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传奇_戊戟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五回经风沐雨
    却说小蛟儿听着黄文瑞追问救他的那个好心人,心里说:那个好心的人,就是天圣老人,他不是给你炸毁岩洞活埋了么?差一点我也死在岩洞里哩!便摇摇头:“是谁我也不知道,他救了我,就走了。”
    黄文瑞眼神里略带失望,他本想小蛟儿说出来,以后找这个人杀了灭口。现在小蛟儿说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呢?好!等你留下来后,我不怕问不出来。
    端木一尊又说:“小兄弟,你现在不是很好么?我敢保证,我这位黄贤弟绝不会害你。”
    黄文瑞连忙说:“小兄弟,我怎会害你的?自从那次不见了你,我一直挂在心上。小兄弟,你要是不相信,我也可以对天发誓,今后要是害了你,将死于刀剑之下,不得善终。”
    梅英她们真想不透端木一尊要留下小蛟儿是什么原因,难道他们想从小蛟儿的口中打听梵净山庄的内情和武功套路?可是这一点,小芽菜不是比小蛟儿知道得更多吗?
    这方面,不但梅英她们不知道,就连黄文瑞也不清楚。原来端木一尊给小蛟儿的浑厚无比掌劲震飞后,心里真是又惊又骇然,等到他走进树林看见那浑身无力的手下时,便惊愕不已,他一下看出这手下全无内力,已成废人。再问情形,端木一尊更震惊得半晌不能出声,这不是星宿海—派的吸星大法么?这在武林中已经绝迹了近百年的一门绝技,怎么这个少年竟学会了?是谁传授给他的?是地贤夫人?端木一尊所以留下小芽菜,不外乎想得到梵净山庄的武功秘笈和天殛掌法,现在他发现了小蛟儿有这一门绝技,不啻发现了武学中一个奇珍异宝。要是自己有了这一门绝技,别说天下群雄,就是惊震武林的奇侠一枝梅夫妇,他也不放在眼里了。到了那时,正教主之位不属自己又肩何人?黄岐士吗?早有请他退到一边去凉凉风了,由自已君临天下,这就是端木一尊要留下小蛟儿的主要原因。
    小蛟儿见他们发了这么重大的誓言不杀害自己,不由困惑地望望他们,问:“你们说过的话不会赖吗?”
    端木一尊慌忙说:“不赖,不赖,小兄弟,这个请你千万放心。”
    小蛟儿又问:“我留下来,你们就放了小芽菜姐姐。”
    “对,对,立刻放。”
    小蛟儿心里又想:就是你们想杀害我,但能将芽菜姐姐救出来也是好的。便说:“好!我留下来,你们快放了芽菜姐姐。”
    端木一尊大喜过望,立刻对黄文瑞说:“你快去将那小姑娘请出来,说她的人来接她回去了。”
    “是!”黄文瑞应声便要转身而去。
    梅英突然喝道:“慢着!你们以为梵净山庄的人,由你们说留就留,说放就放吗?”
    端木一尊皱皱眉:“姑娘的意思——”
    “你们乖乖地将人放出来,”梅英又看了小蛟儿一眼,“他吗?也不能留下。”
    端木一尊说:“姑娘,这样,你就太不给在下面子了!”
    “你们将梵净山庄的人捉了,给梵净山庄面子吗?给不给面子,这是你们自讨的,关我们什么事?你们知趣的,快将我们的人放了!”
    端木一尊一声冷笑:“姑娘,那是你们逼在下出手了!”
    竹英说:“在镇子郊外上,你不是已经向我出手了吗?还说什么逼不逼的。”
    “好,好,既然这样,那你们就全留下来吧!”
    小蛟儿一怔:“你,你,你要留下她们?”
    “小兄弟,没办法呵!本来我只好心想留下你。过两三天就可以回去,可是这三位姑娘太不给我面子了。”
    梅英扬扬眉:“你能留下我们么?”
    “姑娘不信,不妨向四周看看。”接着。端木—尊一声长啸,四周一下出现了十多位黑衣劲装汉子,一个个手中拿着强弓劲矢。端木一尊又是微笑地说,“姑娘,他们手中的箭头,全都是喂了巨毒的,见血封喉。其实,根本就不用在下出手,只要我一声令下,哪怕你们武功再好,恐怕也玉殒香消,埋尸古家庄。”
    原来这深山坳中的庄院名古家庄,庄主古木,是这神秘集团贵州总堂下的思南堂堂主。这时,古木堂主不露面,暗中调动人马,听候端木一尊的命令。
    小蛟儿一见这情景,吓了一跳,立刻对端木一尊说:“你,你,你千万别下令呀!”
    端木一尊一笑,说:“小兄弟,只要三位姑娘答应你留下来,我不但不下令,还可以让她们安全离开。”
    “那我小芽菜姐姐呢?”
    “一块放她走。”
    小蛟儿对梅英说:“梅姑姑,你让小蛟儿留下来吧!你们都回去。”
    梅英扬扬眉问:“小蛟儿,你怕死了?”
    “不,不,姑姑,小蛟儿担心三位姑姑,你没听说他们的箭是喂了毒的吗?”
    梅英睨视了四周一腿,不屑地笑说:“谅他们也伤不了我们!”
    梅英、兰英、竹英,早巳提剑背靠背的站成三角形,警惕这十多位弓箭手。竹英说:“小蛟儿,你是夫人的人,我们作得了主吗?没有夫人的允许,我们可不敢答应你留下。小蛟儿,快站到我们中间来。”
    端木一尊说:“小兄弟,你千万别站过去,不然,你就一齐跟她们死了!你最好远远站到一边去,我保证不伤害你半根毫毛。”
    “不!你千万不能叫人放箭!要不,我宁愿跟她们一块死。”
    端木一尊不由一怔,要是小蛟儿死了,那还有什么用?皱皱眉问:“小兄弟,你真的这么想?”
    “真的!”
    “小兄弟,依你看怎么办?”
    “你放了我姑姑和姐姐她们,我留下来。”
    “你作得了主吗?”
    “这——要不,你先放了她们,我回去跟夫人说好不好?”
    “小兄弟,你们都走了,不回来,那不叫我竹篮打水一场空?”“我,我,我一定回来的。”
    端木一尊摇摇头:“小兄弟,我不是信不过你,我是不信地贤夫人,你见了她,她能放你走吗?”
    “这一一那你说怎样办?”
    “小兄弟,这样吧,你跑过来我们这一边,我不但立刻放她们,同时也放你小芽菜姐姐走。”
    “真的?”
    “小兄弟,我绝不骗你。”
    竹英突然身形一晃,出手将小蛟儿拉到自己身边来:“你这小糊涂,他们的话,你也相信吗?”
    “姑姑,那他们放箭怎么办?”
    蓦然之间,树叶不摇尘不起,—个人似幽灵般地出现在梅英她们面前,众人一看,是一位白发苍苍,目光精射,一脸乖戾之气的凶恶老太婆,她仿佛是从地底冒出来似的。梅英她们一见,惊喜地叫唤起来:“夫人!是你老人家来了?”
    “唔!”地贤夫人盯视小蛟儿一眼,瞧也不瞧端木一尊等人,问竹英:“你拉着这小混蛋干什么?让他过去!”
    竹英一时不明地贤夫人说话的用意,叫了一声:“夫人!这——”
    “让他走呵!人家这样好的条件,你们还舍不得这小混蛋的?”地贤夫人这时才略略扫了端木一尊一眼。
    端木一尊见这一代邪派女老魔蓦然出现,单是这份轻功,已使他心头悚然了!他知道这个女老魔喜怒无常,动辄杀人。见这女老魔瞧着自己,慌忙施礼说:“晚辈拜见夫人!”
    地贤夫人用鼻“哼”了一下,不去理睬,转问梅英她们:“我有多少年没杀过人了?”
    梅英说:“夫人有十年没杀过人啦!”
    “梅丫头,不对吧?”
    兰英笑着说:“夫人,差两个月就十一年了。”
    “这还差不多,你们看,我要不要又开始杀人了?”
    “夫人早应该开始啦!”
    “丫头们!你们看,我应该先杀谁好?”
    竹英一指端木一尊:“最好是他!”
    地贤夫人又盯了端木一尊一眼,摇摇头说:“这个小人,还不值得我出手。”
    她们这样一问一答,简直是旁若无人,更不将端木一尊等人放在眼里了!端木一尊听得又惊又怒,忍着气问:“晚辈的确不值得夫人出手,不知是谁,才值得夫人出手?”
    地贤夫人又环视四周一眼,冷冷地说:“你们当中,没一个人。不过,你要是不将我那小丫头好好地送出来,老身也只好降尊出手了。”说时,她衣袖一拂,突然一阵劲风骤起,只听见一连串的惨叫声迭起,刹时之间,四周那十多个劲装的黑衣弓箭手,飞的飞,摔的摔,不是断臂折脚,就是撞在四周的树干上,脑浆进出。地贤夫人举手之间,便杀伤了十多个人,使端木一尊、黄文瑞惊得面如土色,连续后退。这邪派女老魔的武功,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怪不得黄教主千方百计地想获得天圣、地贤的武功,以镇武林了。
    端木一尊连忙说:“夫人,请息怒。”
    “你送不送人出来?”
    “夫人,晚辈早已有心将温玉姑娘送出来了。”
    “哼!那你为什么叫这十多个弓箭手威胁我这三位丫头?”竹英说:“他还想要小蛟儿换小芽菜哩!”
    “不,不!姑娘别误会,在下只不过见这位小兄弟,好像是在下一位故人之子,想问问他而已。”
    端木一尊这句话,只不过是借口罢了,谁知小蛟几听到却认真了,愕然问:“你,你,你认识我父亲?”
    端木一尊眼睛一转,含笑问:“我正想问小兄弟的令尊的姓名哩!看看是不是我的故人。”
    不知是小蛟儿极想知道自己死去父亲的情况还是什么原因,他明知端木一尊不是什么好人,便想也不想就说:“我父亲姓马名清。”
    这一下,不但端木一尊惊喜了,就连黄文瑞也惊讶了。他们虽然不认识马清,但马清之名却是知道的,何况马清的兄弟马凉,正是自己手下的一名巡回使者,而马清过去的夫人俏夜叉黄玉凤,更与自己的教主沾亲带故,现在已成为本教的湖广堂总堂主了。端木一尊这一发现,更是大喜过望,连忙说:“原来小兄弟真是我那不幸死去的湖南大侠马大哥的令郎,怪不得面貌这么似马大哥!小兄弟,我应该叫你一声侄儿,你应该叫我叔叔才是。”
    小蛟儿惊疑地问:“你真的认识我父亲?”
