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传奇_戊戟武侠小说全集

第九回神龙诡秘
    话说司剑姐姐的话音刚落,乌鹏惊怒道:“贱丫头,你不想活了?”他又朝小蛟儿喝着:“快动手,老子数一二三,你不砍了自己的一条腿,我就先杀了这丫头。”可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见火光下一道银光一闪,自己手臂一麻,不由放开了司剑。一看,自己手臂已中了一枚细小如剑形的暗器,这是江湖上甘家的“无影剑”,曾令黑白两道上的人物闻风丧胆,乌鹏更惊骇了:难道甘氏双壁也来了么?甘氏双壁中的甘伶,素有诡秘女侠之称,杀人在笑谈中,江湖上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汉,丧在她的无影剑下。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枚无影剑,却是甘凤凤在神像后面发射出来的。
    甘凤凤从神像背后跳出来,笑着说:“你杀她呀,你怎么不杀她了?哦!对了,你还没有数一二三呐!我同你数好不好?”
    甘凤凤,这个任性刁蛮的小姑娘,不但学得了她姑姑甘伶的武功,连姑姑喜怒笑骂,转眼之间动手杀人的性格也学上了。
    乌鹏又是一怔,更没想到神像背后还藏着一个人的,而且还是一个比小和尚还小的孩子。他惊愕而疑惑地问:“刚才是你发出的无影剑么?”
    “是呀!你要不要再试一下?”甘凤凤说时,手一扬,又是一枚无影剑发出,直打乌鹏胸口上的膻中穴。
    乌鹏在神秘的集团中,虽然不属于一等的上乘高手,但也是有名的高手之一。要是他事前有所警惕,甘凤凤的无影剑怎么也击不中他的,就像云霞一样,要是有所防备,怎么也不会一下丧身在小蛟儿的掌下。
    乌鹏身形—闪,闪开了甘凤凤的无影剑,跟着骤然跃起,人似饿鹰,突向甘凤凤扑末。乌鹏这一行动,如迅雷殛电,令人不及掩耳躲避,他恼极了,想一举击毙甘凤凤。不但小蛟儿惊愕了,连甘凤凤也愕然不知闪避,只有司剑惊叫起来:“快——”也在司剑的惊叫声中,一缕劲风从梁上激射而出,乌鹏人在半空中,身躯一麻,突然掉了下来,像一条受伤的恶狼,给人狠狠摔在地上,摔得他四脚朝天,爬不起来。
    司剑在他摔在地上时,骤然拾起地上的剑一挥,将他两腿全砍了下来,这才是阎王债,还得快,他要小蛟儿自断一腿,到头来自己的—-双腿让司剑砍下,他惨叫一声,惊恐地望着司剑:“你——”
    司剑仍恼恨他刚才企图污辱自己,骂道:“淫贼,你也有此时么?”说时,一剑就划开了乌鹏的喉管。
    小蛟儿这时才从惊愕中醒过来:“你,你杀了他么?”
    因为从乌鹏跃起、摔下,丧在司剑的剑下,只是刹那间的事情,变化出人意外。
    司剑听出小蛟儿有责怪的意思,不由有点迷悯地问:“小少爷,我不能杀他么?还是杀错了他?”
    小蛟儿一时不知怎么说了,这个魔鬼峡的恶人,欺负司剑姐姐,司剑姐姐怎么不能杀他的?而且他那么凶狠,还想杀甘凤凤哩,又怎能说是杀错了?但他心里总感到,人命关天呵!只要给恶人一个教训,叫他今后不再作恶就是了,何必一定要杀了的?何况乌鹏还断了一双腿!
    甘凤凤也从惊愕中醒过来,“啐”了他一口:“你这浑小光头的,司剑姐姐要不杀了他,那我不死在他掌下了?早知你这般的浑,我才不出来,让你断了一条腿的好。”
    这时,东方望突然从梁上掉了下来,喊道:“哎哟!痛死我了!”
    司剑吓了一跳,横剑问:“你,你是什么人?”
    东方望连忙说:“你,你,你千万别杀我。我,我是—个讨饭吃的叫化子。”
    这个性格诙谐,游戏人间的怪丐,他在暗中出手,第一次以隔空解穴的手法,救了司剑,第二次以隔空点穴的手法,点倒了乌鹏而救了甘凤凤,这时却求司剑别杀他了。
    甘凤凤说:“司剑姐姐,你别听他胡说八道的,他是在胡弄你。”
    司剑一时不明甘凤凤的说话,问:“他不是叫化?”
    “我,我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叫化呵!”
    “那你怎么跑到屋梁上的?”
    “我不爬到梁上,那不给这两个恶人杀死了?”
    甘凤凤说:“司剑姐姐,你别听他胡扯,他在扮猪吃老虎,他在梁上,第一次出手解了你的穴位,第二次出手点了这个恶男人。”
    “嗨!你这个小丫头,怎么尽揭我叫化的底呵!弄得什么也不好玩了!”
    “谁叫你尽逗我的,一时说去梵净山?一时说不去了?”
    司剑这时才明白,原来自己被封的穴位,莫明其妙给解了,乌鹏突然从半空中摔下来,都是这位江湖异人出手。那么说,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于是司剑连忙跪下来,向他拜道:“原来婢子—命,是大爷你救的,婢子给大爷叩头了!”
    东方望连忙跳开,摇着手说:“你快起来,要拜,你拜你的小少爷,是他舍死忘生地救了你,不然,我叫化可要跑了!”
    司剑说:“小少爷救婢子,自然要拜谢,但大爷救婢子之恩,婢子永不敢忘。”
    “你怎么相信这小丫头的胡说八道呵!”
    甘凤凤嚷起来:“我几时胡说八道了?我说不是么?”
    “小丫头,我叫化算怕了你了好不好!你快叫她起来。”
    “那你去不去梵净山了?”
    “去,去,我去!好了吧?”
    甘凤凤问:“你说话算不算数?”
    “算!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一百匹马也难追。”
    甘凤凤笑了,对司剑说:“司剑姐姐,你起来,别拜他了!”
    小蛟儿也说:“司剑姐姐,东方叔叔既然这样,你就起来吧!”
    司剑听小蛟儿称叫化为叔叔,略感意外,暗想:原来小少爷尽跟这样一些江湖异人、武林高手在一块的,单这个小女孩,武功就比自己强,再加什么三不医徐神仙,怪影侠士和这个叫化,怪不得他武功进展得如此神速,日进千里。小少爷有这样的缘份,他怎能在武艺未学成就回去的?便说:“婢子多谢小少爷了!”司剑哪里知道,小蛟儿只不过跟东方望刚刚相识,怪影因他的出身而不传他武功,他拜徐神仙为师只不过是学医而已,而甘凤凤是缠着他去梵净山玩的。
    小蛟儿说:“你别多谢我,只要姐姐不捉我回去就行了!”
    司剑笑了一笑:“婢子怎敢强求小少爷回去的?也知道小少爷一时回不去了?婢子只是挂心,怕小少爷出不了巴东县。”
    甘凤凤奇怪:“他怎么会出不了巴东县?”
    “因为姚总不但在城里四处寻找小少爷,而且还命巴东堂的吴堂主派人到各处路口守着,只要一见小少爷,便请小少爷回去,试问小少爷又怎样走得了?”
    小蛟儿说:“那,那我怎么办?”
    甘凤凤说:“我们不能绕过卧口,从山岭上走么?你着急什么的?”
    司剑说:“小姐,这恐怕也不行呵!”
    “怎么不行的?”
    “因为巴东各处高山顶上,都有人守望着。这样吧,让婢子回去跟姚总说声,让小少爷走吧!”
    小蛟儿大喜:“那我多谢姐姐了!”
    “小少爷先别谢我。还不知姚总答不答应哩!”
    “他不答应怎么办?”
    司剑想了一下,说:“万一姚总不答应,小少爷最好别穿这身和尚服了,要改扮成—般人的孩子。除我、家寿和姚总,就没人认出小少爷来。因为吴堂主手下的人,只知注意一个小和尚,不会去注意一般孩子的。”
    甘凤凤说:“是呀!你又不是一个真的和尚,穿这身和尚衣服干什么呵!不然,我和你在—块,也引起别人好奇和注意。”
    小蛟儿问:“我去哪里弄一身衣服呢?”
    “嗨!”甘凤凤说:“我还有一套衣服哩!你穿上不就行了么?”
    “你的衣服我能穿么?”
    “你以为你比我高很多么?才不过高半个头,怎么不能穿了?”
    “不,不!我是说,你另外那套衣服不会是女孩子穿的吧?”
    甘凤凤笑起来:“你穿上女孩衣服不更好吗?”
    “不,不!这不行的,叫人笑死了!”
    “放心!是男孩子的衣服。”
    “嗨!你怎么不早说呵!”
    在他们说话中,东方望早巳将两具尸首拖到外面埋了,问:“你们说完话了吧?说完了,我叫化可要睡啦!”
    司剑说:“大爷,你睡吧,我也要走了。”
    小蛟儿问:“你连夜走?”
    司剑不好意思地说:“我的外衣,叫贼子撕破了,连夜走没人看见。”
    小蛟儿一想也是,一个大姑娘,一件外衣几乎不穿,让人看见了,不丑死人么?便说:“姐姐,你走吧?你回去见了我妈妈,说我很好,请她别挂念,也别乱杀人,请她别再和魔鬼峡这样的人来往了,他们都不是好人。”
    司剑苦笑一下:“婢子会将小少爷的话转告给夫人,不过,夫人恐怕也是身不由己。小少爷是不是回去一下,亲口向夫人说说?”
    小蛟儿还没答。甘凤凤问司剑:“他回去后,能再出来吗?”
    “这——”司剑不敢回答了。心想:小蛟儿回去了,夫人怎能再让他出来的?”
    小蛟儿的确也想回去一下,劝妈妈别再和恶人来往,可是一想到天圣老人临死时对自己的嘱托和期望,自己要是回去了,妈妈不让自己出来,又怎能对得住被困了20多年含恨死去的老人?同时,他也弄不明白妈妈怎么身不由已的?难道不与坏人来往不行么?
    甘凤凤扬扬眉又问:“既然不能再出来,那回去干吗?你是不是想骗他回去?”
    司剑连忙说:“婢子怎敢骗小少爷的?”
    “你既然不敢,那你干吗还不走?”
    “是!”司剑转身问小蛟儿:“小少爷没别的吩咐,婢子就告辞了。”
    小蛟儿叹了—声:“你走吧,我以后一定会回去的。”
    “是!”司剑便告辞而去。
    司剑一走,甘凤凤说:“好啦!我们可以放心去梵净山了!”
    东方望苦着脸说:“你放心,我叫化不放心。”
    “你不放心?怕司剑使奸么?”
    东方望摇摇头:“那个大姑娘却不是一个奸诈的人,我叫化是不放心你爸爸妈妈寻来,说我将你拐骗了,将我送到官府去法办。”
    甘凤凤笑起来:“我爸妈才不会来寻我哩!”
    “哦!?他们答应你跟这位小兄弟去梵净山的?”
    “没答应。他们也不知道我跟这个小和尚去梵净山。”
    “他们怎么不会寻找你的?”
    “因为我走时留下了一句话在桌面上,说我去姑姑家啦!”
    “他们要是去你姑姑家找不到你怎么办?”
    “等他们去姑姑家找不到我的,我们不是去了梵净山么?也玩够啦!”
    “嗨!看不出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却是一肚子的计,我叫化有点害怕和你在一块了!”
    甘凤凤叫起来:“叔叔,你可不能耍赖!你不去梵净山,那就不是男人大丈夫!是四脚爬爬。”
    东方望一笑:“看来我不去不行了?”
    “当然不行啦!”
    小蛟儿说:“叔叔,你要是有事,不想去,就别去了。”
    东方望连忙说:“不,不!我不想当什么四脚爬爬呵!要是这丫头不去,我当然不去了。”
    甘凤凤说:“你别想我会不去。”
    “世上的事很难说呵!说不定你在半路上一时不高兴起来,说不去了!我叫化就一身轻松啦!”
    “我怎么会不高兴的?”
    “好,好,你高兴。睡吧,睡吧,明天我们要赶路呵!但愿你这小丫头一路上高兴就好了。”东方望眨眨下眼皮,一笑而睡。
    甘凤凤顿时生疑起来:“叔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害怕你不高兴呵!”
    “我不高兴又怎的?”
    “你不高兴,不就去不成梵净山吗?”
    “那你害怕什么的?你不一身轻松吗?”
    “到时,我恐怕轻松不了呵!会给人扭送到官府问罪。”
    甘凤凤跺着脚说:“叔叔,你尽胡说八道的,我不跟你说了。”
    “好,好,不说,不说。”
    东方望的话,不但甘凤凤摸不着头尾,连小蛟儿听了也莫明其妙。
    第二天一早,他们一行三人,便离开这座破烂荒凉的小庙上路了。小蛟儿也换上了甘凤凤给他的一身衣服,再也不是一个小和尚。他们走下山来,转上一条大道,走了不久,便发现路边有一间卖粥粉、茶水的凉亭,东方望说:“你们去买碗粥给我叫化吃,还是我自己去讨碗吃?”
    甘凤凤说:“叔叔,你说话也不怕人笑的,我们能让你去讨吃吗?”
    “好,好,那我愿跟你一辈子了,永远也不用向人讨吃了!”
    “那你当不成叫化了!”
    “不行,我还是当我的叫化好。”
    小蛟儿说:“叔叔,你怎么要当叫化的?干别的不更好吗?”
    “不行,不行,叫我干别的,太辛苦了。我一向好吃懒做,又想自由自在,不敢偷,又不敢抢,只好向人讨吃了,不当叫化当什么?”
    小蛟儿心想:你武功那么好,怎么要当叫化的?东方望却向他问:“小兄弟,你不会看不起我吧?”
    “叔叔,我怎敢看不起你的?我只是不明白,叔叔怎么喜欢当叫化的。”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自由自在嘛!”
    他们说着,走进了凉亭。凉亭里已有人在歇脚打尖,饮茶喝粥了,甘凤凤突然“呀”的一声,扭头就往山坡处跑。小蛟儿感到愕然,甘凤凤怎么慌忙跑的?她看见什么人了?而凉亭内一位绿衣绿裤的姑娘嘻嘻地笑起来:“小妮子,你怎么跑的?你不是要去姑姑家里么?怎么见了姑姑反而跑呵!”
    绿衣姑娘说着笑着,身形一闪,小蛟儿只见眼前绿影晃动一下,再定神一看,那位绿衣姑娘已落在甘凤凤的前面了,她出手干净利落,一下就将甘凤凤似小鸡般地抓了起来,一边笑嘻嘻地问:“小妮子,你跑呀,你怎么不跑了?嗯?”
    甘凤凤一边挣扎一边叫道:“姑姑,你放我下来,你放开手呵!”
    “哎!你这么会跑,我怎敢放你下来哟!你跑了我怎么办呐!”
    小蛟儿更愕异了,这绿衣姑娘是甘凤风的姑姑么?他再看看凉亭里的人,又怔住了,那不是甘凤凤的父母,甘庄主夫妇么?看来,他们是来寻找甘凤凤的。小蛟儿心里暗暗奇怪:这些人早就在这里守候了,他们怎么知道甘凤风来这里的?而东方望却抢着说:“这,这,这不关我叫化的事,你千万别将我送到官府去,我可没拐骗你的女儿呵!”
    甘凤凤的母亲小菊笑着问:“不是你,那是谁了?”
    东方望眨巴眨巴着眼,突然指着小蛟儿说:“是他!因为我见他们在一块呵!”
    小蛟儿—怔:东方叔叔怎么说是我的?我也没有拐骗甘凤凤呵!可是东方望叔叔有一点没说错,甘凤凤的确是和自己在地一块,又怎能怪叔叔这样说的?他正想说是甘凤凤自己跑出来的,谁也没拐骗她。但转而一想,要是自己这样说了,那甘凤凤不是更受苦么?凤凤大胆刁蛮,谁也不怕,这次竟吓得回头就跑,害怕极了,我可不能见人落井下石呵!叫凤凤更受责备了。有事就往别人身上推,爷爷更没这样教自己。小蛟儿想了一下说:“不错,是我,我虽然不是拐骗凤凤,但却是我引她出来的,你们要怪,就怪我吧!”
    东方望神色古怪地望望他,哈哈大笑起来:“真的是你?”
    甘骐笑了起来:“小兄弟,他跟你开玩笑,你怎么当真的了?”
    小菊也笑着问:“好呀!你说你骗她出来。你说给我听听,你怎么骗她了?”
    小蛟儿不惯说假话,更不会编排一番假话出来,他“我我”的,不知怎么说了。
    小菊微笑问:“嗯?怎么‘我我’的?说不出来吧?凤凤这个小妮子,她要是不愿干的事,谁也骗不了她,她古灵精怪的,说不定她骗了你了。”
    这时,绿衣姑娘将甘凤凤抓了进来,笑道:“好啦!二哥二嫂,我将这会跑的小妮子交给你们,以后跑了,可不关我的事了。”
    这位满面笑容的绿衣姑娘,正是令一些为非作歹的凶徒恶汉害怕而又头痛的诡秘女侠甘伶。别人怎么也摸不透她的心思,她会欢声笑语之下突然出手,杀了你也感到莫明其妙,只能在临死之前惊愕地望着她而已。
    甘骐一脸严峻地盯了甘凤凤一眼,吓得甘凤凤气也不敢透,畏畏缩缩地叫了一声“爹”,就不敢再说了。
    甘骐“哼"了一下说:“你这双脚很会跑呵!要不要我将它砍了下来?还有,你这双手也顶会写字的,我看还是废了它的好!”说着,突然出手,一个分筋错骨手法,只听见喀嚓一声,甘凤凤一声惨叫,手臂背连肩的地方,便给甘骐扭脱了。
    小菊面色大变,失声道:“你疯了吗?怎么扭脱她的一条手臂了?你打骂她一下不行?”
    “要不这样,她今后更无法无天了。”
    东方望一笑说:“甘老哥,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呵!凤凤,还小嘛。”说时,他人影一闪,已到甘凤凤跟前,喀嚓一声,将甘凤凤手臂骨驳接回来。跟着他从乞食袋中不知掏出什么药膏来,涂擦在甘凤凤的驳骨处,使甘凤凤疼痛全消,一边扮鬼脸说:“小丫头,这下我们可去不成了!”
    甘骐说:“东方老弟,你这样,更惯坏了小女了。”
    小菊仍带怨地说:“有你这样做父亲的吗?平日骄纵她要死,一出事便断骨折手的,你这是教女儿么?”
    甘骐苦笑一下:“菊妹,你不知我在着急吗?幸好伶妹来探望我们,不然,她不在外面闯大祸了?”
    “你急有什么用,她不出来也出来了,你断她的手就能教好她么?”
    甘伶笑道:“二哥,二嫂,你们两个别吵了。我看呀,我倒很欣赏我小侄女跑出来的,我在她这么年纪,就没勇气敢一个人跑出来。”
    小菊说:“伶妹,你这是什么话呵!你这样说,这小妮子不是更无法无天了?”
    “无法无天才好哩!这才是我们甘家的风格。来,凤凤,随姑姑回姥姥家去,等你的武功跟姑姑一样了,姑姑不但不阻你一个人跑出来,更鼓励你一个人四处闯哩!”
    甘骐和小菊只好苦笑一下,他们素知甘伶的性格,凤凤本来就酷似她了,再跟她在一起,恐怕江湖上又多了一个诡秘的小女侠。甘凤凤望了自己父母一眼,说:“姑姑,我……”
    “什么!?你不愿跟着姑姑么?”甘伶说时,瞟了小蛟儿一眼,又问,“还是舍不得离开这个小和尚?这样吧,姑姑将他也捉了去,伴你三五年的好不好?”
    小蛟儿一听,吓了一跳,连忙说:“你,你不能捉我的。”
    “哦?你不愿跟我的凤凤在一起?”
    “不,不是的,我有事呵!”
    甘伶一笑:“这由不得你啦!”说时,一伸手,一下又将小蛟儿似小鸡般地提了起来。她出手十分怪异,竟然使人无法闪避,。甘骐连忙说:“伶妹,你快放了这小兄弟下来。”
    甘伶一笑不答,笑嘻嘻地对小蛟儿说:“小和尚,你用手推我呀!你不是在那座破庙里用手一推,就将人推飞了?我想看看你能不能推飞了我的。”
    小蛟儿在她手中挣扎着,本想用手推的,听她这么一说,反而不敢推了。甘骐放重了声音说:“伶妹,不管怎样,你先放了小兄弟。”
    “哎!二哥,看来你倒顶心痛这小和尚的。”甘伶说时,也放开了小蛟儿。小蛟儿透了一口气说:“你,你怎么随便抓人的?好看吗?就是我想跟你去,也不去了。”
    甘伶嗤嗤地笑起来:“小和尚,看来你人小,火气可不小呵!”
    “要不,你也让我将你当小鸡似的提起来,看你恼不恼的。”
    甘骐连忙向他赔礼说:“小兄弟,小妹一向生性如此,喜欢逗人玩,请看在我的面上,别放在心上。”
    小菊也走过来说:“小兄弟,我也给你赔礼了!”
    小蛟儿是恼,一见甘凤凤的父母都向自己赔礼,怎么也恼不起来了,连忙回礼说:“别,别,别这样,我没恼呵!”而凤凤却在一边嚷起来:“姑姑,破庙的事,你怎么知道了的?”
    “小妮子,你以为只有东方这叫化暗暗盯踪你,姑姑就不暗暗盯踪你么?”
    甘凤凤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朝东方望埋怨地说:“叔叔,我知道啦!原来你跟我姑姑商量好了的,悄悄通知我爸爸妈妈,在这里来捉我,怪不得你在破庙里说那番话哩!”
    “不,不!我真想跟你一块去梵净山玩呵!谁知,谁知——你现在不高兴了!”
    “叔叔,我以后才不相信你哩!”
    小菊连忙喝道:“凤凤,你怎么对东方叔叔这样说话,要不是东方叔叔和你姑姑在官渡口发现了你,我真不知去哪里找你好?现在,你是跟姑姑去姥姥家,还是跟我们回家?”
    甘骐说:“今后你就别想跑了,再跑别怪为父将你一双脚砍了下来。”
    小蛟儿又吓了一跳,他真害怕甘骐今后会将凤凤的一双脚砍了下来,对凤凤说:“妹妹,你快回去吧,今后也别一个人跑出来了,一个人断了一双脚,就不能走路了。”
    凤凤问:“那你不和我在一块了?”
    “妹妹,我真有事呵!我,我以后再来看你,和你一块玩好不好?”
    “真的?你要是不来看我呢?”
    “那我是四脚爬爬。”
    众人一听,都好笑起来。甘凤凤说:“你要是不来,我叫我姑姑来捉你的。”
    “不,不,我一定来,你千万别叫你姑姑来捉我。”小蛟儿对这位诡秘女侠实在有些害怕,因为她喜欢无法无天。那么说,她什么事也会干得出来,不在乎捉一个人。
    甘伶扬扬眉笑问:“你怕了我?”
    小蛟儿心想:你这个无法无天的女人,随便将人似小鸡般地抓起来,谁不怕的?但嘴里说:“我,我,我不怕,但给你似小鸡般的捉起来,总不好看呵!”
    大家一听,又是笑起来,感到小蛟儿说话实在有趣。东方望眨眨眼问:“小兄弟,我教你一手功夫,你也将她当小鸡似的抓起来好不好?”
    小蛟儿几乎笑起来,要是这无法无天的女人给人当小鸡般的抓起来,那才好看哩!甘伶瞅着东方望笑问:“你现在是不是想我将你这叫化当小鸡抓起来?”
    东方望一听,慌忙跳开了,连忙说:“别乱来,我跟他说着玩的,你怎么当真的了?”他知道这个说话带笑的诡秘女侠,说不定她真的会突然出手,叫你在人们面前下不了台。而小蛟儿却说:“姑姑你放心,别说我没办法抓你,就是能抓,我也不敢抓你的。”
    “哦!为什么?”甘伶好奇地问。
    “因为我爷爷说过:‘己所不砍,勿施于人。’我自己不想给别人当小鸡抓起来,所以我就不愿将别人当小鸡抓了。”
    众人都神色奇异地望着小蛟儿,想不到一个十岁的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甘伶进一步问:“你爷爷是什么人?”
