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传奇_戊戟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回碧波仙子
    且说天山怪侠要传授给董子宁一套“迎风柳步”,董子宁一时不明白这“迎风柳步”是何武功,连听还没听过呢。云中燕说:“你记住,我念一句,你跟着念一句,千万别走神。”
    “小弟遵命。”
    董子宁跟着云中燕念一句,读一句,—一紧记在心,不多久念完了。又重新再念,前后三遍。董子宁完全铭刻在心里。云中燕问:“兄弟,你记住了?”
    “记住了。”
    “好,你背诵一遍给我听听。”
    董子宁果然一字不漏地背诵出来。云中燕大喜:“兄弟,你天资聪敏过人,出我意外。你有这样好的天聪,何愁练不到上乘武功。”
    “大哥过奖了。”
    “好,你现在看着我的步法,我怎样走,你就怎样走。”
    董子宁在星夜下,细心地跟着云中燕的步法走动,来回走了三次,又—一记在心上。第四次,云中燕故意走错两步,董子宁说:“大哥,这次可不同呀!”
    云中燕大喜:“兄弟,你真的完全记住了,我放心了!来,我用手掌劈你,你用迎风柳步招架,看你能不能避开我的掌力”
    “大哥,你可不能太快呵!”
    “兄弟,我自有分寸。来,看掌!”
    云中燕一掌劈来,董子宁依照迎风柳步的步法随掌风一闪,闪开了云中燕的掌力。云中燕说声:“好!”跟着又是第二掌,董子宁也闪开。云中燕出掌越来越快,董于宁的身影也越闪越快。在星夜下,只见掌形、身形混在一起,不明白的人看了,准以为这是一场生死搏斗。最后,云中燕收了掌力,董子宁也停止了步法。云中燕面带喜悦地说:“兄弟,可以了,你要是练到纯熟地步,不但可以闪避劲敌的兵器,还可以在劲敌消耗一定的体力后,伺机出手,反守为攻。”
    董子宁猛然想起,问道:“大哥,你在闪避乌老大的第三掌时,就是用这一步法?”
    “对,乌老大的第三掌是他的看门绝招,掌力从四面八方压顶而来,我虽然可以用轻功摆脱,那就不是闪避,而是逃跑了,违反了我所划的道道,所以就用了这‘迎风柳步’,任他怎样凌厉威猛,也劈不了我。”
    董子宁大喜,向云中燕深深一揖。云中燕说:“兄弟,你怎样了,那来这么多的礼教?”
    “大哥将这门绝技传给小弟,小弟若不为武林人士尽力,也就对不住大哥了。”
    “兄弟,你千万别这样想,这不过是防身而已,千万不能再传别人。”
    “大哥放心,小弟这门绝技是大哥传授的,今后没有大哥的允许,就是至亲的人,以刀相逼,也不敢再传。”
    “兄弟,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不再传与他人?”
    “大哥怕我误传给一些心术不正或武德不好的人,那就为害武林了!”
    云中燕摇摇头说:“不单是这样。”
    董子宁不解:“那为什么?”
    “兄弟,不瞒你说,这迎风柳步是门上乘武功,非有上乘内功不可。有上乘内功之人,他也不需学此步法,没有,他学了,必然日夜强练,一时内力不济,就筋断脉裂,不死也终身残废,你若传给他,也就等于害了他。我本不想传你,又耽心你卷入金鞭侠一门惨死案,必然遇上那神秘的高手,所以传你以防万一。兄弟,你今后在练这步法时,感到头晕心悸时,千万别再强练下去,以免毁了自己。”
    董子宁心中凛然,深深一揖:“多谢大哥指点,小弟谨记在心,不敢强练。”
    “再有,兄弟今后遇上真正的武林上乘高手,顶多能用此步法接他十招,十招以后,因你内力不济,必然为他击倒。所以你在十招之内,想办法逃走为上,不可再接下去。”
    说时,天色已微微明亮,近处山峦,已依稀可辨。他们不知不觉,竟练了一夜的武功。云中燕交代明白,看看天色说:“兄弟,天快大亮了,你赶路吧,我也该走了!”说着,云中燕身形一晃,人早己离开山坡,杏如黄鹤,不知去向。
    董子宁茫然若失地站在山坡上,略略休息一会,回顾四周山峦,已是天色大明,便寻路下山,取路北上,刚走到三岔路口一间茶亭处,蓦然听到茶亭里面有人叫唤自己,一看,不由惊喜起来,问:“师兄,你怎么来到这里?”
    原来叫唤董子宁的不是别人,却是他的大师兄赵子荣。赵子荣足足比董子宁大十三岁,生得剑眉朗目,虎背熊腰,举止激洒,既是武夷剑派掌门人肖飞雨的女婿,也是肖飞雨最得意的弟子。肖飞雨将自己的全副剑术尽传授给他,希望他支撑武夷剑派的门面。他不但暗熟武夷剑派各种剑术,更擅长七十二路地煞连环剑,是玄武派当今第二代出类拔萃的人物,在江湖上人称武夷黑侠赵子荣。因为他一向披着一件金边黑缎披风,身穿紧身皂色衣裤,头扎黑丝巾,飞檐走壁,宛如一只黑雕,故得此名。
    有一次,玄武剑派三大掌门人的各子弟比武,他那一套七十二路地煞连环剑神出鬼没,变化莫测,轻灵飘忽,一连杀败武当、武陵各子弟,就是以风雷剑出名的梁平川,也败在他的剑下,面与武当派的大弟子方吕中和武陵派的大弟子王平野打成平手,而且还是他战败其他弟子后比试的,众人心中都明白,他剑术比方吕中、王平野都高出半筹。喜得武当派掌门人韩飞林捋着长须说;“肖师弟,你有如此门徒,大可为我们玄武剑派增光了。”
    从此,赵子荣的七十二路地煞连环剑便在江湖上出了名,先后战败了长江二怪,浙东大盗黑旋风,与中州大侠杨庭宇战成平手。那时,董子宁才十岁,非常仰慕大师兄的剑法,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像大师兄一样,剑法出众,在江湖上行侠仗义。
    这次,他们师兄弟几人,奉师父肖飞雨之命下山,飞帖传武林,云集衡山。而大师兄是往西一路的,通知川西大侠徐鸣凤、山西双侠等各处武林高手,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董子宁不由发问。
    赵子荣说:“师弟,你还问,师母见你没回去,不放心,命我出来找你,你怎么超期不赶回去的?”
    董子宁说:“是我贪看岭南山色,误了行程,叫师母费心了。”
    “你只是贪看岭南山色?”
    董子宁不由一怔:“荣哥,你听到我什么了?”
    “你知道师母为什么对你担心?江湖上传说,你迷上了碧云峰邪教的小魔女了,与她混在一起,伤害了二师伯的冯五哥和峨嵋派的净清道长,以后又勾结邪教人马,在临峰山坡上杀害了梁三哥等几位师兄弟,二师伯恨怒极了,问罪师父师母,幸而大师伯劝解,说等你回来问清楚,而二师伯立刻派了王平野师兄出来寻你,师母不放心,叫我立刻起到这一带找你。师弟,是不是有那么一回事?”
    董子宁呆了半晌,也出不了声。
    赵子荣又追问:“师弟,是不是这样?”
    董子宁叫起屈来:“荣哥,这真是天大的冤枉,我怎么能伤害净清道长和杀害梁三哥他们的?”
    赵子荣说:“我也感到疑惑,以净清道长的武功,你怎么也伤害不了他的。”
    “荣哥,我不但伤害不了他,而我几乎丧在他铁砂掌下。”
    赵子荣吃了一惊:“你跟净清道长交手了?他那只眼睛是小魔女刺瞎的?”
    “是。”
    “那你真的跟小魔女混在一起了?”
    “荣哥,事实是这样。”
    董子宁将事情经过—一详细说了出来,赵子荣听了半晌不能出声,心想:“师弟这下闯大祸了,回去怎么才能解释清楚呢?”他知道二师伯性如烈火,更不能容董子宁辩解。
    董子宁说:“荣哥,你要是不相信,现在梁三哥在凤女侠庄里养伤,你去问问他好了。”
    赵子荣摇摇头说:“师第,我看着你长大,我哪有不相信你的?不过,二师伯……”
    “我回去跟他说清楚。”
    “师弟,你说清楚也没有用,二师伯哪客你说清楚的?再说,你虽然不跟小魔女混在一起,但为她而伤了冯五哥他们,这一点,二师伯首先就不答应你。”
    “荣哥,那我怎么办?”
    赵子荣想了一下说:“师弟,我看这样吧,你别去衡山了,你先回武夷山去,让我暗暗向师母说明。师母顶疼爱你,她会为你出面说清楚的。”
    “我不去,那不显得心虚了吗?我不愿师父师母为我受累,我自问在这些事情上没有做错,对得起天地。”
    “师弟,你别傻了,何况二师怕正在火头上,他一见你,不杀了你,也会叫你自尽。”
    “就是死,我也得说清楚。”
    赵子荣感到董子宁太不懂事了,就算你有千条理,万条理,首先你帮助邪教小魔女,就是最大的过失。正想再劝,这时,一位身穿青色素衣的姑娘,骑着一匹青骡来到茶亭停下,她的风度、美丽,令人惊讶赞叹。赵子荣和董子宁不由停了话头望着她。
    这位姑娘年约二十二三岁,眉如黛山,眼似秋水,用眼角扫了赵子荣、董子宁一眼,就旁若无人般的直进茶亭坐下,叫卖茶人泡茶。董子宁暗暗称奇,一个孤身姑娘,貌美如花,只身出门,不怕坏人对她起心?也正在这时,远处有人说:“兄长,你看,那不是董子宁么?”
    他们抬头往外一看,是武陵剑派的大弟子王平野和第五弟子冯平水来了。董子宁有些纳闷,这冯老五,梁三哥不是叫他护送瞎眼老八回武陵去了么?他怎么与王大哥在一起了?
    冯老五一见董子宁,一声冷笑:“姓董的,我总算把你找到了!”他一眼看见赵子荣在董子宁身后,一下收敛了傲气,恭敬地说:“赵大哥,原来你也在这里,也是来找他的么?”
    赵子荣一着,心想:这下,想劝董子宁先回武夷山也回不成了!他点点头说:“是呵!我也是来找他的,在这里碰上了!”
    王平野一见董子宁,面带怒气,只因赵子荣在旁,不便发作。他扫了茶亭内一眼,说:“赵贤弟,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外面去说吧!”
    赵子荣也注意到茶亭内的一些人在注目自己,尤其那位风度不凡的姑娘,更在暗暗观察着董子宁。他闯过江湖,知道江湖上的一些奇人奇事,凡是孤身一人的尼姑、道士和妇女,敢于一人出外,必然有一定武功和身怀一定绝技,不是放毒,就是发射暗器,这一类人最好不要去轻易招惹,避开她们为妙。于是说:“好!我们到外面说去。”
    他们一同来到外面一株大榕树下,王平野忍着怒说:“董贤弟,我想问问你,我梁三弟一伙人是怎样死的?”
    董子宁说:“王大哥怀疑我害了梁三哥他们么?”
    瘦猴冯老五说:“你别跟我装蒜了,不就是你勾结了碧云峰邪教人在临峰山坡杀害了他们么?你这吃里扒外的叛贼,还想……”
    董子宁哪里受得了,厉声道:“冯五哥,请你放尊重一点,谁是吃里扒外的叛贼?你看见我杀害梁三哥他们了?”
    “江湖上都传遍了,还用得我看?”
    “我告诉你,梁三哥和谭六哥没有死,他们现在凤女侠山庄里养伤,是不是我杀害了他们,你到凤女侠那里去问吧!”
    王平野愕然,“我梁三弟、谭六弟没死?”
    “王大哥,小弟绝不敢说谎,他们现在凤女侠的什么……”
    王平野说:“慢点,你说的凤女侠,是不是岭南双剑的凤女侠?”
    “就是她,是她救活了梁三哥。”
    赵子荣这时说:“王大哥,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江湖上的一些流言蜚语不可轻信。既然我师弟这么说。我们不妨一起去拜访凤大侠和柳大侠,真假虚伪,一问便知。”
    冯老五一听梁平山没有死,一时色变,现在一听要去拜访凤女侠,眼睛一转,说:“王大哥,这姓董的狡猾异常,说不定骗我们,半路上溜跑了!”
    赵子荣一听,也火了:“冯贤弟,我总不会溜跑吧?”
    王平野瞪了冯老五一眼:“你胡说什么!?”便对赵子荣说,“赵贤弟,你说的是,我们一块去拜访凤女侠和柳大侠,我梁三弟他们真的在凤女侠庄上,我们更应该去感谢人家。”
    冯老五在旁嚅嚅地说:“王大哥,师父正急着我们带人回去,谁知道凤女侠的庄子在哪里?要走到几时?”
    董子宁说:“凤女侠的山庄在广西庆远府天河县一处幽谷,从这里去,三四天便可赶到。”
    冯老五说,“那一来一往,就七八天了,这七八天内不生意外?”
    赵子荣剔了下剑眉问:“冯贤弟,你的意思怎样?”
    “赵大哥,我,我,我是想——”
    赵子荣冷笑一下:“你不放心我董师弟?那好,由我带他回衡山,你和你的王大哥去凤女侠山庄。梁三哥的生死,你总不能不去关心吧?”
    王平野一看事情闹僵了,也只好这样。心想:就算赵子荣将董子宁放跑了,那也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到时,师父自然会找他要人,就算赵子荣也一块跑了,还有他们的师父师母哩!何况现在既然知道了梁平山没有死,更想去看看。他喝退了冯老五,对赵子荣说:“赵贤弟,既然这样,我们就分头吧,到衡山再相见。”
    王平野和冯老五一走,赵子荣对董子宁摇摇头说,“师弟,现在先回武夷也回不成了!”
    “荣哥,你别为小弟担心,小弟问心无愧,见到师父师伯自有话说,虽然二师伯性如烈火,脾气暴躁,但总不会不讲道理。”
    赵子荣心想,我这师弟,二十岁人了,天真幼稚得仍象个孩子,不懂江湖上的复杂和武林中的纷争。赵子荣因为早出道,在江湖经历了多年,有一定的阅历,同时也暗暗感到武陵派的二师伯心地狭窄,自己那次比剑以来,略占优势,二师伯表面上高兴,其实心存顾忌,怕武夷派压倒了武陵派,除了一方面暗暗严格训练自己门下的武功外,总想找一些事扫武夷派的面子,有时还向大师伯风言冷语,说武夷派的一些弟子尽在江湖上惹是生非,给玄武派招惹麻烦,树立仇敌。这一点,师父不怎么在意,而心细如丝的师母却注意了。她一方面不悦二师伯的行为,一方面不得不约束自己的子弟。这次派师弟董子宁出来,就是担心董子宁好管闲事,为人太过正直天真,才叫他带了一把木剑下山,想不到董子宁还是闹出事来,而且还闹得不小哩!赵子荣想了一下说:“师弟,这样吧,这次我们回衡山,悄悄回去,也别先去见师父师伯,你把事情经过先向师母说清楚。让师母为你说话。”
    董子宁同意了,说:“荣哥。小弟听你的话就是。现在师父师母在哪里?”
    “他们就住在马家庄马大侠家中。”
    “其他一些武林高手也都到了?”
    “到了,峨嵋掌门玉清道长、少林寺智慧禅师,武当韩大师伯,山西双侠,川西大侠徐鸣风,乞丐帮马副帮主和岭南大侠风子清,都到了。”
    董子宁一听,顿时怔了半晌,心想,这么多武林前辈和高手都到了,小魔女和韦妈妈这次前去不危险?说不定那个暗杀乌老大的高手也暗暗潜去衡山了,只要一点火星,就会引起一场刀光剑影的血战,就算岭南双侠风女侠和柳大侠赶到,也平息不了这场血战。
    赵子荣奇异地问:“师弟,你怎么了?”
    董子宁知道自己一下失了常态,引起师兄的奇异,便说:“没什么,我在想,不知碧云峰的人去了没有。”
    “听说碧云峰的红、黑两大魔头也到了,要是如你所说,白魔头的女儿也去了,那么说,碧云峰的五大魔头,就去了两个半魔头。”
    董子宁又是一怔,莫非小魔女和韦妈妈的话是在欺骗自己?她们说,碧云峰没有人去衡山,只有她们两个去。可现在红、黑两个魔王都去了!那么说,飞帖上所说的事情又是真的了!
    碧云峰教主手下有五大魔王,便是红、黄、蓝、白、黑五大魔王,个个都具有武林中的上乘内外武功。其中以黑魔王武功最好,练成一身的“沾衣十八滚”功夫,只要有人一碰到他的衣服,必在被震开一丈多远的地方翻滚,对敌不用任何兵器,一双衣袖能拍人任何穴位,置对手于死地。其次是红魔王,他练成特有的一门邪武功,名为“滋力掌”,与人交手,能将对手的内力外劲吸得一干二净,不但废掉对手的武功,人也象虚脱一样,再也没有用了,这是一门十分霸道的邪功,武林人士耻于去练这种武功。第三才是白魔王。碧云峰除了五大魔王外,还有五大长老和七大帮主,个个都具有一门独步武林的功夫。如司毒帮,以发射各种有毒的暗器而传名,他们制造一种最毒的毒品,便是“酥骨散”这种毒药,无色无味,人只要中其一点,一刻之内,浑身软绵绵的,死后没其他异状。白魔王的妻子罗刹女,原是司毒帮的副帮主,除了身怀绝技之外,能发射一手无形梅花针,专打人的要害部门,叫人防不胜防。现在红、黑两大魔王都去衡山了,那誓必有一场搏斗。
    董子宁不知是相信小魔女的话好还是不相信好,相信吗?师兄的话绝不会骗自己。不相信吗?从小魔女和韦妈妈的谈话神态来说,不是欺骗自己的人,莫不是红、黑两魔王去衡山之事,小魔女和韦妈妈不知道?
    赵子荣见董子宁一副痴痴呆呆的神态,忍不住又问:“师弟,你怎样了?要是你有些担心,我看,你先回武夷山去,这事由我来担当好了。”
    董子宁知道师兄误会自己,连忙说:“荣哥的爱护,小弟感激了,但这样做,就给那位冯五哥言中了,我更不愿因此而使荣哥的名誉受到损害。”
    “那个姓冯的算什么东西。”赵子荣带气地说:“要不是看在二师伯和王大哥的份上,我早就想出手教训他了。”
    “荣哥,别谈他了,我们赶路吧!”
    赵子荣再望望茶亭那位风度不凡的姑娘,不知几时,她已走了。他们风餐露宿,一天,他们来到了衡阳地界的回雁峰,只见山峰险峻,怪石嵯峨,水回路转,云涌山涧,丛林处处。从这里去衡山,不消两天,便可到达。当他们翻过一处山拗时,猛然听到前面松树林中有相斗之声。奇了,谁在这里厮杀呢?他们师兄弟俩互相望望,心意相通,便扑进松林。只见松林中一块空地上,一位道士力战两条大汉,这两条大汉,长相一模一样,不但身形面貌相同,连穿着打扮也是一样,简直分不出谁是谁来。只见他们武功奇异,翻腾滚扑,灵活非常,仿佛如水中的一双游鱼,杀得那道土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他刚接过这条汉子的招,那条汉子的掌力已到,真是险象重生,招招险恶。赵子荣看那道士,认出是峨嵋剑派的第二代弟子山虚道士。他的对手不用问,不是碧云峰人,也是黑道上的人了。赵子荣拔出利剑,一招发出,如横云断岭,将山虚道士从险境中解救出来,同时说:“山虚道长,你先退下,由我来接他们的招。”
    两个一模一样的汉子,见赵子荣的剑招来得突兀,双双跃出,奇异地望望赵子荣,又看看一分按剑而立的董子宁,问:“你们是谁?”
    “赵子荣。”
    一个汉子笑起来:“原来是武夷黑侠,久仰了!听说你那七十二路地煞连环封杀败过长江二怪,浙东大盗,战平中州大侠,我兄弟倒想领教了!”
    赵子荣奇异,问:“你们是谁?”
    另一个汉子笑道:“我们是谁你先别问,请出招吧,我们要印证印证一下你那七十二路地煞连环剑是不是真的把长江二怪打败了。”
    “好,看招!”赵子荣一招使出“雪涌秦岭”,跟着第二招使出的是“水漫金山”,剑势轻灵飘忽不定,一会在东,一会在西,明明剑气从前面过来,却是从后面杀到。他们兄弟一连接了几招,这一个说:“好剑!”那一个说:“不错!”赵子荣剑势一招接着一招,七十二路剑如滚滚长河直泻,使得毫无破绽,但这兄弟俩的武功奇异,跳跃翻腾,如两条游鱼似的在剑峰波上窜上跃下,赵子荣使的剑招,都一一叫他们化开了。这一个说:“兄弟,我们还招吧!”那一个说:“好吧,还招!”一刹间,他们双刀齐出,如两条白鲛,缠着赵子荣的剑尖。
    董子宁一看,不由一怔,这兄弟武功了很,再斗下去,赵子荣就处在下风了,他把剑拔出,说:“荣哥,我来了!”便跃进战斗中去,董子宁和赵子荣怎么也没有想到,天罡地煞两套剑路一配合,好像有默契似的,你攻我防,我守你攻,剑势威力竟比单使一路剑法猛增十倍,足足可以抵御这兄弟两人的双刀,不分上下。战斗了三四十回合,这兄弟俩知道不能取胜了,互看一眼,一齐跃出圈外,说:“武夷的剑法我们算是领教过了,果然不错。”
    赵子荣和董子宁也收了剑,知道再战下去,也顶多战成平手,便问:“访问两位高姓大名,仙乡何处?”语气显然平和客气。
    这兄弟俩一个说:“算了,战不下你们,说也丢丑。”另一个说:“哥哥,我们走吧,便宜这牛鼻子道人。”
    董子宁感到他们面貌好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忽然一下想起,他们同乌老大的面貌不是有些相似吗?忍不住问:“二位莫不是黄河三杰中的二杰?”
    兄弟俩一下愕异:“咦!?你怎么知道?”