    “贤侄,我何只认识你父亲,就是你母亲,我也认识呵!贤侄,你要是早说出来了,就不会发生刚才的一场误会了!”端木一尊又对黄文瑞说:“黄贤弟,你快去请温玉姑娘出来,交给夫人。”
    “是!”黄文瑞应命而去。
    这时,梅英她们一直不出声,她们也想不到小蛟儿竟是过去所谓湖南大侠马清的儿子。地贤夫人皱眉不语,心想:这个老糊涂的,先收了姓黄的这忘恩负义的人做弟子不算,怎么又收了这么一个既是劫镖大贼,又是朝廷鹰犬的坏人的儿子为门徒?甚至牺牲了自己,将自己毕生的功力破顶灌给了这个小混蛋,真是糊涂透顶了!不错,这个小混蛋心地极好,为人见义勇为,慧根也极佳,是学武的一块良质美玉,要是他学会了梵净山庄的绝学,一旦知道了他父亲是怎么死的,不会报仇雪恨?再加上与端木一尊等人为伍,受他们的唆使,不残杀武林,为害天下?
    地贤夫人虽然身为一代邪派高手,只不过所学的武功为正派武林人士视为邪派功夫而已,人却不邪,在某方面来说,却极正直无私,所以在一些观点上,也摆脱不了一般世俗之见,看人看其家庭出身,而不看其表现。尤其认为有杀父之仇的人,更不可靠。的确,古今中外,又有几人像虞舜那样?杀其父而重用其子,用人不看出身,而注重表现与德才?
    传说上古时代,鲧治水不但无功,反而为害百姓,为帝舜所杀,而鲧之子禹,却有治水之才,德也过人,帝舜重用,禹果不负舜所望,治水期间,三过家门而不入,以天下百姓为重,遂治服了水,后来舜还将天下让给了禹,这就是中国史上有名的以天下为公,“推位让国”故事
    再说地贤夫人又与侠义人士所不同的,就是侠义人士知道了小蛟儿的家庭出身,顶多不传小蛟儿以武功罢了,仍鼓动小蛟儿做一个安份守已的好人,而地贤夫人却不这样想,她不但不想再传小蛟儿武功,更想毁了小蛟儿,以免他今后为害武林。所以她皱眉不语、隐含杀意,只要小蛟儿一有流露出与端木一尊接近之意,便下杀手了。可以说小蛟儿现在的生死,只在她一念之间,真是危险万分。当黄文瑞将小芽菜带出来,交给地贤夫人时,便决定小蛟儿的生死了!地贤夫人不动声色,含笑地问小蛟儿:“他们是你父亲母亲的挚友,你要不要留下来跟他们相处两三天?”
    小蛟儿仍浑然不觉地贤夫人已存心要毁他。只要小蛟儿说声“我想留下”,地贤夫人便毫不容情的立时取他的小命,可是小蛟儿一想到自己的父亲那么坏,而黄文瑞,端木一尊又那么阴险,早巳心存惧意,何况他还看见他们是怎么害死天圣老人的哩!刚才他要留下来,只不过为了换回小芽菜和救梅姑姑她们出险,现在梅姑姑她们没危险了,小芽菜又回来了,自己还留下干吗?他才不愿意和端木一尊等人在一起哩,便连忙摇摇头:“我,我不想留下。”
    小蛟儿这么回答,反使地贤夫人感到意外和愕然,问:“你刚才不是说要留下么?怎么又不愿意留下了?”
    “我,我!”小蛟儿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才好,他不敢当着黄文瑞等人面前说出自己在魔鬼峡中之事和自己不愿留下来的原因,便转口说:“竹姑姑说我是梵净山庄的人了,不能由自己作主,一切要问过夫人才行呀!”
    地贤夫人不由盯了小蛟儿一眼,暗想:难道这个小混蛋已看出我要杀他才这么说?这么看来,这个小混蛋一点也不混蛋,反而聪明得很哩!便说:“现在你可以自己作主了。”
    “不,不,我不留下,我要跟竹姑姑她们回去。”
    端木一尊一听小蛟儿这么说,也有些茫然不解,怎么他不想留下的,难道是屈服在地贤夫人的淫威之下?便立刻带笑说:“贤侄,既然夫人开恩,由你作主,你不如留下吧!我们叔侄之向,也好叙叙情。你知不知道,你母亲很想念你哩!”
    “不,不!总之,我不愿跟你们在一起。”
    小蛟儿这么一说,不但弄得端木一尊茫然,连地贤夫人也奇异了,问:“你怎么不愿跟他们在一起的?”
    “我,我害怕。”小蛟儿迸出了一句心里的话。小蛟儿这一句话,又使端木一尊和地贤夫人各有各的想法,端木一尊以为小蛟儿害怕地贤夫人,地贤夫人却以为小蛟儿看出了自己的心意。其实小蛟儿真正害怕的是端木一尊和黄文瑞,害怕他们像对付天圣老人一样来对付自己,就算不杀自己,也会将自己关上十年二十年,半点也没想到地贤夫人要出手取自己性命。地贤夫人转而一想:好!我让你这小混蛋多活两天,现在出手杀你,师出无名,不但寒了梅丫头等人的心,也落得一个话柄为端木一尊所说,一旦传扬到江湖上去,无缘无故杀了一个小孩子,更为武林中人所不齿,何况这小混蛋还与徐神仙、甘氏三煞、东方望这个叫化有颇为深厚的感情,一旦黑白两道的高手云集梵净山,自己就是武功再高,恐怕也应付不了。说不定连一代奇侠慕容子宁和小魔女也卷了进来。想到这里,便森森地带笑说:“小混蛋,你怕什么的?你母亲很挂念你呵,你就留下两三天吧!”一面在心里说:这两三天内,老身自有人跟踪着你,到时你一旦说出了自己报父仇的意图,老身杀你,就不怕别人有什么藉口了!小蛟儿一怔:“夫人,你叫小蛟儿留下?”
    “小混蛋,难道你不想念你母亲么?不想知道你父亲的情况?”
    “夫人,我……”
    竹英却说:“小蛟儿,别害怕,过两三天,我们会来接你,既然夫人叫你留下,你就留下吧!”
    在梵净山的四英当中,竹英对小蚊儿的关心最为真挚了,其次是兰英。而端木一尊一听,更是暗暗大喜,他认为得到了小蛟儿,就等于得到了世上绝无仅有的一项绝技了,便慌忙说:“贤侄,你还不多谢夫人开恩?”
    兰英突然冷冷地说:“你别跟我们假惺惺的,三天之后,要是小蛟儿少了一根毫毛,别怪我们无情。”
    端木一尊笑着说:“姑娘别多心,小蛟儿是在下的世侄,在下怎会伤害他的?”一边心里说:哼!三天后,你们还想能见到他么?我带他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隐藏下来,让你们去找吧。
    兰英还想说,地贤夫人喝道:“兰丫头,你跟他多说什么?我们走!”地贤夫人说完,便带了人扬长而去。江湖上的事,真是瞬息之间变化万千,本来准备要传小蛟儿武功的地贤夫人,变成了要杀小蛟儿的人;本来要杀小蛟儿的端木一尊和黄文瑞,反而变成了一心要保护小蛟儿免受其害了。
    地贤夫人带人离开古家庄不远,突然从树林里闪出一个青年少女来,说:“婢子拜见夫人。”
    “免了!继续注视他们。”
    “是!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去罢!有事,速来报告。”
    青衣少女应了一声,身形一闪,消失在树林中。梅英,兰英、竹英不由相视一眼,原来夫人已派了人在古家庄卧底,暗中在保护小蛟儿,怪不得夫人叫小蛟儿留下了。其实她们哪里知道,这位青衣少女,是地贤夫人打发去特别注意小蛟儿的行动,如有不妥,便立下毒手。
    当地贤夫人正要转进德旺镇时,蓦然见一个叫化直挺挺地躺在路中央,挡住了她的去路,地贤夫人大怒:“这叫化是找死了!梅丫头,跟我用剑将他挑到一边去!”
    这叫化一下跳了起来,说:“夫人,这可使不得,用剑挑,我叫化还有命吗?”
    梅英一看,是东方望这个游戏人间的怪叫化,有点愕异:“是你!?”
    东方望咧嘴笑笑:“当然是我啦!总不会是你吧?”
    “你怎么躺在路上的?”
    “对不起,我叫化多喝了几口黄汤,不知怎样,就稀里糊涂地在这里睡着了。”
    地贤夫人沉下脸说:“你这叫化,别跟老身打哈哈。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东方望苦着一张脸说:“夫人,我叫化害了相思病了!”
    梅英她们一听,不由抿嘴笑起来。地贤夫人却问:“你是不是来看那个小混蛋了?”
    “不错!不错!我那小兄弟怎样了?”
    “你等着去收他的尸吧!”
    东方望愕然,望望地贤夫人的脸色:“夫人,你不是跟我叫化开玩笑吧?”
    “谁跟你开玩笑。”
    “我小兄弟犯什么过失了?”
    地贤夫人望望四周,这时夕阳西下,晚霞殷红,鸟儿投林,牧童晚归,这德旺镇本来就不大热闹,少人来往,这时,更显得份外的宁静,便说:“叫化,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老身到镇子上一间客栈住下来,老身有话要问你。”
    “好的。”
    地贤夫人包下了客栈后院的所有房间。饭后,地贤夫人问东方望:“你知不知道小混蛋的父母是谁?”
    “知道。”“知道了你还唆使老身去传这小混蛋武功?你知不知?老身几乎花了两年的时间,去精心磨练这小混蛋,现在功夫全白废了!老身真恨不得杀了你这叫化才解恨。”
    “对不起,夫人。我叫化也是在最近才知道的。”
    “你以前不知道?叫化,你别想在老身面前耍花招,小心我真的杀了你。”
    “夫人,我以前真的不知道呵!在前两个月,我碰上了徐神仙这老光头才知道的。”
    “好!算你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打算?”
    “夫人,你打算毁了他?”