    “我爷爷是一个捕鱼的渔民。”
    甘伶更疑惑了,她虽然不知道小蛟儿是俏夜叉的儿子,但却知道小蛟儿是个极有势力的人的儿子,说不定还是一个鲜为人知的一位武林高手的儿子。因为雄据一县的吴谷山,也听从这个人的调遣。要是这人没有一定的势力或一流的武功,颇有武功的吴谷山会听从他的调遣吗?再说,这人手下的丫鬟、家人,都身怀武功,同时小蛟儿还是三不医徐神仙的徒弟,具有一身惊人的内力哩。不是武林高手,能与徐神仙相识吗?所以甘伶一听说是一个捕鱼的渔民,不禁疑惑了,脱口而问:“真的?”
    “是真的呀!我怎么会骗你?”
    “是吗?我可从未听说过一个渔民,家里会有丫头和家人,而且还有一个总管家。”
    “这是我妈妈的,不关我爷爷事。”
    “你爷爷不跟你妈妈在一起?”
    小蛟儿摇摇头:“他们从来不在一起的,只是最近才认识。”
    甘伶笑起来:“小和尚,你不会说假话,就别胡说了,世上有这样的奇事吗?你爷爷和你妈妈居然不认识。”
    “这是真的呵!因为我从小就跟我妈妈失散了,由我爷爷抚养我,最近,我妈妈才找到我的。”
    “原来这样,小和尚,看来你是真不简单哩!”
    随后甘伶和甘骐夫妇,带着凤凤走了。小蛟儿与甘凤凤的分别,心里不知是喜是愁。当甘凤凤缠着他要去梵净山对,他的确不想甘凤凤去,也对甘凤凤感到头痛,但一旦甘凤凤与他分别,他心里又感到失落什么了,不愿与甘凤凤分开了。东方望拍拍他:“小兄弟,看来我们也要分手了。”
    “是!叔叔。”
    “你一个人去不害怕?”
    “我不怕。”
    东方望叹了一声说:“小兄弟,看来你母亲是个富豪的人,你怎么有福不享,却跑出来冒霜雪、经风雨受苦,一路担惊受险的,这有什么好呵?”
    小蛟儿长叹了一声:“叔叔,你不知道的。苦,我不怕,我从小就跟着爷爷受苦惯了。”
    “小兄弟,你有什么为难的事?要不要我叫化帮忙?”
    小蛟儿本想说:“叔叔,你武功那么好,去阻止或劝劝我妈妈别再杀人和与坏人来往了。可是一想:我妈妈会听他的话吗?弄得不好,妈妈说不定会跟他打起来。便摇摇头说:“叔叔,多谢你了,我没有什么事。”
    “好,小兄弟,我们后会有期了。”东方望说完,便扬长而去,转眼之间,便消失在山野中。
    小蛟儿瞧见东方望那潇洒飘然而去的快速身影,又是羡慕不已,心想:我有他一半的功夫就好了。的确,小蛟儿自从一个人闯到江湖上以来,所接触过的人,几乎都是武林中的一等上乘高手。怪影、小琴姐姐、徐神仙、东方叔叔、凤凤的姑姑绿衣姑娘等等,就是自己的母亲和比自己还小的凤凤以及同母异父的妹妹小玉,都有一身不错的武功。本来小蛟儿不想学什么武功的,更不想去学举手之间就伤人性命的武功。但他听了徐神仙的话后,知道有了极好的武功,它虽然能取人性命,但也可以救人,他从心里又想学武功了。要是自己有了一身像怪影、东方望叔叔和小琴姐姐那样好的武功,不但能挽救自己的母亲,更可以阻止母亲杀人了,那不更好?可是自己父母是那样的人,怪影叔叔、小琴姐姐不但不愿教自己武功,也叫别人不教。要是其他人知道自己父母的为人,能教吗?就是愿教,小蛟儿也不愿令他们为难,得罪了怪影叔叔和小琴姐姐。小蛟儿心地好,为人随和,不愿令人为难,但也有他孤傲、倔强的一面,更不愿去求人教自己武功,因而形成了他性格复杂的一面。
    小蛟儿这次去梵净山,只不过因天圣老人所托,不忍这老人死不瞑目,尽力而为而已。可是他一出巴山,就碰上了一连串的事,首先在巫山给凤凤用网捉住,以后在巴东城郊,遭鬼脸三拦路抢劫,感到不会一点武功,只身在外走动,只有任人欺负和宰剐,这就加强了他要去梵净山学武的决心了。要是说他走出魔鬼峡时,去梵净山只不过尽力而为,不辜负天圣老人,现在,他却是自愿主动的要去了,地贤婆婆能教自己武功更好,不愿教,就自己练。这就是小蛟儿不愿回家的原因。
    东方望走后不久,小蛟儿也动身往梵净山而去。不知是姚总管听从了司剑的话,没派人来拦截小蛟儿,还是小蛟儿扮成了一般孩子没引人注意。总之,小蛟儿没碰到什么麻烦,便走出了巴东县境,自从小蛟儿遭到鬼脸三的拦路打劫,懂得了钱财千万不可露人眼了。的确,一个才十岁的孩子,身上怀有这么一笔可观数目的金钱,怎不引起人们的注意?就是不来抢劫,也会好奇的盘问。甘骐赠给他的一些金叶子、金豆豆,他不敢拿出来用了,但投宿住店吃饭,却需要钱的。他现在已不是小和尚,不能向人化缘。所有的一些碎银,他已花光,只剩下甘骐的那十两重的四锭银元宝。小蛟儿只有走到荒野的无人地方,将一锭银子掏出来,打算将它弄碎了来使用,他试用手将银锭从中折断,谁知一扳之下便扳断。他登时疑惑起来,怎么这锭银元宝这样的松脆?像是干泥似的,别不是假的吧?他又将其中一半的银锭,双手一扳,又扳断了。这时,他仍然没醒悟自己具有一身惊人的内力和浑厚的真气,可以断金碎玉,别既是一锭银子,就是一根铁棒,他也可以一折而断。却怀疑这锭银子是假的。他拿着四分之一的银锭看了看,用三个手指用力一捏,竟然捏得四分五裂。他惊愕得半晌不能出声。暗忖:难道甘庄主赠送给自己的银元宝是假的,哄自己高兴?不会吧?甘庄主为什么要哄骗自己?于是,他又掏出其他三锭银元宝来,一个个用手一扳,都全部扳断了!他更怀疑这些银子全都是假的。既然银元宝是假的,那些金豆豆、金叶子恐怕也是假的了,可是甘庄主没来由要哄骗自己呵!他收起了这些碎银两,走到一个小镇上买东西吃,小心翼翼看看收钱的店老板怎么说。可是店老板拿起银子看了看,说:“少爷,这银子有二两多呵!小店本小利薄,一时没法找回,最好请少爷给些散钱。”
    “怎么,它是假的么?不能用?”
    “小人怎敢说这银两是假的?只是一时无法找赎而已,要不,少爷再买其他一些吃的好不好?”
    “你最好先看清楚这银子是不是假的。”
    “少爷别开玩笑,小人做生意十多年,难道还分不出真银子和假银子?”
    “既然这样,那你再给我一斤卤牛肉和三个烧饼。”
    “好,好。不过,小人还得找回一些钱给少爷。”
    “有多的,我送给你吧!”
    店老板大喜:“那小人多谢少爷了!”店老板立刻切了一斤卤牛肉,拿了三个烧饼,包好交给小蛟儿。
    小蛟儿又疑惑起来:既然银子不是假的,怎么我一下就将它扳断了的?他一下想起了自己曾经用衣袖用力一挥,就将那个什么麻脸大汉挥飞出去,更想到自己用双手一推,也将魔鬼峡的那个恶女人推得飞到墙壁上撞死了。不由惊疑起来,我真的有那么大的力气么?小蛟儿为了证实自己有没有这样大的力气,拿起卤牛肉和烧饼,跑到了山野上的森林中去,将卤牛肉和烧饼放在一边,双掌向一株碗口粗的树用劲一拍,喀嚓一声,这株树应掌而断,不但断,而且上半截的树身更凭空飞了出来,撞倒了其他的一些树木,弄得森林里哗啦啦地一阵乱响,惊得群鸟乱飞,野兽奔逃。小蛟儿惊喜异常,暗问:我真的有这么大力气?又一掌朝—块大石拍去,竟然将这块大石拍得四分五裂,碎石横飞。小蛟儿这时才真正相信自己具有一身惊人的力气了!怪不得能将银元宝似干泥团般捏得粉碎、扳断。看来我今后千万不可用手乱推人拍人了,不然,会将人推飞拍死的。
    小蛟儿虽有一身浑厚的真气和内力,?可惜不会运用,正像当今拥古一笔巨大财富的阔少爷一样,不懂得如何运用这笔财富在商场上驰骋,一是不舍得花;二是一花起来,便是惊人的浪费。的确,小蛟儿除非不与人动手,一出手,便是凌厉的杀着,碰着的人,非死便重伤。因为他没有学过武功,不懂得什么招式。这样,就往往使一些会武功的人麻痹大意,而给他摔飞拍死。当然,小蛟儿要是碰上了真正的一流上乘高手,尤其碰上了以柔克刚,借力打力的高手,小蛟儿会吃大亏的,受伤的是自己。幸而小蛟儿不是一个惹事生非的人,而不会恃艺凌人;二来—些上乘高手,却又不屑与不会武功的小蛟儿动手,这样,就使得小蛟儿一路上没出什么事。他在林子里略略休息了一会,便动身朝贵州方面而去。一路上他风餐露宿,风尘仆仆地赶路,也不知走了多少日子,他终于走出了湖广境地,踏入了四川的东南角。一出湖广,他又恢复了小和尚的面目,因为一个小和尚,会搏一般人的同情,更得到一些好善信佛人的施舍,不论投宿和吃饭都方便。一天,他来到了秀山县境内的小镇上。这里已接近武陵山了,而梵净山,正是武陵山群峰当中的一个最高蜂。小蛟儿心想:不用多久,便可到梵净山了。地贤老婆婆是不是真是人们所说的那样,是一个喜怒无常,不近情理可怕的老婆婆?要是这样,她愿不愿教自己武功?不教,自己又怎么练呵!是夜,他投宿在一间客栈中。夜深人静,他坐在床上,盘腿运气调息,由于小蛟儿得到了天圣老人一生的功力,再加上他运气调息时,运用的是怪影教给他的天山派内功心法,这两种武林中一等的上乘功夫一结合,几乎产生了人们意想不到的效果,不但很快地消除了一天奔走的疲劳,更使小蛟儿身轻如燕,行走如飞,再配上徐神仙传给他的轻功方法,要是小蛟儿抖展起来,足可以令当今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惊讶失色,因为他这时抖展轻功,轻巧敏捷,不啻是天山怪侠无可比拟的轻功,可以说是行动无声,快如流星,只不过小蛟儿不知道自己有这门绝学而已。
    在小蛟儿运气调息时,他隐隐听到对面房间有两个汉子在轻轻交谈。因为他内力浑厚,哪怕谈话的人是如何的轻声,他也听得一清二楚。初时小蛟儿不怎么留意去听,可是一听到一个略带苍老韵声音说:“看来只有将全庄人都杀了灭口,才不为外人知道。”小蛟儿心头大震,暗想:这两个是什么人?竟要将全庄子的人都杀了,那么凶残,看来一定是打家劫寨的汪洋大盗了!不知他们要打劫、杀人的是什么村庄,小蛟儿便留心的听下去。
    跟着,又是那苍老的声音低沉地问:“嗯,你怎么不出声,是害怕还是担心?”
    另一个汉子的声音说:“欧阳长老,我总感到那个浮云山庄的庄主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恐怕不大好惹。”
    “他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不但我不知道,就是这周围百里之人也不知道。这庄主一向深居简出,从不与人交往,也无人知其姓名。看来,极可能是位武林高手。”
    “哦,你怎么知道他是一位武林高手?”
    “他要不是身怀绝技,敢住在那四野无人、高山峻岭的幽谷中吗?”
    “好,好,老夫却要先会会这位武林高手的绝技了!”
    汉子吃惊地问:“长老,你要一个人先去会他?那不打草惊蛇?”
    “既然我们的副教主看中了那个幽谷中的浮云山庄,说什么我们迟早都要拿了过来,早拿下来比晚拿下好,明天夜里我们就动手,先由老夫会会那个庄主,万一老夫不行,就联手齐上。”
    “长老,我们是不是等副教主来才动手比较好。”
    “你瞧不起老夫么?”
    “在下怎敢瞧不起长老的?”
    “既然这样,明天夜里我们就带。人前去。那位庄主真的是位武林高手,我们不妨劝他投靠我教,不答应,就按计划屠杀全庄,一个也不能留,以免为外人知道。”
    “是。”
    “好,我们睡吧!”
    小蛟儿听到这里,便不再听下去了。暗想:我得想办法去通知那位庄主才好,别叫他们将全庄的人都杀了。爷爷和师父都这样说过,救人—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不是一个人的性命,而是全庄人的性命呵!可是,浮云山庄在什么地方呢?
    第二天一早,小蛟儿便离开了客栈。他不敢在客栈里向人打听浮云山庄在什么地方,害怕给那两个凶恶大盗知道了,直到走出了小镇,才向乡民和过路人打听浮云山庄,可是,他所问的人中,竟没有一个人知道有浮云山庄。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恐怕不是叫浮云山庄吧,而是叫什么云山庄的。他又再次向人打听附近山里有没有叫什么云山庄的。可是人们都告诉他,附近山里没有叫什么云山庄的,只有叫青石坪、集贤村、凤山桥、潜龙坑等村子。小蛟儿失望了,看来客栈那两个凶徒恶汉所说的山庄,不是在这小镇附近,而是在一处深山大岭中了。可是它在南还是在北呢?这小镇四周,都是些高山峻岭呵,万一走错了方向,那不害了—庄子的人么?小蛟儿正在为难时,有个山民说:“小长老,你要打听什么山庄的,最好你往东南方走,在那一带山里,有些村子叫什么寨和什么庄的。”
    小蛟儿大喜,连忙说:“多谢大叔了!”便向东南方向而去。他在山野无人处抖展轻功,希望早一点找到浮云山庄,通知他们赶快避开,以免为人所杀。他也不知自己奔走了多少里,最后在一个山峰上的松林里坐下,略作休息。他举目四望,只见重山叠岭,没有一处有人烟的地方,谁知俯首往自己所坐的山峰下一看,只见丛林绿荫之中,隐现楼阁曲廊,小桥流水,分外幽雅。小蛟儿感到异常惊讶,怎么在崇山峻岭的峡谷中,有这么一个好地方的?突然间,他又发现一对青年男女,在树下草地上练武比剑,互拆招式。小蛟儿心想:这是那一处的富豪人家?这可不是山庄呵!既然这里有了人家,等会我不如寻路下峰,向他们问问这一带有没有浮云山庄。小蛟儿想到这里,不免又朝这双比剑的青年男女打量着,女的约莫十五六岁,而男的却有二十岁上下,一个生得秀美;一个长得英俊,两人身形异常灵活敏捷,跃上翻下,宛如林中两只飞舞的蝴蝶。而他们手中的剑光,更似两条凌空矫健的游龙。小蛟儿不懂剑法,但感到好看,比自己过去在集上村头所看到的江湖上卖武的人更好看多了!一时忘情,竟然凝神观看,忘了下去打听山庄的事。小蛟儿不知道这么一来,犯了武林中的大忌。武林中任何门派的武功,尤其是家传的武功绝学,绝对不容别人偷看偷学,一旦发现有人偷看偷学,这怕是逃走千里,也追踪杀了灭口。
    小蛟儿正看得入神时,蓦然感到身后一阵风起,回头一看,一位威严的青衣老者已悄然立在自己的身后了,一双目光,宛如冷电般的盯着自己,直盯得小蛟儿心里打了个冷颤。问:“你,你,你是谁?几时站在我背后的?”
    青衣老者不答,却冷冷地问:“你在这里看什么?”
    “看舞剑呀!”
    “唔!你学到几招了?”
    “我?”小蛟儿愕然。他只是感到好看而看看罢了,根本没存心去学招式,老者这么一问,他愕然不知怎么答了。同时,这么一问,也一下引起了他要学武的心思,暗想:我怎么这般的胡涂,只想到好看,而不去学人家的招式?要是我能学到不知有多好!小蛟儿仍然不知道大祸临头,有点后悔地说:“可惜我没有学到呵!”
    “你还想学到吗?”
    “我……”小蛟儿再往峰下庄院望去,院中那一对比剑的青年男女,不知几时走了,便说:“他们已经走了,想学也学不到了。”
    “好,好,小和尚,你要老夫出手,还是自己自杀?”
    小蛟儿一怔:“什么?你,你,你要我自杀?”
    “唔!你还想活下去?”
    “你,你,你为什么要我自杀?”
    “你偷看了我甘家的剑术,还想活着么?老夫不出手杀你,叫你自杀,已是宽容你了!”
    这位青衣威严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甘氏三煞中的大煞甘骥。甘氏三煞为了避开锦衣卫人的追踪,在杀了黑无常后,便毁了原有的落魂山庄,由甘骏、甘伶带着母亲,迁到回雁峰,而甘骥带着家小,来到川东南的武陵山下居住。他也像甘骐一样,极少与外人来往,更不与武林人士接触。甘氏三煞,以往杀了不少的武林人士,不但害怕锦衣卫人,也防黑白两道的武林人士前来寻仇复恨。十多年来,他一直在这浮云山庄中深居简出,当然也不容许有人来窥探浮云山庄,一旦发现有人来窥,必杀了灭口。小蛟儿要是路过这里,甘骥便不会怎么去理他,可是,小蛟儿不但窥探了浮云山庄,更偷看了甘家的剑术,甘骥是怎么也不让小蛟儿活着离开的,甘骥怎么也没想到,小蛟儿正是来这里要打听浮云山庄的,告诉他有人要来杀害他们。
    小蛟儿也不知道这位老者正是浮云山庄的庄主,一下怔住了:“你家的剑术不让人看?”
    “小和尚,别说废话了!你自杀不自杀?要不,老夫出手了!到时,你死得更惨。”
    小蛟儿见不是路,掉头便跑,他感到这个青衣老头,是个蛮不讲理的人,跟魔鬼峡的恶人差不多,只有一跑了事,再说也没用。
    甘骥见他掉头跑了,反面一怔,又笑又怒说:“小和尚,你跑得了吗?”
    果然,小蛟儿没跑出多远,迎面便有人拦着他了,一看,是刚才那两个比剑的青年男女。那少女说:“小和尚,你往哪里跑?”
    小蛟儿情急了,纵身往上一跃。小蛟儿的轻功,已得徐神仙的指点,加上天圣老人传给他的毕生功力,这一跃,不但掠过了这一对青年男女的头顶,更跃到一棵高高的树梢之上,这对青年男女吃了一惊,想不到一个小和尚,竟有这么极俊的轻功。甘骥吼道:“千万别让这小和尚跑了!追!”
    小蛟儿不敢说话,从这棵树梢,又飞跃到另一棵树梢上去,转眼之间,便逃得无踪无影,宛如一只灵敏的飞猿一样,消失在莽莽森林中。他也不知飞跃了多久,回头看看,见无人追来,才略略透了一口大气,跃下树来,打算歇歇下再赶路,谁知他刚刚坐下,那追杀他的少女已悄然出现在他面前了。他吓了一跳:“你!?”
    少女笑道:“小和尚,你跑得好快哪!”
    “你,你还要杀我?”
    “小和尚,你认命吧!谁叫你什么不看,却偏偏看我家的武功。”
    “你不杀我好不好?”
    少女打量了小蛟儿一眼,说:“好是好,不过,恐怕我爹不答应。这样吧,你跟我回去,让我跟我爹求个情,或许不会杀你。”
    “真的?”
    “可是,我可没把握能说服我爹的。”
    “那他不是还要杀我?”
    “小和尚,要是你答应在我家一世为奴,我爹就不会杀你了,顶多他只割下了你的舌头,不能说话而已。”
    “不行!我不能一世在你家为奴的。”
    “那就没办法啦!我只有杀了你。”
    小蛟儿再不说话,掉头就跑。世上哪有这般横蛮没人性的人,一世为奴还不算,还要割舌头做哑巴,那怎么行?
    少女见小蛟儿突然转身便跑,傻得有趣,不但不怒,反而嘻嘻咕咭地笑起来:“小和尚,你以为你跑得了吗?”
    少女话没说完,小蛟儿咕咚一声,摔倒在一丛野草中了。少女一怔,心想:这傻小和尚怎么了?怎么摔倒的?别不是耍花样逃走吧?她身形一闪,更跃到小蛟儿跟前,出手就封了小蛟儿的环跳穴,叫小蛟儿再也不能抬腿逃跑,抿着嘴笑问:“跑呀!小和尚,你怎么不跑了?”
    小蛟儿在逃跑时,不知怎么给一样东西绊了一下,摔倒在草丛里,又被少女封了穴位,心想:这一下我一定给杀死了,听少女这么一问,不由又怔住了,这说话的口吻,不是跟甘凤凤一样吗?只是声音不同而已。
    少女见小蛟儿怔怔地望着自己,更笑了起来:“小和尚,你看着我干什么?看来,你这双眼睛顶不老实的,让我先将它挖下来,看你还看不看。”
    “不!不!你千万不能挖我的眼睛。”
    “为什么不能挖?”
    “你想要我为奴,我没有眼睛,变成瞎子,还能给你倒茶倒水吗?”
    “那么说,你愿意到我家一世为奴了?”
    “不!我也不想一世为奴的。”
    “那你想什么?”
    小蛟儿想了想,叹气说:“你,你杀了我吧。”
    “哦!你想死?”
    “你要杀我,我又跑不了,又不想为奴,不想死行吗?”
    “看来,我只有杀你了!”
    “你杀吧!”小蛟儿说完,闭目等死。
    突然,一个人从草丛里坐了起来,叫道:“谁这么缺德的,怎么在我叫化身上踩一脚呵!”
    小蛟儿睁跟一看,是东方望叫化叔叔,惊喜地叫道:“叔叔,是你!?”
    少女也怔住了,同时说:“是你!?”
    东方望不理少女,朝小蛟儿问:“刚才是你踩了我一脚吧?”
    小蛟儿这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摔倒了,原来自己慌不择路,踩在东方叔叔的身上。
    东方望又埋怨地说:“你怎么走路不带眼睛的?往我叫化身上踩,不怕将我踩死了么?”
    小蛟儿着急道:“叔叔,我不是有意的,你快来救我,有人要杀我了。”
    东方望一下跳了起来:“谁?谁要杀你的?”
    少女奇异地问东方望:“你认识这个小和尚?”
    东方望慌忙摇手说:“你,你别杀我,我叫化可不认识他。”
    小蛟儿一听,顿时傻了眼:怎么东方叔叔说不认识我的?是不是这个姑娘武功极好,东方叔叔打不过她,不敢认我?看来这个姑娘不声不响地跟了来,一定是武功极好了,东方叔叔才这么害拍。既然我死是死定了的,又何必连累东方叔叔?
    少女侧头问:“你不认识他,他怎么叫你为叔叔的?”
    东方望说:“我怎么知道呵!”
    小蛟儿同时说:“他真的不认识我。”
    “哦?你不认识他,怎么叫他叔叔。”
    “他年纪比我大,我不叫叔叔叫什么?你要杀我就杀好了,千万别为难他。”
    东方望说:“你听听,他不是说不认识我吗?”
    少女一笑:“好吧,那你快走!我要杀这小和尚了!”
    “我走,我走。不过,我叫化担心,你要是杀了这小和尚,会有人跟你过不去。”
    “谁跟我过不去?是你?”
    “不,不!你千万别扯到我叫化身上来,我就是有天大的胆,也不敢跟你过不去呵!”
    小蛟儿说:“叔叔,既然她叫你走,你快走呵!别管我了。”
    “是吗?那我走啦!”
    少女喊道:“噢!你别走,你说,谁跟我过不去的?”
    “你真的要我说?”
    “你不说清楚,就别想走。”
    “好吧!跟你过不去的不是别人,是你妹妹凤凤这小丫头。”
    小蛟儿愕然了:“怎么?这厉害的姑娘是凤凤的姐姐?”
    少女也愕异了:“你说什么?凤凤这小丫头?”
    东方望说:“是呵!不是她,谁敢跟你过不去的?”
    “这跟凤凤有什么关系?”
    “这小和尚是凤凤顶好的小友,你杀了她的好友,她不跟你闹翻天吗?”