    原来黄河三杰,乌老二和乌老三却是一对孪生兄弟,相貌一样,武功也几乎一样。在武功上,他们虽然比不上乌老大,可在水底功夫,却又比乌老大强多了。黄河三杰,原是黄河边上的渔民,常常在黄河捕鱼为生,这兄弟俩观察鱼在水中的行动,模仿鱼的动作,将它融化在武功中。而形成了一套怪异武功,名为“乌家鱼形刀法”,这一套刀法,也是以轻灵飘忽见长而独步武林。他们兄弟三人给云路大侠打败后,感到无面目再在黄河立足,便离开黄河,打算四处寻师访友,再练功夫与云路大侠再次比武,以决胜负。
    当下董子宁说:“原来是黄河二杰,在下失敬了!请问二位为何与山虚道长交起手来?”
    乌老二说:“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和我们比武。”
    董子宁看看山虚道士:“道兄,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你问他们吧,他们凭什么说我们峨嵋派的剑法不算是上乘剑法?”
    赵子荣和董子宁一听,忍不住笑起来,问:“你就因为这样要和他们比武?”同时心里说,你这位道兄也太那个了,人家说你们不算是上乘剑法,就要跟人家动武,难道一定要人家称赞?说你们的好?
    乌老三一听也笑起来:“原来这样,这个比武我们算是比得冤枉了!你们算是上乘剑法,那云路大侠的醉剑又算什么?”
    乌老二说:“算了!我还以为他跟我们有什么仇怨哩!兄弟,别跟他扯了,我们走。”
    董子宁说:“二位慢走,我想告诉你们一件不幸的事。”
    这兄弟俩又愕然:“什么不幸的事?”
    “你们大哥给人害死了!”
    兄弟俩一听又傻了眼:“谁害死他了?”
    “是谁害死他我也不知道,但他死在一支有毒的松针叶上。”
    兄弟俩一听,登时色变,相视一眼,一言不发,掉头便走。
    董子宁本想将这件事说出后,看看他们兄弟俩知不知道杀害他们大哥的人是谁,从而可以摸到金鞭侠一门惨死的线索,没想到他们兄弟俩一听,便掉头跑了。看来,那个杀害乌老大的神秘人他们一定知道,可是感到害怕而掉头走了。
    赵子荣感到奇异,问:“师弟,他们怎么走了?这是什么一回事?”
    董子宁将在渡口河滩上的事一说,赵子荣也感到悚然:“天下竟有这样武功的人?他发射的暗器已叫人不可想像,连轻功超绝的天山怪侠也追不上,那人的轻功高超叫人感到可怕了。”
    山虚道人突然从旁插口:“杀乌老大的人我知道。”
    董子宁吃了一惊:“呵?!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请问道长,那是何人?”
    “没有别个,准是碧云峰的罗刹女。”
    赵子荣也奇异地问:“你怎么知道是她?”
    “只有她,才能发射那样的毒针,她不是以无形梅花针而传名么?”
    “无形梅花针虽然细小,但它是金属,可不同松针叶。”
    “梅花针同一支松针叶也差不多重,别说松针叶,就是一条轻飘飘的丝线,在罗刹女的手中,也可以变为杀人的暗器。这真是一个厉害的杀人女妖。”
    罗刹女的无形梅花针,武林界的人士都知道,可是一条轻飘飘的丝线,也可以变为杀人的暗器,那就不可思议了。董子宁见道士说得那么认真,也就不能不相信。可是最后的一句,他又不大相信了,因为这跟韦妈妈所说的罗刹女翠女侠的形象,根本扯不上,韦妈妈所说的,是一位热心仗义的女侠,而道士却说她是一个厉害的杀人女妖。再说,罗刹女要杀乌老大,不外就是怕他说出了杀害金鞭侠一门的人,要是这事是罗刹女干的,那为什么又叫自己的女儿去衡山调查杀人凶手呢?这不自相矛盾?
    赵子荣问:“据我所知,黄河三杰从不与碧云峰邪教的人物结怨,有时他们之间还有来往,罗刹女杀他干什么?”
    “罗刹女杀人是没道理可讲的,这个女妖,只要她喜欢杀人,她就杀人”
    董子宁皱着眉说:“那不成了野兽?”
    “邪教嘛,性如野兽,不然,为什么人称他们是邪教……”
    山虚道人话没说完,“咕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赵子荣和董子宁愕然,同时问:“道长,你……”
    山虚道人面色怪异,口不能说,身不都动,如同中了邪一样。这时,从松林荫处走出一个人来。赵子荣和董子宁一看,又愕然了,来人不是别个,正是那位风度不凡,貌美动人,在茶亭中饮茶的姑娘。她笑了笑说:“这位道长怎么跪在地上了?大概他说错了话吧。”
    董子宁心知有异,一看,知道山虚道人给人用暗器打中了穴位,一处在足少阳经的枢纽——环跳穴,站立不稳,跪在地上,一处是哑穴,不能说话。董子宁惊讶不止,这人发射暗器打穴的功夫,已达到了出类拔萃的境地,一下就发出两枚,不偏不倚,认穴准确,刚刚就打中这两处穴位。
    姑娘又说:“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所以跪下认错,不敢再说。”
    赵子荣接口问:“你是何人?”
    姑娘一笑:“枉你是武夷黑侠,问人多不礼貌,你应该这样问:‘姑娘,请问仙乡何处,尊姓芳名’才对。”说着,她用衣视拂打了山虚一下,登时解了他的穴位,说,“起来吧,别给我丢丑了,你以后少给我胡言乱语。”这种衣袖解穴之功,又叫董子宁大吃一惊,显然她比岭南双剑的柳大侠的衣袖功更高出一倍,一位年纪不大的姑娘,上乘武功达到如此惊人的地步,令人难以想象。
    山虚一下跳起来,变色地说:“好就是碧云峰……峰黑魔王的……的……”
    赵子荣和董子宁一听,更是骇然,原来令人毛骨悚然的黑魔王,竟然是一位神采飘逸,风度不凡的姑娘,这又是大出人们的意料之外,怪不得她敢于孤身一人出外了!赵子荣和董子宁知道遇上劲敌,生死关头,不约而同,拔剑出手。
    姑娘微微一笑:“看来你们要动武了!你们武夷派的天罡地煞双剑,连乌家兄弟也战不下,还想出丑吗?好,你这小贼道也一块来吧,三人联手齐上,我也不还招,只要你们在十招之内能挑破我的一角衣服,我甘愿服输,任由你们处置我好了。”
    董子宁问:“十招之内,我们不能取胜,你打算怎样处置我们?”
    “那我出手两招,在两招之内,不能将你们打倒,我也甘愿服输,三年之内,不在江湖上露面。”
    董子宁又问:“要是姑娘胜了,又将我们怎样处置?”
    姑娘笑起来;“看你说得那么可怜,好吧,我胜了你们,你们三个人一齐跪下来,磕三个响头,叫我三声干妈,我就放了你们。这总算我讲一点道理了吧?不是性如野兽乱杀人的女妖吧?”
    跪在地下,磕三个响头,叫三声干妈妈,这真是武林中的奇耻大辱。赵子荣和董子宁哪里受得了,他们明知战不过这个黑魔王,但宁愿死,也不能受辱。赵子荣首先一剑发出:“少废话,看剑。”
    同时间,董子宁和山虚道人也双剑齐出。山虚的峨嵋剑刚劲有力,可断金石;董子宁的剑敏捷非常,专打穴位;而赵子荣的一把剑,轻灵飘忽莫测,可是姑娘身形如幻影,在三剑当中机敏闪避,竟没被一剑刺中。
    姑娘说:“好,这是第一招。”
    赵子荣又一绝招发出,名为“冰封岐山”,这是七十二路地煞连环剑中最厉害的一招,剑光波动如雪,满天飘来;董子宁的三十六路天罡打穴剑,相应发出,名为“分花拂柳”,直向姑娘的膻中穴刺去,天罡地煞,配合恰到好处。山虚的剑势如长虹贯日,直向姑娘的头顶劈下,明明三剑刺中了姑娘,姑娘也不知是怎样闪开,转眼之间,已跃出剑光之外。她一面数着:“第二招,第三招,第四招……”当她数到第十招时,轻喝一声:“起!”左右衣袖轻轻一拂,赵子荣三人手中的剑一齐飞落出手,齐插在一株大树的树干上,成一字形,剑柄仍在微微颤动。
    赵子荣和董子宁惊得面面相觑,呆若木鸡,他们从来没有碰上这么惊人的上乘武功。山虚道人见势不妙,拔脚便逃。姑娘喝道:“小贼道,你往哪里跑?”将衣袖一拂,拂起地上一颗松子,劲力极强,如暗器似的向山虚发出,恰恰又打中了他的环跳穴上,他双膝一屈,身不由己,又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赵子荣、董子宁一见,知道自己怎么也跑不脱这黑魔王的手中,索性听天由命,站着不动,至于要他俩师兄弟跪在地上,叫三声干妈妈,他们宁愿死在剑下,也决不依从。
    姑娘走近山虚面前说:“你骂我们性如野兽,不讲道理。你这个所谓武林正道的峨嵋派,怎么不守信用?我还没出手,你就跑了?你再敢逃跑,我就先打断你的一条腿!”她拍开了山虚道人的穴位说:“给我回去,不然,别怪我手下无情,叫你终身残废。”
    山虚神色异常沮丧,不敢不走回来。
    姑娘看了看赵子荣和董子宁,笑道:“武夷派的剑术,不过如此,比跑江湖卖艺混饭吃的还不如。”
    董子宁正色地说:“在下武功是不济,不如姑娘,但不等于武夷剑术不行,姑娘要杀我们,请下手好了,但请别乱言。”
    姑娘奇异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好!总有一天,我要到武夷山去领教领教你们的真正剑术,眼下你说怎么办?唔?”
    “请你出手好了,我们接招。”
    姑娘一笑:“看来,你比那峨嵋小贼道强多了,既有骨气,也守信用。看在你的面上,我出手,准你们用剑还招。我在两招内不能将你们打中,算你们万幸。接招!”她说着,衣袖朝大树一拂,三把剑齐齐震落,跟着又一衣袖拂去,一股劲力,分开三剑,直飞到赵子荣等三人面前,直挺挺插在地下。这衣袖之功,已达到了令人惊骇出神入化的境地。
    他们三人,只好取剑在手,强打精神,准备接招,但希望两招之内,不给这厉害的黑魔王击中。
    姑娘说:“注意,我出招了!”
    只见她衣袖一抖动,如半空刮起一股劲流,化出三道劲力,分别向他们三人扑来,董子宁顿时感到一股无形强大的气流,直逼胸口,几乎不能透气,慌忙抖展轻功,纵身跃起,避开了这股无形之力。赵子荣也同样抖展轻功避开。山虚道人用剑化解,劲力虽然化解了,但身子几乎站不稳,踉跄向后直退几步,才算站稳了脚跟,不致摔倒。
    姑娘点点头说:“好,这是第一招,算是你们接住了!武夷派的轻功还算过得去。”
    其实,姑娘的流云飞袖功只用了二成功力,目的是在试探他们闪开的功力深浅和反应的敏捷。接着,她第二招发出,劲力增加一倍,神速异常,顷刻即到,刹时之间,他们三人手中之剑震脱,人也飞起。赵子荣给重重地摔在地上,痛切入心。山虚道人比赵子荣更惨,身形直飞出去,撞在—株树干上,撞得头破血流,躺在地上,一时不能动弹,只有董子宁比较轻,身形给劲力抛起,又似乎有一道无形之力,轻轻将他放在地上,感到有些微痛而已。
    姑娘走到董子宁面前问:“怎么样?你们输了吧?请你们守信用,跪在地上,磕三个响头,叫我三声干妈妈,我放了你们。”
    董子宁躺在地上,闭目不答。
    姑娘踢了他一脚,说:“你别装死,我知道你没受半点伤,快说话。”
    董子宁说:“承姑娘手下留情,但要我跪在地下叫你,宁死也不从命。”
    “你怎么不守信用了?”
    “我几时答应过姑娘的条件了?”
    姑娘恼怒起来:“你敢要无赖么?”
    董子宁说:“姑娘,你年纪不大,却想做人的妈妈,也不害羞。”
    姑娘一听,更是柳眉直竖,凤眼圆睁:“你这小子,不讲信用,莫怪我手下无情。”
    “姑娘,请慢动手,我还有话说。”
    原来董子宁在对话时,一下想到了天山怪侠传授给自己由“迎风柳步”。心想:我何不用“迎风柳步”闪开她的招式?要是能侥幸闪开了,就可以不受这奇耻大辱了,不但救了自己,也救了师兄和山虚。
    姑娘扬了扬柳眉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在下刚才没想到姑娘第二招出手那么快,一时没防,所以栽倒了!”
    “那你想怎样?”
    “姑娘要是准许我再接两招,我一定能闪避,而胜姑娘。”
    “输了呢?”
    “我自行了结我自己,也不用姑娘动手。但我有个要求。”
    “你有什么要求?”
    “我死了后,请姑娘高抬玉手,放了我师兄和那位山虚道长,那我死也无怨,在九泉之下,也感激姑娘的大恩大德。”
    姑娘以奇异的目光瞅着他,问:“你愿以死而救他们?”
    “是。”
    “你不愿跪下来叫我三声干妈妈?那不但可以救了他们,也救了自己。”
    “在下宁死也不从。”
    姑娘冷笑一下:“那你就是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他们,特别不放过那个小贼道。”
    “我跪下来叫呢?”
    “那我放了他们。”
    董子宁不明白这位貌美而风度不凡的姑娘,那么喜欢做别人的干妈妈,难道她得了一种怪病?做妈妈的病?当时一咬牙说:“好!我要是再输了,就叫你。”董子宁一心想先将师兄和山虚救出去,自己输了,就取剑自刎。
    姑娘一笑:“好!那你起来,再接我两招,我叫你心服口服。”
    董子宁从地上爬起来,说:“姑娘,要是在下侥幸接得了你的两招又怎么办?”
    “那我面壁三年,不出江湖。”
    “姑娘何必这样,在下侥幸接住了,我只求姑娘今后别再与中原武林人士为难。”
    “你有把握接得了我两招?”
    “在下不敢说,只求侥幸接得住。”
    “最怕我不想为难中原武林人士,中原武林人士却来为难我。”
    “象姑娘这样高的武功,衣袖之功无人能及,有谁能为难姑娘?”
    姑娘笑了,心想:这个小子武功不济,却为人心地好,也会说话。便说:“好吧,我答应你,注意,我出招了!”
    “慢点。”
    “你又有什么话说?”
    “请姑娘先放我师兄和那位山虚道长,在下再接姑娘的招。”
    “你是不是想骗我?”
    “在下怎敢骗姑娘的?”
    “好,我谅你也不敢谎言。你敢谎言,他俩也逃不了我的手心。”姑娘走近山虚跟前说,“小贼道,今天便宜了你,滚吧,要是你今后再放胡言乱语,我就先割下你的舌头。”
    山虚如获大赦,慌忙走了。
    姑娘以鄙夷的目光看了他一下背影,对董子宁说:“这个小贼道,你救了他,他连感激一句也没有,就跑了!”
    “山虚道长逃生的心情可以谅解,在下不敢望谢。”
    这时,赵子荣疼痛已过,挣扎从地上站起来说:“师弟,你走,我来接她的招。”
    董子宁大吃一惊,他知道赵子荣的性格,重义好侠,为了救自己,他会豁出命来,与姑娘相斗。同时也知道他倔强,不容易说得服。便拉着他到一边轻轻说:“荣哥,以我们现在的武功,别说接不了这女魔头的两招,恐怕连半招也接不了,何况你又受了伤。小弟说接她两招,只不过骗骗她,好让你先走。”
    “那你呢?”
    “小弟自己有办法应付这魔头,荣哥,你快走吧,别叫她看出来,那时,要走也迟了。”
    “不!师弟,你走,我……”
    董子宁着急起来,近乎哀求地说:“荣哥,我知道你为人刚直重义,但说到弄一些小聪明,兄长不及小弟,小弟自有办法混过她的魔掌,要是兄长不答应,小弟只有拔剑自刎,死在兄长脚下,也不愿见兄长受辱。”
    “你真的能混过去?”
    “小弟决不骗兄长,望兄长早走为妙,不然,你我徒死无益。”
    “好,我在前面等你。”
    “荣哥,要是在一个时辰不见小弟赶到,兄长先到衡山,以免再生危险。”
    “你——”
    “荣哥,走吧,你别管我了,万一小弟遭不幸,望兄长今后勤练武功,他日再为小弟复仇,除此女魔。”
    赵子荣一听,更不愿走了,董子宁苦苦哀求。赵子荣长叹一声:“师弟,要是你今日为我而死,他日我必杀女魔,再在师弟墓前自刎,以报师弟。”
    “荣哥,何必这样,小弟不一定就死在这女魔手上,快走吧!”
    赵子荣无可奈何地走了,临走时对姑娘忿忿地说:“女魔,你听着,要是我师弟有个三长两短,放着我不死,誓必报仇。”
    姑娘冷笑一下:“是吗?我等你好了!”
    赵子荣走了。姑娘说:“小子,你的要求,我都答应了,接招吧。本来我不想杀你,现在我倒要杀死你了。”
    董子宁大惊:“姑娘,不是说我接你两招吗?怎么一下子又变了?”
    “我不能在两招之内杀死你吗?你骂我是女魔头,又说自己有办法混过我的魔掌,又叫你师兄苦练武功,他日杀我,好,我现在要看看你怎样要小聪明,混过去。”
    原来董子宁跟自己师兄轻轻说话时,全都叫这女魔王听到了。她内功极强,别说董子宁轻轻说话,就是在四周半里之内,有任何野兽飞鸟的走动,她也能听得出来。
    董子宁正想找些借口,拖延时辰,让赵子荣远离险地,便说:“姑娘不是碧云峰的黑魔王么?既然是,那还恼怒别人叫魔头的?”
    “我要是黑魔王,恐怕你们今天一个也走不了,全都死在这松林里。”
    董子宁一怔:“姑娘不是黑魔王?”
    “你也信那贼道的胡说八道?”
    董子宁深深一揖:“在下误会了,请姑娘原谅。”
    “那贼道也没完全说错。”
    董子宁又是愕然:“那姑娘是——?”
    “我是黑魔王的妹妹,碧云峰的护教仙女,——碧波仙子,中原武林叫我做什么碧波女魔。”
    “碧波女魔?”董子宁更是大吃一惊。他未下山前,早已听武林人士在师父师母面前谈到了这位女魔,说她是碧云峰的后起之秀,武功端的了得,流云飞袖之功几乎无人能及,雄称一世的青海怪枭马啸林就死在她的袖下,连败少林寺门下几位高手,比罗刹女更厉害十倍,碧云峰的五大魔王也畏她三分,想不到叫自己碰上了!
    碧波仙子说:“小子,你呆什么,接招。”
    董子宁定定神说:“姑娘就因为在下说错下话,就想置在下于死地么?”
    “你并没有说错话,我恼怒你想欺骗我,并不是真正接我的招。”
    “姑娘错怪我了。”
    “我怎么错怪你了?你别想再弄别的什么花招来欺骗我。”
    “我怎敢欺骗姑娘?我是着急我那位重义的师兄不愿离开,不能不那么说,在下是真心诚意接姑娘的招,更不想混过去。”
    碧波仙子瞅着他:“真的!?”
    “请姑娘出招吧,真接假接,姑娘一看就清楚了!但不知姑娘刚才所说的条件算不算数?”
    “我说什么条件了?”
    “姑娘不是说不能胜我,就不与中原武林人士为难吗?怎么就忘了?”
    “只要你不骗我,当然算数。”
    “那在下放心了!请姑娘出招。”
    董子宁这时估计自己的师兄已经走远,自己两招接不住,就自刎而死,这女魔要追赵子荣也追不上,何况她可能先去追那山虚道士下手,师兄更可从容回衡山,一到衡山,众多中原武林高手,谅这女魔不能不有所顾忌。
    碧波仙子奇异董子宁的从容自如,问:“你真能接我两招?”
    “试试吧!”
    “好,小子,注意,我出招了!”
    碧波仙子一招发出,董子宁提神运气,用“迎风柳步”顺着风力一闪,避开了碧波仙子的第一招。碧波仙子满以为一招就可以将他摔飞,想不到竟让他闪开了,眼露惊讶之色,问:“小子,你这步法从哪里学来的?”
    董子宁见自己的“迎风柳步”竟真的闪开了女魔的袖功顿时大喜。暗叫:惭愧!早知“迎风柳步”这样奥妙神奇,我就不必苦苦叫师兄先走了!便说:“姑娘,在下不过侥幸避开了姑娘的第一招罢了!说不到步法,更没从哪里学的。”
    “小子,你想瞒过我吗?凭你的武功,别说一招,就是半招你也接不了。快说,你这步法从哪里学来的?我一眼就看出,这不是你武夷派的功夫,是一种上乘武功的步法。”
    “姑娘好眼力,这的确不是武夷的功夫。”
    “那你从哪里学来?”
    “请姑娘原谅,在下不方便说,总之,是位异人传授给我的。”
    碧波仙子点点头:“你有这种上乘步法,我倒不敢小看你了!不过,你纵然有这种上乘功夫,可惜内力不济,造诣不深。要是你有深厚的内力,别说我两招不能胜你,就是两三十招,我也不一定能胜你,可是现在,我八招之内,就可以叫你倒地而死,你信不信?”
    董子宁大骇,因为女魔所说的话,同天山怪侠所说的大同小异,点中了自己的要害,忙说:“在下怎敢接姑娘的八招!要不是姑娘手下留情,在下早死在姑娘的袖下了。”
    碧波仙子笑道:“你很有自知之明。现在我倒要看看你这奇妙的步法了,看我能不能在八招之内击倒你。”
    董子宁大惊:“姑娘要取在下之命?”
    “你放心,我要取你的命,早就取了,用不着等到现在,我只想看看你的步法。小心,我发招了!”
    碧波仙子一袖拂来,功力比第一招增添一成,董子宁聚精会神,用“迎风柳步”接招。碧波仙子一招紧接着一招拂来,一招比一招厉害,别看碧波仙子轻舞衣袖,姿态优美,形如轻歌曼舞,那却是招招奇险,欲置人于死地。当碧波仙子在发出第七招时,猛喝一声:“给我躺下!”
    董子宁心跳气喘,撒手不及,脚骨被青衣女魔衣袖拂中,疼痛难当,应声倒下。
    碧波仙子俯身问:“痛吗?”
