前黑影一晃,一看,天山怪侠回来了,董子宁大喜,忙问:“李大侠,追到那凶手了?”
    云中燕摇摇头:“这人诡秘异常,我连他的影子也找不见。老弟,乌老人怎么样了?”
    “死了!”
    “死了!?”
    云中燕略吃一惊,看着死去的乌老大,又仔细观察伤处,叹息一声:“是我一下大意,害了乌老大一条命。”
    “这怎么能怪大侠呢?”
    “老弟,我应该早就想到,盘问乌老大时,应该先观察四周,我一时没注意,白白叫乌老大送了一条命,老弟,乌老大临死时说了些什么?”
    “你刚走,他就死了!”
    云中燕又吃一惊:“这样快?”说时,又仔细观察乌老大胸口上的松针叶。
    董子宁说:“我也想不到一寸松叶,就可以置人于死地。”
    半晌,云中燕说:“不!这不是一般松叶,而是上过毒药的,见血就封喉,谁也救不了。”
    董子宁又是一怔:“这样厉害!?”
    “是呀,这种毒药,只有碧云峰手下的司毒帮帮主陈奇仁才有。”
    “那凶手是司毒帮帮主了!乌老大也说过‘那是陈’就一下中了暗器。”
    云中燕摇摇头说:“司毒帮陈帮主的武功我见过,他除了施毒功夫高超外,其他武功平庸,没有发射暗器这人这样厉害,从他的行动和发射暗器来看,此人轻功与我不相上下,而内力比我强多了!我今后不能不提防一点。老弟,我耽搁了你不少时刻,你赶路吧,乌老大的后事我来处理。”
    董子宁忍不住地问:“大侠,你是追查杀害金鞭侠一门的凶手,才来找乌老大的?”
    “对!可惜乌老大死了,线头断了,现在我只好去找司毒帮帮主,虽然我不相信是陈帮主干的,但多少总可以摸到一些蛛丝马迹。”
    董子宁又试探一句:“武林界人士不是说,杀害金鞭侠一门的凶手,是碧云峰的人干的吗?何况陈帮主也是碧云峰的人。”
    云中燕看了董子宁一眼,微微一笑,问:“老弟,我要是没看错,你是玄武一派的人吧?”
    董于宁暗暗惊讶天山怪侠的目光敏锐,慌忙说:“在下正是武夷派的门下弟子董子宁。”
    “董老弟,怪不得你也那么说了!我可不像我老婆那样,喜欢道听途说,捕风捉影,误伤无辜。”
    董子宁一听,知道天山怪侠话中有话,将玄武一派的人说成是喜欢道听途说的妇人之见,要是在以往,他准会发怒,但这时他不去计较了,何况自己自从见到小魔女之后,已改变了看法,也正要追查杀害金鞭侠一门的真正凶手哩,于是说:“大侠说的是,在下想追查真正的杀人凶手。”
    云中燕略现奇异:“你!?你们正派武林,不是云集衡山,专找碧云峰人较量,为金鞭侠一门报仇吗?”
    “是,不过在下这次出来,碰上了一个人,听了她的话后,感到再不能只听一面之词,草率行事了。”
    “哦!?你碰上了什么人?听了什么话?”
    董子宁于是将见到小魔女、韦妈妈的情景和谈话—一说了出来。云中燕一听,既惊讶董子宁的为人坦率,也赞赏他的侠义行为,说:“董老弟,难得你能摒弃门户偏见,在当今武林中不可多得。不过,这样一来,你就会遭到一些人的非议,而玄武派人更会将你当成叛逆人物了。”
    “在下只求弄明真相,将真正杀害金鞭侠一门的大恶人找出来,在武林中公布,平息一场械斗,个人的一切,就不去计较了!”
    “老弟想得太天真了,就算老弟查出了真正的凶手,也不能平息武林中的纷争。”
    “为什么不能?”
    “俗话说,一山不能藏两虎,武林中就有不少的人,互相争雄,希望自己一派称雄武林,容不得他派存在,甚至暗施阴谋,挑动斗争,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武林中象老弟这样,能有几个?”