    “真的?”少女扬扬眉问:“你这叫化可别捉弄我。不然,我可跟你没完没了。”
    “嗨,你不相信,问问这小和尚好了。”
    少女转向小蛟儿问:“你是凤凤的小友?”
    小蛟儿点点头:“是。”
    “哎!小和尚,你怎么不早说你与凤凤这小丫头认识的?”
    “我,我,我怎么知道你是凤凤的姐姐。”
    少女一下拍开了小蛟儿被封的穴位,笑道:“小和尚,算你好运气,碰上这个叫化。”
    小蛟儿跳起来:“你,你不会再杀我了?”
    “我杀你干什么呵!”
    “那也不要我一世为奴了吧?”
    “你想想,凤凤这小丫头会答应吗?”
    小蛟儿怎么也想不到,凤凤这个刁蛮任性的小姑娘救了自己。看来,我要是跟凤凤在一起,就没有这场惊恐了。
    这时,那位男青年也在林中出现了,他问:“绮妹,你追上那个小和尚没有?”
    小女笑道:“追是追上了,明哥,恐怕我们杀不了这个小和尚啦!?”
    “怎么杀不了这个小和尚的?”
    “东方叔叔在这里,你去问东方叔叔吧。”
    青年提剑奔了过来,一见东方望和小和尚在一起,面露愕异之色,向东方望一揖说:“东方叔叔,小侄有礼了。”
    东方望眨眨眼睛说:“你,你别跟我叫化来这一套,刚才你妹妹几乎要杀我哩!”
    少女叫了起来:“我几时说要杀你了?”
    “你刚才不是说,不说清楚,便不让我走么?”
    “那我也没有说要杀你呵!”
    青年一笑,他十分清楚东方望的为人,说:“妹妹,叔叔是逗着你玩的,你怎么当成真的了?”他又对东方望问:“叔叔,你跟这小和尚认识?”
    “不认识呵!”
    青年一怔:“那么说,叔叔是出于侠义,要救这小和尚了?”
    “不,不,你们甘家要杀的人,必定有一定原因,我叫化怎敢出手救人的?”
    青年疑惑问:“那么,那么……”
    少女说:“明哥,你别那么那么的了,告诉你,这小和尚是凤妹的好朋友。”
    青年愕然:“真的?”
    “我要是骗你。首先是这叫化叔叔骗了我。”
    东方望说:“我叫化绝不会骗你们,不信,你们以后见了凤凤这小丫头,去问问她好了。”
    蓦然间,有人在树林中说:“不用去问了,你们问我好啦!”
    众人闻声一看,只见—位绿衣姑娘从树林里闪身出来,首先少女惊喜地欢叫起来:“姑姑,你怎么也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诡秘女侠甘伶。她陪同甘骐夫妇带凤凤回家后,住了一天,便转回湘南,顺路来这看看大哥甘骥,远远瞧见自己的侄女甘绮绮悄悄地追踪一个小和尚,心里感到奇怪,绮绮这个丫头追踪一个小和尚干什么?再看那个小和尚,竟然是小蛟儿,更奇怪了,更不动声色地也暗暗地跟踪而来,看看是什么回事,原来是小蛟儿偷看了甘家的武功,甘绮绮前来追杀小蛟儿的……
    绮绮在惊喜地欢叫时,甘明过(也就是那位男青年)也惊喜愕异了:“姑姑,是你!?”
    甘伶看着小蛟儿,笑起来:“小和尚,你可以说,跟我们甘家很有缘份呵!”
    绮绮问:“姑姑,这小和尚是凤凤的好朋友?”
    “什么好朋友,你别去听这个臭叫化说的。”甘伶又朝小蛟儿说:“好呀!小和尚,你拐骗凤凤跑出来,现在又跑来这里偷看我甘家的武学,你不想死也不行了。”
    甘绮绮和甘明过一听,顿时聣视了东方望一眼。首先绮绮叫起来:“叫化叔叔,你怎么这样骗我的?叫我几乎放跑了这个小骗子。”
    东方望叫起苦来,朝甘伶一揖道:“甘二小姐,你这么一说,不但断送我叫化这条命,也将这小和尚的一条命断送了。”
    甘伶笑问:“你害怕了我么?”
    “怕,怕,怕,我叫化先怕米贵,讨不到饭吃,其次就怕你甘二小姐了。”
    甘伶咭咭地笑起来:“你这装神弄鬼,游戏人间的怪叫化,真的害怕了我?”
    “真的,真的。说到装神弄鬼、游戏人间,我叫化怎么也比不上你甘二小姐。”
    甘明过说:“姑姑,要不要我们先杀了这个小和尚?”
    甘伶看了小蛟儿一眼,见小蛟儿完全像只木鸡呆着不动,笑道:“这小和尚怪可怜的,人也生得不错,杀了可惜,还是将他提回去关起来的好。”
    绮绮说:“姑姑,这小骗子轻功极俊,万一给他跑掉了,可不易追的。”
    甘伶说:“你俩兄妹也真是,连凤丫头也比不上,凤丫头曾经将他像猴儿般抓起来,你们怎么关不住他的?”
    小蛟儿突然说:“你们不能关我的!”
    甘伶说:“是吗?那你怎么不跑的?”
    “我跑了,那我更不成了小骗子,拐骗凤风的事是真的了?”
    绮绮一怔:“那么说,你没拐骗凤凤?”
    “凤凤古灵精怪,我能拐骗她么?”
    东方望笑了:“小兄弟,你这句话说对了!也救了我叫化啦!”
    绮绮一听,一想也是,凤凤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古灵精怪,只有她捉弄人,别人还能拐骗她么?于是转头问甘伶:“姑姑,你是在逗我们吧?”
    “哎!我怎么逗你们的?我是逗这小和尚。别看这小和尚带点傻劲,却顶会说话。”
    小蛟儿说:“姑姑,我说的是真的呀!”
    “好,好,你说真话。我问你,你怎么跑来这里偷学我家的武功了?”
    “我没偷学呵!我只是觉得好看,看看罢了,不能看么?”
    东方望说:“小兄弟,这就是你不对了。别人在比剑喂招,是千万不能去看的,应该远远避开才是。”
    小蛟儿不明了,问:“可是我见一些舞剑弄刀的人,常常在一些镇子上敲锣打鼓地要人家去看。”
    众人一听,都哑然失笑。显然小蛟儿不知道武林中人的禁忌,将一门一派的武功拿来与走江湖卖艺的人相比了。东方望说:“小兄弟,那是江湖上出卖艺人,使出都是一些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就算有真功力,也顶多是二些三四流的功夫,他们靠卖武生活,怎么不叫人看的。真正的上乘武功,尤其是本门派绝技,是绝对不容外人窥探的。小兄弟,你今后要记住了,招来了杀身之祸,可没有人再救你了。小兄弟,你既然不想偷学人家的武功,看人舞剑弄刀干什么?世上有多少东西好看过舞剑弄刀的,像水中游鱼,空中飞鸟,奇峰异水,不更好看么?”
    小蛟儿这才明白,原来人家的武功绝学,是不准人看的。但他总感到,人家看了一下,就要将人家杀死,不太过么?但他怕又得罪了人,不敢说出,只好说:“叔叔,我今后再也不敢看人家舞剑弄刀了。”
    “这就对啦!”
    小蛟儿又望望甘伶等人,问绮绮:“姐姐,这下我可以走了吧?”
    绮绮一听小蛟儿称自己为姐姐,笑起来:“小兄弟,这下你更不能走了!”
    “你,你还要捉我回去么?”
    “你是我凤妹妹的朋友,来到了她大伯住的地方,不去坐坐,凤凤知道了,她不会骂你吗?”
    “这……”
    “唔!你去不去坐的?”
    小蛟儿心想:“既然是凤凤大伯的家,我来到了,不去坐坐也说不过去。但他一下想起了自己是来这里寻找浮云山庄的,要不赶快找到浮云山庄,告诉庄主,那不误了全庄人的性命吗?他连忙说:“姐姐,我真的有急事呵!要去寻找一个叫浮云山庄的村子。”
    甘伶和甘绮绮兄妹一听,顿时感到愕异,不由相互看了一眼,甘伶问:“你找浮云山庄有什么急事的?”
    “姑姑,有人在今夜来杀害浮云山庄的人!”
    “哦?是谁来杀浮云山庄的人了?”
    “我不知道是谁。对了,姑姑,你知不知道这里有个林子叫浮云山庄的?”
    甘伶一笑:“我当然知道啦!”
    小蛟儿大喜:“真的?姑姑,你快带我去浮云山庄,今夜里,真的有人来杀害他们了!”
    “谁告诉你,有人来杀害他们了?”
    “没人告诉我,是我在镇上客栈中听到的。姑姑,你快带我去吧,要不,来不及了。”
    甘绮绮正想说,甘伶向她打了个眼色,又问小蛟儿:“你怎么会听到的?”
    “姑姑,是这样。”小蛟儿将昨夜在客栈中所听到的,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出来。
    甘伶柳眉一扬:“这伙不知死活的贼子,竟想打浮云山庄的主意,那是自寻死路了!”
    小蛟儿一怔:“姑姑,那庄主的武功很好吗?”
    “好不好,我也不知道,不过跟我差不多。”
    “姑姑,不行,他们人多呵!还是早一点告诉浮云山庄的庄主好。”
    东方望笑着问:“小兄弟,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吗?”
    “我,我到了什么地方了?”
    甘绮绮这时说:“小兄弟,姐姐在这里多谢你了,姐姐住的地方,正是叫浮云山庄。”
    小蛟儿一下傻了眼:“真的?”
    “这样大的事,姐姐还骗你吗?”绮绮转身对自己哥哥说:“明哥,你快赶回去,告诉爹一声,叫爹准备一下,迎接今夜的来人。”
    “是。”甘明过向小蛟儿一揖说:“刚才愚兄妹险些伤害了你,请小兄弟多多恕罪。”
    “不,不!你千万别、别这样,我,我,嗨!我早该想到了那是浮云山庄了!我差一点误了大事了!你,你,你们不会怪我吧?”
    甘明过说:“愚兄怎敢怪小兄弟的?没有小兄弟前来,今夜我家会有大祸了。我一家感谢小兄弟还来不及哩!小兄弟,你一定要来我家坐坐,愚兄先告辞了。”说完,甘明过身形一闪,人早已远去。
    甘伶侧头笑问:“小和尚,你现在不用我来捉你了吧?”
    小蛟儿笑了:“姑姑怎会捉我的?”
    “那么说,你要去浮云山庄了?你不害怕?浮云山庄今夜可危险哩!你要是害怕,就别去了,姑姑不会勉强你去。”
    “我,我不怕。”
    “真的?那伙贼人前来,我们可没办法保护你啦!”
    “我,我可以和庄子里其他的人躲起来呀!”
    甘绮绮说:“小兄弟,你放心,有姐姐在,贼人伤害不了你。”
    甘伶以奇异的目光打量着小蛟儿,暗暗点头,怪不得二兄这么器重这孩子,这孩子心地的确不同一般人,勇敢,侠义,不愧为徐神仙的弟子。奇怪,怎么徐神仙只传给他轻功,而不教他武功的?还是徐神仙认为还不到传武功的日子?那么,他怎么千里迢迢打发这孩子去梵净山的?不怕出危险么?还是这老和尚在暗中跟随,观察这小孩子的为人?
    甘伶想罢,朝东方望问:“你去不去?”
    “噢!小兄弟都敢去,我不去行吗?大不了,我叫化顶多给贼人砍掉一个脑袋而已。”
    甘伶笑道:“你这颗脏脑袋,恐怕连贼人也不愿砍哩!担心弄脏了他们的刀。”
    “那,那我更放心去了!”
    甘绮绮说:“叔叔,你怎么老是说笑呵!半点也不正经的。”
    众人一笑,便一齐朝浮云山庄而去。
    浮云山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危险?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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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浮云山庄
    上回说到甘伶、甘绮绮、小蛟儿等人,一齐朝浮云山庄而去。
    浮云山庄,坐落在武棱山北麓群峰中的一处山坳中。这里不但荒凉偏僻,而且四周六七里内,绝无人踪和村落,就是猎人樵子,也极少来这一带山野打猎砍柴,何况这山坳经常云封雾锁,山径危险,毒物不时出没,所以没人敢来。同时更有一个令人不可思议之处,就是入这山坳的一段山谷中,每逢雷雨天,便发出一阵阵令人感到恐怖的声音,有人临死时的绝望惨叫,也有刀枪碰击和人的喊杀声。雷雨过后,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四周一带的少数民族,惊疑这里是阴司的地方,每逢雷雨天,两处阴司人马在这山谷中交锋厮杀。他们不但视这山谷为恐怖谷,更将山谷四周的悬岩峻岭视为死亡岭。过去,也有一些勇敢的猎人、樵子来过这里打猎砍柴,不是给毒物咬伤而死,便是摔下山岩而断手折脚,变成终身残废。于是一到雷雨天,人们更远而避之,害怕祸及自己。日久年深,这一带山野便成了无人区,少数民族更视为鬼神禁地,成了荆棘丛生、杂草乱长、森林遮天蔽日和毒蛇、野兽出没的地方。
    当然,历代也不乏一些能人奇士,武林高手,他们不信鬼神,特意在雷雨天跑到恐怖谷中去看,可是,他们在雷雨中的确听到了这种叫人不可思议的喊杀连天的怪声,而且有一两个竟遭雷击而亡,这样一来,更无人敢来这一带了。
    甘骥选了这处山坳隐居,一来是他一家艺高人胆大,不但不畏毒物野兽,也不信邪,二来也看中了这里是一个可怕的无人区,又是一个极为荒僻之处,不论镇与镇、乡与乡之间的来往,都没经过此处。在这么一个地方居住,就不为仇人和锦衣卫人注意了,三来甘骥更在山坳树林深处的一面峭壁下面,发现了一个岩洞,这岩洞妙不可言,岩洞中不但深幽曲折,而且上可直达峰顶,出口在一处乱石杂草中,不为人注意(甘骥能不声不响出现在小蛟儿身后,就是从这秘密洞口出来的),横可穿过山岭,来到另一条深涧中,一旦骤逢劲敌或遇到意外,全家可转入岩洞内,既可伺机反击,也可安全离开。所以甘骥便带了一些身怀武功的家人,不动声色,在山坳中伐木砍竹,依峭壁下的山势,在树林深处修建了这浮云山庄。浮云山庄虽不及以往落魂山庄那么豪华富丽,却清丽秀雅,别有一番风味。浮云山庄的修建和出现,几乎不为人注意,一来山坳经常云封雾锁,不理真面目;二来甘骥的家人中不缺能工巧匠,一切都是自己全家动手,不求外人。巫山下的甘骐和回雁峰的甘骏,其住所都是在这种情况下修建的,所以甘氏三煞,好像一夜之间在武林中消失,不知所终,就是这个原因。
    甘骥在三处岩洞口都做了手脚,伪装得令人难以发现,在山庄修好后,才在夜里把家小女眷接来,一住就是十年,从没仇人找上门来。想不到这浮云山庄,却引起这伙神秘集团四川总堂秀山堂的注意。秀山堂廖堂主初时只不过感到奇异,这么一处可怕的鬼神禁地,怎么会有人居住的?也在这时,神秘集团中的护法长老欧阳一哨受副教主端木一尊所托,要在南方寻找一处秘密地方,建设分坛,以便指挥湖广、四川、贵州,云南、广西等地的总堂口。这个地方,最好在这几省之中,不是什么名山大川,不对武林中人所注目。临走时,端木一尊又再三叮嘱他说:“长老,你这次的行动,除了教主和我知道外,不必让其他人知道,更不能让各总堂主知道。”
    欧阳一哨见副教主这样看重自己,更是大喜,连忙说:“副教主放心,属下知道。”这样,欧阳一哨便来到了川漠一带寻找。他不敢远到云南、广西,原因是云南、广西是碧,云峰人的天下,武林中除了丐帮,就以碧云峰为最大子,势力雄厚,高手极多,担心地点未找列,便引起碧云峰人的注意。而川漠边沿一带,武林中各门派都没有伸展进来,成了武林人的真空地带。至于当地的一些小帮小派,几乎已为本教所屈服。当欧阳一哨听秀山廖堂主说有这么—个鬼神禁地,登时大喜,那不是副教主所要找寻的地方么?四周几十里内没人烟,杀了全庄的人,也没人知道。欧阳一哨为了建功,仗着自己的一身武功,不听廖堂主的劝告,决心要将浮云山庄夺下来,成为本教分坛的所在地,说不定教主因而看上自己,由护法长老一跃而为分坛主,统管西南几个省的总堂。这伙神秘组织,虽然教名没有公开亮出,但在十三个总堂上设总坛,总坛下设两处分坛,一在东南,一在西南,一旦各处总堂口和分堂口建立,收罗了武林各处高手,便亮出教名,君临天下。
    是夜,月明星稀,万里长空分外湛蓝,浮云山庄显得格外的幽静。而浮云山庄四周山峰的丛林中,隐隐可察觉一些人影在闪动,这是欧阳一哨命令廖堂主带领本堂的一百多位弟兄,悄悄地向浮云山庄而来。他要在今夜里,血洗浮云山庄了。
    欧阳一哨怎么也没想到,浮云山庄的庄主竟是过去令黑白两道高手闻名丧胆的甘氏三煞之一的大煞。当他与廖堂主飘进浮云山庄时,甘骥在室内一声冷笑,说:“何处高人,夤夜光临敝庄,不知有何见教?”
    声落人已悄然而出,欧阳一哨与廖堂主不由相视一眼,感到这位庄主说话中气充沛,步法轻盈,行动无声,显然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廖堂主为人较为谨慎,想了一下说:“在下等人路经贵庄,一时好奇,冒犯闯来,望庄主见谅。”
    甘骥一笑说:“好说,好说,既然如此,何不进来一坐?”
    “多谢庄主。”
    “不必客气,请!”
    “不敢,请问庄主尊姓大名?”
    甘骥哈哈一笑:“老夫山野粗人,一向不与世人来往,早已将姓氏忘了。”
    “那么说,庄主是位世外高人了。”
    “高人不敢当。两位不嫌弃,称老夫为世外人便可。”
    甘骥一边说,一边将他们让进室内来。廖堂主在琉璃灯下略略打量一下,只见这座清雅的居室,全是翠竹结构,甚至连茶几坐椅,也是一色翠竹制成。室内正面梁上,悬挂着一块匾,上面刻着笔飞墨舞的三个金漆大字:“思过斋”。显然,这位浮云山庄庄主,是位避世的武林高人了,必然有一口绝技在身。要不,怎敢在可怕的无人的死亡岭、恐怖谷中住下?他还不知怎么开口说话才好,心想,万一动手,不知能不能讨得了便宜?而这时,甘骥请他们坐下,问:“敝庄地处穷山恶水之中,极少人到来,两位夤夜而来,要是老夫没看错,想必是有事相告吧?”
    欧阳一哨一直在旁不出声,这时说话了:“不错,我们的确是有事而来。”
    “请说。”
    “不瞒庄主说,我们看中了庄主这座庄子,不知肯不肯相让?”
    廖堂主连忙补充一句:“要是庄主肯让,要多少银两,我们也可以拿得出来。”
    甘骥微微一笑:“想不到老夫一座山庄,能得到两位见爱,真是有幸了。不过,老夫担心,开出的价钱,两位出不起。”
    “哦?庄主要多少?十万八万?”
    “区区十万八万,老夫也不放心里,老夫要的不是银两。”
    廖堂主愕然问:“那庄主要什么?”
    “老夫想要两位颈上的人头。”
    廖堂主和欧阳一哨一听,不由站了起来:“你要我们的人头?”
    “不错。两位知不知道,敝庄坐落的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死亡岭。你们既然来到了死亡岭,不死,又怎能出去?”
    欧阳一哨大笑起来:“庄主,大概你还不知我是什么人吧?”
    “哦,你是什么人?老夫失敬。还没有请教。”
    “你有没有听说过千里追魂叟之名?”
    “千里追魂叟?难道阁下就是雄震关外的黑道上的魔头之—?”
    “不错,在下正是人称的千里追魂叟。”
    “怪不得你敢闯浮云山庄了!难得,难得,大概你也不知道老夫的名字吧?”
    “你又是谁?”
    “要是老夫将姓名说出来,你们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你这个千里追魂叟也不例外。”
    廖堂主惊疑地问:“庄主总不会是甘氏三煞吧?”
    甘骥点点头:“老夫正是甘氏三煞,大概你也知道,凡是见过甘氏三煞的人,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你想活也可以,那就成为老夫的奴仆,终身为老夫服务,不能离开庄子。”
    廖堂主一听是甘氏三煞,顿时目呆口哑,心里感到这一次来错了,他早巳风闻,甘氏三煞武功莫测,行踪神秘,极少与武林中人来往,同时是黑道上人物的克星,凡是碰上甘氏三煞的人,都是凶多吉少,不是屈服,便是死亡。
    欧阳一哨也不禁感到心头凛然。但这个称雄关外的恶魔,自有凶悍的一面,他冷笑一下:“原来庄主是甘氏三煞,久闻了。不过庄主想干掉我们,恐怕不那么容易。”
    甘骥微笑:“是吗?我甘某要领教阁下的轻功了,听说阁下杀人,千里追踪,也只有一瞬之间。要是阁下真的能从我的手下逃生,浮云山庄我甘某拱手相让。”
    “甘庄主,你知道在下带来了多少人?只要我一声令下,这庄子马上会变成一片火海,人畜俱亡。”
    “追魂叟,恐怕你带来的那些人,早已尸横山野了。”
    欧阳一哨一怔:“真的?”
    “阁下要是不信,尽可以下命令试试。”
    “你是在吓唬我?”
    甘骥摇摇头:“我甘某一向只知杀人,却不知道骗人。死亡岭,死亡岭,人来了死亡岭,不死,又怎叫死亡岭?”
    欧阳一哨不相信,一声呼峭发出,声传三里之外,就算是在人声喧哗的墟市上,也可以清清楚楚听到,何况奔这夜深的荒野中,埋伏四周的人,更会听到了。可是呼哨发出,四周山峰不见回应,欧阳一哨不由色变。
    突然间,一位绿衣姑娘闯进思过斋来,笑吟吟地问:“谁的哨声这么好听呀,吵得我可睡不着了。噢,大哥,你几时来了客人啦,怎不告诉我一声?”
    廖堂主一看,更是傻了眼,这不是江湖上闻名的诡秘女侠吗?她也在这个山庄中,看来今夜难逃一死了。廖堂主不像欧阳一哨,因常在中原江湖上走动,不但认识诡秘女侠,也素知诡秘女侠的为人,性格行为令人捉摸不定,谁也不知道她几时会突然出手杀人。她在杀你时,往往还跟你说笑哩!你在临断气时,还感到莫名其妙,不知是怎么回事。
    甘伶问他:“刚才是你发出的哨声吗?”
    “不,不,不是在下。”廖堂主不由全身都紧张起来。
    “那么说,是这位老头子了!”甘伶侧头望着欧阳一哨,凤目含笑,声音甜甜地问:“老头儿,刚才你的呼哨声可好听呵!你再呼哨一声给我听听好不好?”
    欧阳一哨可以说是一位久闯江湖的黑道高手,见过的奇人异事不少,可是从来没见过这么一个旁若无人,肆无忌惮,任性而为的大姑娘,对自己简直无礼之极,说她任性无知也可以,说她语含讥讽也可以,要是在其他地方,欧阳一哨早巳一掌将她击为肉酱了。可是这是在甘氏三煞的山庄,不能不有所顾忌,何况刚才呼哨发出不见反应,已感到事情不好了,给这肆无忌惮的姑娘这么一问,气得直瞪眼睛:“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你的呼哨声好听呵,再呼哨一声给我听听呀!”
    蓦然之间,欧阳一哨感到眼前白光一闪,这绿衣姑娘的剑锋几乎破开了自己的肚皮。欧阳一哨不愧为黑道上少有的高手之一,临敌经验丰富,反应极为敏捷,慌忙一闪,避开了这骤然而来的一剑,但已吓得他冷汗直出了,愕大眼睛望着绿衣姑娘。他真想不到这样一位含笑软语的姑娘,说话间会突然出手,几乎一下要去了自己一条老命。他近乎呆傻地问:“你怎么突然出手的?”
    绿衣姑娘笑着说:“我想要你听听,你的呼哨声好听,还是我的剑声好听呀!”她转头对甘骥笑道,“这老头儿是有两下,怪不得敢来浮云山庄闹事了。”
    甘骥哂笑说:“也不见得怎样,比天山怪侠差多了。”
    也在这时,欧阳一哨轻声问廖堂主:“这妞儿是谁?”