    董子宁感到脚骨仿佛断折,痛彻入心,仍咬着牙说:“不痛!”
    “别逞能了,快给我将这颗药丸服下,不然,你这条腿就要报废了!”碧波仙子从怀中掏出一颗殷红如豆、奇香扑鼻的药丸递给他。
    董子宁不敢贸然服下,疑惑地望着碧波仙子。仙子笑道:“快服下,这不是毒药,我要杀你,也用不着用毒药杀你,现在就可以杀死你。”
    董子宁一想也是,便将药丸服下,不多时,便感到全身血脉流通,疼痛消失,从地上站起来,朝碧波仙子深深一揖:“多谢姑娘。”
    碧波仙子一笑:“我不象那贼道所说的性如野兽,不讲道理,乱杀人了吧?”
    “在下可没有这样看法,碧云峰人,在下也曾接触过。”
    “呵!你接触过谁了?”
    “白魔王的令爱白小姐。”
    碧波仙子奇异:“是燕燕?”
    “是!”
    “在黔桂边界上的林中酒店见到她的?”
    董子宁愕然:“你怎么知道了?”
    “你出手救了那韦氏女侠?”
    “在下不敢言救,我只希望双方不致结仇生怨罢了!”
    “你真的是那董子宁?”
    “那正是在下贱姓名。”
    碧波仙子说:“幸而我在那茶亭里听到有人说‘那不是董子宁么’,我就注意你了!原来你果然就是那仗义不避亲疏的董少侠!失敬了!”
    董子宁受宠若惊,慌忙说;“在下怎当得起姑娘这样称呼?要不是姑娘手下留情,我们三人早已死于姑娘袖下。”
    碧波仙子一笑说:“要不是我听了这‘董子宁’三个字,首先是那小贼道就活不了!董少侠,你知道我为什么在第七招时将你扫倒?”
    “在下武功不济,步法不熟。”
    碧波仙子摇摇头说:“你不是步法不熟,而是内力不行,你再用这步法强接下去,即使我不将你扫倒,你也会心悸脉跳,最后便经断脉裂,终身残废。”
    董子宁茫然:“这为什么?”
    “这种上乘步法,必需具有上乘的内功才行,传授给你的那位异人没告诉你么?这样,他就不负责了!”
    董子宁猛然想起天山怪侠临别前对自己的叮咛,又对碧波仙子一揖:“他告诉过我了,在下只是为接姑娘的招,一时忘了。”
    “所以我不得不将你扫倒,不然,就误了你这一身功夫。”
    董子宁这才明白仙子用心良苦而扫倒自己,不由感激异常,深深一揖:“多谢姑娘相救,在下终身难忘姑娘今日此恩此德。”
    碧波仙子莞尔一笑:“你不跪下来叫我三声干妈妈么?”
    “姑娘取笑了!”
    “其实,你叫我也不为过,白燕燕这小丫头还叫我做‘姑姑’哩!”
    “你真的要我叫吗?”
    “算了!”碧波仙子笑起来:“我怎敢要少侠叫我做干妈妈的!让韦嫂子和白燕燕这丫头知道了,不笑掉了牙?”
    董子宁苦笑了一下,不知怎样说才好。
    碧波仙子又问:“那小丫头怎样叫你?”
    “是白小姐吗?”
    “对!”
    “他叫在下为‘浑人’。”
    碧波仙子笑起来:“你不恼吗?”
    “在下是有点浑,白小姐没叫错。”
    碧波仙子更笑起来。她感到董子宁为人不但好侠、仗义,心地善良,人品更好,说:“好了!我得去追赶那小丫头,不然出了事,就对不起白嫂子了!”
    “姑娘要去衡山?”
    “小头不是去衡山么?”
    董子宁听到她要去衡山,心里又惊又喜,喜的是小魔女和韦妈妈有这么一位武功超群的女魔保护,不用自己去担心了,惊的是这样一位厉害的女魔头去了衡山,那不知又有多少武林人士伤在她的袖下,何况还有她哥哥黑魔王和红魔王也去了。
    碧波仙子见董子宁神色有异,问:“你在想什么?”
    董子宁一揖:“但愿姑娘到了衡山,高抬玉手,千万别与中原武林人士为难,在下就更感激不尽了。”
    “你怕我伤了他们?”
    “姑娘武功超群,在下是有点担心。”
    碧波仙子说:“好!只要他们不逞能称强,招惹了我,我绝不去先找他们为难。要是那小丫头叫中原武林人士伤了,那别怪我绝情,我要以十倍的仇和恨,叫他们偿还。少侠,你走吧,你那位师兄,恐怕在前面等待你不耐烦了!”
    董子宁正想走,碧波仙子又叫住了他说:“少侠,我有一句话,你愿不愿听?”
    “姑娘的话,那有不愿听的?”
    “你有这门上乘步法,能接住我七招,已算难得了,就凭你现在,足可以应付武林中一等上乘高手,但不得强行练下去,希望你以后多练内功,别舍本求末,不然会害了自己。”
    董子宁深深一揖:“多谢姑娘指点。”
    “好,我也该走了!”碧波仙子说完,呼哨一声,一匹青骡从松林走出来。碧波仙子跨上青骡,一拱手:“少侠再见!”便骑着骡没人松林中去。
    董子宁慌忙取路下山,果然师兄在山脚下一间凉亭中等着自己。赵子荣一见他安然走来,又惊又喜,迎了上去问:“师弟,你真的将那女魔骗过了?没受她辱?”
    “荣哥,你放心,小弟怎能给武夷丢丑?”
    “你怎样骗过了这女魔头?”
    “我没骗他,是一件意外的事救了小弟。”
    “哦!?什么意外的事?”
    “我说我认识白魔王的女儿,将林中酒店中的事一说,她便放了我。”董子宁这么一说,碧波仙子为何就放了他?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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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侠女除奸
    赵子荣说:“想不到这件事,倒救了师弟。但这件事,千万不能对师父、师伯们说,不然,他们更说师弟与碧云峰人混在一起了。”
    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他们回头一看,只见一匹青骢马,驮着一位青衣女子,从山上飞驰而来。赵子荣一怔:“师弟,难道是她赶来了?”
    董子宁摇摇头:“不是她,她骑的是青骡,不是马,而且也没有披风,这女子却有一件青色披风。”
    说着,青骢马如一团青云,骤然来到凉亭前面,这时,刚好有两个山里孩于,各挑着一担柴草,从小路转上凉亭的山道。董子宁一见大惊,眼见这两个孩子就要给青骢马踩着了,他为救这两个孩子,纵身过去,拔剑想将马点倒,马背上的女子用马鞭一挥,董子宁的剑脱手飞出,人也给震翻一边,那匹青骢马蓦然跃起,从两个孩子头顶上掠过,丝毫也没伤着孩子,飞驰而去。
    赵子荣见董子宁给马背上的女子用马鞭震翻路边,初时惊愕,继而大怒,感到马背上的女子欺人太甚了,拔剑想去追赶,董子宁说:“荣哥,别去追了,这是我的不是。”
    “师弟,她将你震倒,这样无礼,怎么是你的不是?”
    “荣哥,我没想到这女子骑术这样高超,根本不会伤着人。倒是我一时鲁莽了,用剑想点倒她的马,她不把我的剑击飞,她的马不受伤了?不将我震翻一边,我不给马踩着了?说起来,我应该感谢她才对,不能怪她无礼。”
    赵子荣一想也是,说:“那她也应该说声对不起才是。”
    “荣哥,可能她急于赶路,来不及说。”
    “师弟,你为人真太好了,事事为别人着想,这一点,愚兄比不上你。”
    “小弟怎比得上你的?荣哥侠义过人,永远是小弟的楷模。”
    赵子荣笑道;“师弟真会说话。好了,我们别再客气了,赶路吧。”
    一路上,董子宁暗暗感到马背上那位女子不但骑术高超,武功也骇人,马鞭轻轻一挥,自己便剑脱人飞,可惜一时见不清她的面容,无从认识。
    是夜,他们投宿在一个小镇上的客栈里,正想熄灯安睡,蓦然听到瓦面上有轻微的脚步声。正所谓学武的人,善于听风辨音。董子宁一下跳起来,说:“荣哥,瓦面上有人。”
    赵子荣轻轻“嘘”了一声,示意他别出声,同时将灯吹灭,轻跃下床,注视窗外。也正在这时,两枚暗器从窗外发来,分别落到他们的床上,幸而他们早已跃下了床,没给暗器击中。跟着又有人“啊呀”叫了声,轱辘辘地从瓦面上翻滚落下。赵子荣一招燕子穿帘,从窗口跃出窗外,董子宁也跟着提剑跃出,月光下,只见两条黑影,一前一后,向东北方向窜去,再看看从瓦面上翻落地上的人,不由愕异,原来是武陵派的冯老五。
    冯老五一见他们,陡然色变。
    赵子荣问:“冯五弟,这是怎么回事?”
    冯老五镇定一下自己,说:“赵大哥,有人想暗算你们,我想出手,不料中了暗器,翻了下来。”
    不用问,那一前一后的两个黑影,其中一个必然是王平野,另一个是刺客。董于宁心里虽然厌恶冯老五的为人,既然他出手相救自己,可见还是同门派的师兄弟,便关心地问:“冯五哥,你伤得重不重?”
    “不,不重,我只是给暗器封了穴位,站立不稳,才摔下来。你,你们快去追啊,别叫那碧波女魔走了。”
    “碧波女魔?”董子宁不由一怔:“碧云峰的?”
    “对,就是碧云峰的碧波女魔。”
    董子宁来不及想了,要是碧波女魔,王平野可危险了。他解了冯老五被封住的穴后,对赵子荣说:“荣哥,我们快去看看。”
    赵子荣也很着急,明知不是碧波女魔的对手,但为了救王平野,也不去考虑自己,便与董子宁一齐往东北方向赶去。果然,在镇外的荒野上,一男一女在月光下相斗。董子宁一看,女的正是碧云峰的碧波仙子,黑魔王的妹妹。男的却不是王平野,而是一位宽袍大袖的道士。董子宁又是奇怪,不是王平野,那王平野去了哪里?他不是和冯老五一块去风女侠庄上探望梁三哥他们么?赵子荣仔细看了一下说:“师弟,那是峨嵋剑派玉清道长手下的大弟子——空虚道人,不是王平野。”
    这时,碧波仙子喝了一声:“贼道,给我躺下。”声落人飞。只听见空虚惨叫一声,宝剑脱手,人已飞到一丈远的地方,如同一团破衣,坠落下来。
    赵子荣一急,对董子宁说:“师弟,上!”他将自己的生死置于脑后,不去管了,如流星般跃出,直扑到碧波仙子跟前,一招剑使出,这是武夷剑派的绝招,名为“冰破雪崩”,目的与敌人同归于尽。
    董子宁大惊,来不及阻止了,为了救自己的师兄,也如流星般跃出,鹰起兔落,以快速的三十六路天罡打穴剑,剑尖直指碧波仙子的曲池穴,希望既点倒仙子,也救了师兄。两剑刚到,碧波仙子冷笑一下,一招“流云飞袖”绝功,将赵子荣等双双击翻,这一招流云飞袖的“双凤朝阳”功,既拂人也打穴位,拂得他两师兄弟躺在地上不能动弹。
    碧波仙子走近董子宁跟前,在月下一看,感到愕然:“咦!怎么是你?幸而我刚才只用了五成的袖力,不然,你和那贼道一样,胸骨齐断,终身残废了。”
    董子宁疼痛入心,又给封了穴位,不能动弹,但仍能言,他强忍着痛说:“姑娘,你食言了!”
    “我怎么食言了?”
    “你答应过我,不与中原武林人士为难,可是现在……”
    “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怪不得那小丫头说你是浑人。这贼道暗算你们两师兄弟,不是我出手,你们不死在他的暗器上,也丧在他的剑下,你不感谢我,反来怪我?”
    董子宁愕然:“他暗算我们?”
    “你不相信?,好,我叫这贼道过来,你们听听他的口供,便什么都明白了。”
    碧波仙子将宝虚提过来,往地上一掷,喝问:“贼道,说,你跟那瘦猴干了些什么?不然,我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空虚道人闭目不答。
    “你不说,我就没法对付你吗?”
    宝虚仍然一言不发,碧波仙子要去点他的痒穴,叫他痒得难受,不能不招供。可是一看,空虚道人竟自断经脉死了。
    碧波仙子说:“这个贼道,宁愿自断经脉,也为那玉清老贼掩盖罪恶。”
    董子宁一怔:“他死了!?”
    “死了!他不死,恐怕日后你们也会杀死他。”
    董子宁更茫然不解:“日后我们会杀死他?”
    “浑人,你真的浑到透了?没发觉有人暗算你们?要取你们的性命?今后,你们得多长个心眼,提防峨嵋玉清老贼和你们的那一个瘦猴。”碧波仙子说完,解开了他们的穴道,身形一晃,人已消失。这个仙子,轻功又别出门格,来如惊鸿,去如飞魂,毫无声息。
    赵子荣和董子宁愕然相视。半晌,董子宁问:“荣哥,今夜里到底是怎么回事,都快把我弄糊涂了!”
    赵子荣沉默一会,似有所思地说:“女魔的话,不能不叫人相信。”
    “是宝虚道长暗算我们?”
    “不是他,就是碧波女魔。可是,碧波女魔武功惊人,她要杀我们易如反掌,根本用不了放暗器。”
    董子宁怔了半晌说:“可是我们跟宝虚没仇没冤,他要杀我们干什么?”
    “人心难测!师弟,今后我们的确要多长一个心眼提防才是。”
    赵子荣毕竟比董子宁深谙人世,他隐约感到武陵二师伯不时在寻武夷的岔子,而峨嵋玉清道长又与二师伯是生死相交金兰结拜的兄弟,难免不暗中相助……
    赵子荣也只是从表面现象去想,没更深一步去考虑,尽管他比董子宁见识多,早闯江湖,终究还是涉世不深,没想到事情后面还有更深更复杂的关系,更阴险的目的。
    董子宁一颗单纯的心,更装不了这些复杂的事情,他感到不可理解,说:“荣哥,我们不如问问冯老五去。”
    “问他也恐怕不会说,不过,这样也好,我们多少可看出一些端倪。”
    他们草草埋葬了宝虚,赶回小镇客栈,谁知冯老五早走了。赵子荣一下明白,显然是老五心虚,碧波仙子说的话可靠,以后是要提防这个人。他们略略休息一会,一到天明,便直奔衡山。
    董子宁和赵子荣翻过衡阳北面的岣嵝峰,这里巳属衡山了。南岳衡山是中国的五岳之一,山高峰峻,连绵百里,山青水秀。有祝融、紫盖、云密、天柱等七十二峰,有观音岩、狮于岩等十五处名岩。此外还有十洞、三十八泉、二十五溪、九池、九潭和九井,密林深处有一块奇异的光滑岩石,名“磨镜台”。传说佛教南宗创始人怀让和尚,曾在这里磨砖作镜,故得此名。
    中午,董子宁、赵子荣风尘仆仆赶到了南岳镇。它原是衡山下的一处小市镇,由于中原武林人士会集于此,近日来特别兴旺繁荣,几间茶楼酒馆,几乎是座无虚席,人来人往,应接不暇。来的人物,都是些三山五岳和各处的武林高手和侠客义土。他们有的是接到飞帖而来,要会会碧云峰的高手;有的是不请自来。主要是看看热闹,不卷入任何一方,更有的是想来偷学几手绝招,以增添自己的武功。一些商人小贩,也闻风赶来做生意。一时之间,市镇的大街小巷,出现各种各样的人,有尼姑、道士、游方和尚、江湖好汉、流浪艺人和乞丐,将一座只有文人雅士才来的小市镇变成了三教九流人士聚集的热闹市镇。
    一些真正的武林高手,并不在市镇上露面,都云集离市镇三里远的马家在马大侠的家里。市镇上出现的都是一般的三教九流人士,或是名不见经传的武林小辈而已。
    董子宁和赵子荣选了一处比较清净的酒楼吃饭,他们刚登上楼,就听到有人叫唤:“赵仁兄,你怎么到这里了?”
    赵子荣一看,叫唤自己的是在江湖上常走动的游侠刘常卿。刘常卿武功不算上乘,却善交朋友,为人豪爽,江湖上有名望的高手,他几乎都有些来往,他有个长处,就是见多识广,消息非常灵通,人称顺风耳刘常卿。当然,他的消息有的是捕风捉影,有的是推敲猜测。有的是道听途说,真真假假,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不管怎样,江湖上的人士还是喜欢跟他来往,尤其是开镖局的镖师们,更少不了他,不管他的消息是真是假,对自己保镖的货物银两,总有好处,一来预防路上发生意外;二来托他疏通关节。
    当时赵子荣也高兴地问:“刘贤弟,你也赶来了?”
    “难得各处武林高手云集衡山,我怎能不来?”刘常卿看了看赵子荣身后的董子宁,间:“这位是——?”
    “我的师弟,董子宁。”
    “董子宁!?”刘常卿带着异样目光打量了董子宁一下:“原来是董贤弟,久仰,久仰。”
    赵子荣见他目光异样,心下明白,他一定听到有关师弟的什么话了,笑问:“刘贤弟,你听到我师弟什么话了?”
    “噢!江湖上的流言蜚语,何足以信?来。我们一块坐下,慢慢详谈。”
    他们坐下,店小二添上酒杯筷子,询问他们要什么酒菜后,又忙着去招呼别的来客。这时,上来了一位年轻英俊的公子,生得粉面朱唇,眉清目秀,潇洒大方,就在距他们不远的雅座坐下,叫了酒菜,自斟自饮。他们看了,暗暗称奇,这是何处来的潇洒公子?赵子荣低声问:“刘贤弟,你广游天下,见过此人不?”
    刘常卿摇摇头:“小弟从没见过此人。”
    董子宁却心头一怔,暗想:此人好面熟,我在哪里见过他呢?
    赵子荣说:“别管他了,刘贤弟,你听到有关我师弟什么话了?不妨说来听听。”
    “既然仁兄要问,小弟就实说了。人们传说董贤弟叫碧云峰白魔王的女儿迷住了,不惜伤害了本门派的师兄弟。”
    董子宁一听,作声不得。
    赵子荣问:“贤弟听谁说的?”
    “赵仁兄,这个不必去追问了,说出来也伤了你们玄武派的和气。”
    赵子荣和董子宁一听,心里明白,除了冯老五和那瞎眼老八,再没其他人。
    董子宁恨恨地说:“造这谣的人,简直无耻。”
    刘常卿说:“董贤弟,何必动怒,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我也听人赞贤弟仗义而不避亲疏,是当今武林中少见的。”
    董子宁这才缓和下来。
    刘常卿问赵子荣:“赵仁兄,最近武林中新出现了一位女魔头,你听到没有?”
    “女魔头!?”
    “是呵!她干了几件惊人大事,仁兄没听人说?”
    “什么惊人大事?”
    “陕南钱家五虎,仁兄总知道把?”
    赵子荣说:“知道,钱家五虎的奇门八刀,独步武林,连西北双侠也败在他们刀下。”
    “可是他们在一夜之间,全叫这女魔头干掉了!”
    赵子荣骇然:“真的!?”
    董子宁也惊愕:“我听说钱家五虎也颇有侠义之名,刀法上乘,怎么一夜就叫这魔头干掉了?”
    刘常卿一笑:“往往有侠义之名的,不一定是真正侠义之人。听说这女魔头武功极高,鞭法奇异,出手如电,钱家五虎在她十招之内,一个个重伤而死。”
    “这女魔头是什么人?”
    “这个倒没人知道,也不知道她从何处而来。前天,浙东大盗在她二招之下,也人头落地。”
    董子宁说:“那她不是黑道上的人了,不能叫她为魔头。”
    “叫人惊奇的是,她黑道上的人物也杀,白道上的人物也下手,中州大使杨宇庭,也叫她鞭掉了一只耳朵,几乎丧命。”
    赵子荣说:“中州大侠是武林中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呵!谁不敬仰?这女魔头到底是什么人?”
    “她来如幻影,去似飞魂,面戴黑纱,从不露出真面目,身穿青衣,自称‘青衣女’,江湖上人称青衣女魔。”
    “青衣女魔!?莫不是碧云峰的碧波女魔?她也是身穿青衣。”
    “有人说是,也有人说不是,是不是我也弄不清楚,昨天夜里,马大侠家里又出现了一件大事。”
    赵子荣和董子宁又是愕然,急问:“什么大事?”
    “马大侠大厅正梁上,吊着一对金耳环。”
    赵子荣一听,哑然失笑:“贤弟,这算什么大事,谁不知马大侠富甲湘南,良田千顷,家中金器多的是。”
    “你知道这对金耳环是谁的?”
    “谁的!?”
    “马大娘子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耳环何时叫人取了下来,吊在大梁上.马大娘子出身于武林世家,也是武林中的一位高手,耳环竟叫人在半夜里取下来,自己还浑然不觉,这不单叫马大侠夫妇出尽了丑,也扫尽了住在马大侠家中诸位武林高手的面子。”
    董子宁说:“哪有自己的耳环叫人取下来还浑然不觉?这恐怕是马大娘子自己取下来。吊在梁上,跟众人开开玩笑吧?我听人说,马大娘子也是一位行径怪异的人。”
    刘常卿摇摇头:“马大娘子行为再怪异,也不会开这样的玩笑。”
    “那是谁做下的手脚?”
    “青衣女魔。”
    “怎知道是她?”
    “因为耳环上还附有留言,写着:‘三天后午时,再来贵府拜访。’署名‘青衣女’。看来,三天后,马家庄有一番热闹了。”
    赵子荣和董子宁一时无言,默默饮酒,因为这事,也扫了自己师父和师伯们的面子。这事,除了黑魔王的妹妹碧波仙子,谁也没有她那样好的轻功和武功。董子宁更是不愉快。碧波仙子答应自己不与中原武林人士为难,为什么讲的话不算数?偏偏用这种挑衅似的举动去激怒中原武林人上?就是一般人也忍受不了,何况是武林中的高手?看来,这一场刀光剑影的搏斗势在难免了,互相间的仇杀何时才能罢休?