    “你不担心他为害武林?”
    “夫人,你可不像邪派人呵!看来,你比正派人物还正派!”
    地贤夫人严肃地说:“叫化,老身是在跟你谈正经事,别嘻嘻哈哈的。”
    “哎!夫人,你知不知道,小蛟儿得知他父亲的为人后怎么表现?”
    “他怎么表现?”
    “他要跳崖自杀哩!幸而老光头出手救了他。”
    “你不骗老身?”
    “夫人,我叫化有几条命敢骗你老人家的?老光头还暗传了他佛门轻功一苇渡江和点穴手法,难道那老光头不比夫人担心?”
    “你是要老身传他武功了?”
    “夫人,天生一块良材美玉,不雕琢,岂不暴殄天物?可惜我叫化无缘,武功又不济,不然我叫化要收他为弟子了。”
    “好吧!既然你们都不怕他为害武林,我老身又怕什么?到时,他学会了老身的绝学,为害武林,你们别骂我就行了!”
    “夫人,难道你还怕人骂么?”
    “不错,老身又何怕人骂?”
    “夫人,那不就行了么?其实,你老人家一百二十个放心,小蛟儿绝不会为害武林,将来只有造福武林。”
    “他造福不造福,老身并不希罕,只求他别为害武林就行了。”
    “这一点,我叫化敢用人头担保。”
    这一位以后武林中人称神龙怪丐的叫化,真可说是慧眼识人。他这一番话,打消了地贤夫人要杀小蛟儿的念头,救了小蛟儿一命,以后小蛟儿在武林中成为一代奇人,都是东方望这一番话所赐。
    东方望又问:“夫人,现在小蛟儿还好吧?他还在梵净山庄做‘奴仆’?”
    “叫化,你怎不奇怪老身为什么在这里出现的?”
    “是呵!是呵!叫化就是不敢动问。”
    地贤夫人将事情一说,东方望怔住了:“夫人,你怎么将叫化的小兄弟留在那两条恶狼的身边,不怕他们将他害了?”
    “放心。他们敢动那小混蛋半根毫毛,老身会将他们碎身扬灰,整座古家庄夷为平地。”
    “哎,要是我那小兄弟死了,将他们扬灰又有什么用?不行,我叫化得去看看。”
    “放心,老身早已有人在古家庄里了,一有动静,便会立刻来报告。”正说着,外面有人轻轻叩门。地贤夫人说:“进来。”
    闪身进来的就是那个在林由出现的青衣少女,地贤夫人问:“宛丫头,有动静了?”
    “报告夫人,他们要火烧古家庄。”
    “什么!?火烧古家庄?那是为什么?”
    “他们说,这样,便会使夫人不起疑心,认为小蛟儿在这一场大火中给烧死了。等过了两三天,夫人离开了这里,然后才悄悄地带着小蛟儿转到另一个地方去。”
    “那这两三天他们藏在什么地方?”
    “藏在古家庄的地下密室中,连一切食用都准备好了!”
    地贤夫人一声冷笑:“哼!他们下的本钱可不小呵!偌大的一座庄院也放火烧了。”
    “端木一尊说,这古家庄已为夫人发现,已没有必要留下它了。”
    东方望纳闷,似自问:“他们这样做为了什么?只是为了要带小蛟儿走?”
    青衣少女说:“他们想从小蛟儿的身上得到梵净山庄的武功绝学。”
    地贤夫人问:“那小混蛋怎么说?”
    “夫人,小蛟儿什么都没有说.他只说他在梵净山庄中砍柴,打鱼,没学过什么武功。”
    地贤夫人面露一丝微笑:“不借,正是这样。”
    青衣少女又说:“夫人,婢子感到奇怪,端木一尊在追问小蛟儿什么吸星大法的,我们梵净山庄可没有这门大法呀!”
    东方望也愕然:“吸星大法,这是什么武功的?我叫化可没听过呵!”
    地贤夫人不禁也愕异了,寻思地说:“不错,我派是有过这门绝技,因这门绝技太过阴狠,并且损人而不利己,从祖师起,就不练这门绝技了,就是连老身的师兄那老混蛋,也不会,这姓端木的,怎么会去问这小混蛋的?”
    东方望问:“这绝技怎么损人不利己的?”
    地贤夫人说:“所谓吸星大法,就是我派摄物掌的更进一步的掌力,它能将对手的内力吸到自己的体内来。固然,它可以将对手的一身内力毁了,变成废人,但自己体内有了对手的内力,难以溶化,便使得自己体内有两种不同的真气在冲突,乱钻,最终就会经裂脉破而死,这不是损人不利已么?”
    “夫人,你有没有传给小蛟儿摄物掌?”
    “有。”
    “夫人,会不会是小蛟儿学了摄物掌后,误练误闯,变成了这个什么大法了?”
    “叫化,这绝不可能,这是两种不同的口诀和运气方法,一个是摄物,一个是摄力。”
    “夫人,那么说,极有可能是小蛟儿抖展了摄物掌,姓端木的误以为是那个什么大法了。夫人,不管怎样,我们得将小蛟儿救回来才是。”
    地贤夫人狠狠地说:“他们跑不了!”
    “夫人,以我叫化的看法,不如来个将计就计。”
    “唔,怎么将计就计?”
    东方望将自己的计划一说,地贤夫人不禁点点头说:“你这叫化,真有一肚子的诡计,使老身今后不能不防你了!”
    “哎!夫人,你怎么这样说的?我叫化就是再多的诡计,也不敢用在夫人身上。”
    “你知道就好。一旦让老身知道你在利用我,小心你颈上的这颗脏脑袋。“地贤夫人跟着对青衣少女说,“小宛,你通知梅丫头她们准备,你也别回古家庄了。”
    “是,夫人。”
    是夜三更,月白风高,一道火苗突然从古家庄后院的柴草房升起,转眼之间,便变成了一片火海,染红了半边蓝天,波及到古家庄外的一片树林。附近一些乡民和小镇上的一些群众赶来救火,不但救不了古家庄。单是树林中的一片火海,灼热得使人不能踏近半步。直到天明,火势才渐渐减弱,救火的人群才纷纷扑灭余火,可是整个古家庄已成了一片烧焦了的废墟,只剩了一些残墙折垣。
    地贤夫人铁青了面孔,带着竹英踏入废庄,问救火的群众:“古家庄有没有人逃了出来?”
    一位乡民说:“我们赶来时,进不了庄,也没看见古家庄的人逃出来。”
    “哦?难道古家庄的人全烧死了?”
    这时,有人惊叫起来:“看!这里有烧焦了的七八具尸体哩!烧得真惨,面目全非,已认不出人了。”
    跟着又有人在一堆碎砖残瓦断梁之下,发现了几具尸体。显然,有的是给大火烧死的,有的是给砸死的,没有完全给烧焦,虽然面目难认,但从衣着上仍可认出来。其中一个人说:“这不是古庄主吗?”
    “是呵!这正是古庄主,想不到古庄主也给烧死了!”另一个乡民答。
    地贤夫人一眼便看出了这两个一问一答的人身怀武功,显然不是什么乡民,而是古家庄的武士,她也不说破,对竹英说:“你去看看,有没有那小混蛋。”
    竹英走过去一看,立刻说:“夫人!是小蛟儿。”
    “你怎知是这个混蛋了?”
    “夫人,他虽然给砖瓦断梁砸得面目难认,但他穿的衣服,婢子却认得出来。想不到小蛟儿没给大火烧死,却给砸死了。”
    “竹丫头,你再看看,有没有那姓端木的尸体在里面。要是没有,我们去找他算帐,老身将小混蛋交给了他,他没照看好,自己反而跑了。”
    “夫人,其中似乎有他的尸体。”
    “哦!?难道他也给砸死烧死了?”
    “夫人,从衣服看,好像是姓端木的,但是不是,婢子不敢说。”
    地贤夫人不出声,走过去辨认。凭地贤夫人一双敏锐的目光,还有认不出人来的?显然这几具尸体,不是端木一尊,也不是古庄主,更不是小蛟儿了,他们只不过穿上小蛟儿,端木一尊昨天所穿的衣服而已。地贤夫人心里冷笑说:姓端木的,你这套鬼花招,想瞒过老身么?好!老身就依那叫化的办法,来个将计就计,看你能逃出梵净山的范围?竹英更假意地说:“夫人,看来古庄主和端木一尊在这小厅中和小蛟儿饮酒谈心,突然大火烧来,来不及走脱,给烧死了。”
    “哼!端木一尊武功那么好,这场大火能烧死他么?”
    “夫人,这很难说,或者大火烧来,墙倒梁倾,砸伤了他们,走不了。又或者是小蛟儿给砸伤,端木一尊为了救小蛟儿,双双不幸都给大火烧死了。”
    “唔,有这个可能,但没得到梅丫头她们的回报,老身始终不放心。姓端木的,为人一肚的诡计,老身不能不防。”“夫人,从衣着看,的确是他们呵!想不到小蛟儿会这样的死了。”
    “竹丫头,江湖上人心险恶,你别太老实了。”
    说时,梅英、兰英她们赶回来了。地贤夫人问:“怎样?没发现人?”
    梅英说:“夫人,婢子等人在这四周一百里之内,没发现端木一尊和小蛟儿的踪迹。”
    地贤夫人自语:“难道他们真的给烧死了?”
    梅英、兰英同时一怔:“他们给烧死了?”
    竹英难过地说:“梅姐姐,兰姐姐,你们看,这不是小蛟儿的尸体么?”
    “真的!?”梅英、兰英向几具尸体看去。
    地贤夫人假意怒忿吼道:“活该这小混蛋当死!你们还看什么?还不快叫人抬了这小混蛋回去!”
    “是!夫人。”
    地贤夫人和竹英、梅英她们的对话,在地下室的端木一尊、黄文瑞和古庄主听得清清楚楚,小蛟儿也听得清清楚楚。小蛟儿几次想出声喊,苦于自己的哑穴和其他重穴给端木一尊用重手法封住了,不能动也不能出声,只有干着急。
    端木一尊一直听到地贤夫人带人走了,才透过一口气来,说:“这个乖戾的老女魔,终于走了。”
    古庄主说:“副教主真是神机妙算,幸好我们昨夜里没走。”
    端木一尊微笑:“要是我们不这样,恐怕飞不出这小镇半里。”
    黄文瑞问:“副教主,难道合我们三人之力,战不了这老女魔?”