    “长老,她就是诡秘女侠,行为令人不可捉摸,千万小心。”
    欧阳一哨一怔:“是她?”
    “就是她,,想不到她也在这里。长老,看来今夜里我们来错了地方,也来得不是时候。”
    欧阳一哨不出声,他虽然也闻甘氏三煞和诡秘女侠之名,但这位黑道上有名的魔头,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危险和生死场面,大不了一走了事,以后再来。至于廖堂主的生死,他不去想了。
    甘伶这时又微笑说:“你们今夜里并没有来错地方,来得也正是时刻呵!你们不是在小镇上一间客栈里说,今夜里要血洗浮云山庄,将这山庄夺下来么?怎么说是来错了地方呢?”
    廖堂主惊愕问:“你,你,你们都知道了?谁告诉你们的?”
    “是你们自己告诉我们的呀!要不,我大哥怎么会在这深夜里恭迎你们到来?怎么会派人到四周山峰上招待你们带来的手下人?”
    “你,你,你们将他们全都杀了!”
    “对不起,你们有些手下不大老实,我们也只好将他们送上死亡岭了。死亡岭有阎王爷招呼他们,他们老实多啦,再也不会乱说乱动了。”
    欧阳一哨“呼”地一掌拍出,吼道:“我跟你们拼了!”
    欧阳一哨这一掌,已用上了他一身的功力,掌劲似排山般的压倒下来,这个黑道魔头感到,只有出其不意,先击伤了诡秘女侠。分去了甘骥之心,自己才可以脱身逃出浮云山庄。这是欧阳一哨阴险韵一道杀手,往往因此而能逃生,可惜他弄错了对手,对手不是他以往所碰到的那些侠义人士的上乘高手,而是诡秘女侠,诡秘女侠在正派人的眼中,是一个亦正亦邪的人物,顶多正多于邪,为人不但诡秘,而且她要杀对手,可以说是不择手段,她哪能不提防人对她突然出手的?欧阳一哨出手极快极狠,可是甘伶比他出手更快更刁钻,宝剑只轻轻一摆,剑尖正好对准欧阳一哨拍来的掌心,要是欧阳一哨不及时收掌,不啻将自己的掌心送到了甘伶的剑尖上,穿掌而过。这一招式,正是甘家辛辣、刁钻的剑招之一,名为“轻舟穿浪”,以静待动,借力破力,剑法近乎西门剑法中的破掌招式,专门用来对付一流上乘高手的掌法。
    欧阳一哨一见大惊,及时收掌,改掌为抓,想凭空夺下甘伶手中之剑。甘伶几乎是身形不动,手腕轻转,剑锋一闪,“嘶”地一声,便在欧阳一哨的手臂上划开了一道血痕,这一招更变化得叫人不可思议。在甘家,甘伶的剑法本来已不在她大哥甘骥之下,她又得岭南双剑凤女侠的指点和与小魔女的西门剑法过招中,获得了不少的精湛绝招,剑法已在她二哥之上了。正所谓高手过招,三招便分高下,甘伶只用两招,就将这称雄关外的魔头划伤了,而且几乎不费什么劲力。欧阳一哨急跃后退,吓得面无人色。他一生横行江湖,除了败在辽东疯癫二侠和怪影的掌下外,几乎没败给过什么人,怎么也想不到,只是两招,又败给诡秘女侠的剑下了,败得比以往更惨。他几乎是呆若木鸡般的望着甘伶。
    甘伶却展颜一笑:“老头儿,你的掌声可没有你的呼哨声好听呵!”
    欧阳一哨又是大吼一声,这次却不是纵身出掌,而是转身往外飞逃而去了。甘伶咭咭地笑起来:“这个没出息的老头儿,怎么转身跑了啦!”她人在笑,剑也在笑,却不知不觉剑笑在廖堂主的身上去了,剑尖紧贴着廖堂主喉咙,笑问廖堂主:“你不会像那老头儿,没出息地溜吧?嗯!”她不去追赶欧阳一哨,因为她大哥甘骥早已追赶去了。何况庄外面,还有她侄儿侄女守在山庄的山峰上,庄内有小蛟儿和神龙怪丐东方望看顾着。
    廖堂主更想不到诡秘女侠的剑尖已贴紧了自己的要命之处,只要剑尖轻轻一送,自己便喉断血飞,吓得他动也不敢动,连忙说:“我,我不逃,求,求女侠饶命。”
    “你想我饶命也可以,那你得在甘家为奴,一世也不能走出庄外。当然,要是你对我甘家忠心的,你还是可以自由出外走动。”
    “在下愿意。”
    甘伶一收剑说:“你再三考虑下,不愿意,现在改口还来得及。我不会再杀你,不过,你千万不能对任何人说出我甘家在这座山庄。要不,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将你碎尸万段。”
    廖堂主叹了一声说:“在下生命是女侠所赐,不敢翻悔。”
    甘伶又打量了他一下,问:“你似乎还有些顾虑吧?担心我杀你?”
    “不!在下家小还在秀山县,不知她们……”
    “噢!这你不用担心,我自会将她们接来这里,视她们为甘家的人。”
    廖堂主顿时拜倒说:“既然这样,小人愿终身伺候女侠,永不变心。”
    “好了,好了,你起来吧,我想你在我们甘家,绝不会屈没了你,我大哥手下的—些人,哪一个不是当年雄霸一方的寨主?有的还是武林中一些成名的人物哩!”
    正说问,甘骥已从外面进来,甘伶扬扬眉问:“那个老头儿呢?你不会让他跑了吧?”
    “放心,我一掌已击碎了他的心脏,就是三不医徐神仙赶来,也救不活了。”
    欧阳一哨这位魔头,原想为他那一伙神秘集团建功立业,跃上分坛主一职,结果愿望与他背道而驰,不但损兵折将,连自己的老命也丢在死亡岭中了。千里追魂叟,变成了千里送命叟,这也是他一生为恶的下场,偏偏碰上了黑道上有名的克星甘氏三煞。
    甘骥望望廖堂主,又望望甘怜,略带奇异问:“三妹,你没将他干掉?”他一向了解妹妹的性格,对危害自己一门的仇敌,绝不会手软,哪怕是仇敌哀求饶命,也一杀了事。
    甘伶说:“我看这人心术不坏,从小和尚的口中听来,他是被迫而来。大哥,放过了他吧。”
    甘骥笑了笑:“想不到三妹从杀人女怪变成了慈心观音。既然三妹剑下留人,愚兄又怎敢要杀的?”
    “大哥,你别取笑了,我算是什么慈心观音哪!”
    廖堂主又慌忙拜谢甘骥不杀之恩。甘骥说:“你别谢我,要谢,就谢我三妹。以我甘某性格,对要血洗我家的人,是绝不会放过的。我有点不明白,我与你们没冤没仇,为什么要血洗我家?要占这座山庄?”
    甘伶也说:“是呵!浮云山庄地处穷山恶水之中,四周几十里内又无人烟,你们为什么要这个山庄的?”
    廖堂主说:“我也不知道,是欧阳长老看中这个地方,说应倾尽全力,将这个山庄夺过来。”
    “你没问他是什么原因?”
    “问了。他叫我别问,只有听从命令行事;我只好听他命令了。”
    甘骥锁着眉问:“欧阳一哨一向是关外的一个独行大盗,独来独往,他几时成了你堂的长老了?”
    “他不是我堂的长老,是我们教的护法长老。”
    “你们教?什么教?”甘伶好奇地追问。
    廖堂主摇摇头:“什么教,我也不清楚,说这是本教的秘密,目前不宜在江湖亮出去。”
    甘伶说:“什么教你也不知道?那你怎么稀里糊涂地参加了?”
    “小人是被迫参加的。”
    “哦,他们怎样迫你,杀你?”
    廖堂主苦笑一下:“他们要是只杀小人一个,小人倒不害怕,可是他们要杀小人全家老小,而且叫小人—个个看他们惨死。小人为了全家老小,只好不得已答应参加。”
    甘骥不由皱眉说:“看来他们比我过去所用的手段更残忍。”
    甘伶追问:“他们是谁?是欧阳一哨这老贼?”
    甘骥说:“三妹,你这话多余问了,他不是说,欧阳—哨只不过是他们一个长老罢了。”
    “大哥,你先别打断,我只是想弄明白,欧阳一哨这老贼是不是直接指挥他。”
    廖堂主说:“欧阳一哨并不是直接指挥小人,直接指挥小人的是总堂主。”
    “总堂主是谁?”
    “司马黑鹰。”
    甘骥一怔:“什么?司马黑鹰是你的总堂主?”
    “是。”
    甘伶问:“这司马黑鹰是谁?在江湖上却不知名呵!”
    “三妹,往往在江湖上不大出名的人,却是最可怕的杀手,司马黑鹰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武功极高么?”
    “他武功虽不极高,但鹰爪功却十分凌厉,也算一流上乘高手。”
    “既然这样,那有什么可怕的?”
    甘骥摇摇头:“三妹,千万则看轻了他,他为人机警而残忍,曾是锦衣卫的一位秘密杀手。我不明白,他怎么参加了这个教,成了他们的总堂主。”甘骥说到这里,又问廖堂主:“是黑鹰叫你们来的?”
    “不是,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欧阳长老叮嘱小人,这事不能让总堂主知道。”
    “那么说,是欧阳一哨的主意了?”
    “是。”
    “现在你打算怎样?愿留下来?”
    “要是家小能接来,小人愿终身伺候大爷。”
    甘骥想了一下,说:“你既然归顺了我甘家,你不必留在这里,你还是回秀山做你的堂主。”
    “这……”廖堂主感到有些意外。
    “不过,你应当记住,你表面是他们的人,暗中却是我甘家的人,他们有什么行为,你得告诉我。”
    甘伶说:“大哥,慢一点,让我再问问。”她转头问廖堂主,“欧阳一哨来这里,黑鹰知不知道?”
    “不知道,他没有见我们总堂主。”
    “那你怎么听他的?”
    “因为总堂主曾吩咐各地堂主,凡持有本教一面银牌的人,便是总坛的长老,听从他的吩咐,不必禀明总堂。”
    “欧阳一哨有这样一面银牌?”
    “有。要不,小人就不会听从了。”
    “再有,你带来的人,对你忠不忠心?”
    “他们都是小人的心腹,不会叛变我的。”
    “他们知不知道欧阳一哨的身份和今夜来这里的用意?”
    “用意知道,但欧阳长老的身份,除了小人,它们并不知道,只知道他是总堂的人。”
    “他们怎不知道的?”
    “欧阳长老曾叮嘱小人,除了小人,不必让其他人知道。”
    甘伶说:“看来,你们这个什么教的,行动神秘哩!好了,既然这样,你可以回秀山,没有什么危险了。”
    廖堂主有些茫然:“女侠担心小人的安全?”
    “你现在是我甘家的人,又怎不担心你回秀山的安危?现在黑鹰不知道你们今夜的行动,你手下的弟兄也不清楚欧阳一哨的身份,你回秀山就没有什么危险了,你放心做你的堂主吧。”甘伶又对甘骥说,“大哥,你既然叫他回去,不如干脆再派一个精细的人跟他去,一切联系由这个人负责。这样万一出了事,廖堂主也可以推得干干净净,只承认自己用人不当,不更好吗?”
    甘骥一笑:“三妹,想不到你也善于搞这门工作。”
    “大哥,别取笑,小妹这是跟你学的。”
    甘氏三煞,过去是锦衣卫湖广地区的总负责人,以现在的话来说,极善于搞地下工作,就是甘伶不说,甘骥也准备派一个精细的人跟廖堂主回秀山。但这一次,他不是为锦衣卫,而是为了自身的安全。想不到这样一来,今后对扑灭这伙神秘集团却起了意外的作用。
    甘骥朝内喊了一声:“夏候总管!”
    “有!”随着应声,进来的是一位精明而又彪悍的中年汉子,燕额深目,双目有神,身段均匀,行动敏捷,使人想起了山中敏捷的豹子。廖堂主一看,不由得愕住了,这不是在江湖上声销迹杳多年的娄山黑豹吗?他怎么成了甘氏三煞的总管了?
    娄山黑豹,原名夏侯彪,是黑道上一位有名的人物,一条钢鞭,横行在大娄山一带,打败了不少高手。由于他为人机警,行动敏捷,才得了黑豹这一绰号。廖堂主与他原是黑道上的朋友。可以说,廖堂主出道,还是黑豹带出来的,他一直尊称黑豹为大哥,五年多前,不知什么原因,黑豹一下在大娄山消失了,从此在江湖上再也不见黑豹的踪影。有人认为,他给侠义人士中的—位高手干掉了,廖堂主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在浮云山庄的,不禁脱口而说:“夏侯大哥,是你?”
    夏侯彪望望他,略带惊讶问:“廖老弟,是你?你来闯浮云山庄?”
    “这……”
    夏侯彪带埋怨地说:“廖老弟,你怎么不打听打听,什么地方不好闯,来闯这里。”
    甘骥微笑问:“你们认识?”
    夏侯彪说:“大爷,廖老弟是我多年的朋友,望大爷看在下属的份上,饶过了他。”
    甘骥笑道:“总管,你放心,你廖老弟也成了我们一家人了。”
    “真的?那我多谢大爷了。”
    甘伶说:“好了,好了!既然你们是兄弟,就更好办了。总管,今夜里你就随他回秀山,相助他的行动。以后这个秘密帮会有什么行动,你要及时告诉我们。”
    “是,三小姐。”
    甘伶又问廖堂主:“今夜的事,你打算怎样向你手下的弟兄们解释?”
    廖堂主想了一下说:“小人只好说,今夜的行动是场误会,现在没事了,我们回去。”
    甘伶点点头:“看来你这个堂主不是混饭吃的,有一定的才干。”
    “三小姐过奖。”这时,廖堂主已跟随夏侯彪,改变对甘伶、甘骥的称呼。
    甘伶说:“好,你就这样对你手下的弟兄们说,今夜是场误会,现在误会消除,那个什么欧阳长老的也走了,并且叮嘱他们,今夜的事,不得对任何人说出去,更不能让总堂的人知道,不然,总堂主怪罪下来,大家都不好受,也连累了欧阳长老。”
    “是,小人省得。”
    “好!你们可以走了。”
    黑豹夏侯彪将一面银牌交给甘骥,说:“大爷,这是从欧阳一哨身上搜到的,不知有什么作用。”
    廖堂主说:“这是本教长老的信物,也是他的身份证明。”
    甘骥和甘伶在灯下看了一下这面银牌,正面铸有一个带火焰的太阳,背面是轮明月,月中有一把利剑,下面有“护法”两字。甘骥和甘伶虽然不明白太阳、月亮是什么意思,这可能是这伙神秘集团的标记。至于“护法”两字,说明欧阳一哨是这伙集团的护法长老而已。甘伶问廖堂主:“你就凭这面银牌,听从他调遣?要是我也持有这面银牌,你听不听我的调遣?”
    “三小姐,我们接头,还有两句暗语。单是这面银牌,我不会听他的。”
    “哦,什么暗语?”
    “他说一句‘春风化雨’,我便说一句‘滋长万物’。他再说句‘日月齐明’,我应一句‘光照神州’。答对了,知道对方的确是自己人,我才听他调遣,他才将行动告诉我。”
    “你身上有没有银牌的?”
    “小人身上有面铜牌,模样相同。”廖堂主说着,从自己身上将铜牌交了出来。甘伶,甘骥一看,果然是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月下铸有“秀山”两字和铜质的而已。
    “你手下的弟兄都有这么一面锕牌?”
    “没有,只有小人才有。”
    “那么说,只有堂主才有了?”
    “是这样。”
    “你们总堂主呢?”
    “他有一面银牌,月下铸着‘五月’两个字。”
    “五月?这是什么意思?”
    廖堂主摇摇头:“小人不清楚,恐怕这是总堂主的标记。”
    甘伶蓦然想起一件事来,问:“巴东的吴堂主,是不是你们的人?”
    廖堂主摇摇头:“恐怕不是,据小人所知,总堂下属的一百一十个堂口,没有巴东。就是一百一十个堂口的堂主,小人也不完全认识,只有总堂主才知道。”
    甘伶心想:看来,巴东的吴堂主,是另—个帮会的堂口了,不属于这伙神秘集团。甘伶怎么也没想到,巴东堂的吴堂主,是属于湖广总堂的,同是这伙神秘组织的人,更想不到这个神秘组织,野心这么大,分布那么广,在全国十三个布政使司中,都设有总堂口。要是她知道,一定会大为惊骇,因为武林中,从来没有任何一个门派或帮会,会有这么大的野心,想统领全国。她以为这个神秘组织,只不过是一个地方的邪派组织,要是名门正派,用不着这么诡诡祟祟行动而不敢先亮出自己的名称来。就是一些邪派帮会,也亮出了自已的字号,像河北的青竹帮,贵州的九龙门,江南的黑衣社,它们何尝不是邪派组织?
    甘伶想了一会,感到没有话要再问了,便将铜牌交回给廖堂主,说:“天不早了,你们走吧。小心,以后你们行动,别叫你那个什么教发觉了。”
    “三小姐放心,小人自会小心谨慎。”
    于是,廖堂主和夏侯彪,带了秀山堂投死的—百零几名手下,连夜离开了死亡岭,转回秀山。
    他们一走,甘伶说:“大哥,这个神秘组织的出现,恐怕武林中有一场是是非非了,说不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这事我们可不能不管了,我一定想办法查出他们的教主是谁,有什么企图和野心?”
    甘骥笑了笑:“三妹,你怎么有这样的闲情去理江湖上的恩怨仇杀?江湖上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我看谁也理不了。”
    “大哥,你难道看见一些恶人凶徒在为非作歹,胡乱杀人也不理么?”
    “三妹,看来你是属于武林中的所谓侠义人士了,愚兄可不是什么侠义人士,也不想去干这些愚蠢的事,只要武林中人不惹到我甘家来,不在我眼前行凶杀人,我是不想理也不想去管,只求平平静静过我的晚年就行了。”
    “大哥,你认为行侠仗义的人都是在干些愚蠢的事?”
    “不错,在一些人的目光中,他们是在行侠仗义,为人间除暴安良,但愚兄认为他们是在干些傻事,解决不了事情。有时反而将事情弄得越来越糟,引起更大的恩怨仇杀来。就像武功极高的奇侠一枝梅慕容子宁和小魔女白燕燕,他们千辛万苦,不顾个人的安危,想化解江湖上的恩怨仇杀,最后争得了一个“武当会盟”,可是,他们平息了江湖,上的恩怨仇杀吗?没有。不错,他们是化解了碧云峰人和中原武林人士的仇怨,但各地小的恩怨仇杀仍不时发生。武当会盟到现在不过十一年,江湖上大的恩怨仇杀又再次掀起,中州大侠杨宇庭为人所杀,山西双侠也在一夜间死于非命。最近,武陵派的掌门钟飞云也身中毒镖,生死不明。就算再多出几个一枝梅和小魔女,恐怕也解决不了武林中的是非和恩怨仇杀。
    甘伶摇摇头,不想去反驳,却突然问:“大哥,你看那个小和尚是不是也在干傻事了?”
    甘骥一时感到莫明其妙,问:“小和尚?你是说小蛟儿?”
    “小蛟儿不是小和尚么?”
    “他干什么傻事了?”
    “他跑来告诉我们,有人前来要杀害全庄的人啦。”
    “这……”
    “大哥,要是小蛟儿像你一样,一定不会去理,由人来血洗浮云山庄,但他却理了,这在你看来,不是干傻事吗?”
    “三妹,这可不同。”
    “怎么不同的?欧阳一哨要血洗浮云山庄,不算是江湖上的恩怨仇杀?”
    “我与欧阳一哨毫无怨仇,是他要夺取浮云山庄。小蛟儿一片好心前来相告,志在救人,与那些侠义人士所谓消除、化解江湖恩怨仇杀有所不同。”
    “大哥,要是欧阳一哨是我们过去所杀掉一些人的亲属和朋友,他前来报仇,血洗山庄,小蛟儿又知道这一原因,你想,小蛟儿会不会跑来告诉我们?”
    甘骥明白了妹妹问话的用意,一笑说:“三妹,我知道你是责怪、反驳我所说行侠仗义是件蠢事。不错,行侠仗义和干好事、志在救人往往是分不开的,有时行侠仗义是干好事,救了弱者,杀了歹人,有时却又是干了蠢事,将事情弄得更糟糕。”
    “大哥,你说清楚。怎么有时是干傻事,将事情弄得更糟糕了?”
    “三妹,愚兄了解你们,这些侠道上的人物,看见一个歹徒凶汉杀害善良,便义愤填胸,一定将他杀了才痛快。”
    “这不好吗?”
    “三妹,万一这个歹徒凶汉是朝廷追捕或者故意放长线、钓大鱼的人,要从他身上追查更大的线索或更重要的事情,你们—时快意将他杀了,这不断了线索,将事情弄糟?这是不是干了傻事?当然,你们这些侠道上的英雄,是不会想到这一点的。”
    甘伶一时没想到这一点,不由哑口,半晌问:“大哥,你的意思是叫我们不去理?”
    “最好你们别凭情感用事,协助朝廷,将他送到官府去处理。”
    “哎!大哥,小妹一时忘记你曾是官家的人了,我们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三妹,其实除暴安良,保障天下黎民百姓安居乐业,这是朝廷的事,各地官府的职责。只有朝廷,才能真正制止江湖上的恩怨仇杀,一切绳之以法,公正无私处理双方的恩恩怨怨和其他纠纷,使一切奸诈行凶的歹徒难逃法网,根本用不了你们这些侠道人物出来闯道,而且你们也没这样的能力来安抚天下黎民百姓,将所有凶汉暴徒、谋财害命的不法之徒关起来或者杀掉。我不否认,你们这些侠义人物,的确也干了一些好事,杀掉了一些十恶不赦之徒,解救了一些人,但杀不了所有的凶徒,救不了天下所有的弱者。另一方面,你们不是神仙,样样都知,事事明晓,而且不以王法为依据,凭自己一时之气用事,难免不会误伤好人,杀掉了一些不该杀的人,救了—些不该救的人。这不但干蠢事,也干了糊涂之事,引起了更大的恩怨仇杀来。”
    正在这时,神龙怪丐东方望闯了进来。拍手笑道:“妙哉!妙哉!听了甘老兄这番话。胜过我叫化在江湖上闯荡了十年的经验教训,看来我们这些所谓侠义之人,是要冷静地想想,别再干糊涂事了!”
    甘伶瞅着他问:“你这怪物,不是说反话吧?”
    “不,不,我叫化说的是真心话,而且甘老兄的话,的确有理,令人不能不服。的确,我们侠道上是有些人,仗着武功,目空一切,跑出来行侠仗义,—言不合,就出手教训别人,或者将人杀掉,这样,天下不乱才怪哩!”
    甘伶笑问:“那么说,我们这些学武的人,练武来干什么?行侠仗义也没什么意思了?”
    甘骥说:“三妹,要是朝廷廉明,各地官府公正,你们这些侠义人士,根本就不必多此一举。”甘骥说到这里,叹了一声说,“可惜历代各朝廷都没有做到廉明公正这一点,没有视黎民百姓为亲人。尽管有些朝代出了—两个好皇帝,出了一些不畏权势、大胆无私的廉明官员,但这也是昙花一现而已。绝大多数的皇帝都是为了自己的权势和私利,有的穷侈极奢,有的胡作非为,再加上官吏的贪污弄权,豪门贵族出横行霸道,才出了你们这侠义人士,出来闯道,行侠江湖,仗义人间。黎民百姓也希望有这样的一些侠义人士,出来为他们伸张正义,吐尽心声,干他们想干而不能干的事,说他想说而不敢说出的话,如严惩贪官污吏,杀掉那些恃艺滥杀无辜的恶人以及残害百姓,强奸妇女的豪门贵族。但单凭这些侠义人士,怎么也救不了天下的弱者。”
    “大哥,依你这么说,是希望有个廉明的朝廷,而不希望有这些侠义人士了?”
    “不错,我是希望有个廉明朝廷。要不,我过去会投身于官府干事吗?受那锦衣卫的调遣!但我失望了,才不得不隐居在这穷山恶水之中,而且还结下了不少的恩怨。几年来,我在这思过斋中思忆往事,廉明朝廷,廉明朝廷,只要这个天下是一家一姓的,永远就不可能廉明,除非是天下为公,人人不为已,推位让国,举贤任能。让有德者居之,但这一点,又何时能达到?”