    董子宁一时沉默无语,云中燕又说:“董老弟,我想奉劝你一句。”
    “大侠有什么赐教?在下聆听。”
    “金鞭侠一事,老弟最好不要卷进去。”
    董子宁愕然,问:“为什么?”
    “老弟一卷入,马上就有杀身之祸。”
    “有这般严重?”
    “老弟,你难道不见乌老大之死?杀害乌老大的人,必然与杀害金鞭侠一门有关,而此人武功极高,行动诡秘,若是让此人知道你在追查,只要你稍为知道一点真情,他必然将你置于死地,进行灭口。”
    董子宁一时怫然:“既然此人武功极高,大侠又何以要去追查?”
    云中燕哈哈大笑:“看来,老弟似在怪我了,我自问,我还可似招架他四五招。”
    “在下自知武功不济,但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好,好,那我多言了!老弟,你一定要插手,我还是想说一下,希望你小心从事,不露声色,以智取胜,万万不可张扬,半点风声也不能传到此人耳中。”
    董子宁深深一揖:“多谢大侠指点,在下谨记在心,不敢鲁莽从事。”
    正所谓有些人几十年朝夕相处,仍不能相互了解,如同路人;而有一些人却一见如故,仿佛结交多年的挚友。董子宁和云中燕,正是这样一见如故的人,相互坦诚,倾吐心事,直言以对。云中燕拍拍董子宁:“老弟,你别大侠小侠的叫了,你干脆叫我老兄好了,要不,我们结为兄弟,好不好?我一生最遗憾的,就是没有一个象你这样的好兄弟。”
    董子宁听得又惊又喜:“要是大侠不嫌弃,在下愿拜大侠为兄长。”
    “你怎么说我嫌弃你呵!”
    “那么,请兄长在上,受小弟一拜。”董子宁说完,就在河滩上跪下,深深地向云中燕拜了三拜。云中燕慌忙扶起他来:“兄弟,你又何必行此大礼?”
    “兄长,小弟焉有不拜之理!”
    “好,好,兄弟,我们将乌老大埋了吧,然后到前面找一处酒家畅怀痛饮。”
    于是,他们料理完乌老大的后事,就沿着山中小道,到了一个小镇,去到一间清静的小酒店。云中燕一看,便说:“兄弟,我们就在这间酒店吧!”
    “好!”
    酒店老板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人,一脸笑容迎了出来,问他们要饮什么酒。云中燕说:“不用问,你把你店里最好的酒拿出来好了!菜吗,也把你店最拿手的好菜炒四碟上来。”
    “我们店里最拿手的好菜是辣子鸡,什锦豆腐和红烧牛肉。”
    “好,好,都拿上来吧!”云中燕将五两银子往台面一放,“老板,这够不够酒饭钱?”
    “有多了!”
    “有多就给你吧!酒菜最好快点拿出来。”
    “是!”
    不一会,酒菜果然全部摆上来。云中燕刚饮下一杯酒,看了店老板一眼,突然叫起来:“嗨!我几乎忘记一件大事了!店老板,你来一下。”
    董子宁愕然:“大哥,你忘记了什么大事了?”
    “兄弟,这不能对你说,只能对店老板说。喂!店老板,你来呀!”
    董子宁心想,我这位新结拜的兄长又来怪异行为了。
    店老板走过来问:“客官,有什么吩咐?”
    “店老板,昨夜里,我发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玉皇大帝打我的屁股,说我一不敬天,二不拜地,三不孝敬神灵。”
    董子宁听了想发笑,又不敢笑出来。而店老板怔怔地望着,不明白这位客官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店老板,玉皇大帝在打我的屁股时,你也好象站在旁边。”
    店老板说:“客官,别开玩笑,老汉可受不起。”
    “真的,你是在旁边呵!还为我求情哩!玉皇大帝说,‘不打屁股也行,得做件好事,这里有座木桥给人拆毁了,如你肯出钱去把它修好,我就不打屁股。’我说:‘只要不打我屁股,我愿出钱修。’玉皇大帝说:‘好,你就把钱交给他好了,他代你请人修。’店老板,玉皇大帝指的他,就是你。现在我把钱带来了,麻烦你去请人修桥吧!”说着,云中燕将那十五两纹银放在桌面上。
    店老板看得又惊又喜:“客官,真的有这样的梦?”