    “黄贤弟,不是我长他人之志,灭自己的威风,就算是教主亲自来,恐怕也在这老女魔手下走不了几十招。”
    黄文瑞悚然:“这老女魔武功真的那么高深莫测?”“嘿嘿,要不是这样,教主为什么要千方百计想得到她的武功秘笈?好了,今夜三更,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小蛟儿在旁边一急,浑身真气急转,一下冲破了自己被封的穴位,大声叫道:“你,你们为,为,为什么要这样骗、骗,骗人的?”
    端木一尊不由大吃一惊,他想不到小蛟儿年纪轻轻,竟有这般奇厚的内劲,冲破了自己用重手封住了的穴位。但他很快便冷静下来,苦着脸说:“贤侄,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你呵!”
    “不!你们放我回去。”
    “贤侄,难道你在梵净山受了两年的磨折还不够么?还要再去挨六年之苦?”
    原来,端木一尊为人老奸巨滑,昨夜先不迫问小蛟儿学了什么武功,更不想让黄文瑞和古庄主知道小蛟儿身怀“吸星大法”这门绝技,故此先与小蛟儿攀交情,关怀地问他的身世、经历和怎么会留在梵净山庄。
    小蛟儿年纪虽轻,但几年的江湖磨练,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应该说。他将自己在魔鬼峡遇上天圣老人之事隐瞒了下来,自然也就不会说出自己受了天圣老人的遗命,是来梵净山庄找地贤夫人学艺的,但却将自己的身世,母亲、以及为了东方望而留在梵净山庄的事说了出来。
    端木一尊和黄文瑞听了,既惊讶也暗骂,怪不得地贤夫人说他是个小混蛋,小糊涂,为了—个不相干的叫化,而自愿卖身在梵净山庄为奴,真是混蛋、糊涂透顶了。但小蛟儿这么一说,从而打消了黄文瑞要杀他灭口之心,因为小蛟儿是黄玉凤的儿子,而俏夜叉黄玉凤是本教湖广堂的总堂主,与黄教主有亲属关系哩!自己怎能出手杀小蛟儿?不但不能杀,还应该保护小蛟儿去见教主,以博得教主的欢心。至于古庄主,对小蛟儿更尊敬了。正因力这样,端木一尊才这样问。
    小蛟儿说:“不,不,不行。我不回去,地贤夫人会去追杀东方叔叔的。”
    端木一尊心里说:这样更好,让老女魔杀了这丐帮的一位高手,对本教更有利。对东方望这怪叫化,端木一尊早就想除掉他了。一来东方望是侠义中的怪人,本教有一两处分堂,叫他挑了,二来更想除掉他后,将整个丐帮抓了过来,成为本教的一股力量。只是这东方望行踪莫测,出没无常,一时难以找到。现在老女魔要是杀了东方望,不啻为自己拔去一颗钉子。端木一尊心里这样想,但嘴巴却那样说:“贤侄放心,地贤夫人不会去找东方望的。”
    “怎么不会去找?”
    “因为你不是逃走,而是给烧死了呀!这关你东方叔叔什么事?”
    “可是我没有给烧死呀!”
    黄文瑞说:“小兄弟,地贤夫人却认为你给烧死了,你没听到她们的说话?”
    “可是我出去了,夫人会不知道吗?”
    “小兄弟,恐怕在这几年内,你是不能露面了,得隐藏下来。”
    “不,我不能这样做。”
    端木一尊皱皱眉问:“为什么不能这样?”
    “我爷爷说过,人无信不立。答应过的事,怎能撤赖不去做的?做人哪能这样。”
    “噢!贤侄,这可不同。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你母亲着想呵!你母亲一旦知道了你在梵净山庄为奴,她不心痛?”
    黄文瑞说:“小兄弟,你知不知道你母亲和我们是一家人?”
    小蛟儿愕然:“我母亲和你们是一家人?”
    “是呵!她是我们的一位总堂主,统率湖广武林人士,你在梵净山庄为奴,她知道了,不来救你?”
    “不,不,你们千万别叫我母亲来救我。”
    端木一尊说:“是呵!地贤夫人武功那么神奇,你母亲—来,准会丧命在她手下。所以我们才不得不这样将你救出去。”
    “不,我一走,地贤夫人更会害我母亲了!”
    端木一尊微笑:“贤侄,怪不得地贤夫人叫你为小糊涂了,看来你好心得真有点糊涂了。现在地贤夫人认为你已在大火中丧身,连你那东方叔叔也不去找,又怎会去找你母亲?”
    “不,不,你们还是让我回梵净山庄的好,只求你们别告诉我母亲就行了!”
    “贤侄,既然这样,就由你了,只可惜古庄主为你毁去了一个庄子。”
    “真对不起,我,我以后会赔给古庄主一个庄子的。”
    端木一尊一笑:“贤侄,古庄主怎会要你赔个庄子。”他说话时,突然出手如风,刹时一连用重手法封了小蛟儿的八处要穴。小蛟儿惊愕地说:“你——”
    端木一尊笑道:“贤侄,请原谅,我们不能欺骗你母亲,又不想你母亲死在地贤夫人的掌下,只好暂时委屈你了。”
    “你们要带我走?”
    “是啊,我怎能忍心看你在梵净山庄再受六年之苦?”
    端木—尊知道小蛟儿内力奇厚,担心他不久又运气冲开被封的穴位,便叫古庄主用牛筋绳将小蛟儿的手脚全捆起来,并且将小蛟儿装进了一个大麻包袋中,准备在深夜悄悄离开古家庄。
    深夜人静,首先由古庄主摸出了地下室,立在已成为一片废墟的古家庄瓦砾之中,确定四周无人,便发出讯号。不久,端木一尊和黄文瑞出来,小蛟儿由黄文瑞挟带着,瑞木一尊轻声问:“四周没什么动静?”
    “没有。”
    端木—尊又凝神倾听了一会,说:“走!”纵身跃上了古家庄后的后龙山。跟着黄文瑞提起装着小蛟儿的麻包,也跃了上去,古庄主随后跟上。他们三条人影,一下子便消失在后龙山的森林中。
    黎明时,他们已远离古家庄有百里之遥,一路上,他们都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不由暗暗高兴,打算在一棵树下略作片刻休息,再行赶路。突然,他们发现一个鹑衣百结的青年叫化从不远的草丛中站了起来.似乎仍带睡意,伸了个懒腰,一边说:“好睡!好睡!”一掉头,看见了端木一尊等三人,不由愕了眼:“咦!你、你,你们是、是,是什么人?”
    端木一尊不动声色反问:“叫化,你看我们像什么人?”
    青年叫化不由从头到脚地打量着他们,眼露疑惑之色,又看了看放在一边的大麻包,说:“你、你,你们不、不,不会是打、打,打家劫舍的强、强,强盗吧?”
    端木—尊仍不动声色:“你看我们像强盗吗?”
    “不,不大、大像呵!那,那你们是什么人?”
    “你再看看。”
    “是买卖人?”
    “不错。叫化,你说对了,我们是买卖人,专买人命的。”
    青年叫化吓了一跳:“什么!?专买人命?人命怎么买的?”
    “怎么买?现在我们就买下你这条命了!”
    “不、不,不!三位大爷别、别、别开玩笑,我叫化这条命贱得很,你们怎么买呵!”
    端木一尊向黄文瑞使了一个眼色,黄文瑞点点头,一跃过去,出手就是一招杀着。
    青年叫化机灵地一闪,叫道:“我的妈呀!你们要杀我?我叫化可没得罪你们呵!”
    黄文瑞见自己一出手就走空,不由一怔跟着又一连出手三招,招招都是凌厉的杀着,可是都给叫化轻灵地闪开了。不但黄文瑞,连端木一尊也惊奇了,看来这青年叫化不是一般常人,而是一位武林高手。他连忙喝住了黄文瑞,朝叫化问:“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个叫化子呀!”
    “阁下武功很不错呵!”
    “不敢。我叫化不懂什么武功,但经常走乡串镇的,往往突然遭到恶狗的扑击,学得了一两下闪避恶狗的功夫,见笑,见笑。”
    端木一尊见这青年叫化如此狂大,满不在乎,语带讥讽,蓦然想到了最近江湖上新出现的一位怪杰来,便面含微笑:“我知道阁下是什么人了。”
    “我是叫化,又是什么人了?”
    “阁下大概就是江湖上行踪不定,出现无常的神龙怪丐东方望。”
    “哈哈,你看错人了!”
    端木一尊疑惑:“我看错人了?”
    “是呵!神龙只有在天上飞,哪有在草里钻的?神龙不敢称,懒蛇一条还差不多。”
    “阁下大概是有意在此等我们了?”
    “不、不,你们千万别误会,这么说,我叫化岂不成了拦路打劫的叫化了?”
    端木一尊冷冷地说:“看来你这条懒蛇,大概很快变成一条死蛇了!”
    小蛟儿突然在麻包里叫起来:“东方叔叔,你快跑!他们会杀死你的。”
    原来小蛟儿给封了穴,捆了手脚,装在麻包里,不能动,也不能叫喊,更看不清外面的情景,但却听得见。当青年叫化第一次说话时,小蛟儿已听出是东方望了,不禁又惊讶又欢喜,想叫喊,却叫不出来,心里着急,直到听见端木一尊说要他变成一条死蛇时,已知道端木一尊要杀害东方望了,更是大急起来。端木一尊武功那么好,连竹姑姑也打不过他,东方叔叔能打得过吗?何况端木一尊还有黄文瑞和古庄主帮手。小蛟儿一大急,浑身真气激荡流转,一下子又冲开了被封的所有穴位,但却挣不断捆手脚的牛筋绳,便大叫起来,他半点也没想到自己,只想到了东方望的危险,所以叫东方望快逃走,不叫救自己。
    东方望早已知道麻包里装的是小蛟儿,却故作惊讶地说:“这个麻包装的是什么宝贝呵!怎知道我叫化的贱名?”
    端木一尊嘿嘿冷笑:“阁下果然是神龙怪丐东方望,这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了!我正愁不知去哪里找你。”
    小蛟儿也同时在麻包里叫道:“东方叔叔,我是小蛟儿呵!你快跑呀!”