    东方望说:“甘老兄,看来你虽然幽居深山,仍关心天下事呵!”
    甘骥苦笑说:“东方老弟,别取笑了,我心如死水,不想再卷入江湖恩怨之中,怎能说是关心天下?倒是我刚才说的话,有得罪你们的,请多原谅。”
    “不,不,甘老兄刚才的话,使我叫化得益不浅,看来我叫化今后在江湖上行侠仗义,要多想想了,别干了糊涂事。”
    甘伶问:“你这叫化,听了我大哥的话,还想在江湖上行侠仗义?”
    东方望眨眨眼睛:“对不起,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何况我叫化一向爱管闲事,不管不舒服。再说,现在的朝廷也不见什么廉明公正,各地不少的贪官污吏和土豪劣绅横行乡里,不去戏弄戏弄他们,总好像对不住施饭给我叫化吃的那些黎民百姓呵!不过,你大哥的话也有道理。在干之前,我一定要谨慎,千万别误杀了好人,救了坏人。”
    “哎!我还以为你这叫化会来个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哩!”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嘛!”
    甘骥笑着说:“看来我是说不服你们了!”
    “甘老兄,我看你未必能摆脱江湖的恩怨仇杀,你不想卷入,可是江湖上的风浪会卷到你。今夜里你杀了欧阳一哨,你能保证他的那个教一些高手,不会找到你?何况你还放了那么多的人回去,能保证其中没一个人将今夜里的事无意间露了出去?”
    甘骥叹了口气说:“到时,我甘某只好与他们周旋了!我是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态度的。”
    甘伶说:“大哥!这样,你不是卷入江湖上的恩怨仇杀么?”
    甘骥苦笑:“这可与你们行侠仗义有所不同。”
    甘伶还想再说,甘骥一摆手说:“三妹,时间不早了,我们不睡,东方老弟可要睡,还有,小蛟儿怎样了?他没事吧?”
    “秀山堂伏在四周山峰上的人,都给我和绮绮、东方叫化不声不响地一下解决了,大多数人给封了穴,不能动,少数给无影剑杀了。没一个跑进庄来,这小和尚有什么事的?现在,恐怕绮绮早安排地方给他睡了。”
    “这一次,我们真应该谢谢他才是,要不,我们事先没有准备,这个山庄恐怕会毁在一片火海中,人也伤亡不少。”
    “大哥,你多谢他干什么?他是在干傻事呵!”
    甘骥一下沉了面孔:“三妹,你……”
    甘伶见他动怒,连忙说:“大哥,我跟你是说着玩的,你怎么当真的了?大哥,我以后不说啦!”
    甘骥对自己的妹妹,真是一时拿她没办法。怒又不是,笑又不是,何况还有东方望在旁。东方望却也知趣,说:
    “时间真的不早了,我叫化也该去睡了。”说时,便转身要走。
    甘伶问:“你知道住的地方了?”
    “不知道不要紧,我叫化山头、野庙、坟前睡惯了,只要有一个背风的地方,随便将腿一伸,就睡着了,再说这山庄这么大,愁我找不到地方睡吗?”
    甘骥一听便说:“东方老弟,你这像话吗?来,我带你去睡。”又对甘伶说,“三妹,你也该去睡了。”
    “好的。大哥,这面银牌我拿走了。”
    甘骥明白自己妹妹要拿这面银牌的用意,叹口气说:“三妹,你既然一定要追查这伙神秘集团,这集团组织得这么严密,连自己人也互不知道,看来不是一般黑道上的帮会,你应十分小心才是。”
    “大哥,我知道。”
    甘骥摇摇头,对东方望说:“东方老弟,请跟我来。”他带着东方望离开了思过斋。
    第二天一早,东方望便告辞悄然而去。这位丐帮中的怪人,虽然在浮云山庄住了一夜,但甘骥的话,却深深印在他心中了,对他今后的行动起了极大的影响。一方面,他淡泊名利,不与世争。非不得已,不卷入江湖上的是非恩怨中去!另一方面,他并没有甘骥那么消极,依然在江湖上行侠仗义。但在他插手去管之前,一定将事情的前后经过、原因,了解调查得清清楚楚,绝不盲从附和与情感用事。就是丐帮帮主吩咐他干的事,他也是如此。所以在他以后行侠仗义时,绝没有杀错一个好人,也没放过一个坏人,该杀的就杀,该教训的就教训,无形中成了天理王法秉公无私的执行者。对于一些武林人士找他比武试剑分高下,对不起,他一笑置之,远远避开,由人笑他骂他是个弱者。他几乎成了武林八仙中隐侠子君之后,又一位武林奇人。所不同的,隐侠子君为人严谨,不大喜欢言笑,深居山中,而他却嘻怒笑骂,游戏人间,放形闹市之中,而令武林人士对他既敬又爱,此是后话,这里不提。
    再说小蛟儿在甘骥父女热情挽留下,足足在浮云山庄住了三日,正当他再次要向甘骥告辞前去梵净山时,一个家人突然跑进来,向甘骥禀告说:“大爷,庄外有人求见。”
    甘骥皱皱眉问:“谁?”
    “大爷,来人说大爷见了他,自然认得。”
    “来人几位?”
    “只他一人。”
    “哦,请他进来。小心注意,看有没有其他人跟后。”
    “是!”家人应声而去。甘绮绮说:“爹,看来我们的山庄,再不是什么世外桃源了。”
    “绮绮,你带小蛟儿先避开,我要看看来人是什么人,竟敢独自一人闯我山庄。”
    “要是仇家呢?”
    “那他就别想活着出去。”
    甘绮绮拉着小蛟儿的手说:“小兄弟,我们到屏风后去坐。”
    小蛟儿跟着甘绮绮转到屏风后,问:“绮姐姐,大伯要杀人么?”
    “就看来的是不是仇家了。”
    “绮姐姐,不杀不行么?”
    “哎!小兄弟,要是仇家,他敢闯山庄,就是我们不杀他,他也要杀我们的。小兄弟,我们总不会伸着脖子让人杀吧?嘘,别出声,他来了。”
    小蛟儿不由从屏风的缝隙中往外看,希望来的不是甘家的仇人就好了,可是他一见来人,轻轻“噫”了一声。甘绮绮轻声问:“小兄弟,你认识他?”
    小蛟儿摇摇头:“不认识。但好像曾经见过。”
    原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上有名的笑面杀手马凉,那一夜,马凉闯流云山庄,与俏夜叉交手,小蛟儿担心母亲,曾从窗内往外窥看,在月下看到马凉的面孔和身形,由于是与自己母亲交手的人,小蛟儿的印象特别深,所以认得出来,虽知人却不知名。因为马凉第二次闯流云山庄时,小蛟儿与妹妹小玉和翠姨在内院,随后便给怪影叔叔带了出来……
    外面,甘骥以锐利的目光打量着来人。来人四十岁上下,生得目清眉秀,神韵清逸,一脸微笑,朝甘骥一揖说:“在下久闻甘大庄主的威名,特来拜访。”
    甘骥感到来人的面孔似曾相识,但怎么也想不起来,疑惑地问:“请坐。阁下是——”
    马凉坐下,笑着说:“大庄主,你虽然不认识在下,但在下却与大庄主神交久了,说起来,在下应该称大庄主为大人才是。”
    “大人?你是——”
    “在下是锦衣卫的马凉,想大人曾经听过在下贱名吧?”
    “你就是马凉?马清的兄弟?”
    “正是在下。”
    甘骥顿时警惕起来:“你是奉命来捉老夫么?”
    甘骥虽然没见过马凉,但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从王公公的口中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是锦衣卫派往西北道上一位秘密暗杀手,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行踪莫测,为人残忍无比,杀人快捷而不留半点痕迹,是锦衣卫中一个得力的人物。甘骥怎么也没想到,这样一位神韵清逸,举止斯文的人,竟然是个残忍无比的暗杀手,这才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了。看来他的到来,浮云山庄又有一场凶险的恶斗了,想不到自己一家千方百计避开锦衣卫,到头来还是为锦衣卫的人发觉而找上门来。
    马凉慌忙说:“大人请放心,在下也跟大人一样,受不了那些阉人们的脏气,早已不在锦衣卫中做事了。”
    甘骥知道锦衣卫的人,为达目的,可以说是不择任何手段。他半点也不相信马凉的话,晒笑一下问:“是吗?请问阁下不远千里,来见老夫有何赐教?”
    “在下是为大人一家的安全而来。”
    “请赐教!”
    “大人和在下都清楚,要是我们一旦为锦衣卫捉去,就身受剥皮、抽肠、枭令和铲头会等等惨不忍见的酷刑。”马凉为了使甘骥就范,有意隐瞒了锦衣卫行动的变化——不再挑动武林各派仇杀和卷入武林中去,以及王公公的倒台,不去追问背叛锦衣卫的一些人了。
    甘骥一听这几种酷刑,不由面为变色,这几种酷刑,都是开国皇帝朱元璋定下和创设的。所谓剥皮,就是将叛逆的人剥去身躯上的皮,只有头与手足为肉身,然后将身躯挑出来,再以草塞入为身躯,再铺上剥下来的人皮,然后穿上衣服,巡回各地示众,如凉国公蓝玉,就是身受这种酷刑,抽肠:就是将犯人挂在架上,用铁钩将肠从肛门抽出,挂起,坠以石块,令犯人肠枯而死。以往张士诚的谋士黄敬太、蔡彦之、叶德诉三人,就是受此酷刑而死。
    铲头会:就是将犯人一家活埋,一个挨着一个,仅露出头和颈部,由刽子手用大斧砍,一斧便砍下几颗头颅。
    枭令:就是用铁钩钩着犯人的背脊,挂在秤杆一端,另一端吊着一块石头,令人惨痛哀叫而亡。
    朱元璋可以说是世上最残忍无比的大杀手,创设酷刑,残杀有功之臣,株连无辜,令天下人为之寒心。有识之士,纷纷避退山林,所以一旦国家有事,外强入侵,几乎没什么能将贤臣请出来抵抗,就是有一些能将贤臣出来主持大局,事后也为皇帝猜忌而遭惨死,如明英宗时的于谦和明末时的袁崇焕,就是因皇帝猜忌而身受酷刑,袁崇焕是死在京师愚昧群众之口,比身受凌迟更惨。统观整个明朝,几乎没一个皇帝是个像样的人,不是残忍无比,便是昏庸无能,不是好大喜功,便是白痴似的人物。更有一位皇帝,自己做了皇帝还不满足,还自己封自己为什么大将军、大元帅,令人感到可笑可鄙。
    马凉见甘骥色变,心里一笑,停了一会,说:“要是庄主加入本教,不但锦衣卫不敢侵犯大人,就是武林中任何门派,也不敢得罪大人,大人也不用日夜吊胆提心,隐居山林。”
    甘骥疑惑:什么势力令锦衣卫也不敢侵犯的?至于武林各门派,甘骥才不放在心上,问:“你们教是什么教的?”
    “大人加入后,在下自然会说来。”
    “你是千里迢迢,跑来要我参加你们教的?”
    “这是在下看在以往同门的情份上,才来劝大人的。”
    “我要是不参加呢?”
    “我想大人总不愿日夜吊胆提心地过日子吧?”
    “你要去锦衣卫告我?”
    “在下并没有那么傻。”
    “我怎么会提心吊胆过日子?”
    “要是大人不参加,在下不敢担保浮云山庄日后不会碰上麻烦。”
    “那么说,我非要参加不可了?”
    “在下看,大人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
    “我想提醒阁下,前朝名将华高和胡人海的妻子是怎么死的?”
    马凉愕然:“她们是怎么死的?”
    “他们的妻子因误听人言,参加了什么金天教,太祖得悉后,华高和胡大海不但坐罪,他们的妻子及两家所有妇女,全部给投入水中浸死,你不会不知道吧?”
    马凉一笑:“大人误会了,本教只不过是武林中的一个门派,并不是什么外来的金天教,要不是身怀绝技之人,本教还不要哩!”
    “对不起,老夫更不想卷入武林中去。”
    “大人不后悔?”
    “老夫有什么好后悔的?”
    “我担心大人从此会招来灭门大祸,参加了,便可威镇川、黔、云、桂及湖广五省。”
    甘骥微笑:“威逼利诱,是老夫过去的雕虫小技,阁下怎么在老夫面前抖了出来?那不是关夫子面前耍大刀么?”
    “既然大人不信,在下告辞。不过,在下真担心浮云山庄从此永无安宁日。”
    甘骥一笑:“阁下既然到来,还想活着出去么?”
    马凉心头一凛:“大人意思—一”
    “阁下曾在锦衣卫中供职,难道没有听闻我甘家的规矩?”
    “活着进来,横着出去?”
    “阁下想活也容易,只要留下来,老夫看在以往同事的情份上,不敢委屈阁下为奴,可作为客卿长住。我们早晚相伴,月下论武,不亦乐乎?”
    马凉一笑:“可惜在下一生奔波劳碌,享受不了如此清静。”
    “阁下是打算横着出去了?”
    “大人,我们打个赌好不好?”
    “打赌?打什么赌?”
    “要是大人有本事能留得住在下,在下甘愿留在山庄为奴,要是在下万一胜了大人,大人答应参加本教怎么样?”
    甘骥摇摇头:“老夫一生从不喜欢与人打赌,生就生,死就死,没有什么可选择。”
    “莫非大人怕败在我手下么?要不,怎么不敢一赌?”
    甘骥怒极而笑。的确,甘氏三煞一向傲视武林,横行江湖,除了败在奇侠慕容子宁和小魔女的手下外,几乎没败在任何人的手中。
    他听马凉这么一说,怎么不怒?连说:“好,老夫也微闻你在西北道上神出鬼没,机变莫测,武功不错,老夫今日要领教了。”
    “大人过奖。”
    甘骥一瞪眼:“出招吧!”
    甘绮绮从屏风后转出来。说:“爹!让女儿先来领教他的高招。”说着,将利剑拔出。
    马凉看看甘绮绮,又看看甘骥,说:“大人,你们总不会父女联手齐上吧?”
    甘骥大怒:“马凉,你大放肆了!对付你,用得着老夫父女齐上么?绮绮,你站到门口去,别让他跑了。”
    “爹!”甘绮绮还想再说。
    甘骥一挥手:“去!”
    “好的。爹!姑姑曾说,与敌交锋,应心平气静,千万别为敌人激怒。”
    甘骥顿时冷静下来,点点头:“为父知道。”
    “爹知道,女儿就放心了。”
    马凉说:“大人,看来令千金倒是位机灵人。”
    “少废话,出招吧!”
    “大人,在下不客气了!”马凉说时,便一掌拍出,出招怪异,竟然从意想不到的地方拍来,直拍甘骥腰位的章门穴。马凉原来的武功,就属一流高手之列。他加入这伙神秘集团后,得到正副教主的指点,武功更进—层。在中原武功中加上星宿一派的奇招怪式,显得马凉的武功更带诡异与刁狠。
    甘骥一看,不由心头凛然,暗想:这贼子看来武功大进,怪不得敢独自一人来闯山庄了,不敢大意,凝神应变。甘家的独门武功,本来就集中原武林各派武功的大成,招式上乘,刚柔兼备,幽奇称绝,快速见著。何况甘家的内功,原是在佛门九阳真功的基础上修炼的,虽然达不到九阳真功,的四五成,但有三成的九阳真气在身,内劲已是十分凌厉了,掌劲拍出,足可碎石裂金,掌风如山,足可将人震伤震飞,加上甘骥临敌经验异常丰富,尽管马凉的招式怪异凶狠,甘骥也一一闪过,还手出招,动如电闪。一时间,双方难分高下。也可以说,这是武林中所谓的正邪武功的较量,互有所长,四五十招过后,甘骥便渐渐在上风了,出掌如电,掌掌不离马凉要穴,已逼得马凉无法进招了。马凉毕竟为人机警奸猾,一看自己处于下风,蓦然大喝一声:“大人小心!”人似黄鹤冲天,身似流星闪电,一下便闪到了正在聚神观战的甘绮绮跟前,一出手就扣住了甘绮绮的命脉。马凉这一声东击西出人意外的行动,不但令甘骥父女惊愕,也令在屏风后面观看的小蛟儿愕住了。甘骥一见爱女受制,真是又惊又怒,吼道:“贼子,你敢!”
    马凉略带气喘地说:“大人请原谅,在下自问武功不济,为了活命,只好出此下策了。”
    甘骥本来打算叫女儿守住门口,以防马凉战败逃跑,想不到这样一来,反为马凉所利用,以自己的爱女作为人质来要挟。他怒极,说:“贼子,你敢动老夫女儿一根毫毛,老夫誓将你剥皮抽肠!”
    马凉苦笑一下:“在下自知必死,剥皮抽肠!也不在乎了,但有令千金相陪,在下在黄泉下也不会感到寂寞。”
    马凉不但一手扣住了甘绮绮的命脉,令甘绮绮不能动弹,另一掌更放在甘绮绮头顶的百会穴上,只要掌力一吐,甘绮绮必死无疑。甘骥不由心软了,说:“好,马凉,你说,你想怎样?”
    “大人,在下原是一片好意,只不过想大人加入本教而已,可是大人处处相逼,在下只好……”
    甘骥打断他说:“老夫心如死水,绝不会答应。好吧,你放了小女,老夫让你走,绝不为难你。”
    “大人,在下不大敢相信。”
    “你要怎样才相信?”
    “在下想请令千金送在下出谷口,大人不得派人跟来,不然,在下只有与令千金同归于尽了。”
    “你说话算数?”
    “在下只求活着离开浮云山庄,又何必伤害令千金,结怨大人?”
    甘绮绮突然怨怒地叫起来:“爹!你杀了这贼,别管女儿了!”
    “绮绮,别胡说。”甘骥又对马凉说:“你走吧,老夫不会派人跟随。”
    “大人,在下放肆了!”
    马凉正要拖甘绮绮离开,突然,一条小小的人影如流星飞矢闪了出来,喊道:“你不能带走绮姐姐。”声落人到,双掌向马凉推去。
    这一突然而来的行动,不但马凉愕然,连甘骥父女也惊愕了。
    原来小蛟儿在屏风后见甘绮绮突然给马凉制住,完全怔住了,根本没听他们的对话,后来一见马凉要拉走甘绮绮,情急起来,不顾生死,也不管自己有没有武功,飞奔出来,要推开马凉,拉住甘绮绮。
    马凉见是一个小和尚突然奔到自己身前,既愕然,也惊讶。他从小蛟儿奔来的步法和出手看出,显然这个小和尚不懂什么武功,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时情急,跑来救人,便轻出—掌,打算将小和尚击到一边去,以免缠住了自已。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小和尚会是天圣老人的传人,获得了这位一代邪派高手毕生的功力,浑身真气护体。马凉固然一掌将小蛟儿推翻倒地,但他自己却给小蛟儿一身不可思议的奇厚真气震飞了,像一捆败草般摔出厅外。也幸而马凉这一掌击得奇快,使小蛟儿的双掌没击在他身上。不然,小蛟儿这情急双掌之劲力,击在他身上,何只震飞?即使不将马凉击得五脏翻滚,也恐怕筋骨齐断,口喷鲜血。这也是马凉命不该绝,才有这样侥幸。要不,他就像云霞—样,不死也终身残废。
    甘绮绮一下从马凉手中解脱出来,见小蛟儿翻倒,大吃一惊,急奔去将他扶起,问:“小兄弟,你怎样了?有没有受伤?”
    甘骥奔过来问:“小蛟儿,你怎样了?”
    小蛟儿摇摇头:“我,我没事。绮姐姐,你没事吧?”
    “噢!小兄弟,姐姐没事,你真的没受伤么?让姐姐看看。”
    “姐姐,我真的没受伤,只是跌了一交而已。姐姐,那贼子跑了。”
    原来马凉给小蛟儿震飞跌下来时,一脸惊恐之色,暗想:难道这小和尚会邪术?将自己震飞了。他见甘骥父女关切小和尚,无暇顾及自己,心想:我这时不走,更待何时?他忍着痛,翻身而逃,转眼之间,便去得无踪无影。
    甘骥父女这时才想到让马凉逃走了,甘绮绮一跺脚,咬着牙说:“爹!我去追这卑鄙无耻的贼子,女儿杀不了他,难以解恨。”
    甘骥摇摇头:“绮绮,这贼子武功不错,人更狡黠,别说这时他已走远了,追已无用,就是你追到,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要是你姑姑在这里就好了,怎么也不会让他逃跑。”
    的确,甘伶不但武功好,人更慧黠,喜怒笑骂,令人捉摸不定,无所适从。可惜她为了提防这伙神秘集团的人,带着绮绮的哥哥,赶去巫山,告诉她二哥甘骐一家,要他们小心注意这伙人的行踪,因而不在浮云山庄,要是有她在,马凉又怎样走得了?
    甘绮绮说:“爹,都是女儿大意,为这贼子所乘。”
    “绮绮,别说了,要不是小蛟儿突然出来,我真担心你落在马贼手中,不会放你回来。”
    “什么?他敢不守信用?”
    “绮绮,你太老实天真了,像马贼这样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根本毫无信义可言,这方面,你应向你姑姑学学。”
    “爹!刚才你……”
    “爹也是被逼而假意答应他的,爹怎会不暗暗盯着你?好了,我们看看小蛟儿有没有受到内伤。”
    小蛟儿在他们父女对话时,—直是茫然地听着,见谈到自己,便连忙说:“大伯伯,我真的没受伤呵,不用看了。”
    “你解开衣服让伯伯看看,这马贼的武功与中原不同,掌力怪异,说不定你受了内伤而不知道。”
    甘绮绮也说:“小兄弟,你快解开衣服让我们看看。”
    小蛟儿也疑惑了:难道我真的受了内伤而不知道么?不会吧?怎么我一点不见疼痛和辛苦的?他见甘骥父女这么关心自己,只好将衣服解开,露出了自己还没有发育完全的胸脯来。甘骥父女看了一会,不但小蛟儿胸脯上不见掌印,更无半点变化。暗想:难道马凉练的是天心一派的绵掌武功,伤人在外表上不留痕迹,而伤内脏?要是伤了内脏,怎么小蛟儿半点也不见痛苦的?甘绮绮说:“小兄弟,你调息一下,看看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小蛟儿便深深呼吸了一下,又缓缓吐出来,说:“姐姐,我没什么不舒服呵。”
    甘绮绮不放心,再问:“你真的没有?”
    “没有呵!”
    “小兄弟,你再走走跑跑,看有没有疼痛。”
    小蛟儿依言,又走又跑又跳的,全无半点异状。甘骥又按了一下小蛟儿手腕上的脉络,见跳力正常,血脉流通舒畅,他完全相信,小蛟儿真的没受伤。他更惊疑了!怎么马贼的掌力能将小蛟儿击翻倒地,而小蛟儿半点也不受伤,反而将马贼震飞,小蛟儿练的是什么武功?是碧云峰魔王的沾衣十八滚?又不像呵!要是沾衣十八滚,小蛟儿又怎会为马贼击翻在地?难道是三不医徐神仙传给了他一套与众不同的佛门绝学?既然这样徐神仙又怎不教他一些拳腿防身的武功?任人一下就击中了?甘骥一向武学洲博,能识天下各门派的武功,就是看不出小蛟儿练的什么武功。他暗暗感到,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了。问:“小蛟儿,你学的是什么武功?”
    “我没有学什么武功呵!”
    “哦,你师父徐神仙没教你武功么?”
    “没有呵,我只跟师父学医,没学什么武功—-—对了!我师父曾教我一个逃跑的武功。”
    “逃跑武功?”甘绮绮奇异了:“那是一门什么武功的?”
    “见到恶人,好逃跑呀!”
    “噢,这算什么武功的?”甘绮绮好笑了。
    甘骥一下想起小蛟儿出其不意地飞身上树而逃跑的情景,一笑问:“小蛟儿,你是说的轻功吧?”
    “对了,就是轻功,那不是逃跑武功么?”
    甘绮绮笑起来:“小兄弟,怪不得你逃跑得这样快。”
    “姐姐,可是这逃跑武功好像没有什么用,到头来,我还是给人追到了。”
    小蛟儿不单想起给甘绮绮追上,也想起在魔鬼峡时,怎么也逃不出那个出声妖里妖气女人的手中。
    甘绮绮笑着安慰他说:“小兄弟,不要紧,你以后多练练,就没人追上你了。”
    甘骥又问:“除了逃跑武功,就没学什么武功了?”