    刘常卿饮完一杯酒时想再说,突然感到一阵头晕,支撑不住,便伏在桌子上。赵子荣愕然:“贤弟,你怎样了?”说时,自己也感到一阵头晕,翻倒在椅子上。董子宁大惊,跳起来,说:“不好,这是黑店。”一下把剑拔出,看看四周,饮酒吃饭的客人差不多全走光了,只剩下两三位客人,那位自斟自饮的潇洒公子也在其中。
    董子宁这一动作,惊动了那三位客人,问是什么回事,店小二也过来问:“客官,什么事?”
    董子宁一把揪着他,剑横在他的脖子下,厉声问:“你为什么将我师兄和朋友蒙倒了?说!”
    店小二又惊又怕,叫起苦来:“客官,这是哪里话,小店向来安份守纪,何况在闹市中,光天化日之下,小店就是有斗一样的胆,也不敢将人蒙倒呵!”
    这时,那位潇洒公子冷笑一声:“你这汉子好糊涂,店小二既然将你师兄和朋友蒙倒了,为什么不将你一块蒙倒?别不是他们饮酒饮醉了!”
    其他二位客人也说:“是呵!要蒙倒,为什么不把我们也一块蒙倒,单单蒙倒你的师兄和朋友?哪有这样开黑店的?除非疯了。”
    董子宁一想也是,手不由松下来。潇洒公子又说,“看你这个人长得倒不错,原来是个浑人,尽说浑话,干浑事。”
    董子宁不由打量着这位潇洒公子,顿时口哑目呆,大吃一惊,问:“是你!?”他一下认出这位潇洒公子,竟然是化了装的小魔女——白燕燕。
    小魔女微微一笑:“你这个浑人,到底认出我来了!跟我来吧,我有话告诉你。”
    那两位客人看他们相熟,想来没事,叫店小二点数,付了钱径自走了。
    董子宁明知是小魔女做下的手脚,因为在林中酒店时曾领教过,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滴胭脂弹进了自己的酒杯里,这次准是她将什么迷药弹进了师兄和刘常卿的酒杯中了,作声不得,说:“我跟你走,那我师兄怎么办?”
    “他们不过醉倒罢了!等会儿自然会醒。”小魔女掉头对店小二说,“你好好看顾他们,等会儿我们就回。”她将一锭银子丢给他,“这是他们和我的酒钱,够不够?”
    “少爷,有多了。”
    “有多,就赏给你,好好看顾他们。”
    “是,是!小人小心看顾就是。”
    董子宁跟着小魔女出来,埋怨地说:“你怎么这样呵!”
    “浑人,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
    “为我?为我什么?”
    “跟我走吧,大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
    “你要带我去哪里?万一我师兄醒过来……”
    “放心,我不回去,他们明天也不会醒过来。”
    董子宁无可奈何地跟着小魔女转进一条偏僻的小巷里,最后走进一家院子。这院子幽静极了,一道围墙,几乎与市镇隔离开来。小魔女一进院子就喊:“韦妈妈,浑人来了。”
    韦妈妈从里面出来,一见董子宁,又惊又喜:“董少侠,我们到底把你找到了,我刚才还耽心你去了马家庄哩!”
    董子宁奇怪问:“为什么耽心我去了马家庄?”
    “我们听闻,玄武派的人将你当叛徒,你去就危险了。这两天来,我和大小姐化装在镇子上各处茶楼酒馆寻找你。”
    董子宁这才明白,也感激她们对自已的关心。当下深深一揖:“多谢韦妈妈和白小姐,但是,马家庄我还得要去。”
    小魔女说:“浑人!这样,你就自讨苦吃。”
    韦妈妈也说;“少侠,老身还是劝你先进一避好。”
    “韦妈妈,要是在下不去,那不更显得我心虚么?不更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言中了么?”
    “你呀!真是浑人,别的不说,单是你那位什么钟师伯,就恨不得一剑宰了你。”
    “就算他真的要宰我,我也要将事情说清楚。”
    这时门帘掀动,一位容光照人的丽人走出来,董子宁一看,正是那位轰动江湖、叫人害怕的碧波仙子。碧波仙子一见他,微笑一下说:“燕燕这小丫头果然将你找到了。”
    小魔女说:“姑姑,这个浑人。还要去马家庄哩!”
    碧波仙子黛眉扬了扬:“你还要去马家庄?不怕有生命之危?”
    董子宁既感谢她们对自己的关心,又感到她们的话说得过分了,就算师父、师伯们不了解自己的行为,也不致要自己的命。便说:“多谢姑娘,在下问心无愧,有何生命之危?”
    碧波仙子笑道:“怪不得小丫头叫你为浑人!你就那么相信你师父、师伯不会要你的命?要是这样,二十多年前就没有西门子的事情发生了。”
    “在下就是死,也要死得清白。”
    “最怕你死了,玄武派的人也要骂你为叛徒。要不是你曾救过小丫头和韦嫂子,我才懒得管你们玄武派的事。”
    韦妈妈说:“少侠,我们圣姑说的是,我看你还是先回避一下,到别的地方走走,等事情有了个眉目,你再去见你的师父、师伯们不更好?”
    董子宁不管她们怎么劝说也不同意,最后小魔女火了,将一颗药丸塞到他的手里:“浑人,你走吧,拿回去灌醒你的什么师兄和朋友,你的死活,我们不管了。”
    董子宁感到自己有负她们的一片好心,过意不去,慌忙朝小魔女一揖:“白小姐放心,在下死不了。”
    “你这浑人死了,我才高兴哩!”
    韦妈妈忙说:“大小姐,别这样说,或者董少侠吉人天相,没事也说不定。”
    董子宁告辞要走,蓦然想起一件事,停了脚步。小魔女以为他回心转意了,问:“浑人,你想通了?”
    “不!”董子宁说,“我想告诉你们一件事。”
    “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们的?”
    “就是你们要探访金鞭侠一门惨死的事,非得十分小心不可,我在路上碰上了一个武功异常惊人的神秘高手,他与金鞭侠一门的惨死有关。”
    小魔女忙问:“神秘高手?谁?”
    “是谁我也不清楚,因为我没见到他。”
    小魔女睁大了眼睛:“浑人,你是不是又浑了?你说你碰到了他,又说没见到他,说话稀里糊涂的,也把人搞浑了!”
    碧波仙子好笑起来,她感到小魔女对董子宁说话这么无顾忌,而董子宁又那么随和,半点也不恼怒,便说:“浑人,你说清楚一点。”
    董子宁一笑,将自已在冷水滩碰到天山怪侠和乌老大的事一说,顿时引起了碧波仙子的注意,说:“从这人发射暗器的劲力来看,武功的确上乘,是不能轻视。”
    韦妈妈问:“马老大临死前说了个‘陈’字?”
    “是呵!也不知他说的是姓还是地方。天山怪侠已去找你们派的陈帮主。”
    碧波仙子摇摇头说:“司毒帮陈老头儿我清楚,他放毒的本领算是一流,却没那样高的武功。”
    小魔女说:“我陈伯伯才不干这样的浑事哩!”
    韦妈妈说:“问问陈帮主也有好处,起码可以通过暗器上的毒追踪线索。陈帮主对武林中暗器上的毒知道得最清楚了。”
    董子宁告辞走时,小魔女仍想劝他,问:“浑人,你真的要去马家庄?”
    “白小姐,我怎能不去?”董子宁一提到马家庄,又想起了刘常卿说马家庄发生的一件事,他看看碧波仙子,问:“姑娘,在下想问昨夜在马家庄……”
    碧波仙子扬了扬眉:“是不是马大娘子的金耳环吊在大梁上了?”
    “是,我想……”
    碧波仙子微笑:“你是想说,是我干的吧?我不敢去领这份功。”
    董子宁愕然:“不是姑娘干的么?”
    “我也想见见这个‘青衣女’哩!”
    董子宁全然惊愕了,既然不是眼前的青衣女魔,难道还有第二位武功也这样超群惊人的青衣女魔?他简直不敢去想象。
    小魔女问:“浑人,你又怎样了?你倒希望是我姑姑么?”
    董子宁慌忙说:“不不,这下我放心了,既然不是你姑姑,她就不会去马家庄了。”
    碧波仙子说:“我为什么不去?三天后,我倒要去马家庄看看。”
    董于宁一怔:“既然不是姑娘,姑娘为什么还要去?”
    “江湖上纷纷传说是我干的,我能不去?要是有那么一个‘青衣女’,万事罢休,要是没有这么个人,就说明有人故造事端,挑动武林人士更加不满我们碧云峰人,说不定故造事端的人,就是马大娘子。”
    董子宁茫然了:“是马大娘子?那不自己丢自己的丑?”
    “她丢什么丑?她为她男人披红挂匾哩!没有这么个青衣女,我又不去,她就会向武林人士宣扬我害怕了马大侠,说碧云峰人只能在黑夜里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不敢光明正大去见他。什么马大侠,我看他才大大瞎了眼,这个沽名钓誉的大贼头,跟他女人想出的好主意,以为有少林、武当、峨嵋等高手,我就不敢去了,那简直打错了主意。”
    董子宁心里大惊,要是这个青衣女魔去了马家庄,准闹得天翻地覆,一发不可收拾。便想劝说。小魔女说:“浑人,你想劝我姑姑不去吗?别作梦了,你自己的事还管不了,还想去为他人耽心,你要去马家庄,那快去,迟了,不怕你师兄起疑心?不去,就跟我到一个地方隐藏起来。”
    “不,不,我还是去。”
    董子宁只好告辞,赶回茶楼,用小魔女的药灌醒了师兄和刘常卿。刘常卿看看,愕异地问:“我们醉倒了么?”
    董子宁只好说:“是呵,你和我师兄都醉倒了。”
    赵子荣看看天色说:“师弟,我们走吧,天不早了。”
    刘常卿说:“是不早了,我还得赶回上封寺。”
    董子宁奇怪问:“刘兄不在马家庄住?”
    刘常卿苦笑一下:“我怎能攀得起马大侠的!”
    董子宁愕然:“刘兄怎么这样说?马大侠一向重义好客,欢迎任何人……”
    刘常卿一笑:“马大侠的确重义好客,挥金如土,威名远播,但我还是不敢高攀。”
    董子宁还想问,赵子荣扯扯他衣服,说:“师弟走吧,刘贤弟与上封寺的松月禅师是故人,那里清静得多。”
    董子宁心知有异,不再问下去,便与刘常卿分手,往马家庄而去。路上,他问:“荣哥,刘兄是不是与马大侠有些芥蒂?”
    “这事说起来就长了!”
    “他们真的有芥蒂?”
    “这只怪刘常卿想不开罢了!”
    “哦!?什么事想不开?”
    “师弟,事情是这样:刘常卿有位叔叔,在苏州开设镖局,十六年前,护送一批镖去四川,路过河南牛头山,突然遭到一伙蒙面人拦镖,杀死了四位镖师,劫去了十万两镖银,他叔叔无力夺回镖银,自刎而死,噩讯传到苏州,他婶娘有病在身,当场昏死,只留下一个两岁的孤女,也在夜里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人们传说,这是劫镖贼斩草除根。”
    “这跟马大侠有何关系?”
    “事情就出在这里,刘常卿最近不知听何人说,这事是马大侠干的。”
    “马大侠会干这种事?那不有损侠义之名了吗?”
    “就是嘛!谁也不相信马大侠会干这种事。最有力的证据是劫镖那天,马大侠在峨嵋山与玉清道长在金顶上论武比剑!何况马大侠与他叔叔刘总镖师有过八拜之交,劫镖之后,马大侠还四处追踪劫镖之贼哩!口口声声要为刘总镖师报仇。可是,刘常卿老是解不下他心里的疑问。”
    “什么疑问?”
    “因为告诉他的那人,第二天就叫人杀害了,死在有毒的酥骨钉暗器下,马大侠最善长发射暗器,而马大娘子的酥骨钉,却在江湖上出了名,人称‘酥骨钉马大娘子’。”
    “单凭这一点,就怀疑马大侠了?武林中发射酥骨钉一暗器的人可不少哩!浙东大盗、长江二怪、中州大侠都会发射。”
    “所以又有人疑心是长江二怪、浙东大盗干的,我也为这事去查过,与他们比过武。可是劫镖那天,他们都没去过牛头山。至今,此事在武林中仍是一个悬案,没人能查出。”
    说着,他们踏进了马家庄,来到马大侠家大门口,恰恰碰上冯老五从里面出来,冯老五一见他们,皮笑肉不笑地说:“呵!你们回来了,师伯、师叔都在盼着你们。”
    赵子荣不理他,问:“那夜在回雁峰下的小镇上是什么回事?你怎么不等我们就走了?”
    “赵大哥,这事以后说,你们先去见见师伯师叔吧,他们等急了。”
    董子宁问:“我师父和师伯们现在哪里?”
    “在马大侠书斋里议事。”
    赵子荣问:“你现在要去哪里?”
    “奉师父命,到镇子上一走。”
    赵子荣一块大石放下来,幸而他有事去镇子,不然,我和师弟就无法先去见师母了。便说:“那你去吧!”他带着董子宁不先去书斋,直朝师母徐冰女侠住的楼阁走去。
    徐冰女侠一见董子宁,喜怒交集,面孔一沉:“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不回来了!”
    董子宁连忙跪下说:“师母,徒儿怎担得起这句话。”
    “你担不起?我问你,你跟白魔王那小女妖是什么回事?怎么点倒了自己的同门师兄弟?杀害了他们?”
    董子宁连连磕头,将自己的经过—一说出来。赵子荣也在旁说:“师母,师弟一时年幼无知,也是出于好心,临峰山坡的事,更与师弟无关,梁平山他们还是师弟冒着生命去援救……”
    “荣儿,你也想包庇他么?梁平山他们真的没死?真的在凤女侠庄上?”
    赵子荣愕然:“师母,这话怎么说?”
    “糊涂的东西,王平野正是信了这畜生的鬼话,才叫人害了!”
    这下,不但赵子荣惊呆,董子宁也大惊失色,问:“王大哥叫人害了?”
    “畜生,你还问?他死在白魔王的掌下,这下,我看你怎么对你二师伯说。”
    董子宁惊得呆如木鸡,赵子荣怔了半天才说:“那冯老五怎么逃脱的?”
    “这——”
    这一问,倒把徐冰女侠问哑了。这时,肖飞雨上来了,他一见董子宁,眼火乱飞,喝道:“畜生,你为什么不来见我?”
    赵子荣忙说:“师父,是我带他——一”
    “你给我也跪下。”
    徐冰女侠说:“飞雨,这不能怪荣儿,是我叫他将这畜生先带来见我的。”
    “你——?”肖飞而更冒火了,“这畜生有今日,都是你乎日纵容溺爱的好报应,你还想救这畜生么?”
    “飞雨,我看这事有些蹊跷……”
    “你别说了!”肖飞雨喝着董子宁:“畜生,给我滚起来,去见见你的大师伯、二师伯去。”
    董子宁慌忙站起,垂手站着。
    “你还站着干什么?跟我一块去。”
    “是!”
    徐冰说:“飞雨,这畜生的事,你们别轻率处置,千万要……”
    肖飞雨瞪了徐冰一眼,再不答理,带走了董子宁。他们一走,徐冰女侠急忙对赵子荣说:“荣儿,你快跟去看看,出了事,飞快回来告诉我。”
    董子宁跟着师父来到一座十分雅净的书斋,掀开竹帘,大帅伯韩飞林,二师伯仲飞云早已在座。这是当今玄武派的三大掌门人,也是玄武派的领导核心,没有大事,不聚在一起。大师伯韩飞林三绺长须,目光炯炯,内功之深,在玄武派中首屈一指。这时他一脸严峻地望着董子宁。二师伯钟飞云满面含怒,短髯如扎针,眉宇间隐透杀气,瞧也不瞧一下董子宁。书斋内气氛异常,鸦雀无声,两位侍候师伯的小道童垂手站在一旁。董子宁虽然是问心无愧,见到如此情景,也忐忑不安起来。
    肖飞雨说:“小弟已将劣徒带来,听候两位师兄发落。”
    钟飞云说:“发落什么,废了算了!”
    韩飞林说:“还是问向,叫他死而无怨,也借此儆戒其他不肖子弟。”
    肖飞雨朝董子宁喝了一声:“畜生,还不跪下,向师伯请罪?”
    董子宁只好跪下叩头请安,然后垂手立在一旁。
    韩飞林瞧了一下董子宁,问:“子宁,你是不是在林中酒店出手点了武陵的几位师兄穴位,救了那两个女妖?”
    语气的冰冷,使董子宁倒抽了一口冷气。显然,大师伯已不象过去亲切地称他为“宁儿”了,现已将他视为路人。董子宁谨慎地回答:“师伯在上,容不肖弟子详禀,弟子见……”
    钟飞云一声断喝:“大师伯在向你有没有这样一回事,嗯?”
    董子宁只好应道:“有!弟子当时实不知她们是碧云峰的人。”
    韩飞林又问:“山镇那夜,你也不知她们是邪教的人么?”
    “弟子已知道了!”
    “知道了,为什么还出手点了你梁师见和净清道长的穴位,去救那小妖女?”
    “弟子耽心她一死,武林中的仇杀将接踵而至,流血不已,所以……”
    钟飞云又是喝断:“你还敢巧言令色么?”
    韩飞林说:“你是想化干戈为玉帛?”
    “弟子的确渴望大家和平相处。”
    “胡说!”钟飞云道,“你是不是看上了那迷人的小妖女?”
    董子宁大惊,跪下磕头说:“二师伯,弟子若有这不良之念,鬼神不容,遭天殊地灭,死无葬身之地。弟子实望武林从此不再仇杀不已。”
    肖飞雨说:“畜生!自古邪正不能共存,你难道不知道么?”
    “这——”
    董子宁一时不知如何辩答。韩飞林点点头,说:“先叫他饮杯茶吧,再问下去。”
    这时,一位小道童捧上一杯茶给董子宁,董子宁不知何意,一时吓得不敢接。肖飞雨叹了一声:“畜生,还不快饮?”
    董子宁不敢违抗,接过茶一饮而尽。他哪里知道,这是玄武派特制的一种药,名为化功丹,溶于茶中、酒中,无色无味,人饮了下去,三日之后,便会感到内力源源外泄,人如同虚脱,仿佛大病一场,再也没有劲力了,几十年苦练的武功,全部废掉。此后,他只能指点别人练功,自己再也无能与人争强夺胜了。这种化功丹秘方,玄武派代代只传一人,专门用来对付本门派的不肖之徒。现在掌握秘方的,只有韩飞林一人知道,再无别人。只有在他临死之时,再将秘方传与他认为可靠的掌门接班人。董子宁做梦也没有想到,玄武派三大掌门人已将他作为叛徒了,首先将他的武功废掉,然后再视其罪恶大小,或处死,或开除。当年云中子用来对付西门子,也用此丹,幸而给机警过人的慕容垂知道了,一指将茶杯弹飞,并重伤了云中子,救走西门子……
    韩飞林见董子宁饮完茶后,又问:“子宁,梁平山等人在途中遭人暗算杀害,是怎么一回事?”
    “弟子实不知道。”
    钟飞云瞪了眼问:“你不知道!?”
    “弟子不敢撒谎,当弟子见到谭六哥,才知道梁三哥遭人暗算,弟子冒死前往相救,最后幸得岭南双剑凤女侠赶来,弟子才……”
    钟飞云怒极暴发出哈哈大笑:“好一个同门师兄弟,冒死相救,想不到你这样小小年纪,说起谎来,老奸巨猾也感到逊色。”突然厉声问:“我问你,王平野是怎样死的?说!”
    董子宁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肖飞雨喝道:“畜生,正因为王平野相信了你一派胡言,才遭到邪教高手的杀害,惨死岭南山中,你还敢在此撒谎?”
    “轰”地一下,董子宁有如晴天霹雳,半晌也不能出声,久久才定下神来,怔怔地问:“王大哥真的死了?”
    钟飞云恨不得一掌送断了董子宁,他逼过去:“你是不是以为冯平水也死了,没人作证?幸而平野极力掩护了他,以身相救,才使平水从魔掌中逃回来报信,这一点你没有想到吧?”
    肖飞雨说:“畜生,你真是不可救了,至死不悟。”
    钟飞云说:“勾结邪教,残杀同门,这等劣徒,留下何用,肖师弟,断决了吧!”
    肖飞雨说:“畜生,还不拔剑自刎?难道要为师出手么?”
    董子宁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片好心,遭到如此误会,落到现在的下场,连申辩的余地也没有,怪不得慕容垂老前辈三番四次警告自己,韦妈妈和小魔女说自己有生命之危,自已逐一片天真,相信师父、师伯会明道理。自己死不足惜,可惜负了师母多年的抚养之情和韦妈妈小魔女的好意。想到这里,董子宁万念俱灰,拔出剑来,准备自刎。突然,“当”地—声,窗外暗器破空而来,将他手中利剑击飞,直插柱上,一个人影,从窗外倏然穿入,说声:“宁儿,慢动手!”
    众人—看,都愕然了,是玄武派的唯一女侠徐冰,她以轻功在玄武派而显名,连武当派韩飞林也敬她三分。
    肖飞雨皱皱眉:“你还要包庇他么?他已是死有余辜了。”
    徐冰说:“宁儿虽然糊涂,但并没有同邪教混在一起和残害同门师兄弟,你们冤屈他了!”
    韩飞林不悦地问:“徐师妹,你有何证据说冤枉了他?”
    “钟师兄门下的梁平山、谭平川没有死,真的是宁儿所说的,他们在凤女侠庄上养伤。”
    韩飞林不大相信:“真的没死?”
    “大师兄,你看,他们不是回来了?”
    果然这时,梁平山和谭平川走进来,双双跪下向师父、师叔伯请安。
    钟飞云瞪大了眼:“是你们!?”
    原来徐女侠见董子宁跟随肖飞雨走后,一想不妥,打发赵子荣暗暗跟着来看,再想一下,还是放心不下,自己也跟了出来,恰恰碰上了梁平山、谭平川伤势稍好赶了回来。徐女侠又惊又喜问:“你们没死?回来了?”
    梁平山将自己的遭遇略说了一下,徐女侠说:“快,快去见你们的师父和大师伯,不然,宁儿可危险了!”她耽心出事,抢先赶来,远远从窗口看见董子宁拔剑自刎,一怔,迅速发出暗器,弹飞了董子宁手中之剑。她发射暗器的功力真是恰到好处,既震开了剑,又不伤人。不论在武功上和人品上,她都比肖飞雨高出一筹,江湖上人们敬称她为武夷女侠。可惜她还是来迟了一步,虽救下了董子宁,但董子宁十几年来苦练的武功,给化功丹全废掉了,今后连文弱书生也比不上。文弱书生多少还有一点缚鸡之力,他连缚鸡之力也没有。
    当下梁平山答道:“师父,是弟子回来了,要不是子宁弟和凤女侠,弟子几乎不能再见师父师伯和师叔!”