    东方望不理端木一尊,却对麻包说:“小蛟儿,你怎么跑进麻包里去了?在麻包里舒不舒服?”
    小蛟儿听了又急又好笑,东方叔叔也真是,这是什么时候,还说笑话的?在麻包里舒服吗?他急得更大叫起来:“东方叔叔,你快跑呵!他们真的会杀你的。”
    端木一尊森森地说:“贤侄,你的东方叔叔跑不了的。”
    “不,不!我求求你们千万别杀害我东方叔叔,他是一个好人。”
    “贤侄放心,我不会杀害他的,不过地贤夫人却会杀害他了。”
    “那你们快放我东方叔叔跑呀!”
    “贤侄,就是我现在放了他,他迟早也还是会死的。”
    “他怎么迟早会死的?”
    “贤侄,你跟我跑了出来,东方望能逃过地贤夫人的手吗?听以我说,他迟早都会死,不如我们现在杀了他的好。”
    小蛟儿想不到端木一尊会说出这样的歪理来,正像一个皇帝对权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蓦然之间,他听到东方望一声惊叫:“哎唷!”小蛟儿心头一震,急问:“东方叔叔,你怎样了?”
    东方望说:“小蛟儿,这下我叫化这条命,真的给他们买下了。”
    原来端木一尊在说话中,突然出手,一道凌厉无比的指力,快如电闪,一下封了东方望身上的两处要穴,端木一尊跟着朝黄文瑞、古庄主喝道:“快杀了他,好赶路。”
    小蛟儿这一急非同小可,浑身真气急速飞荡,有如怒潮澎湃飞涌,“彭”地一声巨响,小蛟儿不但将捆住手脚的牛筋绳全震断了,同时也将整个麻包震成碎片飞向四周,人似威严的小天神在这一声巨响中站了起来,怒吼道:“你们不能杀害我东方叔叔!”
    这一骤然的变化,不但端木一尊、黄文瑞、古庄主惊得呆若木鸡,连东方望也惊愕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小蛟儿竟有这样不可思议的内力。
    的确,小蛟儿本身已具有天圣老人毕生的功力,再加上他最近以来,又吸取了三位武林高手的内力,化为己用,他这时一身的内劲,已胜过当年的天圣老人了。在急怒中,全身所有的潜力一下便发挥了出来。这一股奇厚浑雄的内力一旦发挥出来,别说牛筋绳、麻包可以震断震裂,就是铁链、牛皮包也可以震断震裂,只不过平常他没有发挥出来而已,一个人身上的潜力,可以说叫人不可思议,好比如一个文弱的书生,一旦在急难危险当中,往往可以将自己平日不敢想象的事,如木棍铁条,一下打断拉弯一样。小蛟儿现在的情景,就是这样,他为了救东方望,急怒当中,身上所有的潜力一下子都发挥出来了,就是他自己也想不到。
    端木一尊在惊骇中很快醒了过来,问:“贤侄,你——”
    “我不准你们杀害东方叔叔!”小蛟儿威严地重说了一遍。
    突然,有一个清脆娇美的少女声音响起来:“他们能杀得了吗?”
    众人闻声一看,又是大吃一惊,梵净山地贤夫人手下的四大女伴之一的竹英,不知几时悄悄地出现了。她持剑而立,对惊愕的端木—尊说,“你这套鬼把戏,想骗过我们夫人吗?别作梦啦!你知趣的,最好自断,省得我来动手。”
    小蛟儿又惊又喜:“竹姑姑,你来了?”
    古庄主突然大吼一声:“副教主,黄使者,你们快走!”他提刀直扑竹英。
    刀剑“乒乓”相击两声,剑光一闪,古庄主的头便离颈飞了出去。这位古庄主,虽然也算得是武林中的高手,但他又怎能敌得过梵净山庄的绝学?竹英只轻出五招,便将他杀了。
    在古庄主头飞身倒,小蛟儿一下怔住时,端木一尊和黄文瑞这两只狡猾的狐狸,早巳飞身逃跑。在武功上,端木一尊并不畏竹英,就是黄文瑞,也可以与竹英一敌,但他们感到,既然竹英出现,想必地贤夫人也在附近了,何况还有一个武功不可思议的小蛟儿在旁,所以他们知道不妙,在古庄主与竹英交锋的刹那间,便飞身而逃了。
    竹英在杀了古庄主后一看,不见了端木一尊和黄文瑞,急得一跺脚,便动身要追,东方望说:“竹姑娘,他们已走远了,别追啦!就是追也追不到,不如先给我叫化解解穴位吧,再不解,地贤那老太婆一来,我叫化就没命了!”竹英看看他,又看看愕住的小蛟儿,会意一笑:“你这个死叫化,我不杀你已算好了,你还想我给你解穴吗?”
    小蛟儿在竹英杀人时怔住了。小蛟儿的本意是救人,而不想杀人,他没想到竹英在转眼之间就杀了古庄主,听以一时愕住了。他现在听东方望一说,便从愕然中醒过来,说:“东方叔叔,我来给你解穴,你给封了什么穴位了?”
    “伏兔穴。”
    竹英说:“小蛟儿,别解!”
    “竹姑姑,为什么不解?”
    “这个死叫化,第一次闯梵净山,夫人看在你的面上,已饶他不死,现在又来闯梵净山,不受些惩罚,能走么?”
    小蛟儿一听,又急了:“竹姑姑,你要怎么样惩罚我东方叔叔的?”
    “起码得砍断一条腿。”
    “不行,东方叔叔是为救我而来的,你不能砍断他一条腿的。”
    “他呀,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能救你吗?”
    “竹姑姑,不管怎么说,东方叔叔的确是为救我而来的。”
    “好吧,就看在你面子,我不砍断他的一条腿好了!”
    小蛟儿慌忙说:“我多谢竹姑姑啦!”说着,便奔过去拍开了东方望被封的伏兔穴。
    东方望站起来:“小蛟儿,我叫化又一次多谢你相救之恩了!”
    “叔叔,你千万别这样说,小蛟儿多谢你才是,不是你来,我早给他们带走了。”
    竹英说:“叫化,你还不快走?要是夫人来到,你就走不掉了。”
    小蛟儿一想也是,便说:“叔叔,你快走吧!要是夫人来了,你真的走不掉了。”
    东方望向竹英眨眨眼睛:“好,好,我走。小蛟儿,今后你要好好保重了!”
    小蛟儿怎么知道,神龙怪丐东方望是梵净山庄的座上客,小蛟儿今日能脱险,全靠东方望说服了地贤夫人,也全靠了东方望将计就计,从端木一尊的魔掌之下挣脱出来,不然,就算地贤夫人不杀小蛟儿,恐怕也为端木一尊所困,步上天圣老人的遭遇一一终身监禁。两年前,东方望为地贤夫人所擒,只不过是考验小蛟儿的为人和心地而已,从而使地贤夫人初步答应暗传小蛟儿武功,但地贤夫人选人极严,一定要经过几年的考验才行,这就是小蛟儿在梵净山庄为奴八年的原因。两年来,小蛟儿所学到的掌沿刀和摄物掌,只不过是梵净山的雕虫小技,并不是梵净山的真正绝学。东方望这一番造就小蛟儿的苦心,是小蛟儿怎么也想不到的。
    东方望一走,小蛟儿心头怏怏若失。他心里本来有话要向东方望说的,但担心地贤夫人来,只好催东方望快点离开了。
    竹英见小蛟儿望着东方望离开的身影,恍然若失,不禁问:“小蛟儿,你想什么?是不是舍不得他走?"“不,不。竹姑姑,你真好。”
    “哦,我好什么了?”
    “你心好,没砍我东方叔叔的一条腿,反而放他走了。”
    “噢!”竹英笑起来,“小傻瓜,我们走吧,夫人在等我们哩!”说时,两条人影骤然飞来,小蛟儿一看,是梅英和兰英。梅英一见小蛟儿,便问竹英:“你怎么找到这小糊涂了?端木一尊呢?”
    “给他逃跑了。”
    “你怎么不追,让他跑掉的?”
    小蛟儿一见梅英似乎在责怪竹英,连忙说:“梅姑姑,是我叫竹姑姑别追的。”
    “为什么?看来你对这只狐狸很有感情呵!怕我们杀了他?”
    “不,不是。梅姑姑,端木一尊武功很好呵,我怕竹姑姑打不过他,会有危险。”
    小蛟儿这一说,却提醒了竹英,竹英暗想:是呵!自己武功不及端木一尊,真的追了下去,不危险?看来东方望这叫化叫自己别追,恐怕也是这个道理。她以感激的目光着了小蛟儿一眼,点点头,意思是同意了小蛟儿所说。
    兰英却笑着问小蛟儿:“你这小糊涂的,怎么没给大火烧死了?”
    小蛟儿心想:我给大火烧死了,还能在这里吗?便说:“他们将我带到地洞里去了。”
    梅英说:“好啦!既然端木一尊逃走了,我们快去见夫人吧。”
    在一处山崖下,他们远远便看见了地贤夫人,竹英连忙奔过去禀告了事情的经过。地贤夫人微愠地问:“你怎么不放讯号,让他们逃跑了?”
    “夫人,婢子与姓古的交锋,他们便逃了,等婢子杀了姓古的后,他们已逃得无踪无影,放讯号也来不及。”
    地贤夫人“唔”了一声,向垂手而立的小蛟儿望了一下,问:“你怎么这般没用,让他们将你装进了麻包中去的?”
    小蛟儿嗫嚅地说:“夫人,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跟我谈话时,会突然出手点了我的穴位,使我不能动,也不能出声。”
    “哼!他们没挑断你的经脉,像关老糊涂那样将你关十年,二十年,算你大命了。今后对他们千万不能糊涂了,懂吗?”
    小蛟儿一听,不禁心头悚然。是呵!要是他们挑断我的经脉,那不像天圣老爷爷一样残废了?便连忙说:“是!夫人,我今后小心防他们,不再糊涂了。”
    “经过这一次,最好能将你糊涂的脑袋敲醒过来。”地贤夫人又朝梅英等人说:“今后你们小心,提防他们再来!”
    “是!夫人。”
    “回庄!”地贤夫人说完,便动身而去,梅英她们默默跟在夫人身后。路上,小蛟儿轻轻地问竹英:“竹姑姑,小芽菜姐姐呢?”