    小蛟儿想了一下说:“我还会点脉,封人穴位。不过,这不是武功。”
    “小兄弟,封人穴位,怎不是武功呵!”
    “姐姐,师父教我封人穴位,主要是为了医人救人的。”
    “医人救人?”
    “是呵,一个发了疯的疯人,不先将他点倒,怎么给他医治的?”
    甘绮绮一想也是,笑问:“小兄弟,你怎么不出手将马贼点倒的。”
    小蛟儿一怔,说:“是呵!我怎么这般糊涂,不先将他点倒的?”
    甘骥说:“绮绮,别说糊涂话了,小蛟儿碰上马贼这样老练机警的高手,又怎能将他点倒的?小蛟儿不受伤已是万幸了。”
    甘骥感到再问小蛟儿,也问不出什么来,而且从小蛟儿的行动和说话听出看出,小蛟儿不但不会武功,更没有半点与人交锋的经验,又怎能点倒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但他暗暗疑惑小蛟儿这一身真气不知怎样得来,竟能将马凉震飞了!没有一甲子以上修炼,根本不可能练到如此奇厚的内力,就是小蛟儿说出,他也不敢相信,武林中哪有人能用这样邪门的武功,将自己毕生的功力破顶而灌给别人?而且还牺牲了自己!很可能三不医徐神仙不知给小蛟儿服了什么奇珍异药,才使小蛟儿有这样不可思议的奇厚内力和一身真气护体,只不过小蛟儿不知道罢了。
    小蛟儿说:“大伯,要是没事,我想告辞了。”
    甘绮绮说:“哎!小兄弟,你急什么呵!”她转身问甘骥:“爹!小蛟儿真的没受伤?”
    甘骥说:“看来,小蛟儿真的没受伤,不过,我们不大放心。小蛟儿,你是不是多住两天,让我观察一下,要是你真的完全没事,我自然不会再留你。”
    甘绮绮说:“小兄弟,你就多住两天吧,这马贼的武功十分怪异,你中了他一掌,或许现在不发作,隔了一天两天的,内伤就会发作起来,你叫我们怎放心你离开?”
    小蛟儿听这么说,只好住下来。隔了两天,甘骥父女见小蛟儿行动如常,精神状态很好,才真正感到小蛟儿没有什么内伤,便放心他离开山庄。
    临离别时,甘骥因感激小蛟儿挽救了浮云山庄,更救了,自己的女儿,便将自己一件珍藏的背心送给了小蛟儿。小蛟儿感到奇怪,说:“大伯伯,我够衣服呵!”
    甘绮绮笑问:“小蛟儿,你知不知道这是一件什么样的背心?”
    “什么背心?”
    “它是我甘家珍藏的一件宝衣,用天蚕丝和乌金丝织成,可挡流矢,能防一般刀剑。我爹担心你在路上会遭意外,特意送给你的,你穿在身上,就不怕给人刀剑砍伤你了。”
    小蛟儿一听,更不敢接受了,说:“姐姐,这样一件宝衣,我怎敢要呵,姐姐,你穿上不更好?要不,大伯伯穿上,就不怕坏人来害你们了。”
    甘骥说:“小蛟儿,我与你绮姐姐都会武功,就是一流高手,也不易伤到我们,你可不同,不会武功,还是穿上的好。”
    “大伯伯,我不与人打架,见恶人远远避开,要它没用呵!”
    甘骥摇摇头:“小蛟儿,你虽然不与人动手交锋,但你心地太好了,见死会情不自禁地去救,会忘了自己的危险,你穿上,万一碰上这种情形,也不至为坏人所伤,我们也放心些。”
    甘绮绮说:“小兄弟,你快要吧,要不,我爹会不高兴的。不然,我们可不让你离开山庄。”
    小蛟儿见这样说,只好接受,说:“小蛟儿多谢大伯和姐姐了。”
    “小兄弟,这才对嘛,来,你快穿在里面,千万别让人看见,更不能对人说你有这么一件宝衣,要是给一些贪心的人知道了,他们会千方百计来偷,甚至将你害了。”
    小蛟儿听得悚然,而且他也有过这样的经验教训。在宫渡口时,由于自己不在意,钱财露眼,几乎招来杀身之祸,何况这还是一件宝衣!连忙说:“姐姐,我知道。”
    “你知道,我们就更放心啦!”
    这样,小蛟儿便离开了浮云山庄,往贵州梵净山方向而去。几天后,小蛟儿便踏入了贵州境内,身在武陵山中了。武陵山,是横卧在川、黔、湖广交界的山脉,峦伏嶂拔,沟谷纵横,几乎终年云封雾漫,虽然处处山峦秀丽,却极为险恶,一不小心,会掉下深谷。何况贵州是全国多山多雨的地方,俗话说:贵州是“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人无三两银。”可见天气之坏,地势之险,百姓之穷了。而武陵山又是岩洞极多的山脉,几乎无山不洞,处处都有一些古洞深岩,怪兽出没。幸而小蛟儿浑身真气护体,内功深厚,碰上一些凶恶野兽,不是飞逃,便是跃到树上躲避,要是真的避不了,便手脚乱挥,竟然将野兽拂飞摔死,这样,他渐渐胆壮起来,不怎么害怕野兽了。
    一天,他正沿着一条山径小心行走,蓦然,他听到头顶上面山崖上的树木乱响,树断枝飞,跟着又是一团青色之物掉了下来,他吓了一跳,定神一看,更愕然了,掉下来的竟然是位三十多岁的妇女,显然这妇女在山峰行走不小心,摔了下来。小蛟儿慌忙奔过去扶起她,问:“大婶,你怎样了?”
    这位妇女口吐鲜血,却没有死,大概是山崖上的一些杂树挡了她一阵,坠势缓慢,没有立刻摔死。她看了小蛟儿一眼,力弱地说:“小,小,小和尚,你,你,你救我。快,快,有,有人,……”说时,便昏进了过去。
    小蛟儿因为跟随过徐神仙学医,也知道怎么救人。他看了一下那女人,外伤是其次,最严重的还是内伤,幸而他离开浮云山庄时,甘绮绮曾暗暗给了他一瓶家传的熊蛇还魂金丹。这金丹,虽不及韦氏女侠的力转金创还魂丹那么神奇,但却也是医治内伤的特效良药。小蛟儿连忙掏出两颗给她服下。不一会,妇人又睁开了眼睛,看了四周一眼,面带惊恐之色,说:“小,小和尚,快,快,快将我藏起来,不久,就有人来追杀我了。”
    小蛟儿一怔:“有人追杀你?”
    妇人急了:“快,快,不然来不及了。”说着,想挣扎爬起来。
    小蛟儿不由也慌了,打量了四周一眼,见不远处半山石壁上,似乎有个小小的岩洞口,说:“大婶,你内伤极重,不能乱动,我抱你到那个岩洞藏起来好不好?”
    这妇人似乎对这周围环境颇为熟悉,点点头说:“好。小和尚,要是有人追来,你,你,你千万别说出我来。”
    “大婶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的。”
    小蛟儿将妇人抱起,他也不知自己从哪里来的劲力,跃上半山石壁,一看,果然是一个小岩洞,便将妇人小心翼翼藏入岩洞中。心想:这位大婶,什么人在追杀她的?他藏好妇人后,便转出洞口,跃下石壁,在路边坐下来。果然不久,他便听到了远处有脚步声,朝这里走来。
    朝这里来的是什么人了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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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梵净山中
    话说小蛟儿刚坐下不久,便听儿脚步声,跟着又听到一个豆沙喉声音说:“奇了!这婆娘跌到哪里去了?怎么不见的?”
    又是一个鸭公嗓说:“我们再找找,万一这婆娘没死,我们就闯大祸了。”
    突然,豆沙喉叫起来:“老侯,你看!这地上有一滩血。”
    “我们快在这一带搜索,这婆娘负重伤,准跑不了多远。”
    不久,小蛟儿眼前出现了二条劲装的黑衣汉子。一个面孔黧黑,仿佛如熏蕉了的树皮一样,一个面孔青白,几乎没半点血色,小鬼眉,尖下巴,仿佛似阴间里跑出来的鬼卒。他瞪着—双绿豆眼,鸭公般的嗓子喝问小蛟儿:“小和尚,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受伤的婆娘,从这里跑了?”
    小蛟儿骤见这二条汉子,几乎吓了一跳。心想:这两个是人吗?他心疑这两个人是从山神庙里跑来的鬼卒和黑脸判官。他定定神说:“没,没有啊。”
    “真的没有?”一双绿豆眼,幽幽的绿光几乎要射穿小蛟儿的心。
    “真,真,真的。”
    绿豆眼一声冷笑:“小秃驴,老子问你,你衣服上的血是怎么来的?”
    小蛟儿不由朝自己衣服一看,一下怔住了,原来自己把妇人时,那妇人身上的血,沾在自己的衣袖上了。他人急智生,慌忙说:“这,这,这是我爬山不小心,划伤了手流出的血,血,血的。”
    “小秃驴,你再不说,老子一剑就挑了你。”绿豆眼说着,一把锋利的长剑,已指正了小蛟儿的胸口。
    “你,你,你别,别,别杀我。”
    “那你快说。”
    这时,豆沙喉说话了:“老侯,你别吓着他。”他蹲下来说:“小和尚,你告诉我们,那婆娘躲到哪里去了?”
    “我,我,我真的没看见呵!”
    豆沙喉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说:“小和尚,这银子你喜不喜欢?”
    “喜,喜欢呀!”
    “你说了,这一锭十两银子便是你的了。”
    “我,我,我说什么呀?”
    “告诉我们,那婆娘躲在什么地方?”
    “我,我,我真的不知道呵!”
    绿豆眼不耐烦了,说:“老焦,别跟他罗嗦,先挑了他再说。”说时,一剑朝小蛟儿心口刺来。绿豆眼满以为这一剑就刺穿了这个小和尚的心,可是莫名其妙的事一下子发生了,小和尚“呀”的一声叫起来,而绿豆眼老侯的身躯却凭空飞了起来,摔到了路边的一条深谷中去了。因为这一条山径,一边靠石壁悬崖,一边却下临深谷。
    豆沙喉老焦愕然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被刺的小和尚没有死,刺人的老侯怎么反而摔下山谷去了?他瞪着惊愕的跟望着小和尚:“你,你,你会邪术?”
    小蛟儿更是一脸的茫然之色:“我,我,我不知道呵!他,他,他怎么摔下去了?”
    小蛟儿一时也想不起来,自己身上穿了一件能防一般刀剑的宝衣,再加上他—身奇厚的真气,绿豆眼的利剑不能刺穿天蚕乌金丝织成的背心,反而给小蛟儿护体的真气震飞了,就像他震飞马凉一样。
    豆沙喉惊愕之后,又怒从心起,喝道:“小秃驴,老子不管你会邪术也好,不会邪术也好,先一刀劈了你,为老侯报仇。”他—把明晃晃的大刀,盖顶朝小蛟儿劈来,这刀势之劲,足可以劈裂一块大石。小蛟儿吓得两袖乱挥:“你别,别……”
    小蛟儿话没有说完,衣袖挥到豆沙喉的手臂上,“喀嚓”、“当啷”一声,豆沙喉的手臂不但断了,刀也跌了下来。豆沙喉感到无比骇然:“你,你——”吓得转身便逃。
    可是他没有逃多远,一道蓝光却追上了他,他连惨叫也叫不出来,“卜”地一声,便倒在山道上死去。小蛟儿更愕异得不知是什么回事,一看,这豆沙喉后脑中了一支蓝幽幽的铁钉,血正从后脑上汩汩流出来。小蛟儿又怔住了:是谁打死了他的,蓦然,他身后响起一阵笑声:“小和尚,你看什么?他没有死吗?”
    小蛟儿回身一看,是那位受伤的妇人,不知几时,已站在岩洞口了。小蛟儿问:“大婶,是你打死了他吗?”
    妇人一笑:“没有呀!”
    “那,那,那是谁?”
    “小和尚,你没看见那支铁钉么?”
    “看见了,它,它不是你放的?”
    “是呀!”
    “那他怎么不是你打死了?”
    “我没有呀!是铁钉打死他的。”
    妇人说着,纵身跃了下来,笑着问:“他死了不更好吗?”
    “大婶,他既然跑了,就不必打死他了,你——”小蛟儿不知怎么说下去才好。
    “小和尚,你心地可不错呵!”
    小蛟儿真不明这妇人,怎么杀人当没事一样。妇人又笑问:“小和尚,你救了我,我真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
    “大婶,不用了。你的伤好了吗?”
    “好了,要不我能跃下来吗?”
    小蛟儿想不到绮姐姐给自己的一瓶药,竟是这么的神奇,说:“大婶,你好了就好了。”
    “哎!你怎么老叫我大婶大婶的?”
    小蛟儿茫然:“不叫大婶叫什么?”
    “小和尚,我还没嫁人哩!你这么叫我,让人昕到了,还有人要我吗?”
    “对不起,我叫你大姑好不好?”
    妇人笑起来:“小和尚,看来你不是一个和尚,就是和尚恐怕将来也是花和尚,风流和尚。”
    “我怎么是个风流和尚了?”
    “一个和尚,怎么一见女人,就叫大婶、大姑的?”
    “那要怎么叫?”
    “你应该叫女施主才对,你师父没教过你吗了看来,你师父也恐怕不是一个正经和尚。”
    “不!我师父是个好和尚。”
    “哦?你师父是谁?”
    “人家称他老人家为三不医徐神仙。”
    妇人一怔:“什么!?你是徐神仙的徒弟?”
    “是。”
    “怪不得你有那么好的功力,竟能将绿豆眼震飞了!小和尚,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你?”
    “大姑,不用了!”
    “小和尚,你知不知我怎么报答你?”
    “你怎么报答我?”
    “我想杀了你。”
    小蛟儿一怔:“什么?你要杀我?”
    “是呀!这就是我对你的报答。”
    半晌,小蛟儿问:“有你这样报答的吗?”
    “怎么没有?现在你不是看见了?”
    “喂!你讲不讲道理的?我好心救了你,你怎么反要杀我了?”
    妇人展笑道:“这是我的报答呀!我杀你,然后将你火化,一来送你上西天;二来我把你的骨灰永远放在我家里,日夜供奉你,这不是最好的报答么?”
    小蛟儿感到这个妇人不可理喻,掉头便跑。妇人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小和尚,你别跑呀!”声落人起,妇人一转眼便落在小蛟儿的前面,拦住了他。小蛟儿想不到这妇人的轻功这么好,吓得退后了几步:“你,你……”
    “小和尚,我要报答你啦!”
    “我,我,我不要你报答。”
    “你不要也不行,不然我会一世也不舒服的。”
    “你杀了我,会舒服么?”
    “当然舒服啦!”
    妇人一伸手,小蛟儿就似小鸡般被提了起来,笑问:“小和尚,你跑呀!”
    小蛟儿极力挣扎,一掌朝妇女推来。妇人似乎不畏小蛟儿浑身的真气,以掌相迎,双掌一拍,妇人不但放下了小蛟儿,人也后退几步,面露惊愕之色,问:“小和尚,你到底是谁的门下弟子?你绝不是三不医徐神仙的徒弟!”
    “我怎么不是他的徒弟了?”
    “你这一身内劲,是星宿海一派的武功,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说!你到底是谁的徒弟?不然,我真要杀了你了。”
    小蛟儿对这妇人没半点好感了,气忿地说:“你不要管我是谁的徒弟好不好?”
    “小和尚,你知不知道,你闯进了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梵净山。”
    小蛟儿愕异:“什么?这是梵净山?”他看了看四周,“不像呵!”
    妇人惊异:“你去过梵净山?”
    小蛟儿摇摇头:“我没去过。”
    “那你怎知这不是梵净山?”
    “我听人说,梵净山是武陵最高的一座山,风景优美,古寺众多,怎么不见一间寺庙的?”
    “小和尚,看来你是要去梵净山了?”
    “是呀!”
    “那你更该死。”
    “什么?梵净山不准去?”
    “不错,不但梵净山不准去,先是闯进梵净山周围五十里以内的地方,也得死。这里,正是梵净山五十里以内的地方。小和尚,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杀那个豆沙喉,不让他逃走?”
    “因为他闯进了这里?”
    “对呀!因此我才追杀他们,没想我一时不小心,摔下悬崖,要不,他们两个早死在我的手上了。”
    小蛟儿登时像哑子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来。暗想:看来我救错人了,害死了那两位大叔。早知这样,我将她藏身的地方说出来不更好?也不会弄到自已给这女子杀掉。
    妇人问他:“小和尚,你怎么不出声了?”
    “你定要杀我,我出声有用吗?”
    妇人叹了一声:“其实我不想杀你,我要杀你,刚才你与他们交手时,我趁机一下将你杀了不更好?可是现在,我一定要杀你了!”
    “为什么?”
    “因为你根本不是徐神仙的徒弟,而是星宿海的门人。星宿海的门人来这里,一定没安好心。”
    小蛟儿着急起来:“大姑,我真是徐神仙的徒弟呵!要不,你去问问徐神仙。”
    “小和尚,到了现在,你还想骗我吗?你说,你跑来梵净山干什么?”
    “我……”
    “小和尚,说不出来吧?好了,看在你救我的情份上,你说出实话,我可以放你走。”
    “大姑,我是来找一个人的。”
    “找谁?”
    “地贤夫人。”
    小蛟儿的回答,妇人似乎早己在意料之中,微笑问:“你找地贤夫人干什么?”
    “学武功。”
    “学武功啦!”妇人嘻嘻地笑起来,“夫人果然说得不错,星宿海的人,没一个是好人,来这里动机不良。好了,小和尚,看在你说实话的份上,你走吧,我不杀你。不过,你以后千万别再闯进这里了。”
    “你不让我学武功?”
    “你还想学武功哪!小和尚,你想活命的,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这里的好。”
    小蛟儿心想:难道这妇人已知道我的父母,也和小琴姐姐一样,怕我学了武功为父母报仇么?想到这里,小蛟儿不知是难受还是失望,看来,没人愿教武功了。
    妇人又说:“小和尚,你怎么还不走?”
    小蛟儿本想转身就走,但想到天圣老人临死时,吩咐自己一定要找到地贤夫人,便说:“我还没找到地贤夫人呀!”
    妇人说:“小和尚,你要是见了地贤夫人,准死无疑了!我数一二三,你再不离开,我就杀了你。”
    “大姑,你就是杀了我,我也要见地贤夫人。”
    妇人想不到小蛟儿竟这样不怕死,怔了一下,问:“小和尚,你以为你见到了地贤夫人,她就会传你武功么?”
    “她传不传我武功,我不在乎,但我一定要见见她才行。”
    “哼!等你见到了夫人,你还想活命么?”
    “她会杀我?”
    “夫人何止要杀你,她会将你折磨得九死—生,到那时,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后悔就迟了。”
    小蛟儿怔住了:地贤夫人真的是那么残忍凶恶可怕么?可是天圣老人怎么要我向她学武功的?妇人说:“小和尚,你还不走!是不是寿星公吊颈,嫌命长了?”
    “我……”
    突然间,小蛟儿身后有个阴森森的声音响起来:“你,你还想离开么?”
    小蛟儿回头一看,不由吓了一跳,这是一位高高瘦瘦酌老妇人,突额深目,虽然是白发童颜,但脸皮皱得像风干了的桔子皮,一双目光却冷得像寒光一样,不知几时,竟然无声无息地站在自己背后。小蛟儿几疑她不是人,而是山中出老山妖,惊恐地问:“你,你,你是,是,是人还,还,还是鬼怪?因为要是人,怎么行动不见响动的?”
    老妇人桀桀怪笑一声:“小和尚,你不是要见我吗?”
    “你,你是……”
    “我就是地贤夫人。”
    小蛟儿又是吓了一跳:“什么!?你,你,你就是地,地、地贤夫人?”他怎么也没想到,地贤夫人比他想象中的更可怕。
    妇人说:“小和尚,她就是地贤夫人,你不是要见她么?”
    “你,你,你真的是地贤夫人?”
    地贤夫人发怒了:“老身难这是假的吗?”
    小蛟儿慌忙拜倒说:“老,老,老夫人,请原谅小蛟儿不知,现,现在小蛟儿给,给,给你老人家叩头了。”
    妇人笑着说:“小和尚,看来你顶有礼貌呵!嘴巴也怪甜的。”
    老妇人“哼”了一声:“小和尚,少跟老身来这一套。像你这样的叩头虫,老身见得多了!不见一千,也见过九百九。说!你要见老身干什么?”
    “请,请,请你老人家教我武功。”
    “谁叫你来的?是不是那个姓黄的小子打发你来的。”
    小蛟儿愕然:“姓黄,他,他姓黄么?”
    “什么!打发你来,你连他姓什么也不知道么?”
    “老,老人家,我,我真的不知道。”
    “那他总有个称呼吧?”
    “他,他,他叫天圣老人。”
    老妇人一听“天圣老人”四个字,不由全身震了一下,眼也亮了:“什么?是那个老混蛋叫你来的?”
    小蛟儿一听老妇人称天圣老人为老混蛋,顿时反感了,站起来说:“老人家,请你对他客气一点,他是个好人。”
    “什么好人?是老混蛋,老糊涂,老不死的。他要不是老混蛋,为什么收了那么一个黑心肝的弟子?”
    小蛟儿一听,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因为天圣老人是小蛟儿心目中最好的一个好人,不惜一死而输给了自己功力,现在他听老妇人这么破口大骂,哪里受得了。
    妇人一手将他搂过来:“小和尚,你怎么走啦!你不是要夫人教你武功么?”
    小蛟儿忿忿说:“你们这么骂他,就是你们教我武功,我也不想学了。”
    妇人笑起来:“夫人,看来这个小和尚顶有骨气呵!”
    老妇人不屑地说:“什么骨气,顶多也是一个小混蛋,不知死活的小混蛋。”停了一会,她又说:“好了,我不骂他了!这老不死的,这二十多年来,他死去哪里了?”
    小蛟儿说:“他,他死了。”
    “什么!?”老妇人一只瘦得如鸡爪般的手,一下将小蛟儿提过来问:“他死了?他怎么死的?是不是你们害死他的?”
    小蛟儿挣扎着:“你,你,你放了我。”虽然小蛟儿有一身与众不同的奇厚真气,可是老妇人这只鸡爪般的手,似乎有一道磁力似的,小蛟儿怎么也挣扎不开。老妇人阴森森地说:“小混蛋,你不说清楚,老身将你一身皮剥下来,然后将你一寸寸砍断。说,他是怎么死的?老身知道这老不死的,练得世上少有的真气,只要不散功,他可以活一百到二百岁。”
    小蛟儿挣扎不了,只好说:“他老人家的确是散功而死的。你,你放我下来,你这样提着我,不吃力吗?”
    妇人听小蛟儿最后一句天真而有趣的话,几乎忍不住要笑起来。可是在地贤夫人恼怒和伤心的情况下,她却不敢笑。因为地贤夫人一直在暗恋着自己的师兄——天圣老人。不知是性格上的原因还是其他什么缘故,这一对师兄妹几乎一见面就吵起来,结果不欢而散,两人到老,始终没有结合在一起。
    地贤夫人放下小蛟儿:“好!小混蛋,我放下你,但你别想跑。说,是不是他将功力散到你身上去了?”
    小蛟儿惊愕:“你,你怎么知道的?”
    “嘿嘿,小混蛋,老身从你挣扎的劲力,就看出来。说,他是不是嫌活够了,将功力用破顶贯输之法,散进你身上?然后功散人亡?”
    “是。”
    “他为什么这样?”
    “因为他给一伙恶人关了二十多年。”
    “凭他一身盖世的功夫,能关得了他么?”
    “因为,因为他给人挑断了经脉。”
    “谁!?”
    地贤夫人眉发皆张,愤怒得一掌拍到身边一块岩石上,轰然一声,这块岩石顿时粉碎,乱石横飞。小蛟儿吓得脸都黄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位瘦得像骨架的老太婆,竟然有这么厉害的掌劲,要是一个人给她一拍,那不粉碎吗?
    地贤夫人厉声问:“小混蛋,你为什么不说?是谁挑断了他的经脉?”
    “他老人家说,是他那不肖的弟子。”
    半晌,地贤夫人厉声惨笑起来:“好,好,这个老混蛋,这是他应有的混蛋报应,谁叫他不听我的话,收了那么一个好弟子!”地贤夫人突然收声,冷森森地盯着小蛟儿,问:“你怎见到那个老混蛋的?”