    韩飞林问:“平山,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梁平山—一禀告自己一行的经过和遭遇,韩飞林和钟飞云一时无语,徐女侠说:“两位师兄,这是不是错怪了宁儿?我迟来一步,宁儿就完了!”
    韩飞林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说:“师妹,虽然我们处置严厉一点,但并不完全错,他出手点了梁平山,冒犯了峨嵋山的净清道长,却是事实。”
    钟飞云说:“那我门下王平野怎么死的?”
    徐冰剔了下眉毛反问:“你认为是宁儿吗?宁儿从小由我抚养成人,他的人品、心地我比谁都清楚,他绝不是像你所想的那种居心险恶的小人,他心地善良,更不会当面说谎,行为光明磊落可照天地。”
    董子宁一向只听到师母责备自己,要求严格,从来没听过师母赞许自己,现在听到师母出于义愤,公开赞许自己,不由感动得热泪盈眶。师母对自己,有如严父慈母集中一身,恩重如山啊。正想上前劝师母别为了自己得罪二师伯,而二师们却说:“冰妹,你说得过分了!”
    “我哪一点过分了?”
    韩飞林说:“师妹,别过于偏激,王平野之死,他不能没有责任。”
    “大师兄,你这话我反而不明白了,宁儿有什么责任?他是神仙,能算出何日何时何地会碰上王平野,事先叫邪教人埋伏,等候王平野的到来,出手杀害?我还怀疑王平野之死,到底是不是邪教人所干的,还值得深思。”
    钟飞云勃然变色:“师妹,你认为冯平水的话不可信?”
    “二师兄,我正想问问,王平野是怎样死的?”
    “他碰上了邪教的高手,丧于血掌印下。”
    “那么说,是邪教白魔王了!二师兄,王平野的武功比冯平水武功如何?”
    “他当然比冯平水高出三倍有多,师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妹有些奇怪,王平野的武功既高冯平水三倍有多,听冯平水说,那人在三招之内,就丧了王平野,而他居然能逃脱,你不感到奇怪吗?”
    “那是王平野极力掩护了他。”
    “王平野自身难保,三招就招架不了,他有能力掩护冯平水?高手发招,三招只在刹时之间,冯平水能逃得了吗?”
    “你认为冯平水的话不可信?”
    “二师兄,小妹不敢这么说,但我们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辞,不让董子宁申辩。古人都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为什么只相信冯平水,不从多方面打听,逼董子宁自刎?”
    韩飞林不悦地说:“师妹,不管怎么说,子宁去救那小妖女,就大错特错了!”
    “这样就逼他自刎?”
    “自刎是苛刻些,但也难以再容他在玄武!”
    “大师兄,我不同意这样处置。”
    肖飞雨担心妻子闯下更大的祸来,连忙喝止说:“徐冰,这是玄武派的教规。你怎能这样?饶子宁一死,已是二位师兄的宽洪大量了!不然,峨嵋派也笑话我们对不肖弟子处置不严,管教无方。”
    “你——”
    徐大侠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董子宁一听要将自己赶出玄武派,比死了还难受,但又怕师母为了自己,与师伯们闹翻了,更一发不可收拾,赶忙过来向师母下跪,恳切地说:“师母,都是我的不肖,连累了师母,徒儿千不是、万不是,还请师母看在徒儿份上,以玄武派团结为重。”
    徐女侠痛心地说:“畜生,你就宁愿受除籍的处置?”
    “这是徒儿自作自受,怨不得他人。师母情深似海,恩重如山,徒儿今生今世也难报答,但愿来生变为犬马,再来报答师母,徒儿就此告别了!”
    徐女侠不禁流下泪来:“宁儿,你这苦命的孩子,没爹没娘,在世上举目无亲,你要去哪里呵!”
    董子宁也不禁唏嘘起来,仍强吞泪水,说:“徒儿想天下之大,何愁没容身之地?”其实董子宁什么地方也没想去,他只想跑到一个荒山野岭的地方,拔剑自刎,了此一生算了。这时他灰心已到极点,也伤心到了极点,感到自己活在世上没有什么意思。所以说,“徒儿走后,望师母将我这不肖弟子忘掉了吧,就算没有我这个人,只是我辜负了师母一片苦心抚养之情,来生来世必报此恩。”说完,又磕了三下头,站起来便走。
    徐女侠连忙叫住:“宁儿,你别走,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的。”
    董子宁只好站住,问:“师母有什么要吩咐的?”
    “你随我来吧!”
    徐女侠瞧也不瞧她的丈夫和二位师兄,带着董子宁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梁平山和谭平川早已在一旁看得不忍,何况董子宁对自己还有救命之恩,只是由于长辈在争执,不敢插话。玄武派等级非常严格,师辈在谈话,手下弟子不能随便说话。尤其是武陵一派,更为严格。掌门人是一派的无上权威,只要他认为你是叛逆,便可随便处死或赶走,他的话不容反抗。就是同辈的师兄弟,师兄可以命令师弟做这做那,不得违抗,不然就是目无兄长,犯上作乱。师兄还可以任意惩罚师弟,轻则喝叱,重则鞭打。现在梁平山和谭平川见董子宁随他师母走了出去,便双双一同跪下,为董子宁求情。韩飞林皱皱眉,一挥手:“别说了!”而钟飞云喝道:“你们两个是不是也想学那叛徒?给我滚出去。”
    吓得梁平山、谭平川再也不敢出声,叩了一个头,诺诺应是,退了出来。谭平川说:“三哥,这下可苦了董贤弟了!”
    梁平山紧皱一双眉不出声,蓦然,他们见冯老五冯平水从外面而来,冯老五一见他们,既愕然又有点惊恐,脱口而出:“三哥,六弟,是你们?”
    谭平川说:“五哥,你以为我们死了吗?我们没有死,赶回来了!”
    梁平山却不由问道:“我不是叫你护送八弟回武陵吗?现在八弟在哪里?”
    “三哥,我在途中听说你们遇害,连忙将八弟安顿在我一处朋友的家中,赶到出事地点,一看,只见地上除了血迹,什么也没有,我心想,你们一定全部遇害了,便立刻奔来衡山向师父禀告。”
    “你认为这是董贤弟干的?”
    “不是吗?人人都这么传说呵!”
    谭平川踩着脚:“这下,你可害了董贤弟了!”
    “我怎么害了他?王大哥也是因为听信了他的话去风女侠庄上看你们,途中也遭到毒手,这个叛徒,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为大哥报仇哩!”
    梁平山喝了一声:“你胡说什么?”蓦然,他想起了徐女侠与师父的争执,冷冷地问:“大哥死了,你是怎么逃脱出来的?”
    “是大哥掩护我……三哥,你怎么了?”
    “杀害大哥的是什么人?”
    冯老五不由心头一怔:“当然是碧云峰邪教了!”
    “是白魔王?”梁平山盯着他问。
    “我也不知是不是,只见他出掌如风,凌厉异常,我自知敌不了,拔脚便逃……”
    “你就丢下大哥不管了?”
    “是大哥叫我先逃的。”
    梁平山瞪了他一眼:“贪生怕死的东西,你就不能掩护大哥?”
    “我……”
    谭平川说:“三哥,说不定五哥受了伤,大哥叫他先走。”
    “是呵!”
    梁平山不再问下去,想起了师婶徐女侠的一句话:“高手发招,迅速如电,三招只在刹时之间,何况是江湖中闻名的白魔王,冯平水他能逃得了?”难道这里面有古怪?冯老五怕梁平山再向下去,忙讨好地说:“三哥,你们还没有用饭吧?我带你们去,马大侠家可大了,你们会走错的。”
    “不用了,我们在镇上已吃过。”
    他们三人在这里谈话,在徐女侠的房中,徐女侠也在和董子宁谈话。徐女侠叫董子宁坐下说:“宁儿,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明,怕你分神,不专心练武习文,误了你一生,现在,我该对你说清楚了!”
    “师母,什么事?”
    “是有关你的身世。十七年前,我在河北邯郸经过,看见一个单眼的黑汉子,带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那孩子哭哭啼啼,嚷着要妈妈,那汉子却左一掌右一掌打那孩子。我看了不忍,上前喝问:‘你为什么打这孩子?这孩子是你的吗?’那汉子掉头一看见是我,吓得丢下孩子就逃跑,我喊也喊不转他回来,感到奇异,他怎么丢下孩子不要了?这时,旁边有位当地人悄悄告诉我,那单眼汉子叫‘独眼黑狼’,是一个专门拐骗小孩卖的恶棍,大概他误认为我是那孩子的妈妈,吓得跑了。”
    “那孩子呢!”董子宁耽心地问。
    “宁儿,那孩子就是你!”
    “是我!?”
    董子宁一下愕然,他一向认为自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而且在十六岁以前,他一直认为师母就是自己的妈妈。偶然间,赵师兄说他不是师母的儿子,他还不相信,以为是师兄跟他开玩笑。赵子荣说:“师父姓肖,师母姓徐,你要是他们的儿子,为什么不姓肖,却姓董?”他一想,是呵!哪有儿子不跟父亲姓的?便跑去问师母,师母脸一沉:“谁说你不是我的儿子?你少去听那些胡说八道的话。”
    “那我为什么不姓肖呢?”
    “我将你过继给一位姓董的朋友,你跟他姓,懂吗?”
    “那姓董的呢?”
    “死了!今后不准你再问,再问,看我不抽打你一顿,跟我练武去!”
    事后,师兄赵子荣也受到了师母的责骂,一直不敢再跟他谈这件事。直到了十九岁,他才隐隐约约知道自己真的不是师母的亲生儿子,是个无人要的无父无母的孤儿……
    现在听师母一说,自已从小给人拐骗出来,不禁愕然了!
    徐女侠继续说:“当时我问你家在哪里?爸爸妈妈是谁?你什么也不知道,也不会说。我也曾带着你到邯郸附近一带地方去,没人说丢了孩子。显然,你不是邯郸人,是独眼黑狼从远地把你拐到邯郸卖的。这样,我便把你带回武夷山。我从你衣襟上绣的一个‘里’字,而‘里”字上仍有针线的痕迹。说明这不是‘里’字,这可能是你的名,也可能是你的姓,姓重?姓童?姓董?河北一带,姓童的不多,姓重的更没有,极大可能是姓董,因此我给你取姓为‘董’名‘子宁’,希望你经过这次磨难,今后能安安宁宁,不再遭到什么波折,想不到你现在又……”
    董子宁连忙跪下叩头:“都是徒儿不肖,辜负了师母的一片苦心用意。”
    “宁儿,看来你没有错,错的是你师父和师伯们,使你受委屈了!我祈望你受了这次委屈,千万别自暴自弃,心灰意冷。”
    董子宁一怔,暗想:难道师母看出了我有自尽的念头?又叩了一个头:“徒儿不敢忘师母的教诲。”
    “你站起来吧!”徐女侠说着,起身从自己随身带的行装中翻出一个小布包出来,打开,里面有一套三岁孩子穿过的旧衣裤,说:“宁儿,这是你当年穿的衣裤,我一直珍藏着,希望有那么一天,你的父母凭这套衣裤将你相认。我本来准备你这次从岭南回来,叫你到江湖走走,一来增长知识,二来访问父母,现在既然出了这件不幸的事,你就到江湖上走走,寻找你的亲生父母,纵然你父母真的不在人间,你也应该尽一颗人子之心,慰藉他们在天之灵。也有可能你父母仍在人间,那你们父子、母子相认,也了却我这一桩心事。”
    “是!”董子宁极其感动地说。
    “凭你现有的武功,略可自卫了,这是我放你出外走动的原因,但你千万不能恃艺逞能,更不可恃艺凌人,这是一个练武的人应有的武德。”
    “徒儿谨记师母的教训,绝不敢恃艺逞能。”
    “好吧!你可以走了,但愿你们父子、母子相会相认,也愿有那么一天,你再返回玄武。这是一点碎银,你带在路上用吧。”
    董子宁含泪告辞师母,离别了马家庄。要是徐大侠知道他服了化功丹,就是宁愿冒犯玄武派的森严教规,也不放他走了。
    董子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马家庄的,他像一只离群的孤雁,也像路边无根的野草,漫无目的地走呵走呵,既没有走回小市镇,也没有向有人烟的村庄走去,而是信步向荒凉的山野中走去。他感到自己一颗心空荡荡的。他想不到自己一片好心,落到如此结果,真应了怪老人的话,玄武派害他不得,他走了师叔祖西门子的一条路,给驱赶出来了。
    这时,日近黄昏,晚霞殷红,归乌投林,远处村落,炊烟袅袅。他望着天边的晚霞,近处的投林归乌,百般感慨。鸟还有个归宿的地方,我董子宁,今后往何处去呵!突然之间,树林里转出一个人来,一声冷笑:“姓董的小子,我看你往哪里走!”
    董子宁一看,是武陵派的冯老五。冯老五怎么在这里等着他了,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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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深山侠影
    原来冯老五安排梁平山、谭平川之后,转出来时,瞧见董子宁无精打采地一个人孤零零地朝荒野走去。心想:这个小子,合当死在我的剑下。他感到董子宁看穿了自己的私隐。不除了董子宁,总有一天会暴露出来。他满以为师伯、师父一定会将董子宁处死,想不到师婶徐冰女侠出手相救,只是给赶出了玄武派。他看看没人注意自己,于是悄悄地跟踪着董子宁。董子宁一直在想心事,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跟踪着自己。
    董子宁一见是冯老五,从心里就讨厌,要不是他和那个什么八弟去招范小魔女,就不会发生这一连串的事来。他皱皱眉问:“你想干什么?”
    冯老五又是一声冷笑:“干什么?我今天要为我死去的王大哥和几位师弟报仇了。师伯、师父放了你,我可放不了你。”
    “他们的死与我何关?”
    “就是你勾结邪教杀害他们的。”冯老五说着,一剑劈来,剑势如白龙翻江,这是武陵派的厉害一招。董子宁虽然服了化功丹,因为还没到三天,武功仍在。他采用了天山怪侠的迎风柳步法,轻轻一闪避开,一边说:“你误会了,他们的死我一点也不知道。”
    冯老五又是一剑横扫过来,口中说:“你骗过了师伯师父,骗不过我。”
    董子宁又闪过了第二招说:“你听我说,我——”
    冯老五哪里听他说的,第三招出手,剑势如白蛇吐信,直朝董子宁心胸刺来,董子宁又采用迎风柳步法避开了,说:“请你住手,容我说清楚。”
    “少废话。”冯老五见三招杀不了董子宁,烦躁起来,一连使出武陵派的两手绝招,直插天门和云断山峰,这两招一气呵成,剑光一片,压顶而来。董子宁不得不出手接招了,将剑拔出,拆招进招,剑尖直点冯老五的气海穴。冯老五想不到董子宁的武功竟在自己之上,吓得抖展轻功,向后跃出丈多远的地方。
    董子宁也收了剑,说:“请原谅,我得罪了!王大哥的死,我的确半点也不知道,我想问问,王大哥在哪里遇害的?到底死在何人之手?”
    冯老五定了定神,见董子宁没追杀过来,心里明白,他是不敢伤害自己,怕的是玄武派的人会找他寻仇算帐。冯老五更放胆了,没理睬董子宁的问活,突然凌空而起,快如电闪,已来到董子宁的头顶,一招独劈华山,直朝董子宁头顶劈下,准备一剑将他劈为两片。
    董子才想不到他突然来这一绝招,一来董子宁究竟阅历不深,临故应变经验太少,二来他心地太过好了,以为用剑逼退了冯老五,自己收手,冯老五也会收手听自己说话,三来冯老五这一招来得太突然了,他一时措手不及,来不及回避,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听到冯老五一声惨叫,连人带剑从半空摔下来。
    董子宁感到莫名其妙,不知这是怎么回事,看见冯老五倒在地上,面色突变,动也不能动弹,便走近一步问:“你怎么啦?”
    这时,树林中跃出一个人来,说:“浑人!你别走近,小心他身上的毒。”
    董子宁大吃一惊,抬头一看,小魔女一身绿衣,富家公子打扮,亭亭地站在自己面前,不由脱口而出:“你?”
    小魔女深深地长吐一口气说:“我迟一点动手,就准备收你的尸了!”她瞟了地上的冯老五一眼:“我想不到这瘦猴心地这样刻毒,好了。我也就让他在痛苦中死去。”
    董子宁一怔,忙说:“你千万不能杀害他。”
    小魔女一笑:“他还用得我去杀害的?一时三刻,他就没命了。”
    董子宁又是一惊:“他怎么没命了?”
    “他中了我的毒针,还能活么?”
    董子宁更是大惊,慌忙向小魔女一揖:“我求你救活他,千万不能让他死去。”
    小魔女不明地问:“这个坏蛋,你还想留他一命?刚才你几乎丧在他的剑下了!”
    “他一死,我浑身是口也说不清楚了。”
    “浑人!你还想说清楚哪!玄武派都将你赶出教门了!”
    董子宁又是一揖:“小姐,请你看在我的面上,千万得救活他。”
    小魔女望着他,见他一副情恳意切的样子,问:“你不怕他今后再害你?”
    “就是他今后害我,我也请求你饶他一命。”
    “好吧!我看在你的份上,饶他一死!”小魔女说着。将一块小磁石丢给董子宁,“你去将他小腿上的阳陵泉穴上的毒针吸出来,然后再给他服下我的解毒药丸,就设事了!浑人,小心点,千万别叫毒针刺着了你,懂吗?”
    董子宁懂得小魔女的用意,她不愿用手去碰冯老五这肮脏的身躯,她从心里讨厌这瘦猴子。董子宁连忙用磁石将毒针吸出来,又让冯老五服下了药。不一会,冯老五面色好转了,坐了起来。小魔女用剑指着他喝道:“我要不看在这浑人的份上,真想一剑劈了你,现在你滚吧!”
    冯老五吓得连剑也不敢取,狼狈而走。
    董子宁对小魔女说:“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小魔女恼怒地嗔了他一眼:“浑人!你还向哪!叫你别去马家庄,你偏要去,要不是你师母,恐怕你早丧生在自己的剑下。”
    董子宁大惊:“你也去了马家庄?”
    小魔女扬了扬眉:“我不能去?”
    “小姐,那太危险了!”
    “还不是为了你这个浑人!”
    董子宁一听小魔女为了自己,不顾个人危险而去马家庄,感激之情,不禁油然而生,深深一揖说:“小姐,你何必为了我,深入险地,万一出了事,我更不安了!”
    董子宁哪里知道,小魔女为了他,几乎要在马家庄掀起一场轩然大波,演成一场流血事件哩!
    原来小魔女见董子宁一走,耽心地说:“这个浑人,不知他去马家庄将会怎样。”
    韦妈妈说:“他这一去,必然凶多吉少,我知道玄武派的教规极严,门下弟子稍有越轨,轻则赶出教门,重则逼其自尽。”
    小魔女一跺脚:“不行,我跟去看看。”转身上楼,换了一套绿色的富家公子的服装,便出门而去。
    韦妈妈想不到小魔女真的去了,大吃一惊,慌忙对圣姑说。碧波仙子一笑:“这个小丫头,竟然为了那个浑人,不顾自已的生命了!既然白嫂子将她相托于我,我不能不理了。”于是也暗暗跟踪而去。
    小魔女来到马家庄,大大方方地直闯马大侠的大门,守门的几个大汉,见来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年少美貌、风度翩翩的富家公子,又没有熟人相带,既惊奇又动疑,问:“喂!你找谁?”
    小魔女一笑:“既来这里,当然是来拜访马大侠了。”
    这几个守门大汉以为她是慕名而来,这样慕名而来的富家公子哥儿,他们见得多了,从心眼里瞧不起她,其中一两个见她还佩带一把华丽的宝剑,戏谑地问:“喂!公子儿,你这把剑管不管用呀?能不能当刂鸡的?”一个大汉竟然伸手来取她这把剑看看。
    小魔女暗用内功,凝集在衣袖上,轻轻一拂,将这一大汉拂到一丈多远的地方去。小魔女的衣袖功,远远不及她姑姑碧波仙子,但应付这几个略懂武功的大汉,却绰绰有余了。
    其他几个大汉一见,大吃一惊,知道来人不可小看了,其中一个比较老成的,慌忙上前一揖说:“请公子莫怪,小人们有眼无珠得罪了公子,请公子稍候片时,待小人通报大爷前来相迎。”
    “不用了,我跟马大爷是多年相交的老朋友了,只不过我每次前来多在夜间。不经大门而入,无缘与各位大哥见罢了,你一通报,必然惊动他人,反为不美。”
    几位大汉更是惊奇,但这样深夜来拜访马大侠的人有的是,也不敢多问,连忙说:“那公子请进。”
    小魔女一笑,飘然而入,一到里面,小魔女更放胆了。因为这半个多月来,三山五岳,各地武林人士来拜访马大侠的极多,而且往往还带了自己的门下弟子同来,各人互不相识,穿插走动,没人怀疑。小魔女略略打听,便知道了玄武派三大掌门人聚集在书斋中。她悄悄来到书斋附近,从窗口望去,只见玄武派三大掌门人正在审问董子宁,不久,便逼董子宁自刎,眼见董子宁拔下剑来,心一急,无形梅花针刚要发出,幸而这时徐女侠赶到了,暗器先发,震飞了董子宁手中之剑,小魔女的梅花针才没发出,不然,梅花针一发出,势必惊动了玄武派三大掌门人,一场刀光剑影的混战便会发生,要是小魔女危极,暗中跟踪的碧波仙子——小魔女的姑姑必然出手,那就将在马家庄掀起一场流血的轩然大波,变得不可收拾。这一场大波,无意中给徐女侠平息了下来,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最后,小魔女见董子宁跟着徐女侠走了,一颗心放下来,知道董子宁只是给赶出玄武派,再没生命危险了,便打算离开马家庄,跟着一想:这个浑人,给赶出了教门,他会去什么地方呢?听他跟徐女侠辞别的口气,心灰意懒,伤心已极,这个浑人别不是想不开,要自己抹自己的脖子?仍然放心不下,便留下来观察动静。小魔女年纪不大,却极为敏慧,心想这个浑人想抹脖子,也不会在马家庄抹的,要抹必然会跑去荒山野岭中去抹,我何不就此离开了马家庄,到外面去等候这个浑人?于是便悄然走出了马家庄。她姑姑见她一走,知道再没什么事了,放心地先回来告诉韦妈妈,使韦妈妈放心。
    小魔女在外面守候了一会,果然见董子宁像只呆头呆脑的发晕鸡,朝山野走去。可惜她没有听到徐女侠跟董子宁说的一番话,要是听了,她也就不用担心董子宁会自己抹自己的脖子了,也会先走了,也因为这样,她又一次从冯老五的剑下救了董子宁……
    现在她听到董子宁说她何必为了他而深入险地时,心里又恼又喜,暗想:这个浑人,也想到我了,便嗔了他一眼,说:“你也知道不安呀!谁叫你那么浑,不听韦妈妈和我姑姑的话?你的所谓师父、师伯听你解释了吗?”