    “这个小丫头,由林嫂子先带她回去了。”
    “竹姑姑,林婶婶不会骂小芽菜姐姐吧?”
    梅英搭话过来:“怎么不骂?林嫂子准备回去后,砍断她的一条腿哩!”
    小蛟儿吓了一跳:“真的?梅姑姑,你怎么不劝劝林婶婶的?”
    “劝得了吗?最好你回去劝劝。”梅英向兰英、竹英眨乏眼睛。
    竹英含笑问:“小蛟儿,你很关心小芽菜吗?”
    “关心呵!你们不关心吗?要不,你们怎么跑出来找她的?”
    梅英说:“我们才不关心哩!只不过奉夫人之命而已。”竹英说:“你关心,最好你回去劝劝林嫂。不然,小芽菜就变成一个独脚丫头了!”
    “林婶婶会听我的话吗?”
    “听不听,我们就不知道啦!”
    一回到梵净山庄,小蛟儿什么都不关心,就是关心小芽菜的一条腿是不是给林嫂砍断了。他急急忙忙地奔进厨房去见林嫂。梅英、兰英、竹英见了都在偷偷发笑。
    小蛟儿扑进厨房,林嫂一回身见是他来了,再也不像以前见他时凶凶恶恶的了,含笑问:“小蛟儿,你回来了,肚饿了吧?来,林婶婶有好东西给你吃。”
    小蛟儿在奔进厨房前,仍然害怕林婶的凶恶相,更担心林婶不会听自己的劝,现在见林婶这么和颜地问自己,一颗心首先放了下来,便说:“林婶婶,我多谢你啦!”
    “噢!”林嫂一脸是笑,“小蛟儿,怪不得人说你嘴甜心好,真会说话,我多谢你才是。”林嫂一边说,一边端出一碗有两个荷包蛋铺面的香喷喷的葱花汤面来。
    小蛟儿在梵净山庄两年来,可以说从来没见林婶这样好心的对自己,他几乎感到受宠若惊了,愕然地问:“林婶婶,你多谢我什么的?”
    “小蛟儿,我那丫头要不是你,恐怕早给人骗走了,你说,我该不该多谢你?”
    “不,不,这不关我的事,这是夫人和梅姑姑她们救了姐姐的。”
    “不错,是夫人和梅姑娘她们,但首先是你才发现了那丫头的。好啦!小蛟儿,快吃面吧,不然,面糊了就不好吃了。我还听梅姑娘她们说,你还不顾自己,将我那丫头换出来。”
    小蛟儿一边吃面—边问:“林婶婶,芽菜姐姐观在怎样了?”
    “这个丫头,我将她关起来了。”
    “关起来?林婶婶,你没有砍断她一条腿吧?”
    “砍断她一条腿?”林婶略带愕然,但看了看小蛟儿急切关心的神色,已知其意,故意沉下脸说,“不错,我是要砍断她的一条腿!”
    “不,不,林婶婶,你千万别砍断她的腿。”
    “那,这丫头以后跑了怎么办?”
    “不,不,芽菜姐姐以后不会跑的。”
    “哦?你知道她不会跑吗?小蛟儿,除非你劝得她答应以后不跑了,我就不砍她的一条腿。”
    “林婶婶,那我现在就去劝她。”
    “你要劝她,也得先将这碗面吃了呀!”
    小蛟儿急着要去劝小芽菜,三下五除二的将一碗面吃完,说:“林婶婶,现在芽菜姐姐在哪里?我去劝劝她。”
    “她就在后面的房间里,你去劝吧。”
    林嫂带着小蛟儿来到后面的房间,打开了门房锁,说:“你进去吧,可是,你千万别让她又跑了!”
    “林婶婶,我知道。”
    小蛟儿推门进去,便看见小芽菜默默地坐在窗前的一张梳妆台旁,这面窗子,是用铁枝做窗棂的,不开门,人怎么也跑不进来的。
    小芽菜见小蛟儿进来,用眼角扫了他一眼,仍然不出声,面对窗外。小蛟儿走近她身旁说:“芽菜姐姐,你好吧?”
    半晌,小芽菜才说:“你来看我干什么?”“姐姐,我是来……”
    “你别说了,刚才你跟我妈说话,我都听到了,我心里感谢你,你走吧。”
    “姐姐,你何必要跑的……”
    “你以为我有了这么一个光彩的爹,我还有脸面在梵净山庄吗?”
    “姐姐,你千万别这样说。姐姐,你知不知道,我也有个很不光彩的父亲哩!”
    “什么?你也有个很不光彩的父亲?”
    “是呵,当我知道我父亲的事后,我也曾一度想不开,要跳崖自杀哩。幸好我师父及时救了我,劝我,才使我有勇气活下来。”
    “你父亲有我父亲这么坏吗?”
    “姐姐,我父亲已死了,不必去说了。可以说,你父亲比我父亲好得多,而且你还有一个好母亲。”
    半晌,小芽菜幽幽地说:“小蛟儿,你别再安慰我了,总之,我是没脸做人了。”
    小蛟儿也叹了一声说:“姐姐,我也像你一样,想起自己的父母,总感到没脸见人,见人矮三分似的。后来我师父徐神仙说,一个人有没有脸,主要是在自己,不在父亲、母亲。父母好,不等于自己就好,父母恶,不等于自己就恶,只要自己为人做事,问心无愧,对人无愧,对天地无愧,就行了。我师父又说,靠父母的光彩而过日子的人,或者靠父母的余荫来享受,那是最没出息的人,反过来说,认为自己父母不光彩而不想做人的人,也是一个懦弱无用之人。正因为师父这些话,使我有勇气活下来,所以我也希望姐姐想开一点,有没有脸,在自己,不在父母。何况梵净山庄的姑姑们和夫人,都在关心姐姐的。”
    这时,林嫂也走进来了,问:“丫头,小蛟儿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小芽菜低着头,轻轻地应着:“妈,我听到了。”
    “丫头,鼓起勇气做人,为妈争一口气,别让人看小了!”
    “是,妈。”
    “今后,谁敢瞧不起你,妈就扭断他的脖子。”
    小蛟儿吓了—跳,连忙说:“林婶婶,你千万别这样。”他心想:人家瞧不起就由他瞧不起好了,怎么要扭断人家的脖子?脖子断了,能活吗?
    林嫂说;“小蛟儿,你心地好,我知道,但我林嫂为人却是恩怨必报,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人,谁瞧不起我们,就活该他找死。”
    小蛟儿不敢再多说,怕又引起林婶婶的凶性,便说:“林婶婶,现在姐姐没事了,我可以走了吧?”
    “行呵!小蛟儿,我多谢你了!今后要是有谁跟你过不去的,你来找我,你婶婶会好好地教训他一顿,甚至扭断了他的手脚,为你出气。”
    “不!不!林婶婶,没人会跟我过不去的。”小蛟儿告辞出来,心想:真的有人跟我过不去,我敢告诉你吗?那我不害了人了?
    小蛟儿转回冰湖,经过竹英住的竹林小院,见竹英和兰英在竹林中谈心,便叫了一声:“兰姑姑,竹姑姑。”
    兰英、竹英见是小蛟儿来了,含笑问:“你劝林嫂嫂劝得怎样了?”
    “姑姑,林婶婶不会砍芽菜姐姐的一条腿了。”“那好呀!你这小和尚这下可放心啦,这丫头不会变成独脚丫头了!”
    “姑姑,其实林婶婶也不是真的要砍芽菜姐姐的脚。”
    兰英眨眨眼问:“哦,你怎么知道不是真的?”
    “林婶婶只不过担心芽菜姐姐以后再跑而已。姑姑,我回冰湖,是不是明天就开始捉鱼?”
    “噢!你还想捉鱼呀?”兰英说:“你以为这次救了那小丫头,夫人就不关闭你了吗?你还是回去好好将自己关在岩洞里吧。”
    小蛟儿不禁怔住了,没想到自己还有关闭十天的处罚。竹英说:“小蛟儿,不过你这次救那小丫头还有一些功劳,夫人吩咐在你关闭的日子里,不再是吃盐水拌饭了,有鱼有肉让你吃的。还有,这是夫人叫我交给你的一本书,要你好好在关闭的日子里背熟,学会书中的功夫。十天后,夫人要来亲自考问你,要是你偷懒不背熟学会,可小心你一双腿啦!”
    小蛟儿困惑地问:“姑姑,这是一本什么书呀?”
    “移经转穴书。”
    “移经转穴?这是什么书呵?”
    “移经转穴呀!小蛟儿,这是夫人担心你这小糊涂,以后又叫人点了穴位不能动弹,像装猪仔般装进麻包里去,你背熟学会了,将经脉上的穴位转移,就不怕别人封你的穴位了。”
    小蛟儿惊讶地问:“一个人身上的穴位可以转移的吗?”
    “怎么不可以?夫人就行,世上就没人能封夫人身上的穴位。”
    小蛟儿心想:要是真的能转移穴位,今后就不怕人突然出手封我的穴位,点倒我了,那不就可以逃跑了吗?那多好呵!可是自己能学会吗?
    竹英问:“小蛟儿,你怎么不出声了?”
    小蛟儿说:“姑姑,我能学会吗?”
    兰英说:“你要是学不会,只好变成无脚小和尚了。”
    “学不会,夫人就要砍断我的—双腿?”
    “你以为夫人的话是随便说出来的吗?”
    竹英说:“兰姐,你别吓唬他了!”她又对小蛟儿说:“小蛟儿,你怎么这般没信心的,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不畏难,不偷懒,会学到的。夫人都会,你怎么不会?”
    “姑姑,我怎么能跟夫人比的?”
    “小蛟儿,你怎么这般没出息?既然夫人会,你就可以学会。”
    “姑姑,我是害怕十天内学不了。”
    “不要紧,只要你在这十天内将这书先背熟了,记在心里,以后就慢慢练。夫人说,要是你能在半年之内学会了,她就满意啦。”
    “不是十天?”
    “十天只叫你背熟它。”
    小蛟儿看了看竹英手中的书,并不厚,只有七八页,便说:“好!姑姑,十天内我背熟它。不过希望姑姑在我练时,要教教怎么练才好。”
    竹英摇摇头:“小蛟儿,这个我无能为力了,因为这门功夫,我从来没练过。”
    小蛟儿又是愕然:“姑姑不会这门功夫?”