    “是条大蛇衔我去见他的。”
    地贤夫人与妇人都愕异了:“什么?是条大蛇衔你去见他?”
    “是呵!”
    小蛟儿将自己在魔鬼峡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地贤夫人审视他半晌:“所以那个老混蛋就叫你来找我,要我教你武功?”
    “是!”
    地贤夫人又大怒起来:“这个老混蛋,死了活该,为什么我要教你这小混蛋武功?”
    小蛟儿一听,回头便走。
    地贤夫人反而一怔,一伸手又将他抓过来:“小混蛋,你怎么又走?”
    “你不教我武功,我不走干吗?”
    “你不学了?”
    “我自己练。”
    “什么?”地贤夫人望望身边的妇人:“梅英,这小混蛋说什么来?”
    原来这中年妇人叫梅英,她说:“夫人,这小混蛋说自己练呀!”
    “自己练?好!我老身看这小混蛋怎么自己练的。梅英,将他带回去!”
    “是!夫人。”
    小蛟几急了:“你不教我武功,带我回去干吗?”
    地贤夫人冷森森地说:“小混蛋,你怎么事先不打听,谁到了这里,能活着走么?”
    梅英笑着说:“小混蛋,我叫你走你不走,现在想走已迟了。”
    “你,你,你们要杀我?”
    “小混蛋,没办法啦!你想走,最好睡在四块木板里。”
    “四块木板?是棺材吗?”
    “对了!只有死人才能走。你想不死,只好留下来。小和尚,看来你只好脱一层皮了。”
    “喂!你们讲不讲道理的?”
    地贤夫人诈听不到,问梅英:“这小混蛋又说什么了?”
    “夫人,他说我们不讲道理呵!”
    “道理?道理几多钱一斤?”
    小蛟儿怔住了,道理,有称斤论两的吗?还问多少钱一斤。看来这两个女人是不讲道理的,我跟她们讲道理,不白费劲?
    蓦然间,从深谷中爬出一个人,嘻嘻地笑道:“小兄弟,这一下你碰上麻烦了!”
    小蛟儿瞪大了眼睛:“东方叔叔,是你?”小蛟儿又是想不到,叫化东方望也来到这里了。
    东方望笑笑:“不是我,是你吗?”
    地贤夫人似笑非笑地盯着东方望,问梅英:“你看,这个爬上来的是活人还是死人?”
    “夫人,我看他是个活死人。”
    “不错,等会他就是一个死人了。”
    小蛟儿急了:“东方叔叔,你快跑呵!她们会杀你的。”
    梅英笑起来:“小和尚,你这不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吗?还管他人呢!”
    东方望笑着:“小兄弟,不要紧,起码我叫化现在还是一个活死人,不想睡进四块木板中去。”
    地贤夫人阴森森说,“恐怕你连四块木板也没有,躺进野兽的肚子里。”
    “是吗?那我叫化有福气了,冬不怕冷,夏不畏热,一年四季,在暖房中了。”
    “叫化,你纳命吧!”地贤夫人说着,一掌轻飘飘地拍来。
    东方望一闪跃开,面色愕然,对小蛟儿说:“小兄弟,看来我叫化想不死也不行了!你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不!叔叔,你快走,别管我了。”
    东方望想再说,地贤夫人身似幻影,已来到他跟前,又是轻飘飘地拍出一掌,别看这一掌轻飘飘地,却是邪派中一种最阴柔的掌力,谁大意接上了,准死无疑,死后浑身软得像团棉花,不但筋骨寸断,连五脏六腑也碎了。东方望仗着自己与众不同的轻功,跃到悬崖上的一株小树上,一边说:“小兄弟,快走,我叫化今日恐怕救不了你。”
    地贤夫人见东方望连闪自己两掌,点点头说:“看不出你这叫化,轻功倒属上乘一流,但你今天是怎么也走不了。”她转身对梅英说,“你快将这小混蛋捉回去,小心!用重力封了他的穴位,一般指力,是封不了他一身奇厚真气的。”
    “夫人,我知道。”梅英笑着对小蛟儿,“小和尚,你听见了没有?我现在要捉你哪!”
    “大姑,你捉我好了,你叫夫人放我东方叔叔走好不好?”
    梅英奇异地望着小蛟儿,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十岁的孩子,竟然能牺牲自己,而保护他人的,便说:“夫人要杀一个人,谁也劝不了。小和尚,要不,你去求夫人吧!”
    “我求她,她会答应吗?”
    “很难说,夫人喜怒无常,说不定你求她,她一下高兴起来,放了你那个叫化叔叔。”
    小蛟儿高声向地贤夫人说:“夫人老人家,我跟你回去,你放了我东方叔叔好不好?”
    “哼!小混蛋,这叫化就是老身放了,也非得教训他一下不可。”
    “夫人,你想怎样教训我东方叔叔的?”
    “砍去他一条脚,或者断去他一只手。”
    小蛟儿呆了,有这样教训人的吗?说:“那我东方叔叔不残废了吗?”
    梅英说:“残废不比死好得多?”
    “不行,要砍,砍我的手好了。”
    地贤夫人说:“梅英,快将他捉回去,别跟这小混蛋再罗嗦。”
    这时,东方望以轻灵的轻功,往深谷中石壁上横长着的一株树跃去了,地贤夫人也纵身追去。
    梅英取了一口气说:“小和尚,你认命吧。谁叫你什么地方不去,却去梵净山,这是你自找的。”说时,出手便封了小蛟儿的要穴,把小蛟儿像小鸡般提起,往梵净山而去。
    地贤夫人所住的地方,是梵净山一处连猿猴也到不了的幽谷中,不但在幽谷中,而且还是在幽谷半坡石壁上的岩洞中。这岩洞不像其它岩洞幽森森的不见天日,而是一进洞口不远,便是另一番天地,花红柳绿,阳光明丽,所有亭台楼阁,不但隐现在花木深处,更依石壁山势而建,别有—种令人意想不到景色,仿佛似神仙居住的地方,各种不知名的珍禽异鸟,在花木中飞翔啼鸣。所谓岩洞口,不过是一道石洞口而已,而且还通过一条危险异常的石阶才上得来,再没其他小径可到达,这里上是千仞石壁,下临悬崖。不论从上从下,都不能走进这座梵净山庄,只有爬那道石阶,穿过石洞门,才能进来。梵净山庄,竟然建在幽谷中的半壁悬崖一块奇异和风景幽美的小平地上,怪不得武林中任何一流上乘高手也无法侵犯了,何况地贤夫人武功高深莫测,怪异非常。她身边的四大女伴:梅英、兰英、菊英、竹英,几乎个个都是一流的上乘高手。除了这四大女伴,还有十多位少女,都各有—门独特的武功护身,她们和四大女伴,每日在梵净山四周五十里内巡视,只要有不轨的人物想窥探梵净山庄,就是不死在深谷野林中,也必然身带重伤而逃。不死不伤的,除非是四大女伴和地贤夫人手下留情。
    梵净山庄,可以说是女人们的天下,没—个男人。这些妇女,都是地贤夫人收养下来的无依无靠的寡妇和孤女,而且还须有一定的慧根和自愿留下来,不然,地贤夫人还不要哩。梵净山庄并不是一个慈善的地方,地贤夫人也不是—个心慈的人,她杀起人来,半点也不手钦,甚至很残忍。用武林中的话来说,她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喜怒无常,一切由心。不过,武林中知道地贤夫人的人不多,一来她深居在梵净山的幽谷中,从不在江湖上走动;二来她不去招惹武林人士,除非你去招惹了她,但凡是招惹了她的人,大多数变成了死人,不会说话了。
    小蛟儿,可以说是唯一能进梵净山庄的男人了,—面他不是自己走进来的,是给人当小鸡似的捉了进来的。当梅英将小蛟儿捉进梵净山时,梵净山所有妇人和少女,像看见一只希奇古怪的动物一样,惊讶得睁大了眼睛,有人问:“梅姐姐,你怎么将这个小光头捉进来的?为什么不杀了他?”
    小蛟儿更吓得面无人色,怎么这些妇人和少女一个个长得不错,有的还生得顶美哩,却开口就杀人的?难道她们不是人?要杀人才高兴么?小蛟儿感到必死无疑了,地贤夫人回来,不知怎么折磨自己。
    梅英笑道:“你们别问,这是夫人的命令,要我将这小和尚捉回来。”
    一个粗壮得似男人般的妇人说:“梅姑娘,我们这里是块清静的地方,却叫这个小和尚身上的气味熏坏了。要是我,在半路上就将他杀了,就是夫人问起,不能说他不老实,想逃跑么?”
    “林嫂子,一个被重手封了穴位的孩子能逃跑么?”
    “什么?用重手?”林嫂愕异了。
    “这小孩子的内劲异常深厚哩。好了,林嫂子,我将他交给你,千万别让他跑了,不然,夫人一发怒,你吃饭的家伙会掉下来。”
    林嫂听了心头悚然,说:“梅姑娘,你放心,我将他关在石屋里,要不,我先砍掉了他一双腿好不好了?”
    小蛟儿大叫道:“你别砍我的腿,我不跑就是。”
    梅英笑问:“你说话算不算数的?”
    “我骗你,是四脚爬爬好不好?”
    梅英笑着,对妇人说:“林嫂子,那就不用砍掉他的一双腿啦!关在石屋里就行了!”
    “好吧!”林嫂一只似葵扇般的大手,一下将小蛟儿提过来,丢进石屋里。所谓石屋,就是石壁的一个小小岩洞,洞口是道铁闸,别说关人,就是关一只老虎,也没法跑出来。
    林嫂对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说:“小芽菜,你看住这个小光头。他要是不老实,你就用刀砍掉他的脚。”
    “妈!我知道啦!”
    林嫂走开后,小芽菜望着小蛟儿,小蛟儿也望着小芽菜,两个人都没出声。半晌,小芽菜好奇问:“小光头,你怎么头上没头发的?”
    小蛟儿感到好笑:“剃掉了!”
    “你剃它干吗?”
    “当和尚,不剃光它,能当和尚吗?”
    “当和尚很好玩吗?”
    “不好玩。”
    “那你为什么要当和尚的?”
    小蛟儿给不懂事的小女孩问得啼笑皆非,他当和尚,只不过是跟随徐神仙学医,以免别人注意生疑才不得已当的,这事又怎能向这小女孩说,恐怕说了,这不懂事的小女孩还会问出一些难以回答的话来哩。他有点不相信这个女孩真会砍自己的双脚,问:“姐姐,你会砍我的双脚吗?”
    “你不老实,我会的。”
    小蛟儿怔住了:“你砍过人的双脚吗?”
    “砍过!”
    小蛟儿简直不敢相信,睁大眼睛问:“真的?”
    “你不相信?我真的砍过啦!”
    “你为什么要砍人的双脚?”
    “因为他想逃跑呀。”
    小蛟儿不出声了。小芽菜说:“你放心,只要你不逃跑,我就不会砍下你的双脚。”
    这时,一个跟小芽莱差不多的小姑娘走进来,问:“姐姐,你跟这个臭男孩说什么的?”
    “妹妹,他不相信我会砍人的双脚。”
    新来的小姑娘撇撇嘴说:“他不相信,你就砍下他一双脚让他看看嘛!”
    小蛟儿慌了,喊道:“你别砍,我相信。再说,我也不想逃跑呵!”
    小姑娘不屑地扫了他一眼:“臭男人,没有一个是好的。”
    说着,梅英走了过来,笑问她们:“小芽莱,小菜心,你们怎么吓得这个小和尚大喊大叫?”
    小芽菜说:“梅姑姑,这小光头比老鼠还胆小,妹妹—句话,就将他吓得大喊大叫起来。”
    梅英说:“好啦!现在夫人回来了,叫我将这个小和尚带去见她。你们别以为他胆子小,他胆大包天哩!要不,他怎敢一个人闯梵净山的?”梅英说着,打开了铁闸,打开了小蛟儿被封的穴位,说:“小和尚,走吧,是生是死,就看你的命啦!”
    小蛟儿提心吊胆地跟着梅英来到一个雅洁的楼阁上。地贤夫人端坐椅中,扫了小蛟儿一眼,问梅英:“他在路上老不老实?”
    “夫人,这小和尚还算老实。”
    小蛟儿心想:我给你们封了伏兔穴,跑不能跑,不老实行吗?
    地贤夫人面无表情地“唔”了一声,问小蛟儿:“小混蛋?你现在想生还是想死?”
    “我当然想生啦!”
    “你想生可以,但要在我这里服八年苦役,担水、扫地、打理花木。在这八年中,只要有一件事做错了,我便杀了你。还有,不得在这里跟所有的人乱说一句话,乱说了,她们也可以杀你。”
    小蛟儿想了想说:“夫人,你还是将我杀了吧!”
    “哦!你捱不了苦?”
    “夫人,我不是怕捱苦。八年长长,万一我不小心做错了一件事,说错了一句话,那还不是死吗?迟死不如早死,你还是现在杀了我吧。”
    “只要你不是存心做错事,说错话,我不会杀你。不过,砍去一只手一只脚是免不了。”
    “那我不残废了吗?”
    “残废总比死好吧?”
    “不行,你还是杀了我的好。横坚我也不想活了。”
    地贤夫人冷冷地盯着小蛟儿:“你以为老身不敢杀你么?”
    “不,不,我没有这样想呵!”
    “你不怕死?”
    “怕呀!不过迟早都是一死,怕也没有用呀!”
    地贤夫人大怒起来,一拍椅子:“梅英,兰英,将这小混蛋拉出去活埋了。”
    “是!”
    梅英兰英双双走出来,架起小蛟儿来到一棵树下。梅英说:“小和尚,你看清楚点,这里是你葬身之地了。其实,你何必这么傻,有生路不走,偏偏要走一条死路。”
    小蛟儿一看,树下早已挖好了一个大坑,显然地贤夫人早已准备将自己活埋在这一棵树下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多说?看来,都是自己父母为恶太多,这报应才落在自己身上,但愿自己一死,免去了仍在世上的母亲的罪恶就好了。
    梅英看着他又问:“小和尚,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只要你说一声,我便去告诉夫人。”
    现在小蛟儿只求一死,能免去母亲的恶行,摇摇头说:“大姑,不用了,你让我死去吧,早死也好,早了结痛苦。”
    “小和尚,你有什么痛苦的?”
    小蛟儿想说出,但一想有关自己母亲的事,嘴唇略动了一动,便不出声。
    “你是怕受那八年的痛苦?”
    小蛟儿随口应道:“是!”
    “噢!原来你这小和尚这般没出息。好吧,你跳下去吧。”
    小蛟儿求死心切,不愿申辩解释,真的跳了下去。心想: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不如在巴山时跳下崖死去好了,可惜辜负了师父徐神仙救活了自己的一片心意。
    往往一个人不怕死或想死,偏偏却死不了。小蛟儿正是这样。正当小蛟儿跳下去准备给活埋时,地贤夫人走了出来,问:“这个小混蛋怎样了?”
    梅英说:“夫人,这个小和尚怕受八年的苦,宁愿死哩!”
    “是吗?好,他想死,老身偏不让他死。他怕受苦,老身偏让他尝尝八年之苦。梅英,兰英,将这个小混蛋拖上来。”
    小蛟儿说:“我想死也不行吗?”
    “嘿嘿,老身的话,就是金口玉牙,说不行,就是不行。梅英,将他带到楼阁上去。”
    小蛟儿再次踏入楼阁,地贤夫人准备了一张卖身契,令小蛟儿打手指模,说:“小混蛋,这是你的卖身契。在八年里,你是老身的奴仆,一切行动听老身的,你要是不听,老身会将你弄得死去活来,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小蛟儿一心想死,什么也不怕了,抗议道:“我不打手指模,我更不做你的奴仆。”
    “小混蛋,你不后悔?”
    “不打就不打,有什么后悔的?”
    “是吗?”地贤夫人衣袖一挥,说:“将东厢门打开,让这小混蛋看看。”
    东厢房打开了,小蛟儿看见一个人给倒吊在屋梁上,脚朝天,头朝地。再细心一看,惊叫起来:“东方叔叔,是你?”
    东方望不知怎样,给地贤夫人捉到梵净山庄了,受倒吊之苦。但他仍笑嘻嘻地说:“小兄弟,你现在看我叫化有没有趣?这座梵净山庄也真怪,什么都颠倒了,人也颠倒过来了。你看我颠倒,我看你也颠倒啦!”
    小蛟儿想不到东方叔叔这时还有心情说笑话。他难过地说:“叔叔,都是小蛟儿害了你了!”
    “没有呵!我叫化觉得顶好玩的。”
    小蛟儿朝地贤夫人大声说:“你,你快放我叔叔下来。”
    地贤夫人说:“小混蛋,你想我放他下来可以,但你先得在这卖身契上打下你的手指模。”
    “我打了,你就放了他么?”
    “不错,放了他。”
    “放他离开梵净山,不会砍他的手脚?”
    “嘿嘿,小混蛋,你敢与老身讲条件么?”
    “你不放我叔叔,我宁愿与我叔叔一块儿死。”
    地贤夫人目露惊奇之色:“想不到你这个小混蛋,顶讲情义的。好!我放这叫化离开梵净山,不伤他皮肉,但你得八年做我的奴仆,生死由我操纵,不得变卦。”
    “只要你放了我叔叔,就是八十年,我也不变卦。”
    “小混蛋,你想清楚一点,这八年可不是好受的。”
    东方望这时说:“小兄弟,这卖身契上你千万打不得手指模,不然,你一生就完了。我叫化宁愿死,也不愿称受八年之苦。”
    小蛟儿说:“叔叔,你不知道的,我小蛟儿打也死,不打也死,不如我打了,换得你能平安地离开梵净山。”
    地贤夫人冷冷的面孔露出了一丝微笑:“小混蛋,看来你并不全混蛋,这一点你倒想得顶透的,好!你快打上你的手指模,我便立刻放了他。”
    “夫人,你老人家可不能骗我啊!”
    “小混蛋,老身要杀你们,易如反掌,何需要骗你?可是,你这小混蛋骗了老身又怎么样?”
    “要是我骗了夫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好!你快在卖身契上印下你的手指模,老身立刻放了这叫化。”
    小蛟儿在卖身契上印下了自己的手指模,这一来,小蛟儿不啻将自己卖给梵净山庄了,东方望叹了一声说:“小兄弟,你这是何苦!”
    “叔叔,小蛟儿只求你安全离开这里,什么都愿意了。”
    地贤夫人立刻命人放下了东方望,又对梅英、兰英说:“你们两人押解这叫化离开梵净山,免得这叫化一身脏气染污老身这片净土。”
    小蛟儿这时又说:“夫人,我希望我能送叔叔离开这里,可以吗?”
    “小混蛋,你害怕老身在半路上杀了这叫化?好!答应你,不然,你这小混蛋是不安心的。”
    “多谢夫人。”小蛟儿又叹了一口气说,“夫人,其实你杀了我不更好?何必又叫我受八年苦?”
    “谁叫你这小混蛋不怕死的?老身喜欢看你受八年苦。小混蛋,你是不是,后悔了?”
    “不,不!我不后悔呵!”小蛟儿真担心这位不近人性的老太婆一下发起怒来,杀了东方叔叔。
    “那你罗嗦什么?快去!”
    “是,是!”
    小蛟儿慌忙应着,跟随梅英、兰英与东方望一块离开梵净山庄,走出洞口,穿出幽谷,一直送到梵净山的山脚下。
    临分别时,东方望眨眨眼皮,对梅英,兰英说:“两位大姑娘,我叫化想跟我小兄弟说两句知心话,请你们避开一下。”
    兰英扬扬眉问:“我们听不得吗?”
    “听得,听得,不过你们听了,会感到面红的。我想,你们还是别听的好。”
    梅英笑问:“什么话会令我们面红的?”
    “噢,男人们什么肮脏说不出来?你们要听?”
    “你这该死的叫化,我真不明白,夫人怎么不杀了你。”梅英转身对兰英说:“妹妹,我们离开,让他们说去。”
    “姐姐,不怕这叫化不安好心,拖了这小和尚逃跑吗?”
    东方望笑着说:“对了!我叫化还是不安好心,想带小和尚跑呵!”
    梅英哼了一声:“在这梵净山五十里内,谅你也不敢。”说着,她拉兰英远远地避开了。
    小蛟儿问:“叔叔,你要跟我说什么话?”
    “小兄弟,现在我们跑吧,凭我叫化的这一身轻功,除了那老太婆外,没人能追上我们。”
    小蛟儿吓了一跳:“叔叔,这行吗?”
    “小兄弟,有什么不行的?快!”
    小蛟儿摇摇头:“叔叔,我发了誓呵,会遭到天打雷劈的。”
    “噢!你怎么这般糊涂!跟那没人性的老太婆守什么誓言?我叫化发誓当吃生菜,从来不管什么雷公雷母。”
    “叔叔,难道你说话不算数吗?”
    “嗨!小兄弟,这要看什么人了。对正人君子,我叫化是一诺千金,对邪魔人物,我叫化当打哈哈,说过的话当没说过。小兄弟,我们走吧,不然来不及了!”
    “不!叔叔,爷爷教我,一个人千万不能欺骗别人,要讲信用。”
    东方望给小蛟儿弄得啼笑皆非,心想:怪不得地贤夫人骂他为小混蛋。看来没骂错,真混蛋极了,与奸邪之徒讲信用,既害自己,也害别人。他问:“小兄弟,你甘心受那老太婆八年的折磨?”
    小蛟儿抱着赎罪的心情说:“看来我命该这样,怨不得别人。”
    东方望真摸不透小蛟儿心里想的什么,怎么也想不到小蛟儿为了赎父母之罪,而苦了自己,他看了看小蛟儿,试问:“小兄弟,你是不是想偷学这老太婆的武功,有意留下来?”
    小蛟儿摇摇头:“这老太婆这么凶恶,别说她不愿教我武功,就是教我,我也不想学她的武功了。”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走?你是不是担心走不了,给她们捉回去杀死?小兄弟,这一点你放心,凭我叫化的功夫,那两位大姑娘无法追上我。”
    小蛟儿一听,不由触发了自己在流云庄的事来,当时自己要是真的跑掉了,司剑姐姐和肥大婶不给自己母亲杀掉吗?便说:“叔叔,你这么说,我更不能跟你走了。”
    东方望愕然:“为什么?”
    “叔叔,我们一走,会害了两条人命的。”
    “会害两条人命?害谁?”
    “就是跟我们的两位大姑呀,我们真的跑掉了,那凶恶的老太婆不杀她们么?叔叔,你何苦为了我而害死她们?”
    东方望一听,不由以一种惊讶而又复杂的目光望着小蛟儿。东方望识人可算多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个只为他人安危而不想自己的人,何况他只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一颗心比明亮的珍珠还来得可贵。他不禁由衷地感动了,感叹地说:“小兄弟,既然这样,我叫化再不劝你,但愿青山常在,绿水常流,我们今后能再见面,我叫化永远也忘不了小兄弟救我之情。”
    “叔叔,你千万别这样说,都是小蛟儿害了你。叔叔要不是为了我,怎会给那老太婆捉住的?叔叔,小蛟儿还有一件事想托你。”
    “小兄弟,你说吧。你要托什么,我叫化就是往火里跳也行。”
    “不!不是那样。叔叔,甘大伯有一件宝衣赠给我,我想托叔叔交回给他。”
    “哦!什么宝衣?”
    “叔叔,是一件能避刀剑的宝衣,甘大伯和绮姐姐怕我路上有危险而叫我穿上,现在我来到了这里,再用不着了,叔叔带回给他们吧。”
    东方望讶然:“小兄弟,你不怕我叫化起贪心吞了它吗?这么一件宝衣,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珍品,不论是谁知道了,都会起贪心。小兄弟,这事你以后千万别再跟任何人说,更不能托给他人。小兄弟,我叫化任何事都可以答应你,但这事不能。要交,你以后亲手交回给他们好了,我叫化怕这么一来,又招来杀身之祸了!”
    “叔叔,这怎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小兄弟,我叫化可不同你,喜欢饮酒,一饮起来没完没了,不醉不休,万—醉倒了,宝衣亮给人看见,那不要了我叫化的命吗?”
    “叔叔,你不饮酒不行吗?”
    “噢,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叫化什么都不贪,就是贪杯。再说我叫化夜宿破庙、坟头、巷尾的,更难保不让人看见。小兄弟,你还是托别的事叫我办吧。”
    “叔叔,我没别的事了。”
    “没有,我叫化走啦!小兄弟,你心里不会怪我吧?”