    “这——”
    小魔女怕他心里不好受,忙安慰地说:“算了,不去谈它了,我们快离开这里,说不定那个瘦猴回去告诉你的什么师伯,他们会赶了来,我倒不怕他们,只是你——”
    董子宁一想也是,问:“我们去哪里?”
    “你跟我来吧。”
    董子宁只好随着小魔女转进树林里,双双抖展轻功,宛然如两只紫燕,在山野村林中左穿右插,直到天黑,才来到一处极为偏僻的山崖下。小魔女说:“到了,我们就在这里吧!”
    董子宁茫然,环视四周一眼,问:“我们在这里?”
    “这里不好吗?”
    “好是好,可是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
    小魔女一笑:“浑人,你还想坐呀!来吧!”说着,小魔女拨开一丛灌木,董子宁借月光看去,在灌水下的山崖中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岩洞口。小魔女首先走了进去。
    董子宁不明白小魔女为什么带他来到这个荒野山崖的岩洞里,一时犹豫不决,站在洞口,不知进去好,还是不进去好,他倒不是害怕岩洞里有什么毒蛇野兽,而是感到孤男寡女,月夜跑进一个岩洞里,总感到不方便,虽然自己心无邪念,也应该避避嫌疑。
    小魔女在洞里用火镰早已点亮了一盏油灯,叫道:“浑人,进来呀!”
    董子宁没办法,只好也走了进去,一看,这岩洞不算大,里面布置却顶雅致的,有石桌、石凳,还有一张床,床上铺着干净的禾草。石壁上设有一个小小的壁龛,一盏油灯就放在那里,将整个岩洞照得十分光亮。董子宁十分惊讶:“这是个什么地方?”
    小魔女一笑:“藏英洞。”
    “藏英洞!?你怎么知道有这么一个岩洞?”
    “我会算呀!一算,就算到这里有这么个岩洞。你看,这里你满意了吧?不但坐的地方有,连睡的地方也有了。”
    “你叫我在这里住?”
    “是呀,你怕老虎么?”
    “我怎么怕老虎呢。”董子宁说,“我还是找个客栈住下吧!”
    “那你就等死好了!”
    董子宁愕然:“我怎么会等死的?”
    “你这浑人,怎么浑透极了!你不耽心玄武派的人要取你的性命么?”
    “他们怎么会取我的性命?”
    “那个瘦猴子不是想一剑断送你么?这次他受了伤回去,你担保他不向他师父禀告?就算玄武派的人不找你,峨嵋派的那些贼道们也要找你出气。过去他们不找你,因顾忌你是玄武派的人,现在你不是了,他们找你更无所顾忌了。浑人,只要你一在市镇出面,他们就必然跟踪而至,干掉你才罢休的。”
    董子宁听了,半天也不能出声。细想一下,小魔女的话何尝没有道理,峨嵋派的两位高手,一死一伤,他们能不迁怒自己?连玄武派的师伯、师父都误会自己了,他们还有不误会自己的?想到这里,他不禁瞧了一下小魔女,只见小魔女的眼睛眉梢,无处不显露着她的聪明机敏,怪不得青袍怪老人说:“那小姑娘机灵得很,她会自己保护自己,用不了我去保护。”现在看来,怪老人一点也没有说错,这个小魔女虽然行为怪异,说话调皮,叫人哭笑不得,却机敏极了,她不但善于保护自己,更处处为自己设想,关心自己的安危。我不自量,还去为她耽心哩!
    小魔女瞅着他:“浑人,你怎么又不说话了?我说的不对?”
    “小姐顾虑的是……”
    “咦呀!你这浑人,为什么老叫我小姐小姐的,我姓‘小’么?”
    董子宁不由好笑:“既然这样,小姐这一身打扮,我就叫小兄弟好不好?”
    小魔女“卟哧”一笑:“看来,我还是离不开‘小’字。好吧,你叫我做小兄弟,我就叫你做浑哥哥。喂!浑哥哥,你在不在这里住的?”
    “可是——”董子宁一时不方便这么说:“你在这里,我怎么能在这里住的!”
    “你怕不安全么?告诉你吧,这里秘密得很。过去,这里是我爸爸躲避仇敌,藏身养伤的地方,要不是你这浑人,我才不带你来这个地方哩。我和韦妈妈打算一旦受伤,就来这里躲避。这个地方,连我姑姑也不知道哩!”
    这时,洞外有一阵悉悉的树动草响声,董子宁一怔,小魔女说:“别怕,准是我韦妈妈来了!”
    果然,话音刚落,一阵凉风扑进来,韦妈妈走进来了,手里挽了一个大包袱。小魔女高兴地叫着:“韦妈妈,你也来了。”
    韦妈妈笑着:“这么晚,我不见大小姐回去,估计准在这里了。”她看了看董子宁,亲切地问:“董少侠没事吧?”
    小魔女说:“他给玄武派赶出教门了。”
    “这老身知道。”
    小魔女奇怪:“韦妈妈,你怎么知道了?”
    “玄武派三大掌门人已传出飞帖。通知各处武林人士,说将董少侠赶出来了!”
    小魔女说:“这更好,不然这浑人在玄武派中,会变得更浑。”
    董子宁不禁苦笑着,心想:我一听到自己被除籍,心难受得要命,几乎想自寻短见。这小魔女还说“更好”,她也不怕别人难受的。再说,我留在玄武派中,怎么会更浑了?
    韦妈妈说:“大小姐,话不能这样说,不管怎么样,玄武派对董少侠来说,抚养传艺之恩,还不可忘。”
    “我说呀,玄武派除了这浑人的师母,没一个是好人。”
    董子宁说:“小姐太过言重了!”
    “我怎么言重了?玄武派那一套上尊下卑的教规,我就首先反感。做掌门的,当师父的,好像当今的皇帝老子一样,错了也不准人申辩、说话,好像只有他才对,别人都错了,做徒弟的,见了师父,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害怕得连话也不敢多说一句,一味顺应,明知错了,也不敢说,比奴婢还不如,有的为了保住自己,还阿谀奉承,讲假话、讲大话也不怕脸红,还说是行侠仗义的人哩!要是我呀。早反了。才不管他们那一套。”
    韦妈妈笑起来:“大小姐,做徒弟的,应该对师父尊敬才是。”
    “尊敬不等于师父错了,也应该服从呀!难道师又叫我去杀一个人,我就不分青红皂白去杀么?师父糊糊涂涂,不分情由叫我去死,我也糊里糊涂去死么?我才不像这个浑人,拿起剑来自刎哩!”
    董子宁听了小魔女这一番与众不同的话.惊异得目瞪口呆。这些近乎叛逆的言语,他以前听也没有听过。他听到的是他师父的教诲,什么尊敬掌门人,服从长辈,维护玄武的尊严,甚至若有人渎犯玄武派尊严,讲玄武派的不足处,就要狠狠地教训他们,以致干掉他们。此外,还有什么道德伦理,君要臣死,不得不死;父要子亡,不得不亡,师徒如父子等等之类,那有像小魔女这样放胆直言?怪不得中原武林一些人士称碧云峰为“邪教”了,可是。反驳吗?董子宁从心里赞同小魔女这一番与众不同的话,再说也难以反驳,小魔女的话,几乎是一针见血,刺中了玄武派的弊病。
    韦妈妈耽心董子宁一时受不了,便说:“大小姐,董少使在徐女侠的教养下,知礼明理,哪能像你这样任性呵!”
    小魔女嚷起来:“韦妈妈,你怎么尽偏向这浑人的,我怎么任性了?”
    韦妈妈笑着:“好了!你们吃点东西吧,你们不饿么?”
    韦妈妈一说,董子宁真感到自己有点饿了。他自从中午跟师兄在市镇吃了饭后,一直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小魔女却像天真的孩子一般,高兴地问:“韦妈妈,你带来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了?”
    “我还能带什么好吃的?不过,我进山来,顺手却捉住了一只山鸡,这算得好吃的吧?”
    “山鸡?!那太好了!韦妈妈,我来弄吧,你坐下休息。”
    韦妈妈笑道:“你会弄?别把你这一身弄脏了!”
    “韦妈妈,你怎么老当我是孩子似的,我都快十七岁了。”
    “你怎么弄法?”
    “别的不会,我从乞丐帮那里学来的‘太爷鸡’,将鸡当刂了,挖出肠肚,洒进一些盐,用烂泥糊成一个泥球一样,丢进火里煨熟,那才怪好吃哩。
    韦妈妈好笑起来:“好,好,那你弄吧,鸡,我就丢在洞口。小心,别把衣服弄脏了,叫我洗不净。”
    小魔女“噢”了一声,兴致勃勃地去弄太爷鸡了。不多久,果然将一团烧得焦黑的泥捧进洞来。掰开泥,连鸡毛也一块脱下来,一股香喷喷的鸡肉,直冲入鼻。董子宁从来没吃过这样古怪烧法的珍品,嚼上一口,不禁连声大赞好吃。
    小魔女听了,欢喜得一张脸像盛开的鲜花一般,在灯光下,更显得美丽动人,说:“浑人哪!你可别连舌头也吞了!”说得韦妈妈和董子宁都笑起来。
    饭后,韦妈妈问董子宁:“董少侠,你今后打算去哪里?”
    董子宁自从看见了韦妈妈,不禁想到她十多年来,一直在寻找自已失踪了的儿子,要是自己双亲还在世,说不定也在四处打听自己哩,便说:“韦妈妈,我想到北方走走。”
    小魔女奇怪地问:“你去北方干什么?你不跟我们在一起么?”
    董子宁苦笑一下,心想:我再跟你们在一起,那不应了冯老五的话么?到时,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那更使玄武派将我驱除出教门而振振有词了。董子宁天真的地方也在这一点上,他认为这样做,别人就会理解他同情他。他怎么也想不到钟飞云和韩飞林为了自己的尊严,是绝不会认错的,更想不到钟飞云要将他清除才解恨,何况还有冯老五这一类人,他们唯恐天下不乱,为了达到个人目的,不惜捕风捉影,无中生有,制造事端,恶意中伤,以干掉他以除后患。董子宁摇摇头说:“请小姐原谅,我的确有些事要到北方走走。”
    “浑人,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能说吗?”
    董子宁本想说去北方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但又怕引起韦妈妈的伤感,一时不知怎么说才好。韦妈妈略有所思地问:“董少侠,是不是发觉了杀害金鞭快一门的凶手去了北方,还是有什么线眼在北方了,不方便说?”
    韦妈妈这么一问,董子宁的心灵给震动了:我怎么将这一件武林中的大事给忘了?怎么囿在个人的不幸里而摆脱不开?甚至还想寻短见哩!董子宁呵董子宁,你不是为了这件事去救护小魔女么?也因为这样,才使师父、师伯们误会,使自己几乎丧生在自己的剑下?你要是真的为武林人士设想,就应该千方百计找出这一个杀害金鞭侠一门的真正凶手歹徒出来,将真情在武林中公布,以平息武林之间的仇恨和残杀。想到这里,董子宁不禁点点头。小魔女说:“浑人,韦妈妈说,那个挑动武林之间仇杀的罪魁祸首,十有八九来到衡山了,你还去北方干什么?”
    韦妈妈说:“董少侠,这个祸首既然挑起了衡山这场轩然大波,他不能不来,但事情很难预料,或者他不来也有可能。要是老身在这里找不到什么线眼,也打算到北方走走,因为武林中出现几起大事,如赤松林虚清遇害等等,都发生在北方,而这次飞帖,也是从北方传来的。董少侠,依老身之见,是不是留下来与我们一道,共同追查此事为好?再说天山怪侠也正在追踪这个祸首,说不定到时他也会赶来衡山,少侠不是想再见见他吗?”
    董子宁不禁点点头说:“既然这样,我听从韦妈妈好了。”
    小魔女说:“浑人,这一次你才算是不浑了,不然,你一个人去北方,又叫我们为你的安全而提心吊胆。”
    董子宁既好笑又感激小魔女对自己的关心,说:“你总不能老让我跟着你,不放我一个人走动吧?”
    “只要你不浑了,我才放心。”
    “我浑什么了?”
    “自己抹自己的脖子呀!”
    董子宁惊问:“你——”
    “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往有人烟的地方走?却呆头呆脑地朝荒野跑?”
    “这——”
    韦妈妈说:“大小姐,别乱说,董少侠怎么会走绝路的。”
    董子宁苦笑一下:“我才不会自己去抹自己的脖子。”他不能不暗暗佩服小魔女洞察了自已的心。
    “是吗?那我白耽心了!”
    韦妈妈说:“大小姐,夜深了,我们回去吧,不然,你姑姑又会到马家庄追踪的。”
    小魔女有点愕然:“姑姑!?姑姑曾跟踪我去了马家庄吗?”
    “是呵!她见你出了马家庄,才回去告诉我的。”
    董子宁一听那位武功极高的碧波仙子去过了马家庄,惊得半晌也说不出话,暗想:幸而师母出手救了我,不然,马家庄又会闹出一桩大乱于出来。他耽心碧波仙子真的又会再去马家庄,忙说:“那你们快回去呵,不然你姑姑去马家庄,找不到你,就会出乱子了。”
    小魔女扬扬眉:“你还那么耽心马家庄那一伙人?”
    “我,我耽心你姑姑呵!”
    “噢!她才用不了你耽心回去!韦妈妈,我们走吧。”
    韦妈妈提过那个大包袱说:“董少侠,山洞里比较寒冷,这是被子、垫褥,你就将就用下,也好挡挡风寒。”
    董子宁深深一揖:“韦妈妈如此关心,在下今后不知如何相报。”
    “董少侠,别那么说,山镇那夜,要不是少侠出手相救,我和大小姐,焉能有今天?”
    “妈妈言重了,我知道那夜白小姐心存厚道,看在我的面上,不忍出手发射含毒的梅花针,才使小姐险些丧生。”
    小魔女说:“咦呀!你们两个,有完没完的?再不走,说不定我姑姑真的去了马家庄了!”
    “好,好,大小姐,我们走吧!”
    韦妈妈和小魔女走出洞口,董子宁相送出来,韦妈妈说:“董少侠,别送了,早点睡,明天我们再来看你。”她说完,想和小魔女同展轻功时,蓦然失惊地叫了一声:“不好!山峰上有人。”
    小魔女和董子宁急往山峰上望去,只见山峰上月光下站着一个人,衣着打扮,仿佛是位女子,给这荒凉的山野添上了一层神秘色彩。他们再定神细看,那人影突然消失,山野更显神秘。他们三人惊讶得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小魔女说:“走,我们上山峰看看。”说着,便抖展轻功,向山峰越去。
    韦妈妈说:“大小姐,小心。”也跟着而去。董子宁更不敢怠慢,在轻功上,他与小魔女不分上下,却胜在体力上。不久,他抢先登上了山峰,在月光下放眼一看,山峰上空荡荡的,毫无人迹,只是一丛丛乱草在乱石中轻轻摆动.小魔女和韦妈妈也到了,问:“有没有人?”
    董子宁摇摇头:“没有。”
    小魔女说:“怪了,明明看见一个人,怎么一下就没有了?莫非我们眼花了?”
    韦妈妈说:“就算眼花,难道我们三个人都同时眼花不成?凭老身经验,绝不会看错,是一个人站在月光下。”
    这个山峰不算大,而且是孤零零地屹立在群岭之中,即使那个人轻功再好,也不会一下就走下山峰的,何况他们三人从岩洞口上山峰极近,登上山峰只在刹时之间。
    小魔女说:“难道我们见了鬼了?”
    “老身从来不相信有鬼,来,我们仔细地在山峰找找看。”
    话刚落,暗器突然破空而来,劲力之大,令人毛骨悚然,小魔女刚说声:“不好!”而董子宁已迅速出剑,击落飞来的暗器,跟着第二个暗器已到,直向董子宁太阳穴位袭来,董子宁来不及闪避,心想:这一下我必死无疑了,想不到这暗器只在太阳穴轻轻滑下,转到董子宁大腿上的伏兔穴,“啪”地一下,董子宁登时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小魔女和韦妈妈大吃一惊,一个叫“浑人”,一个叫“少侠”,同时问:“你怎样了?受了伤了?”
    董子宁用手摸摸自己的大腿,既不见流血,也没有疼痛,只是感到麻木,一时站不起来。而他摸到的暗器,竟然是一块小小的泥团,粘在伏兔穴位外的裤子上,这使他既惊奇又骇然。这人的武功真不可思议,单是发射暗器的功力,竟是如此神化和巧妙,先朝自己太阳穴上袭来,又神奇般地转到伏兔穴上,不志在取自己的性命,而在警告,叫自己别去追她了,便说:“你们放心,我没事。”
    小魔女说:“浑人!你又说浑话了,摔都摔倒了,还说没事?”
    “真的,我没事,她算是手下留情,只封了我的穴位,一时麻木,站不起来。”
    小魔女更是大吃一惊:“别是毒暗器吧?”
    韦妈妈早已赶过来观察,看不像是中毒,一颗心放下来,说:“大小姐,这暗器并不含毒。”
    董子宁说:“它只是一粒小小的泥团,是她随便在地上拾起来当暗器的。”
    “泥团!?”
    韦妈妈和小魔女愕然的程度不下于董子宁,一颗小小的泥团竟有这么大的劲力,夹带风声,破空而来,能封穴位。
    韦妈妈说:“看来,这人的武功达到了叫人不可思议的神奇程度,大小姐,她的武功不在你姑姑之下哩!”
    小魔女想了想,气忿地说:“不行,我去追她回来。”
    韦妈妈说:“大小姐,别去追了,看来,这人对我们不含敌意,我们追她干什么。”
    董子宁也说:“是呵!她要取我性命,易如反掌。”
    “我知道她不含敌意,我想问问她,为什么要装神扮鬼地捉弄我们。”
    董子宁一听,感到有些好笑,你这小魔女,在林中酒店还不是一样的捉弄我?先是将马铃当暗器向我发来,继而又将胭脂弹落我的酒杯里,你捉弄人够多的了,人家捉弄你一次,你就受不了,况且人家不一定就是捉弄我们,谁叫我们去追人家呢?便说:“算了,既然她武功这样高,这时恐怕她早已走远,我们要追也恐怕追不上。”
    “你呀!就是那么好心。”
    董子宁笑道:“我怎么又好心了?韦妈妈说的是,既然她对我们不含敌意,我们又何苦去追她?”董子宁说着,便站起来,腿也不再麻木,可以走动了,“韦妈妈,你们快回去吧,要不……”
    “浑人!你不耽心她会再来?”
    韦妈妈阅历较深,说:“大小姐,她对我们没敌意,怎么会再来的?说不定她是路经这里,无意中给我们瞧见了,而我们又偏偏好奇地去追寻她,她不想见我们,只好用这种办法叫我们别去纠缠她。大小姐,董少侠说的是,我们快回去吧,要不,你姑姑会真的出动来寻找我们。”
    这样,韦妈妈与董子宁分手,带着小魔女赶回市镇。
    董子宁口到岩洞里,对着幽幽的孤灯,哪里睡得着。这一天的经历,自己被赶出玄武派,小魔女对自己的深情关怀,以及刚才那个在山峰月下的神秘人影,一齐涌上了他的心头,快到黎明时,他才吹熄了灯,合上眼睛,闭目养神。过了一会,他又爬起来,步出洞外。
    这时,天色渐渐黎明,山峦依稀可辨,晨雾轻涌,草木含露。山野清晨的空气格外的新鲜。董子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呼出,顿时感到精神大增,一天一夜的疲劳完全消失。他步上昨夜登过的山峰,打算在山峰上练练功,可是他刚登上山顶,在轻纱似的云雾下,一位青衣姑娘面向东方,盘坐在一块岩石上面,闭目运气,吐纳练内功,远望去,恍如云中仙女一般。董子宁异常地惊讶,这是谁呢?难道是小魔女的姑姑,来到这山峰上练功了?他不敢走过去。他知道一个人在运气练功时,千万不能惊动,一惊动,气息一时不顺,走入三焦,就会造成终身残废。
    董子宁屏息静气地站着,注视那青灰姑娘的背影。渐渐地,那姑娘头顶凝聚成一团白气,缓缓上升,董子宁更是骇然,这是一种最上乘的内功,就是自己的师父、师母,也练不到如此境地,怪不得她武功如此超群绝伦了,峨嵋派的宝虚道长,只在十招之内便惨败,以至自断经脉而亡。
    好一会,那姑娘头顶上的白气渐渐收敛,最后完全消失,这说明已练完了。姑娘轻盈地站了起来,回过头来向董子宁招呼:“你过来一下。”
    董子宁一看,又是愕然,那姑娘根本不是小魔女的姑姑,比小魔女的姑姑年纪轻多了,和小魔女年纪相仿,顶多大一两岁,另有一种说不出的风采神韵。小魔女天真而带稚气,她却庄重得多了,眉宇间含有一股冷气,叫人不敢正视、可以这么说,这是一位艳如桃李,冷若冰霜不可侵犯的少女。董子宁见那少女招呼自己过去,不敢不走过去,朝她一揖说:“在下不知小姐在此练功,险些惊动小姐,请小姐原谅。”
    那姑娘淡然一笑说:“就是你惊动了也没关系。”
    董子宁又是一怔,哪有正在练功的人不怕人惊动的呢?他带着迷惘的神态望着那青衣姑娘。
    姑娘知他的疑问,笑笑说:“我练的是独门内功,不同中原,我练内功完全可以收放自如,不怕人惊动。”姑娘注视董子宁一会儿,说:“我好像在回雁峰下凉亭前见过你。”
    董子宁一时茫然:“小姐见过在下?”