    “小蛟儿,要是我会,那天我与端木一尊交手,还能让他封了自己的穴位吗?”
    “姑姑,你怎么不练的?”
    “小蛟儿,这门功夫,不是任何人可以练成的,只有内功奇厚的人,才可以练成学会,我们就算能背熟了它,也没奇厚的内功能移动穴位,只有你才可以学。一来你内功奇厚,梵净山中除了夫人,就是你了;二来夫人担心你心地太好而糊涂,给人封了穴位而无辜给人杀死,所以才传给你,希望你别辜负了夫人的一片心意。”
    小蛟儿不由得感动地说:“姑姑,我一定不辜负夫人对我的期望。”
    “好!这本书你一定要好好保存,更千万不可丢失了。还有,夫人还特别吩咐,你练这门功夫时,除了我们梅、兰、菊、竹四姐妹除外,任何人也不能让他知道,不然,夫人真会断了你一双手脚的。”
    “姑姑,我记住了。”
    “好!这本书你拿去吧,十天内,一定要背熟它,夫人考问起来是很严厉的,她不但会要你从头到尾背给她听,更会从其中抽出一句来,问你在第几页第几行的,或者叫你从尾到头倒背一遍。”
    “姑姑,小蛟儿绝不敢偷懒。”小蛟儿将书接过来,小心翼翼藏在自己的怀中。
    竹英又说:“小蛟儿,这十天中,你什么也别想,每日的饭菜,我会亲自给你送去。同时,你更要记住,除了我们四姐妹和夫人外,任何人你都不能和他们接近,更不能与他们谈话。”
    “那,那林婶婶和林大叔也不能接近?”
    “对,不能接近,夫人已吩咐守湖的林叔了,他在你岩洞四周负责巡视,不准任何人接近岩洞。”
    小蛟儿想不到事情是这般严重,看来这本书是不可多得的了,夫人才这样的小心慎重,竹英又说:“兰姐姐,现在我们送小蛟儿到湖边的岩洞去吧。”
    小蛟儿说:“姑姑,我自己一个人回去行了,你们不用送了。”
    兰英笑着说:“小和尚,这由不得你啦!我们是奉夫人之命,护送你回岩洞的。”
    果然,兰英、竹英将小蛟儿护送到岩洞里,然后竹英又将岩洞口的铁栏栅用锁锁上,将锁匙带在自己身上,对小蛟儿说:“小蛟儿,这十天你就安心在岩洞里读书吧,就算是外面天崩了下来,你也别去理。”说着,便与兰英走了。
    小蛟儿心里嘀咕;有这样读书的吗?一步也不能迈出岩洞外面,那我大便小便怎么办?在岩洞里疴么?小蛟儿哪里知道,武林中的一等上乘高手,往往闭关修练武功,一闭关就是二三年,小蛟儿才关闭十天,真是小巫见大巫了。何况小蛟儿所学的移经转穴法,是星宿海一派的绝学,武林少有,更不能外泄了。就算是辽东疯癫二怪,也只能有移经闭穴之功,达不到转移穴位的境界。
    小蛟儿见这样,也只好安心下未去读《移经转穴》这本书了,其他事不敢去多想,一来他害怕在十天后背诵不出来,地贤夫人真的会砍去了自己的一双腿,二来他也有一种好奇的心理,看看书中怎么讲移经转穴的。在第八天,他已经将这本书背得滚瓜烂熟了,不但能从头到尾一口气背诵出来,也能从尾倒背到开头的一句,更记住了哪一句在哪一页哪一行中。第九天他忍不住好奇之心,暗暗试著运用书中的方法,看看自己能不能移经转穴,他首先运气暗移手阳明经的曲池穴,一试之下,居然在奇厚无比的真气激荡之下,移动开了。小蛟儿不由惊喜得发起呆来。夫人不是说要在半年后才能练成学会么?我怎么在第九天就能移动了?不行,我再试试。小蛟儿又试着运气移动手太阴经的列缺、太渊两处穴位,竟然也能慢慢移动开二分左右。小蛟儿还是不大相信,试着运气去点自己的列缺、太渊穴,一点之下,果然没点中,就是说,这两处穴没给封住。小蛟儿不由大喜起来,看来这本书真是太好了,我今后再也不害怕别人封我的穴位啦!
    这一点,不但小蛟儿感到惊讶,就是地贤夫人也恐怕想不到小蛟儿这么快就学会练成了。尽管地贤夫人了解天圣老人的内劲,但那是在二十年前的事。二十年中,天圣老人因被不肖弟子黄岐士挑断了脚经,长期幽禁在密室或地下岩洞中,苦练真气,因而真气的浑厚已胜过了二十年前,这是地贤夫人所没想到的。再加上小蛟儿不知不觉用了春阳融雪之功,吸取了两位武林高手的内力,不啻使自己体内的真气凭空增添半甲子的功力,小蛟儿具有这样奇厚浑雄的内劲,要学任何上乘武功,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了,这更是地贤夫人想不到的。不过,小蛟儿能移经转穴,但也是最初的阶段而已,讲到要能应变对敌,还得要练,使移经转穴之法不但能运用自如,更要能随时应变和有敏捷的反应,才算真正练成了移经转穴之法。这的确需要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才行。两三个月的时间练成了移经转穴之法,对武林人士来说,已经是匪夷所思了。
    这一夜,小蛟儿兴奋得不能入眠,他一合上眼,就仿佛看见了移经转穴的种种方法,同时体内的真气在急流澎湃,似乎要移动所有穴似的。既然睡不着,小蛟儿干脆坐了起来,调气冲穴。他在移动一个穴又一个穴时,一时好奇起来,便将手太阳经左右二十二穴一齐移动。当这二十二个穴一齐移动时,小蛟儿突然发觉手太阴经的整条经脉也移动一二分了!他一下想起书中的一句话来:“穴动而经移。”初时,小蛟儿对这一句话不怎么理解,现在才理解了。原来,一条经脉上所有穴移动,这条经脉便也移动了,达到穴动而经移,怪不得这本书叫《移经转穴》哩。
    小蛟儿正想得迷迷糊糊地,“当啷”一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抬头一看,是竹英在开铁栏大锁,外面已天色大白了。小蛟儿迷于练功中,不知不觉,已度过了一个长夜。
    小蛟儿跳下床,高兴地叫着:“竹姑姑,你这么早就来了?”
    竹英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轻声说:“夫人来了,你要小心。”
    小蛟儿一怔:“夫人?她也来了了?”他往外一望,在那殷红的朝阳之下,直立着—位披着风衣的老妇人,不是地贤夫人又是谁?
    竹英又轻轻说了一句:“你还不出去拜见夫人?”
    “是!”小蛟儿慌忙奔出洞口,向地贤夫人叩见说:“小蛟儿不知夫人到来,不及起身迎接,望夫人恕罪。”同时心里暗暗纳闷,今天才是第十天呵,怎么夫人就来考我了?
    地贤夫人一双深邃的目光如冷电,扫了小蛟儿一眼,略略皱皱眉,出言如剑:“你这小混蛋的,从哪里学来这些虚伪之辞?什么‘不及起身’,‘恕罪’的,以后你少在我面前说这些言不由衷之辞!”
    小蛟儿吓得大气也不敢透,低头说:“是!夫人。”
    “还不站起身来!”“是!谢夫人。”小蛟儿又叩了一个头,站了起来。
    地贤夫人冷冷地问:“书,你都背得出了?”
    “是!小蛟儿可以背念得出来。”
    地贤夫人见小蛟儿回答得那么肯定,暗想:看来这个小混蛋是能背诵得出来了,仍不作颜色地说:“小混蛋,你想清楚一点,背错了一个字,我就抽你一皮鞭,背错了一句,我就用剑在你身上划出一条血痕,背漏了一句,我就断你一个手指,背错背漏了五句,那你一条手臂就别想要了!现在我容你再想过一下才答复我,你背不背得出来?”
    听着这么严厉的律条,小蛟儿到底能不能将书背出来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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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怪老妇人
    却说小蛟儿听着地贤夫人宣布的严厉律条,还是肯定地回答说:“我,我背得出来。”
    “唔!你背!背错了,别想我宽恕。”地贤夫人坐了下来。
    小蛟儿摄住心神,想了一下,便从头到尾将《移经转穴》这部奇特的武功秘笈背了出来,果然是一字没错,一句不漏。
    地贤夫人听了后,不由暗暗点头,看来这个小混蛋,真是一位学武的奇才,果然在十天内,将这部极为拗口咭舌的武功秘笈背了出来。她目光盯了小蛟儿一下,说:“第二页第三行的第三句怎么说?”
    小蛟儿答:“凝气于经,逼穴轻移。”
    “第五页七行第一句呢?”
    “催气逆转,穴转经移。”
    地贤夫人一连问了五次,小蛟儿都能毫不思索地答出来。地贤夫人更是暗暗称奇:这个小混蛋,难为他了,十天之内,不但将一部秘笈从头到尾的背出,更做到滚瓜似的烂熟了。
    的确,小蛟儿在学武方面,有出人意外的天才。他虽然没有过目不忘的天才,但却有惊人的强记忆力。过去,徐神仙叫他熟记全身的三百六十多个穴位,他也不用半个月,将各经脉上的穴位在什么地方,也全部记了下来,印在自己的脑中。三百六十多个穴位都记得了,这部秘笈更没有经穴那么艰记,只是拗口咕舌而巳,小蛟儿又怎不记得?何况这部秘笈,只是一种不同的运气行血的方法而已,有不少的名词术语都已全会,哪有忘记的?再有一点,小蛟儿在背诵时,并不是一味强记,更想到了如何用。他默诵摄物掌的口诀是这样,练“春阳融雪”功也是这样。读的过程中想到用,用的过程中又加强了记忆和理解。学了不用,就算是当时记得了,以后也会忘记。正因为小蛟儿能学能用能理解,才不会忘记,不像一般小孩子,一味死读死记,像唱月光光似的,不求理解和使用。这也是他不忘记的一个重要原因。
    地贤夫人凝视他一会,突然说:“竹丫头,拔剑出来,给这小混蛋划下一剑!”
    小蛟儿怔住了:“夫人,我背错了么?”
    “背不背错,你自己不知道?”