    “我怎会怪叔叔的?叔叔说的也是。”
    “小兄弟,难得你这么体谅我,我叫化真的走了!”东方望说时,身形一晃,人已跃出丈外,转眼便不见了。
    东方望一走,梅英和兰英走了过来,梅英微笑问:“小和尚,你怎么这般傻,不跟着他跑的?”
    “我跟他跑干吗?”
    “你不想逃生?”
    “大姑,我跑了,你们怎么办?”
    梅英点点头:“小和尚,还算你聪明,你看看前面,你想,你逃得了吗?”
    小蛟儿往前面一看,不由怔住了。地贤夫人不知几时身似幽灵般地在前面一棵树上出现了,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梅英说:“小和尚,幸而你没跟那叫化子跑,不然,你和那叫化都没命了。”
    小蛟儿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心想:幸好没有跟叔叔走?不然,自己死了没什么,却又害了叔叔。
    梅英大声对地贤夫人说:“夫人,这小和尚还算老实,没跑呵!”
    地贤夫人点点头,冷冷地说:“他跑?他跑得了吗?那只有更受苦!梅英,带他回去吧!”跟着,声落人也消失,又像幽魂似的,一下又凭空不见了,看得小蛟儿惊骇不已。
    兰英似乎对小蛟儿有好感似的,拉着小蛟儿的手温柔地说:“小蛟儿,我们走吧!”
    “是!姑姑。”
    一声“姑姑”,叫得兰英心里高兴,暗想:这孩子不但心地极好,嘴巴也顶甜的,连喜怒无常的夫人也舍不得杀死他,破例地将他留了下来,便问:“小蛟儿,你受得了八年之苦吗?”
    “姑姑,我希望我受得了。”
    “受不了你怎么办?”
    “受不了咬着牙受下去,大不了就是死。”
    “噢,小蛟儿,你千万别作这糊涂的打算,年纪轻轻的,怎么想死的?你一定要忍受下去,说不定日后有你的好处。小蛟儿,你听我的话,真的受不了,你来告诉我,我会帮助你的。”
    小蛟儿想不到梵净山庄也有一个关心和爱护自己的人。就像自己在锁龙帮时,有一个在暗中关心自己的白龙夫人一样。看来这世上,好人还是处处有的,并不是全都是坏人。他激动地说:“姑姑,小蛟儿多谢你。”
    “是吗?那你以后别想到死呵!”
    “好的,我听姑姑的话。”
    本来小蛟儿留下来,除了救东方叔叔外,什么也看开了,生死置于度外,打算以后在痛苦受不了时,一死了之。现在,兰英的关心又燃起了他一线做人的信念。
    “小蛟儿,这才是有出息呵!”
    梅英笑道:“妹妹,看来你对这个小和尚起了同情心了。”
    “姐姐,难道你心里不关心他么?”
    “这么一个糊涂的小和尚,本来他可以走的,他却偏偏不走,说什么要见夫人,现在好啦!这是自找苦来受,我关心他干什么呵!”
    小蛟儿听了默然无语,梅英并没有说错,当时梅英的确叫自己走,要怪只能怪自己了。他低叹了一声说:“大姑姑,你的好心,我记在心里。”
    “你这小和尚,谁要你记在心里的。”
    兰英说:“姐姐别说他了,我们回去吧。”
    小蛟儿回到梵净山庄,地贤夫人对他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梵净山庄的小奴仆,你知不知道?”
    “夫人,我知道。”
    “好!现在你去厨房帮助林嫂,她吩咐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不得违抗。”
    “是。”
    “兰英,你带这个小混蛋去厨房见林嫂,叫林嫂安排他住的地方。”
    “是,夫人。”兰英应了一声,转身说,“小蛟儿,随我来。”
    林嫂,就是那位粗壮得像男人的妇女,小蛟儿一看见她,不由从心里升起了一股凉气,在这个凶恶的女人手下做事,恐怕不死也会脱一层皮了,何况在她身边还有一个会砍人脚的小芽莱,有自己好受吗?果然林嫂瞪着眼看了看他,问兰英:“兰姑娘,这小不点能帮我干什么呵!杀了他不更好?”
    兰英说:“林嫂,你这话千万别让夫人听到,小心她剥了你的皮。”
    林嫂愕异:“夫人喜欢这小不点的?”
    “喜不喜欢我不知道,但夫人存心要磨练他,你杀了他,夫人不恼么?”
    林嫂怔了怔:“磨练?难道夫人……”
    “林嫂,你别乱说,夫人的心事,谁也不知道,你派件事叫他干吧。同时你安排他一个住处。好啦,我走啦。”
    兰英一走,林嫂望着小蛟儿:“小不点,你能干什么的?”
    “大婶,我会扫地、打水、洗菜、煮饭、烧火,你随便叫我干什么都行。”小蛟儿满以为厨房的工作,不外是这么几样,这样回答,没有错吧。
    可是林嫂一瞪眼:“什么?扫地、打水、洗菜、煮饭、烧烧火?这是女孩子们干的事,要你来干?去,去,去,给我砍柴去。每一天,你至少要给我砍二百斤干柴回来,少了半斤,我就剥你的皮。”
    小蛟儿抽了一口冷气:“一天二百斤?”
    “对!一天二百斤,而且湿柴干草不要,尽要干柴。”
    小蛟儿一咬牙:“好吧,你把扁担、绳索、柴刀给我,我去砍。”
    林嫂瞪大了眼睛:“你要绳索、柴刀?”
    “是呀,不然,我怎么砍柴?又怎么捆扎挑回来?”
    “你要柴刀,是不是想杀我?”
    小蛟儿又气又好笑:“我怎么敢杀你呵!我要柴刀是去砍柴啊!”
    “不行,我什么也不给你。你空手去,到时得给我挑二百斤干柴回来。”
    “空手去了我拿什么去砍柴?”小蛟儿感到这个妇人,不但凶恶,更蛮不讲理。世上哪有砍柴不用柴刀的?
    林嫂熊了他一句:“你没手吗?”
    “你要我用手砍柴?”
    “你不愿意用手,也可以用脚。不管你用手用脚,都得给我弄二百斤干柴回来。”
    小蛟儿气急了:“用手怎么砍柴的?你砍给我看看。”
    “小不点的,你以为老娘不能用手砍柴吗?你看好了!”林嫂说完,抓起一段海碗口粗的松树干,放直竖在地上,举起粗大的手掌一劈,竟然一下劈开了。跟着又一连劈几下,将这—段圆术劈成了细柴,一边说:“小不点的,你看见没有,手不能劈柴吗?”
    小蛟儿看得眼也直了,口也呆了。心想:我的天呀?这是什么功夫呵!这个凶恶的妇人,手掌简直比柴刀、斧头还锋利,人要是给她这么一劈,那不劈成两片了?还有命吗?其实小蛟儿具有天圣老人一生的功力,要劈这段圆木,也完全可以做到,只不过他不懂得如何运气运劲而已。半晌,他问:“你,你,你这是什么功夫的?”
    林嫂没好气说:“这算什么功夫的?这是砍柴劈柴功,快去!”
    “大,大,大婶,我不会呵!”
    “不会,你不会学吗?这些眼见的功夫,一看就会,你总不会要老娘教你吧?”
    一直在灶口烧火的小芽莱这时说:“这种功夫,我也会,你怎么不会的?”
    小蛟儿又睁大了眼:“你会?”
    “你不信吗?”小芽菜跳起来,也抓起一段略小的圆木,用手掌一劈,也将圆木劈开了,问:“你看,我会吗?”
    小蛟儿更是吓了一跳,心想,这母女两人的一双手,简直不是手,而是一把锋利的刀,怪不得她能砍下人的一双腿哩!小蛟儿不敢再说,掉头便走。
    林嫂喝了一声:“你要去哪里?”
    “你不是叫我去砍柴吗?”
    “你知道去哪里砍?”
    “这山庄处处有树,还用去哪里的?”
    “你是不是想找死了?”
    “我怎么找死了?”
    “庄子里的树,你一棵也不能砍。要砍,到底下的幽谷中去,或者到山峰上去砍。不行,你这么一走,万一你逃跑了,我怎么向夫人交代?我得用一条铁链将你的脚锁起来。这样,你就是跑也跑不快了。”
    “你放心,我不会跑。”
    “男人的嘴,我永远也不相信。”
    “你锁了我一双脚,我怎么下山砍柴?”
    “最多走路不方便而已,为什么不能下山的?”林嫂真的找来了一条铁链。
    小蛟儿感到对这凶恶的似男人般的妇女没法讲道理,她们螃蟹般打横来,说:“你锁就锁好了!”心想:我砍不了柴,顶多给你打死而已,这样也好,免去了我受八年之苦。
    林嫂锁好小蛟儿的一双脚后,看了看,感到很满意,说:“晤,你去砍柴吧。还有,你夜里就睡在山下的凉亭内,梵净山庄内,可没有男人睡的地方。”
    “什么?叫我夜里睡在那没遮没拦的凉亭内吗?”
    “不好吗?”
    “万一来了猛兽,我不完了?”
    小芽菜说:“猛兽怕什么?你没手跟它打吗?我呀,还打死了一头豹子哩!”
    小蛟儿不敢说不相信了,这两母女,掌可劈柴,功夫奇怪得不可思议,说不定她真的打死过豹子哩!
    小芽菜又说:“你不相信,我今夜里和你在一块,有猛兽来,我可以打给你看看。”
    小蛟儿心想:既然我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猛兽?来了,我就逃,逃不了,便跟它打过,打不赢,顶多叫它吃了而已。何况自己是个男孩,叫一个小姑娘来保护自己,也不光彩,便说:“不用,我就睡在凉亭中好了。”
    恶妇人奇异地看了看小蛟儿,对小芽菜说:“你跟着他一块去,监视他,别叫他偷懒睡大觉。”
    “妈,好的。”
    小蛟儿感到自己受了侮辱似的,气忿地说:“你以为我是偷懒的人吗?”
    “你不偷懒,又怎么怕人跟着?”
    小蛟儿一时气得没话说,是呀,自己不偷懒,又怕她跟着自己干什么?自己再说不要她跟,那不更引起她们的疑心?说:“好吧!你喜欢跟,就跟着我好了!”
    小芽菜笑了笑:“那我们走呀!”
    小蛟儿二话没说,拖着铁链,像囚犯似的,叮叮当当地走出梵净山庄洞门口,来到幽谷中,小芽菜却在他后面一步步地跟着,俨然似押解犯人去服苦役的差人一样。
    小蛟儿到了幽谷的密林中,四周打量了一下,心想:没刀没斧头的,我怎么砍柴呵!用手掌砍,我有这么大的功夫吗?他不由看了看自己的一双手,犹豫起来。
    小芽菜在旁瞅着他说:“小不点的,砍柴呀!”
    小蛟儿本来就是—肚的怨气,听到小芽菜也叫自已为小不点,不由生气了,但他还是忍了下来,冷冷地问:“你叫我小不点,你有多高?你还没有我高哩,我是小不点,你是小不点点。”
    小芽菜不生气,反而笑了:“你不喜欢我叫你小不点,那叫什么,叫你小光头吗?”
    “我叫小蛟儿!”
    “小娇儿?嘻嘻,一个男孩子,怎么娇呀嫩的,不怕笑坏人么?”
    “我是蛟龙的‘蛟’,不是娇滴滴的‘娇’。蛟龙,是水中的灵兽。你懂不懂?”
    “哎哟!还蛟龙呀!我看你跟懒蛇差不多,不会动。”
    “你……”
    “生气啦?你会动,怎么不动手砍柴的?”
    “砍就砍!”小蛟儿生气地一掌朝一株碗口粗的树拍去,跟着“喀嚓”一声,这株碗口祖的树应声而断,飞了出去,又是一片哗啦啦的响,撞得其他树上一些枯枝残叶纷纷掉了下来,散得满地都是。
    小芽菜惊奇地看着他:“哎!看你不出,还有一股牛力哪!好啦,地上的枯枝干柴恐怕有五十斤了,我帮你拾起来。”
    小蛟儿因生气才朝一棵树拍去,想不到这一下倒是意外砍到柴了,不由愕住。小芽菜说:“你再拍断一棵树呀,不很快就有二百斤柴了吗?”
    小蛟儿一想不错,我怎么老想到我没刀的,还没想到我能拍断树?看来,每天二百斤干柴,也不算难呵!于是,小蛟儿一连拍断了五六棵树,弄得密林中一片响声,惊得鸟飞兽走。同时也惊动了半山崖上梵净山庄的人,先是兰英奔了过来,问:“你们这是干什么的?”
    小芽菜说:“兰姑姑,小蛟儿在砍柴呀!”
    兰英看了看横倒直卧的断树,皱皱眉间:“有你这么砍柴的吗?”
    小蛟儿怔了怔:“兰姑姑,那怎么砍?我没有斧头和柴刀啊!不将树拍断,我每天就弄不到二百斤干柴的。”
    “你这么砍,恐怕不到一年,幽谷中的树木全叫你毁了!到那时,幽谷就变成了死谷,连半只飞禽走兽也没有,你叫我们梵净山庄的人吃什么?”
    小蛟儿更怔住了:“兰姑姑,那我怎么办?林大婶要我每天交二百斤干柴,交不了二百斤,她要剥我的皮呵!”
    “小蛟儿,人家是养鸡生蛋,吃蛋。你这样,为了吃蛋,是杀鸡取蛋了,以后又哪来的蛋?你不能再倒树了,只能砍伐树枝,而不伤树才是。”
    “兰姑姑,你给我弄一把柴刀来好不好?没刀,我怎砍树枝的?”
    “小蛟儿,你有这么奇厚的内劲,怎么不能用手掌砍?”
    “我,我能吗?”
    “你没试过,又怎知自己不能?来,你试用手掌砍砍这条断桠看看。”
    小蛟儿依言,用手掌往树桠一砍,“喀嚓,”一声,树枝虽然断了,断得半点也不光滑,显然,这树枝不是给小蛟儿的掌沿砍断的,而是给他的内力震断的,所以断得很不规则。
    兰英摇摇头:“小蛟儿,你真的空有一身奇厚的内力,而不知怎么运用,就像一个百万富翁,不知道怎么运用自己的财富一样,要就一个钱也舍不得用,要就一花起来,将金银似水般泼出去,岂不浪费?小蛟儿,我教你如何运气用劲吧。”
    兰英传给了他一套运气用劲的方法,小蛟儿一一记在心里。兰英问:“你记住了吗?”
    小蛟儿反复默记了一会,说:“兰姑姑,我记住了。”
    “是吗?那你依这样的方法,再砍砍树桠,看能不能似刀般的砍断。”
    小蛟儿暗暗运气,将力凝聚在自己的掌沿上,朝树桠砍去,啪地一下,树桠断了,虽然有一半是震断的,但有一半的确是给掌沿砍断的。小蛟儿大喜:“兰姑姑,我也会劈柴功了!”
    兰英微笑:“虽然火候不够,但总算可以了。你以后要多练练,不愁自己的掌沿不锋利。”
    “是,兰姑姑,我以后一定要苦练。”小蛟儿满心高兴,暗想:这一下,我也可以不用柴刀砍柴啦!
    这时,一个冷冷的带讥讽的声音说:“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和尚,一点点粗浅的功夫,也值得这么沾沾自喜!这功夫,连小芽菜也会,而且更好。”
    小蛟儿一看,是梅英,不知几时来到了。兰英笑着说:“姐姐,你也怪不得他高兴的,他以后砍柴不用刀啦!”
    梅英看看他,挖苦地笑道:“小和尚,人家将金链银链套在脖子上,你怎么将一条铁链子套在脚上了?不错,很新鲜呵!”
    小芽菜说:“梅姑姑,妈怕他逃跑,才将一条铁链锁在他脚上的。”
    “这小和尚不会跑。不过,锁锁也好,让他尝尝带着脚链走路的滋味。”
    兰英说:“姐姐,你别再挖苦他啦!这里没事了,我们走吧。”
    以后,小蛟儿就日日在幽谷中的树林里用手掌砍柴劈树,一个月时间,他的手掌比刀锋还利,砍柴无声,“嗖”地一下,树枝应声而断,而且如刀削般的平滑。这功夫,在梵净山庄的人看来,只不过是粗浅的功夫,可是在武林中人看来,却是武林中最为可怕的邪派武功——掌沿刀。没有深厚的内力,根本无法练到,小蛟儿为了砍柴,不知不觉地练成了,要是他再学会掌沿刀的刀法,便可以与武林中任何一流上乘高手交锋了。
    小蛟儿日日在幽谷中砍柴,小芽菜也日日监视着他,但小芽菜并不真的在监视,却是自己跃上树去,不是摘花采果,便是与密林中的一些猕猴追逐嬉戏。小蛟儿一心只想砍柴,初时并不留意,以后,便渐渐发现小芽菜身段的轻盈,行动的优美、敏捷,举动的多变莫测,几乎如猕猴般的,在树林中来往如飞,往往追逐得猕猴吱吱的乱叫乱跳。他看得既惊奇也神往,暗想:要是自己也能像小芽菜这般灵巧,来往如飞,以后碰上凶恶的人,不是可以逃跑么?因为有几次他看见小芽菜将一些猕猴逗得发怒了,群起包围她,都叫小芽菜嘻嘻哈哈地笑着以灵巧的身法从群猴当中一闪而过,谁也捉不了她。小蛟儿看得羡慕极了。小蛟儿虽然比别的孩子成熟,世故,会说叫人喜欢的话,不愿也不敢去麻烦别人,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好玩的童心未泯,也想上树与群猴追逐相戏;二来他更希望能学到小芽菜那敏捷而灵巧的身法,将来万一给众多恶人包围,好脱身而逃。他想学武功,适应了武林中人的一句口头禅——强身自卫。但他的自卫完全是消极的,只想闪避和逃跑,没想如何制敌,更谈不到取人性命了。
    小芽菜见他呆望着自己与群猴相戏,便说:“喂!你怎不上树来玩玩?”
    “不,我要砍柴。”
    “嗨,你砍下的柴,有多啦!我妈暗暗赞你,说你每天挑回去的干柴,不下五百斤。上来玩玩吧,不会误了你的砍柴时间。”
    小蛟儿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铁链,叹了一声说:“我脚上有一条铁链,怎么能跃上树呵?就算我能上树,也不能纵跳如飞。”
    “有条铁链才更能练出极好的轻功哩!小蛟儿,你知不知我当初练轻功时怎么练?”
    “你怎么练?”
    “我妈妈在我双腿上绑上了两块沉重的大铁块哩。你现在绑上一条铁链子,还算轻哩。”
    “真的?”
    “我骗你干吗?”
    小蛟儿一下想起自己练轻功时,母亲不也是给自己双腿绑上沙袋么?小芽菜又喊道:“喂,你上来呀!你不高兴别人叫你小不点,说自己是什么蛟龙灵兽,连跃上树的勇气也没有,算蛟龙灵兽吗?”
    小蛟儿给小芽菜这么一激,顿时激起了他的好胜心,一咬牙说:“好!我跃。”
    小蛟儿具有一身非凡的真气,已有徐神仙教会他的轻功,尽管双脚有铁链锁着,他略略运劲一跃,竟然跃到一棵高高的大树上,反叫小芽菜吃了一惊,“咦”了一声问:“你以前学过了轻功?”
    “唔。”小蛟儿点点头:“我学过,但没有你这么轻灵好看的。”
    “我有什么轻灵好看,梅姑姑她们才好看哩!”
    “哦,是她们教你轻功?”
    “不!是夫人教的。”
    “夫人?是地贤夫人吗?”
    “我们叫夫人,当然是她啦!这里还有谁称‘夫人’的?”
    “你们的功夫,都是她教的?”
    “是呀,就是我妈妈的功夫,也是她教的哩!喂,我们快去追猴子,你看,它们见你上树,全都跑开了。”
    “我怎么能追得上它们?”
    “嗨!你这个人真没出息,追多了,看看它们的纵跳身法和攀枝的动作,学过来,以后就会追上它们了。我当初学轻功,还不是一样的笨手笨脚?看猴子看得多了,学它们的动作,就会变得轻盈了,不但追上它们,还可以闪避它们哩。”
    “真的?你不是说夫人教你的吗?”
    “夫人教我每天去树林中看猴子跃跳和攀枝的动作呀!”
    “好,那我以后有空,就留心多看猴子的动作,将它们的动作学过来。”
    “小蛟儿,单看还不行,一定要追它们。它们在逃跑中,动作才变化多哩!”
    小芽菜在行动上,是小蛟儿的监视人,可是在轻功上,不啻是小蛟儿的良师益友。一年来的砍柴生涯,小蛟儿不但学到了掌沿刀的功力,更学到了灵猴身法的轻功和动作,这时,他虽然脚戴铁链,可是在森林中,却仿佛脚无载负,在树上纵跳自如,行走如飞,由于他内力深厚无比,灵猴身法的动作,已远远超过小芽菜了,几乎是来往如电闪,行动无声息。武林中的上乘高手见了,恐怕也自叹不如,何况小蛟儿的内功心法是天山一派的,在天圣老人一生功力的配合下,可以说是身轻如燕,小芽菜怎能不被他超过?
    第二年,林嫂不让他再去砍柴了。小蛟儿问:“那我干什么?”
    “到山峰中的冰湖捉鱼去。”
    捉鱼,那是小蛟儿的本色,他从小就在洞庭湖边长大,跟爷爷在风浪中闯荡,水性极好。他二话投说,回答得很干脆:“好!我去。冰湖在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小芽菜自然会带你去。”林嫂说时,将他脚上的铁链取了下来。
    “哦!你不怕我逃跑么?”
    “跑什么,你现在要逃跑,恐怕这条铁链也锁不了你。不过,我劝你还是别打算逃跑的好,你怎么也走不出这座梵净山。我问你,你打算怎样去捉鱼?”
    “最好有捕鱼的网和工具。要不,有四五条钓竿也行。”
    “那叫捉鱼吗?”
    “要我用手捉?”
    “当然是用手捉啦!记住,每天得给我捉四尾一尺以上的大鲤鱼回来,要活的,不要死的,这是夫人的吩咐。”
    小蛟儿不禁怔住了,每天要用手捉四尾一尺以上的大鲤鱼,这不是故意与我为难吗?小蛟儿虽然跟爷爷在洞庭湖上捉过鱼,那是用网、用钓线或者在浅水的湖边上用鱼罩。用手捉,只有一两次,而且要碰巧才行,捉到的都是一些小鱼,一尺以上的大鱼根本不可能捉到。小蛟儿疑心这凶恶的妇人是在故意捉弄自己,要不,就是存心在害自己。
    林嫂瞪了他一眼:“什么?你不听吩咐?”
    “你真的叫我用手捉?”
    “你不用手,用脚也行,但是你想用其他工具,恐怕办不到。小芽菜,带他去!”
    小芽菜应了一声,便拉着小蛟儿说:“我们走吧。”
    小蛟儿知道再说也没用,心想:我用其他方法捕鱼,你又怎知我是用手捉还是用工具捕到的?问题是怎么弄到鱼网或钓线。林嫂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意似的,说:“小不点,你别跟老娘耍花招,用手捉和用其他工具捉,我一看就知道,你瞒不了我。”
    看来,这凶恶的女人,的的确确是叫自己用手捉鱼了。小蛟儿无精打采地跟着小芽菜转上山峰。
    谁也想不到这条登峰之路,竟然先要进入梵净山庄的一处高楼阁,盘旋似的一连爬上十多层楼,出阁顶门,又是一条古木参天、怪石奇岩的小山径。原来这座高楼阁,是贴着悬崖峭壁而建的,不经过这座楼阁,从峰顶下不了梵净山庄,从梵净山庄也上不了山峰,不是梵净山庄的人,根本想不到这座高楼是上落山峰的必经之路,以为它不过是座高楼而己。
    在古木参天,怪石奇岩中的小径一边,有股清清的细泉沿山崖潺潺而流。这情景,真如一副古联所写的:“明月林间照,清泉石上流”了。
    小蛟儿跟随小芽菜穿过这条山径,离这不远的山坳处有座清雅的小院,坐落在奇岩林深处。突然间,从林中窜出一只异常矫捷的怪兽来,豺不似豺,虎不像虎,浑身雪白,宛如一只白色的大山猫。小蛟儿吓了一跳。这怪兽吃不吃人,小蛟儿打不打它?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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