    “当时你为了那两个孩子……”董子宁猛然想起,惊讶地问:“小姐就是那马背上的人?”
    姑娘点点头说:“当时马奔急速,不得不得罪你了!”
    “不,当时在下鲁莽,不知小姐骑术竟这样的高超。”
    姑娘微笑一下,又问:“昨夜与你同上山峰的两位是何人?”
    董子宁又惊讶地问:“小姐就是昨夜山峰月下之人?”
    姑娘点点头:“昨夜不知你们来意,一时得罪了,请原谅。”
    董子宁一想到昨夜暗器发来的情景,仍感到心有余悸。他怎么也想不到发射暗器的人,就是眼前这位神态飘逸的庄重少女,年纪比自己小,而武功竟达到了出类拔萃,叫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她可以与怪老人、天山怪侠、岭南双剑、小魔女的姑姑等人并驾齐驱了。不由肃然起敬,深深一揖:“不敢,不敢,都是我们不该惊扰了小姐,才致使小姐不得不出手,幸而小姐手下留情,不然我早丧生了。”
    姑娘一听董子宁这一番话,不禁以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感到他完全不是那种圆滑世故、言辞敷衍的人,语言完全出自内心的真诚,暗暗地点头,问:“你是不是被玄武派驱赶出教门的董子宁?”
    董子宁大惊:“正是在下。”
    “那么说,那两位必然是碧云峰的人了!”
    董子宁更是惊疑,他感到这位武功不可思议的姑娘,浑身有一种神秘感,更不知道她对碧云峰人抱何种态度。只是听到她只叫碧云峰,而不称邪教,才略略放心。便问:“小姐何以知道她们是碧云峰的人?”
    “我知道中原武林人士有这么一种习性,凡是被驱除教门的人,一些有名望的高手便不屑与这人接近,将他视为低人一等。另外有一些人珍惜自己的名誉,也不愿与这人接近,怕沾污了自己。更有一些人耽心招惹非议和麻烦,或者怕得罪了玄武派的人,也不敢与这人接近。敢接近你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黑道上的人物;一种是碧云峰的人了。而你出自玄武派,绝不会与黑道上的人交上朋友。所以我敢说,那两位必然是碧云峰的人。”
    董子宁阅历不深,更没有在江湖上闯荡过,不懂得武林人士的习性和人情世故,初时他只为自己被驱除而难受,认为自己以后还可以在江湖上走动,可以象武林人士一样拜师访友,现在听姑娘这么一说,整个人都呆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已被驱出教门,就会比人低一等,遭人歧视,没有人愿接近自已了。
    姑娘见他目瞪口呆,作声不得,安慰他说:“你也不必为此灰心,是非曲直,公理自有人说。别人一时误解。不了解你的为人,不愿与你接触又何以为怪?我想武林中一些真正有胆识之人士,会接近你的。至于那些沽名钓誉的伪君子,或者怕得罪玄武派的庸庸之辈,你又何必去接近他们,沾污了自己?”
    姑娘这一席话,又象一道阳光,驱散了董子宁心中的阴云,使他鼓起了做人的勇气,慌忙一揖:“多谢小姐指点。使在下能有勇气活在人间。”
    姑娘微微一笑:“你也太多礼了!我希望你别走上你师叔祖西门子的一条路。我听我师父说,你师叔祖剑术神奇,可是他自从被驱除出玄武派后,便心灰意懒,从此绝迹江湖,不知去向,以至一代神奇剑术,武林失传,令人不禁为之惋惜。”
    董子宁更是惊讶,他想不到眼前这位神秘的少女,年纪比自己轻,而知识见闻竟这样丰富,谈吐见解,又是独树一格。不禁动问:“请问小姐,令师是谁?”
    姑娘一笑:“这你不必问了。”
    董子宁愕然,为什么不能说的?看来她师父是一位不愿披露姓名的高士异人了!转而一想,她知道自己的师叔祖西门子,而知道自己师叔祖的剑法的人不多,除了自己师母,只有怪老人了,难道她是怪老人的门徒?想到这里,不由说道:“小姐不说,在下也知道。”
    姑娘奇异地扬了扬眼眉:“你知道!?”
    “想必是慕容垂老前辈。”
    姑娘一笑:“别乱猜了,那个怪老头子,行为古怪得与人不同,喜怒无常,而且他从来不收门徒,大概他想把他一身绝世武功,带到棺材里去。”
    董子宁一听,显然怪老人不是她师父了,哪有徒弟称自己的师父为怪老头子的?但这姑娘象谜一样的神秘,更引起了他的好奇。于是又问:“既然小姐的令师不方便说,在下想请问小姐的芳名,仙乡何处?”
    姑娘一听,顿时沉下面孔,冷若严霜,寒气逼人,目光如剑,盯视着董子宁,吓得董子宁一时手足失措。他不明白这位象谜一样的神秘姑娘为什么一下变了面孔,他几疑她不是人间的人,而是山林中的精灵。
    良久,姑娘才收敛了目光,微微地叹了一声:“我无名无姓,是一只无处可栖的孤雁,以荒野为家,与野兽为伍。”语气之中,怨恨极深,令人骇然。
    董子宁大吃一惊,不由一股寒气从心里升起,难道她真的不是人?是冤沉山野之鬼?的确,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深夜城晨,出现在山峰之上,无人为伴……但是,他转而一想,鬼哪能有这样惊人的武功?而且还这样洞悉武林中的一切?不由问道:“小姐何出此言?”
    姑娘转过身去,似乎心中的怨恨难以平息,长久才慢慢地说;“你不要再问了。”
    “既然如此,在下不问就是。我看小姐,似乎有一种难言的怨恨……”
    姑娘陡然转过身来,盯着董子宁:“是又怎样?说了你能帮助我吗?”
    董子宁深深一揖:“在下自知武功不济,不能帮助小姐,但小姐如能告诉,在下将尽自己一点点薄力,或许能为小姐分忧。”
    半晌,姑娘摇摇头说:“算了,说了也没用,你只有徒然送死。”
    “那人武功极高吗?”
    “武功倒不怎样,只是他的名望吓人,他左右的人,亦不能轻视。”
    “他是一个什么人?”
    “好了,找你的人来了,你快下山去吧。”
    果然,小魔女在下面叫唤他。他想和姑娘再说几句,转眼之间,谜一样的姑娘,早已在山峰上消失,去得无影无踪。这样高超的轻功,足令董子宁膛目结舌。看来她的轻功不下于天山怪侠,这才是山外有山,怪不得怪老人骂自己为井底蛙了!
    “浑人!你在哪里——!”
    小魔女在下面急切地叫唤他了。他急忙地应了一声:“我在这里!”便飞也似的跑下山峰来。小魔女一见他,又恼又怨地:“浑人,你死去哪里了?”
    “我在上面练练功。”
    董子宁不敢将遇到谜一样的姑娘的事告诉小魔女,他耽心小魔女那与众不同的性格,说出来会去追赶那位姑娘,惹出其他想不到的意外事情出来。
    小魔女瞪了他一眼:“我还以为老虎将你这浑人叼了去哩!我叫了那么多声,你没听到吗?”
    “我听到了!”
    董于宁见她那副又娇久戆的任性样,一脸天真而又装大人的神态,不由好笑。
    “你还笑呀!听到了为什么不出声?”
    “我不是说我在练功么?一时收不及呵!你有什么事这么急?”
    “好了,不跟你这浑人说了,你看,你吃的、用的,我都给你带来了,这两天我们不来看你了!”
    董子宁愕然:“为什么?”
    小魔女轻轻地说:“浑人,我姑姑昨夜发现了一根线眼,金鞭侠一门惨死,却有一个家人那夜在厕所里躲着,侥幸没遭毒手,等那伙凶徒一走。他吓得连夜逃了出来,改名换姓,隐藏在衡阳附近乡下,我和韦妈妈上衡阳去找寻他,所以不来了。”
    董子宁惊喜了:“我也跟你们一块去吧。”
    “你不能去。”
    “为什么?”
    “衡阳、衡山一带,都来了不少武林人士,尤其是峨嵋派的贼道们,他们不放过你的,你一露面,太招人注目了。”
    董子宁一时无语。
    小魔女劝慰他:“浑哥哥,你安心在这里住下来,千万别在外面露面,让他们不知你去了何方,过两天,我们再来看你。”
    董子宁点点头:“好吧,你们也要小心,千万别露出风声,让那位杀害乌老大的神秘人知道。这次,你姑姑也一块去?”
    “她不去,她要留在衡山观察动静,并且明天要去马家庄会会所谓马大侠和那些所谓中原的武林高手。”
    董子宁大吃惊:“她一个人?”
    “一个人怕什么?我姑姑才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哩!”
    “我是耽心,两方面中只要有一方受伤害,事情就闹大了。”
    “谁叫他们编造的什么“青衣女”盗耳环的事出来,除非真的有这么一个‘青衣女’,不然有马大侠好看的。”
    一提青衣大,董子宁蓦然想到在山峰上看见的那位青灰姑娘。要是这事不是马大侠凭空编造的。会不会是她干的呢?一想又觉得不大对,那青衣姑娘跟马大侠没仇没怨,她为什么要那么干?何况马大侠又没有去招惹她,她不会无缘无故去干那种事吧?除非真的像刘常卿所说的那个“青衣女魔”,只有她出现,才能解决中原武林与碧云峰之间的这场冲突了。
    小魔女见他呆呆地发愣,问:“浑人,你以怎么了?又浑了么?”
    董子宁将思绪收了回来,笑笑说;“我真希望有这么个‘青衣女’出现,这样,你姑姑就不会出面了。”
    “噢!你别样不耽心,却为那个马大侠耽心?好啦,浑人,我走了,记着,千万别露面,等我们回来。”
    小魔女一走,好象将董子宁的心也带走了似的。他和小魔女在一块时,倒没有这种感觉。他们两个人心无邪念,亲如自家人。董子宁脾性好,随和;小魔女任性,谈吐无忌。天真,两人反而合得来,不会闹摩擦。小魔女一走,而且一去就是两天,这种失落的感觉就格外明显起来。尤其经过这一次,小魔女的音容笑貌,一言一动,已深深地印在他的心上,怎么也抹不掉.他隐隐感到自己实在离不开小魔女,他暗自问:我真的爱上了她么?但他又非常害怕有这种念头。每每一想到这里,他赶快把它打断,不敢再想下去。甚至暗暗骂自己:董子宁呵董子宁,你怎么敢有这种非份的念头?小魔女一片天真无邪地对待你,你不怕别人指责你么?你是怎样在怪老人和师父、师伯们面前说的话?对得住小魔女么?他突然站起来,走出洞口,想到市镇上散散心,把小魔女在心中的印象打散,可是一想到小魔女临走时的吩咐,又折回岩洞。不久,小魔女的形象又慢慢地在他心中升起来,最后,他终于没法安静了,走出洞口,到市镇上散散心。心中暗想:玄武派的人除了冯老五和我过不去外,难道其余的人也不会和我过不去么?峨嵋派的人一时不明真相,找我出气,我不能说明么?他们总不能不讲一点道理吧?
    董子宁取路来到市镇上,市镇比他来时更热闹了,各处一武林人士都风闻“青衣女”明天午时要会见马大侠,都纷纷涌来。有的想看看这个出名的女魔头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的想看看她如何与马大侠交手,更有的是被女魔头杀害了亲友的人,要来复仇。街头巷尾,所谈的都是有关“青衣女魔”的事。
    董子宁过去没有在江湖上露过脸,所以相熟的人不多。有的相熟的人,见了他将脸掉一边,装着看不见,有的冷笑一下,不去理睬他。更叫董子宁感到痛心的,就是武当派大师伯门下的几个弟子,以前一见他,都亲热地叫他为贤弟,跟他谈武论文,而现在一见他,仿佛他身上染了瘟疫似的,一个个远而避之,冷漠得比路人还不如。要是董子宁没有在山峰上听到那位青衣姑娘的话,他会感到自卑,无地可容。不敢抬头望人。现在他心里冷笑一下:“既然这样,我又何必去接近你们?”
    使他感到意外的,倒是他师兄的朋友刘常卿,在一间茶楼一见他,就热情地招呼他:“董贤弟,来,我这里刚巧有一个座位,你来得太好了!”
    他奇异地看着刘常卿,又看了看周围,见没有其他熟人,走过来轻轻地说:“我是个被赶出教门的人,不怕沾污你么?”
    刘常卿一笑:“那是你们玄武派的事,与我何关?我只认得你是我的朋友。”
    董子宁在相熟之人一片冷淡的目光下,却得到了刘常卿的友谊,心里异常感激。正所谓锦上添花的人,没有人记住;而雪中送炭的人,却叫人永远难忘了!董子宁坐下来又说:“我接近你,耽心你会遭人非议呢。”
    “我刘常卿已大有人非议了!我既不想攀龙附凤,又没有勇气登上武林名流之列,又怕何人非议?来,贤弟,我们饮酒,莫去理睬别人的议论。”
    董子宁暗想:这个刘常卿莫不是山峰上青衣姑娘所说的有见识的人?他本来是不大会饮烈酒的人,只喜欢饮糯米甜酒,现在却举起杯来说:“刘大哥,小弟敬你为人,借花献佛,敬你一杯,来,干杯!”
    “好,好,干杯!”
    两人举杯,相碰一下,一饮而尽。
    刘常卿饮过酒后,压低嗓子,轻轻地说:“贤弟,今早我见到了你的同门师兄荣哥,他在打听你的下落。”
    “哦!?打听我?他说什么了?”
    “他交待我,见到你时,千万劝你早日离开衡山,别再在这里逗留下去。”
    董子宁一怔:“为什么?”
    “提防遭人暗算。”
    董子宁一时不出声,随想,看来小魔女的耽心是有根据的了,现在荣哥也这么说,怪不得她叮嘱我千万不要露面。
    刘常卿见他不出声,又劝道:“贤弟,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贤弟还是早日离开此地为好。”
    董子宁点点头。
    刘常卿大喜,又说,“贤弟,要是你没有什么去处,就去我家里好了。我地方不大,容纳贤弟,却绰绰有余。”说时,他拿出了二十两银子交给董子宁。
    董子宁愕然:“刘大哥,你这是为什么?”
    “这是你荣哥托我交给你的,叫你在路上用。他不大方便见你。”
    董子宁一听,心里又是苦笑一下,看来荣哥虽然关心自已,也是属于怕接近自己的人。便说:“不用了,我自己有,麻烦你交回给他,说我心领了。”
    “这是你荣哥的一点心意呵!你怎能拒绝?贤弟,还是收下吧!不然,我面子也过不去。”
    董子宁一听刘常卿这样说,只得收下:“刘大哥,你见到荣哥时,说我多谢了!”
    “噢!你们自家师兄弟,何必客气!贤弟,我还想告诉……”
    这时,只听得茶楼门口有人大声喝道:“你这个老叫化,给你两馒头,还要吃鸡,天下间有你这样讨吃的叫化么?滚开!”
    董子宁抬头一看,只见一位老乞丐,须发皆白,身子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鹑衣百结,一脸污垢,站在茶楼门口一张桌旁,颤颤地说:“你何必动怒,我见桌上的鸡肉你们吃不了,不如给我,也省得糟蹋浪费。”
    “你是不是想讨打?我就是给狗吃也不给你这个老叫化。”
    另一位茶客说:“你何必去理他,叫店小二来。”
    店小二怕砸烂了生意,慌忙跑过去轰着老叫化:“走,走,你这个老叫化,从哪里跑来的?讨吃竟敢讨到店里来了,还不滚开!?”
    “我只不过在店门口讨吃呵!怎么到店里去了?”
    店小二见老叫化还敢还嘴,不由大怒,一手向老叫化用力推去,推得老叫化踉踉跄跄,站立不稳,翻倒在大街上。连讨饭吃的一个破钵头也打烂了,两个馒头滚到了泥沙里。
    董子宁看得不忍,赶忙跑出去扶起那老叫化,问:“老人家,你没跌痛吧?”
    “没,没,没痛,可惜我的讨吃钵头摔烂了。”
    “老人家,不要紧,我给你再买一个好了。”董子宁将老叫化扶到门口一边坐下,一边对店小二说:“他这一把年岁,经得起你推吗?万一出了人命,你不怕吃官司?”
    店小二撇撇嘴:“这个老骨头,能跌死么?你看,他在拾馒头哩。”
    董子宁回头一看,老叫化不知几时站起来,从泥沙中拾起了那两个馒头,一边吹一边用手拍打,想把馒头上的泥沙弄掉。便说:“老人家,这两个馒头不能吃了,我再给你两个好了。”
    “是吗?那太好了,这两个馒头丢了可惜,我送还给他们吧,叫他们去喂狗也好。”老叫化说着,便将那个带泥沙的馒头往桌上一放,不知是眼花还是手颤抖,这两个馒头一下跌落在那一碟鸡肉上。
    董子宁一看,心想:糟了,这碟鸡还能吃的?这老人家也真老得糊涂,不要就不要好了,这样,人家还能吃么?
    果然,气得那两个客人跳起来,举拳就打,董子宁慌忙拦着说:“仁兄何必动怒,这碟鸡多少银子,由小弟赔偿好了。”
    其中一位客人瞪起了一双眼睛,上下打量董子宁:“你充什么好人?我打这老叫化关你什么事?都是你这小子,败坏了我们的兴趣。”
    “仁兄,话不是这样说,我耽心仁兄失手打伤了这老人家,就不好办了。”
    “我打伤了他有什么了不起,就是打死他了,还不等于踩死一只蚁?”
    老叫化说:“是呵!你有份杀害人家一门也没当一回事哩!”
    那客人一听,顿时色变:“你这老叫化,你在说什么?”
    “我说——”
    那客人突然一掌向老叫化劈来,董子宁大吃一惊,这一掌是峨媚派的武功,名为“一掌断狱”,是铁砂掌的招式之一,志在一掌就将对方胸骨劈碎,取人性命。董子宁没想到他一出手就这么凶狠,来不及阻止了,只听见老叫化“呵呀”一声,仰面跌倒。那客人也突然之间,面色大变,向同伴使了下眼色,仓皇而走。董子宁要去追赶他们,只见老叫化坐了起来,董子宁愕然:“老人家,你没死么?”
    “刚才吓死我了!咦!他们走了么?”
    董子宁见他没有死,一颗心放下来,说:“老人家,你没受伤?”
    “我没受伤呀,刚才只是吓得我滑倒了,他们怎么跑了?是了,他们以为将我打死了,怕吃官司,吓得跑了!好呀,那这桌酒菜,我来吃吧,不然就浪费了。”说着,老叫化爬起来,走过去伸手就抓鸡肉吃。
    董子宁看得好笑,心想,这个老叫化,刚才吓得半死,一见有了吃的,又忘记了。
    店小二想向前阻止,董子宁说:“小二哥,算了,这桌酒菜,算我的好了,多少银子由我来付,你让他吃吧!”
    这时刘常卿走过来说:“你这店小二也真是,幸而没出人命,要是出人命,就是你不用吃官司,今天的买卖你也恐怕做不成,却舍不得这桌残剩的酒菜?”
    店老板早已闻声从里面出来,喝退店小二:“还不给我拿个大钵头出来,好让这叫化端回去吃?”
    老叫化一听,问:“老板,你让我将这桌酒菜全部端回去吃吗?”
    “是呵!这样,你老可以慢慢的吃,也没人来着你,好不好?”
    “太好了!我正耽心我吃不了哩,让我全部端回去,那我三天也不用出来讨吃了!”
    店小二将一个大钵头拿来,老叫化三下五落二,将全部的菜全倒在钵头里,又拿起酒壶,咕噜噜地喝得一滴不留,说声:“多谢!”端起钵头,巍颤颤地离开。
    董子宁和刘常卿转回原席坐下,刘常卿说:“我看这个老叫化,恐怕不是一般人。”
    “不是一般人?”
    “一般的叫化子,哪有这样讨吃的?”
    董子宁想了一下,点点头:“那么说,他是丐帮中的人了?”
    刘常卿摇摇头:“不会,丐帮是武林中的一大派,一般武林人士,不敢去得罪他们,何况他身上没有丐帮的记认——讨米袋。”
    “那他是什么人?”
    “贤弟,你有没有听说过,当今武林中有四大怪人?”
    “四大怪人?”董子宁一时不明白刘常卿为何突然一下转了话头。
    “四大怪人,就是天山的怪侠,东海的怪杰,岭南的怪老人和漠北的怪丐。这四个人,武功之深奥,没人能探测,而他们的行为,古怪得不同人,有时叫人不可理解。”
    董子宁这才明白了刘常卿的意思,问:“你认为他是漠北怪丐?”
    “很有这个可能。”
    董子宁想了一下,摇摇头说:“不可能,既然漠北怪丐武功深奥得不可测,可那个老人家根本不会武功,店小二一推,就把他推得踉踉跄跄地跌在地上,就是一般会武功的人也不会这么容易被推跌在地。”
    “贤弟,这样你就错了。我听人说,漠北怪丐,极有武德,从不恃技凌人,对不会武功的人,不论怎么打他踢他,他能避就避,从不还手,更不去展示自己的武功。”
    “对会武功的人呢?”
    “那他就着是什么人了,对一般恃强好胜的人,找到了他,他尽量避开,不去计较,对作恶的人,他只是给一点小小的警告,对十恶不赦的恶人,他就不那么客气了,一出招就要了他的命,就是这样,他也往往不主动去找他们。我看刚才那位一掌想取他性命的汉子,恐怕已经吃了苦头。”
    董子宁愕然:“他吃了什么苦头?”
    “贤弟,你没看见么?那汉子一出掌之后,顿时面色大变,与他同伴仓皇而走么?我估计,那怪丐装着滑倒时,已出了一招,不过我们看不出罢了。要是真的,那汉子即使不受重伤,恐怕那一只手也非得一两个月不能恢复。”
    董子宁惊愕得半晌出不了声。刘常卿又说:“或许我看错了也不一定,那个老叫化不是怪丐,也正像他所说的,那个汉子以为一掌要了他的命,怕吃官司,仓皇走了。”
    董子宁又喘过一口气,他不能不佩服刘常卿善于说话,一起一伏,一张一弛,弄得人仿佛走进了迷宫似的,一时惊奇,一时又平淡无奇。但他宁愿相信后者,而不相信前者,前者武功太神奇了,简直叫人不敢相信。刘常卿又说:“武林四怪人,不过是现在的称呼。过去,他们是武林中的八仙。”
    “武林八仙?”董子宁有点茫然不解。
    “贤弟,你没听过武林八仙么?”