    “我敢讲假吗?要不,我能不心疼这十五两银子?我是怕失信遭玉皇大帝惩罚我呵!店老板,钱我出了,你若不去请人修,是你的事,玉皇大帝要打屁股,只有打你的屁股了。”
    店老板一想,又为难起来,说:“客官,修桥补路,是件善事,可是那座木桥,是个恶人拆毁的,我惹不起他。”
    “店老板,当时我也是这样说呵,玉皇大帝叫我放心,他已派天兵下界将这恶人收了去,我今天特意跑到那里看,果然那恶人死了。”
    “真的!?”
    “店老板,我能骗你吗?”
    董子宁这时说:“店老板,是真的,那个恶人已经死了。”
    店老板说:“既然这样,我老汉明天就去请人修桥。”在此以前,他也已听人说过,今天有人在那里惩治了那个恶人。
    “店老板,三天后我再来这里看看。”
    “客官你放心好了,那座桥工程不大,一两天便可修起来,何况它还有些旧基础哩!”
    “店老板,你真是个好人,怪不得昨夜你能在玉皇大帝面前为我求情。”
    董子宁听了心里直发笑,同时也佩服这位新结拜的兄长,行侠仗义不露名,更不显耀宣扬自己,这才是真正侠义者的行为。
    不一会,云中燕问:“兄弟,吃饱了没有?”
    “吃饱了!”
    “好,天不早了,兄弟,我带你找一个好的住处去。”
    “什么好住处?”
    “兄弟别问,到时就知道了。”
    董子宁知道他行为怪异,也就不再问下去,跟着他走出小镇。这时,天色渐渐地暗下来,行人稀少,一两颗星星,出现在蓝蓝的天空上。云中燕说:“兄弟,跟我来,我要看看你的轻功了。”
    “小弟不敢在大哥面前献丑。”
    “来吧!”云中燕说着,一抖轻功,向山野跃去。董子宁不敢怠慢,抖出了自己平生最好的轻功,紧紧跟随云中燕。转眼之间,便拉开一段好远的距离,董子宁拼尽全力追赶也迫赶不上,距离越拉越远,不久,连云中燕的一点影子也看不见了!董子宁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好在一个山坡停下来,打算喘过一口气再追赶,蓦然,他眼前黑影一晃,云中燕已站在他面前,说:“兄弟,你轻功虽俊,可惜内力不够,但比起我在你这样的年纪,却又强多了,只要兄弟今后多练内力,准会赶上我。”
    “大哥取笑了,小弟能有大哥十分之一的轻功,也就心满意足了。”
    云中燕说:“学无止境,兄弟怎能满足呢?人一满足,就不思进取了。”
    董子宁心头一凛:“大哥说的是,小弟今后一定勤学苦练,不敢自满。”他感到云中燕不但是自己的好兄长,也是一位良师。
    云中燕环视一下四周地形,说:“兄弟,我们就在这山坡住宿好了。”
    董子宁愕然:“在这里住宿?”
    “这里不好吗?天当蚊帐,草地当床,风凉水冷,地势开阔,夜色美景,一览无余。”
    董子宁笑道:“大哥高兴,小弟奉陪。”
    “兄弟,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到这荒野的山坡上来?”
    “这为什么?”
    “兄弟,既然我们结拜一场,你的生死,我就不能不管了。我耽心你迟早会让那武功极高的神秘人知道,怕在小镇上隔墙有耳,所以带你到这里,传授你一套防身本领,以应付那人的袭击。”
    董子宁听了异常感动,说:“大哥,你对我太好了,不知日后能否报答你。”
    “兄弟,别这样说,既然你拜我为兄长,我应当送你一件礼物,以尽做兄长的义务。这件礼物,就是我要传授给你的‘迎风柳步’。”欲知天山怪侠怎样给董子宁传授“迎风柳步”,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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