    董子宁摇摇头。刘常卿说:“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怪不得贤弟不知道,我也是听老一辈武林人士所说的。武林八仙,就是千手观音掌梅映雪女侠,神出鬼没的隐侠诸葛子君,岭南双剑,再加上这武林四怪。这武林中的八大高手,不属于任何门派,也不卷入武林中的门派之争,独来独往,武功惊人,专干一些行侠仗义的事,因此武林人士尊称他们为武林八仙。在这八仙中,又以隐侠诸葛子君武功最深厚,他独创的逍遥掌和八卦逍遥步,真可说是天下无敌手,连你们玄武派的一代剑雄西门子,也甘拜下风。”
    董子宁问:“这么一位高手,怎么在武林中没听人说的?”
    “二十多年前,梅映雪女侠金盆洗手,不再出山,而隐侠也在一夜之间在江湖销声灭迹,不再露面。有人说他悲痛爱子的早逝,心灰意懒,浮浪海岛,也有说他远到回疆,行踪不定。而岭南双剑,也隐居在岭南群山中,极少出现,所以现在只剩下了武林四怪,不时在江湖出面……哦,对了,贤弟,岭南双剑也来到衡山了。”
    董子宁大惊又喜:“什么,他们也来了?”
    “就在昨夜,他们几乎跟你的大师伯、二师伯动起武来。”
    董子宁又是愕然问:“为什么?”
    “贤弟,就是因为你。凤女侠昨夜里去了马家庄,一听说你给玄武派赶出教门,顿时大怒,责问你师父和师伯们,骂他们有眼无珠,冤屈了你。你二位师伯也火了,问凤女侠凭什么来管玄武派的事?凤女侠“飕”地一声,将剑拔出,说,‘其他事我不管,这件事我非管不可。’幸而少林寺智慧禅师和马大侠劝住,才没交起手来。凤女侠大怒之下,与她丈夫柳大侠拂袖而离开了马家庄,马大侠怎么挽留也留不住。”
    董子宁急问:“他们去了哪里?”
    刘常卿摇摇头:“去哪里就没人知道了,有的说他们连夜回去了岭南,有的说他们去寻找你的下落。”
    董子宁感到有点失望,他原想凤女侠和柳大侠来到衡山,调解一下中原武林人士与碧云峰人的纷争,因为岭南双剑武功既高,又不属于任何门派,素有侠义之名,武林人士一向赞举,他们的话,碧云峰人可能会听,想不到因为自己的事,将他们气走了……
    刘常卿问:“贤弟,你怎样与风女侠认识的?我知道,武林中得凤女侠器重的人不多。”
    “小弟只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相识了凤女侠。”
    董子宁略略将救武陵师兄梁平山后遇见风女侠的事说了一下。刘常卿点点头说:“看来,武林中所谣传贤弟之事不属实了,怪不得凤女侠一怒而去。贤弟,你打算几时离开此地?待我好修一封家信,让贤弟带回去。”
    “刘大哥,实不相瞒,我打算看看青衣女魔后,便动身北上,寻找自己多年不见的亲生父母。”
    刘常卿愕然:“我听赵兄说,贤弟自小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是徐女侠抚养……”
    董子宁只好将自己身世说出,刘常卿点点头:“这是贤弟的孝道,应该如此。不过夜里需多加小心,提防人暗算。我想,凤女侠这么一闹,武林人士恐怕也隐约感到贤弟委屈,在光天化日之下,暗算贤弟的人不能不有所顾忌。”
    “多谢刘大哥指点,小弟自会小心。”
    “明天已时,我在这里等候贤弟,一同去马家庄,好不好?”
    “那太好了,小弟正愁不知如何进马家庄哩!”
    董子宁看看天色不早,便辞别了刘常卿,走出市镇,沿着山边一条小径向藏英洞走去。他记着小魔女的一句话:“藏英洞千万不能让人发觉。”因此,他显出一副饭后散步似的闲情,慢慢而走,随意观看沿途的风光,打算捱到夜幕垂落时,才展开轻功回到藏英洞。这时,夕阳如血,染红山林,衡山峰下,景色如画。真是夕阳无限好,可惜近黄昏。转眼之间,斜阳西下,晚霞满天,远处山峦,已是暮色霭霭了。
    董子宁在蒙蒙月色下,见前后无人,便穿山越岭,回到了藏英洞。藏英洞内的物景,使董子宁想起了小魔女的情意,感到这世上关心体贴自己的,除了师母,只有小魔女了。她一再叮嘱自己别再露面,免遭人暗算,可是,他想起了刘常卿约定明日巳时,在市镇上会面,同去马家庄。自己去不去呢?不去,那不显出自已贪生怕死?失信于人?不,明日哪怕是刀山火海,自已丧生峨嵋剑派人的手下,也一定要去,以免为江湖人士耻笑。况且自己还有一份责任,相劝碧波仙子手下留情,别引起中原武林人士与碧云峰的大仇杀呢。董子宁想罢,正想熄火而睡,蓦然听到洞外树林一阵轻微的响动,不由心中一怔,暗想:难道峨嵋派人和冯老五暗暗跟踪我到了这里?他慌忙映熄了灯火,屏声静气,蹑手蹑脚轻轻摸出洞口,伏在低矮的灌木丛中观察。只见在冷冷的月光下,一位年约二十岁的标致青年,在凝神注视四周群峰,轻轻地喊道:“燕燕,你在哪里?”
    董子宁听了惊讶,他难道是来找小魔女白燕燕的?
    那青年人又喊道:“燕燕,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突然,静静的山林传出一位女人咯咯的笑声。笑声刚落,一个人影从树林中跃了出来。董子宁定神从月光下看去,这是一位二十多岁俏俊的妇人,眉目含笑说:“我道是谁,原来是覃公子。”
    覃公子带惊讶问:“是你!?”
    那妇人带讥讽地说:“没想到吧?我道覃公子千里迢迢,从云南赶来这里,有什么重要事哩!原来是来追踪白魔王的千金白燕燕,可惜那小女妖爱上了另一个人,并不爱你。”
    “你说什么?”
    “我说她爱上了一位俊秀的小伙子,你心痛吧?”
    “这不可能,是谁?”
    “谁!?就是武夷剑派的董子宁。我都知道了,你还不知道?要不,董子宁为什么给玄武派赶了出来?”
    覃公子突然变色:“真的?”
    “信不信由你,江湖上都这么说。冯老五三番四次见小妖女救了那姓董的小子,她不爱他,会这样做么?小冤家,我看你死了这条心吧。”
    半晌,覃公子狠狠地说:“那我杀了姓董这小子。”跟着,他又喊道:“燕燕,燕燕,你在哪里?”
    俏妇人说:“覃公子,你疯了吗?你不怕让武林人士知道了你?”
    “不,我叫燕燕出来,问问她是不是爱上了这姓董的。”
    “你别喊了,这小骚货不在这一带了。”
    “哦!?她去了哪里?”
    “她呀,去了鬼门关了!”
    “什么?去了鬼门关?你这是什么意思?”
    俏妇人阴恻恻地说:“谁叫这小骚货天堂有路她不走,地下无门偏要闯。过两天,你便知道,她就是不死,也落得断手断脚,终身残废。”
    覃公子一下跳起来,揪着俏妇人问:“你说什么?是不是你在暗算她?”
    “哼!还用得着我去暗算她?自然有人去暗算她,谁叫她和那韦老婆子坏了衡山的大事。”
    “我不准你们……”
    “嘘!你听,有人来了。”
    “谁来我也不怕。”
    “小冤家,你不怕中原武林人士将我们看穿了?快藏起来,别让他们看见。”
    悄妇人一下将覃公子拖入丛林中隐藏起来。董子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心里隐隐感到一阵难受:原来小魔女早已有人爱上了她,不惜千里迢迢从云南赶来。从相貌来说,覃公子比自己强多了。着情景,这覃公子多半是碧云峰人,他们正好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董子宁一下想起小魔女对自己的情景,看来小魔女一派天真无邪,她对自己关怀,只不过感激自己救了她,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哥哥而已,心中并无他念,多情的只是自己,今后我应避开小魔女才是,别再引起别人的误会。同时,他又有点暗暗为小魔女惋惜,一个爱她的人,竟然听了旁人骂为“小女妖”“小骚货”而不动怒,这覃公子跟这俏妇人是什么关系呢?俏妇人叫覃公子为“小冤家”,关系十分暧昧,是母子还是姊弟关系?而且在俏妇人的语气中,却十分妒恨小魔女,难道……难道他们是情人?董子宁想到这里,简直不敢想下去……
    董子宁正在疑惑不解时,蓦然在月光下又见两条黑影出现,定神细看,两位来人一身乞丐装束,背着裢褡,显然,他们是丐帮中的人。年长的一位说:“连兄弟,你看清楚他们来了这里么?”
    年轻的一位说:“云哥,我这双夜眼绝不会看错,他们从马家庄出来,一前一后朝这方面奔来,他们身形好快,我追都追不上,刚才,我还远远听到那小子叫什么‘燕燕’哩!”
    “那么说,他们一定是碧云峰邪教的人了,我们仔细在这一带搜查一下。”
    董子宁这时看清楚了,这位叫“云哥”的人,是丐帮的八代弟子,也是武林中的高手。董子宁曾在武夷山见过他一面,他善使一支铁笛,招式刁狠,变化莫测,有铁笛手之称。董子宁曾听师母说过,这铁笛手云鹤更有一门绝技,吹出的笛声,能将各种毒蛇招来,攻击对手。所以在江湖上又绰号“蛇仙铁笛”。现在他的出现,说明丐帮的主要高手到了衡山。董子宁又暗暗担心起来,万一蛇仙铁笛发现了覃公子,两人必有一场恶斗,双方不论谁死了,都势必引起武林中的一场仇杀。董子宁这时真希望那个覃公子和俏妇人悄悄地走掉,双方别发生冲突,更希望蛇仙铁笛找不到他们。董子宁正想着,只见丛林中一人闪了出来,冷冷地说:“你们不用找了,我在这里。”董子宁一怔,他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闪出来的人,正是碧云峰的覃公子。
    蛇仙铁笛一声长笑:“好小子,你自己跑出来了。我问你,你夜探马家庄是何用意?”
    覃公子冷冷地说:“我喜欢夜探就夜探,你管得着吗?”
    “看来,你太不将中原武林人士看在眼里了!”
    那年轻的说:“云哥,别跟他多磨嘴,先捉了他再说。”
    “你们想捉我,看来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着掌!”覃公子说完,朝蛇仙铁笛一掌击来,只见掌势凌厉,掌力挟带一股寒意。蛇仙铁笛轻跃避开了掌力,略带惊讶地问:“好小子,你这寒冰掌是跟谁学的?碧云峰的覃啸天是你什么人?”
    “那是家父,何劳动问。”
    蛇仙铁笛一笑:“原是你是碧云峰覃长老覃啸天的儿子。好,今夜里我就领教领教覃家寒冰掌的厉害了。”说着,他又对那年轻人说:“连弟,你走远一点,这寒冰掌本来没有什么可怕处,但它含有一股寒毒,没有上乘内力,倒也不可小看它的。”
    董子宁一听“覃啸天”“寒冰掌”这几个字,不由感到悚然。他早从师父、师母的口中听到,这覃啸天是武林中的一个魔头,他原是黑道上的人物,不知怎样,他成了碧云峰邪教的护教长者,以一双寒冰掌横行江湖,只要有人中了他的寒冰掌,就是不当场毙命,事后也会寒毒入心,僵冻而亡。唯一的办法,只有服下覃啸天的解药,才能幸免不死。想不到这仪表不凡,英俊的覃公子,竟然是覃魔头的儿子,学到了这一门邪武功。
    覃公子见对手竟然这样熟悉自己父亲和本家门的武功,不由问道:“你是何人?”
    “哈哈,你连蛇仙铁笛也不认识;怎么能在江湖上闯荡?”
    覃公子这时再不答语,突然凌空跃起,疾如怪乌,双掌压顶朝蛇仙铁笛拍来,他知道不迅速将蛇仙铁笛击伤击毙,万一他吹动铁笛,招来毒蛇,自己就招架不了。谁知蛇仙铁笛的招数更怪,只见他就地一滚,突然跃起,其快更甚,一支铁笛,已凌空拍到覃公子的头顶。覃公子身形一晃,又是一招“深山探宝”,直朝蛇仙铁笛下阴拍来,这一招狠毒异常,志在叫对手断子绝孙,不死也成为阉人,今后不能生育。蛇仙铁笛横笛一挡,说声:“好狠毒的小子,居然想取我的宝贝儿了。”转眼之间,两人已交手十二、三招,仍不分胜负。
    董子宁伏在丛林中看得暗暗骇然。这覃公子的武功不但比自己强多了,就是玄武派的众子弟,恐怕也没一个是他的对手。蛇仙铁笛在丐帮中是有名望的高手之一,武功与自己师父仅在仲伯之间,而这覃公子竟能与他交手十二、三招,仍不分胜负。董子宁眼睛突然瞪得圆圆的,只见在交手的两个人影中,一个身影骤然飞起,如电光火石,落在那个叫连弟的年轻人跟前,跟着是“呵呀”一声,那年轻乞丐身形似球抛起,摔在地上。董子宁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听见蛇仙铁笛狂怒吼道:“今夜我本不想杀你,现在我非宰了你这小子不可,不然,我就不叫蛇仙了。”
    原来覃公子见战不下蛇仙铁笛,心生一计,身影突起,以鹘起兔落的闪电似的行动,一招寒冰掌,击倒了毫无防备的连弟,使蛇仙铁笛没有了帮手,以便俏妇人出来。
    覃公子一笑说:“就是你宰了我,你的同伴没我的解药,也得随我一块见阎王,况且不知是你宰了我,还是我宰了你哩。”
    董子宁暗暗摇头,感到这覃公子武功虽好,却用心险恶,哪有在交手中,突然向一个毫不防备的人下毒手?这太不讲理了。
    蛇仙铁笛正想吹动铁笛,只见俏妇人蒙了面布,似闪电般的向蛇仙铁笛袭来,蛇仙铁笛不愧是丐帮的高手,感到身后风声不对,身影一晃,铁笛横扫,“当”的一声,铁笛与俏妇人一张弯刀相碰,火光四射,俏妇人的一张弯刀几乎震得落手飞出。蛇仙铁笛也急忙收笛一看,见铁笛并没损害。才略略放心,厉声问:“你是何人?竟敢来偷袭我?”
    俏妇人不答,又是一招发出,刀光似水,横泼而来,蛇仙铁笛刚一闪开,覃公子掌风已到。本来蛇仙铁笛战覃公子一人,虽然一时不能取胜,但却略占上风,现两人联手围攻,蛇仙铁笛在三、四招后,便处在下风了,处处险象丛生,最后听到蛇仙铁笛惨叫一声,身影飞起,胸口捱了覃公子一掌,摔在草地上。俏妇人说:“快结果了他们,别留活口。”
    董子宁正要出手相救,只听见一个巍颤颤苍老的声音说:“撞死我了!”草丛里蓦然站起一个人来。董子宁一看,又是惊愕。这蓦然从草地爬起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在市镇酒店前只到的那位老乞丐,他不知几时躺在这草丛中,别人在他四周激烈的打斗,居然没发现他,也没踩中他。覃公子愕然问:“你是何人?几时躺在这里的?”
    “我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孤苦的老叫化罢了,山野为家,老早就在这里睡,你怎么将一个人抛在我的身上,不怕将我压死么?”
    俏妇人也感到惊讶:“你早就在这里睡?”
    “是呀,你们怎么也来这里了?”
    俏妇人对覃公子说:“快把他杀掉,别让他活着,坏了我们的事。”
    老乞丐害怕地说:“你,你,你们要、要杀我么?”
    覃公子出手一掌,老乞丐“呀”地一声,仰面翻倒,董子宁这时再也忍了住了,倏然跃出,剑光如电,直点覃公子大阴肺经中府穴。覃公子身影如电,倏然闪开,反手一掌朝董子宁劈来,一股寒气,冲得董子宁毛管直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以迎风柳步闪避。而覃公子第二掌又劈来,董子宁抖展轻功,向后跃退一丈远的地方。
    覃公子见董子宁步法奇异,身形轻灵,不由停了手问:“你是何人?”
    俏妇人说:“他就是玄武派的叛徒董子宁,也就是那小骚货的心上人。”
    董子宁奇异这俏妇人怎么认识自己,自己却根本不认识她。
    覃公子一怔:“他就是姓董的小子?”
    “是呀,这是你的情敌哩!”
    董子宁恼怒地说:“你胡说八道什么?别污了白小姐的名誉。我问你们,伤了两位丐帮的人还不够,为什么还要无缘无故伤害这孤苦的老人家?怪不得江湖上人士骂你们碧云峰是邪教,毫无人性了。”
    覃公子磔磔笑起来:“我们就是邪教又怎么样?我不但杀了他们,连你也一块杀了!看掌!”覃公子凌空跃起,双掌压顶朝董子宁击来。这一招式,是他对付蛇仙铁笛的第一个招式,他认为董子宁的武功,比蛇仙铁笛还高一筹,故出此凌厉杀招。董子宁刚举剑,奇怪的现象发生了,覃公子身影未到,便从半空中摔下来,躺在地上不能动弹。悄妇人愕然,问:“覃公子,你怎样了?”
    “我,我给姓董的点中穴道了,这小子会隔空封人穴位,你快来救我。”
    董子宁一听愕然,暗想:“我几时出手点他穴位了?莫不是山峰上那神秘的青衣姑娘在暗中帮助了自己?以暗器封了他的穴位?”
    俏妇人骇然:“封了你那一处穴位?”
    “腰,腰间的章门穴。”
    “哈哈!报应,谁叫他向我这无依无靠的老叫化下毒手?这真是老天爷有眼,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嘛!”
    老叫化不知几时,又从地上爬起来,刚才他中了覃公子一记寒冰掌,居然丝毫无事。董子宁惊讶地问:“老人家,你没事么?”
    “没事,没事,刚才我不过滑倒了,跌昏了过去。”
    董子宁惊疑不已,他不知道老叫化是漠北怪丐呢?还是真象他所说的滑倒了,无意中又闪开覃公子的一掌。
    俏妇人深知董子宁的武功,她不相信董子宁能隔空封人穴位,注视老叫化一眼,弯刀一抖,喝道:“老叫化,刚才是不是你从中做了手脚?”
    “这是老天爷报应,关我什么事?”
    俏妇人骤起一刀,刀光抖动,朝老叫化劈去,董子宁想不到这俏妇人会闪电似向老叫化下手,要救已来不及了,情急地说:“你——”话刚出口,俏妇人象中了邪似的。一下似木雕般地不能动弹,一张弯刀高高举在手上,落不下来。老叫化又哈哈一笑:“报应,报应,老大爷真开眼,这恶妇人又不能动了。”
    董子宁看得惊奇异常,他不明自这是怎么回事,要是说是那神秘姑娘在暗中用暗器帮忙,既不听见暗器飞来的声响,又不见暗器的光闪,要是说是这老乞丐做了手脚,却又不见他出手。他一下瞧见老乞丐伸手去覃公子怀中掏东西,忙问:“老人家,你这是干什么?”
    “我见这小子穿着这么华丽,身上准有银两,掏出来我们用用不好?”
    董子宁一听,这又不象武林中侠义上的人了,皱了皱眉说:“老人家,别这样,你缺乏钱用,我给你好了。”
    “哦!?你给我?你家里有很多的钱吗?”
    董子宁摇摇头:“我没家,但一、二十两银子,我还可以拿得出来。”
    “一、二十两银子?那太好了,那我一年也不用向人讨吃了。”老乞丐一下从覃公子怀中掏出一樽小小的一白瓷瓶子,“咦”了一声:“这是什么宝贝?”
    董子宁在蒙蒙月下看了一眼,猛然想起:要是有人中了覃啸天的寒冰掌,只有服下他的解药,才能解除寒毒。便说:“这恐怕是寒冰掌的解药吧?”
    “解药!?这么好的瓶子用来装解药,太可惜了,要是我拿到市镇上换,倒换得几个钱用哩!”
    董子宁问覃公子:“这瓶子装的是不是解药?你不说,我就挑了你经脉,叫你痛苦一生。”
    覃公子神情颓丧地应了一声:“是!”
    董子宁大喜说:“老人家,你快给我,让我先救了云前辈和那位丐帮兄弟。”
    “看不出你这小子的心地,比这姓覃的小子好多了!好,你拿去吧。”
    董子宁慌忙用解药给蛇仙铁笛和他的同伴连弟服下,这真是药到毒散,不多时,蛇仙铁笛和连弟体内寒毒尽消,虽然仍带内伤,但已对性命无妨了。连弟恨姓覃的用心险毒,拔刀要砍覃公子。董子宁忙拦住说:“请仁兄看在我的面上,饶了他这一次吧。”
    连弟神色奇异:“你为什么要饶他们?”
    “小弟是耽心你杀了他,中原武林人士与碧云峰的仇杀更难化解了!”
    “中原武林人士跟碧云峰邪教从来就势不两立,不行,我非杀了他不可。”
    蛇仙铁笛这时喝道:“连弟,不得乱来,杀一个毫无反抗的敌手,你不怕坏了我们丐帮的名誉么?要杀这姓覃的小子,我们再找机会,跟他明刀明枪地比武,胜了杀他,也叫他死而无怨。”接着他向董子宁拜谢说,“董壮士,武林人士传说,你勾结碧云峰人我还有些半信半疑,看你今夜行为,我更不相信你会与结碧云峰人去残杀自己同门师兄弟了。不过贤弟想调解中原武林人士与碧云峰仇恨,恐怕是徒劳无效,枉费心机。”
    老乞丐这时说:“枉费心机总比上了人家的圈套强。”
    蛇仙铁笛这时注目老乞丐一眼,不由惊讶万分说:“你老人家莫不是漠北丐侠齐老前辈么?”欲知老乞丐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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