    小蛟儿想了下:“夫人,我,我没有背错。”
    地贤夫人严峻的面孔微笑了:“你是没有背错。”
    “那怎么要划我一剑的?”
    “老身想看看你这个小混蛋的足力和自信。"
    小蛟儿茫然:“就是这样?”
    “小混蛋,看来你不负我所望,三个月后,我再来看看你会不会移经转穴,要是你给我点倒了,小心你这双手脚,别叫我将它们全砍了下来,变成一个冬瓜。”
    “是!”
    “从今天起,你白天捉鱼,早晚练移经转穴法,书,你交出来。”“是!”小蛟儿从怀中将《移经转穴》秘笈交给了地贤夫人。地贤夫人又将它给了竹英,说:“竹丫头,这书你与梅、兰、菊三个丫头一齐阅读,你们四人,也给我在一个月内背出来,背不出,我也像对小混蛋那样对你们。”
    竹英心中大喜:“多谢夫人。”
    “先别多谢,背不出,你们别后悔。”
    “是!”
    “走吧!”地贤夫人站了起来,竹英向小蛟儿微笑一下,便与地贤夫人离开了岩洞。
    地贤夫人走后,小蛟儿一颗紧张的心才放了下来,他深深地透了一口大气,暗幸自己又度过了一次断手断脚的大关。从此以后,他日日在冰湖上用摄物掌吸鱼,早晚在练移经转穴法,一个半月后,他练成功了,浑身的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上三百六十多个穴位,在他奇厚的真气推动下,逆血行转,竟能将全部经脉转移过二三分,穴位转移到他处。这一傲视武林的奇功异能,是一些武林高手想也不敢想的,就算是得了这部武功秘笈,没有三五年苦学苦练,恐怕也无法练成。由于小蛟儿得遇奇缘和种种巧合,在短短的一个半月便练成了!当然,练成是一回事,在临敌应用又是一回事了。往往学会了的东西,不等于就能运用。何况与敌交锋,瞬息之间,千变万化,一不小心,哪怕会移经转穴,也会为敌人突然出手封了要穴。可是小蛟儿根本没想到要与人交锋的,只想到三个月后,应付可怕凶恶的地贤夫人的考试。三个月很快的过去了,小蛟儿在紧张地等侯地贤夫人,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也过去了,不但不见地贤夫人来,就是连梅、兰、菊、竹四位姑姑也不见来,小芽菜姐姐自从那天返古家庄回来后,更—直没与小蛟儿见过面,天天来要鱼的,是小菜心这丫头。梅、兰、菊、竹四位姑姑不来,小蛟儿还可以理解,大概是她们全心全意在练移经转穴,没时间来了。地贤夫人不来,是什么原因呢?莫非她将这件事忘记了?还是庄里出了什么大事,使地贤夫人不能来?他曾问小菜心,小菜心狡黠地说:“我怎么知道呵!不来就不来呗!有什么好问的?”
    又过了三天,仍不见地贤夫人出现,小蛟儿有点呆不住了。蓦然,他感到身后一缕劲力突然射来,跟着委中、委阳两穴一麻,自己便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上了。他大吃一惊,自己给人封了穴位,下肢已全然不能动弹。什么人在背后突然偷袭自己?转头一望,他不禁又怔住了,偷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日盼夜望的地贤夫人,还有小菜心。他愕然问:“夫人,你……”
    地贤夫人阴森森地说:“小混蛋,你练的移经转穴功夫去哪里了?你没练成,还是偷懒?”
    “我,我练成了!没有偷懒。”
    “练成了为什么给我点倒?嗯?”
    小蛟儿心里说:你是在我背后突然偷袭,我没防备,当然给你点倒啦!但嘴里说:“我,我不知道你老人家在背后的。”
    “不知道就该死!”地贤夫人对小菜心说,“丫头,过去给这小混蛋两巴掌。”
    小菜心笑道:“是!夫人。”她走到小蛟儿前面,挤眉弄眼地说,“小混蛋,对不起啦!”啪啪两声,真的给了小蛟儿两个清脆的耳光。
    小蛟儿想叫屈,地贤夫人严厉地盯着他,问:“你不服气?”小蛟儿心想,你这么趁人不防,从背后突然点我的穴,我能服吗?你这不是故意磨折人?但他不敢说。
    “哼?念你初犯。下次再让我点倒了你,你就别想要这条腿了!学了移经转穴不会用,那学来干什么?”
    地贤夫人说完,也不给他解穴,带着小菜心走了。
    小蛟儿简直是哑子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来。世上有这样的歪理吗?从背后偷袭人的人没有错,反而是自己错了!这从何说起?还说是什么念我初犯,我犯了什么呀?你这老太婆不如砍断我的两条腿好了,用不着这样磨折我。地贤夫人走后不久,小蛟儿暗运真气,将被封的穴位震开,带气地坐在湖边的一块岩石上不出声。
    蓦然间,他又感到身后有人走来,急运真气护体,移经转穴,害怕又给地贤夫人点倒,可是回头一看,是看湖人。他有点意外地问:“大叔,是你?”
    看湖人这时装上假手假脚,行走如一般人一样,面含微笑,说:“小兄弟,是我呵!你独自一人坐在这里看什么?”
    小蛟儿满怀委屈地说:“大叔,我没看什么,只坐坐罢了。”
    看湖人在他身旁坐下来,看了他一下,关心地说:“小兄弟,是不是有心事了?”
    “大叔,我也没有什么心事的。”
    “小兄弟,别瞒着我,我在湖那边已看见了。小兄弟,对刚才的事想不开么?其实呀,夫人是有心考验你。”
    小蛟儿茫然:“考验我?考验我什么?”
    “小兄弟,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多说,你试想一下,要是从背后突然出手暗算你的人不是夫人,而是一个心地险恶的人,你还有命吗?他就是不杀你,也会挑断了你的经脉,那时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终身由他摆布,你怎么办?”
    小蛟儿一听,顿时心头大震,暗想:是呵!要不是夫人,而是端木一尊、黄文瑞他们,我不完了?小蛟儿越想心越怵然,半晌才问:“大叔!你是说夫人考验我要处处小心,防人暗算?”
    “小兄弟,要不夫人怎么会在背后点了你?江湖上人心险恶,诡云谲雨,小兄弟将来在江湖上行走,怎能不处处小心,防人暗算?”
    “可是,我与人没结仇怨,除了端木一尊他们外,又有什么人要暗算我呢?”
    “小兄弟,你想得太天真了!别的不说,单是小兄弟身怀几门绝技,已令不少人要向你下手了!”
    “什么?我身怀几门绝技?我怀什么绝技呀!”
    看湖人顿时不高兴起来:“小兄弟,我一片真诚对你,你怎么还这么对我不说真心话?”
    “不!不!大叔,我怎么对你不说真心话?我真的没怀什么绝技呀!”
    看湖人不由眯眼打量着小蛟儿,见小蛟儿一脸的真诚,没半点狡诈之情,问:“小兄弟真的不知道自己身怀几门绝技?”
    “不知道呀!”
    “小兄弟,你掌能劈树砍柴的掌沿刀,凌空取物的摄物掌,一苇渡江的绝世轻功,变化莫测的纵跳闪跃身法,以及最近夫人又传你的移经转穴,这几门武功,足可以傲视武林,令任何武林人物垂涎三尺了!要不,端木一尊那伙人为什么千方百计想得到你,不外他们就是想从你身上得到这几门绝技。他们为了要获取这些梵净山的武功,连我那温玉也不放过,你一旦出现江湖,他们能放过你吗?别说背后偷袭,它们还能在暗中下毒、设陷阱和种种你想不到的方法来暗算你哩!”
    小蛟儿又怔了半晌:“大叔,这些都是武功吗?”
    “它们不是武功是什么?以你的一身奇厚真气,单是掌沿刀使出,足可以将一条大汉劈为两段了。”
    “不,不,我绝不会去劈人的。我真不知道它们就是武功。我,我还以为林大婶故意刁难我,要我用手去砍柴呵!”
    “小兄弟,你难道不知?夫人一直派人在暗传你绝世武功哩!”
    小蛟儿更是惊讶:“夫人一直派人暗传我武功?”
    “要不,竹姑娘她们会传你一苇渡江轻功和摄物掌力的口诀?小兄弟,我也不知道夫人怎么会垂青于你,看来小兄弟为人极好,心里仁厚,宁愿牺牲门己而救他人,才打动了夫人一颗冷酷之心。我知道,夫人门盖世奇门武功,一向只传女子,绝不传男人,只有小兄弟例外,所以夫人才这么苦心的培养你。要不,她就是不杀了你,也早废了你一身真气,将你赶下山了。”
    小蛟儿又怔了半晌,思前想后,才恍然大悟。原来夫人用心良苦,叫我做什么八年奴仆,却暗暗传我武功,我几乎错怪她了!想到这里,小蛟儿连忙向看湖人跪下一拜,看湖人一下愕然,急忙跃开,不敢接受小蛟儿这份大礼,问:“小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小蛟儿多谢大叔指点,才梦中觉醒。不然,小蛟儿还—味糊涂下去。”
    “小兄弟,千万别这样,快起来。”
    “大叔的指点,我怎敢不多谢呢?”
    “小兄弟,你再这样,我只好走了,以后什么也不敢向你说了。”
    “大叔,我起来就是,你千万别走。”小蛟儿只好站了起来。
    看湖人激动地拍拍小蛟儿:“小兄弟,我应该感激你才是,你先不顾生死,救了我一命,跟着又两次救了温玉。”
    “不,不!大叔千万别这样说,救大叔的是梅姑姑、竹姑姑;救温玉姐姐的也是竹姑姑和夫人,不关我的事。”
    “不管小兄弟怎么说,小兄弟的侠心义胆,救我父女两人,我永世难忘。不过,我想提醒小兄弟一句,恐怕今后夫人更会用其他方法来考验和磨练你,希小兄弟格外小心。”
    “大叔,我会小心的。”
    “还有,我与小兄弟在这里的谈话,最好别让夫人知道。”
    “那为什么?”
    “小兄弟,夫人性格一向与人不同,喜怒无常,她恐怕不愿人知道她的用意,知道了,她一怒之下杀了我,我死固不足惜,只怕会坏了你今后的学武。”
    “不,不,大叔,我一定不让她知道。”
    “好!小兄弟,我走了。”
    看湖人说完,便悄然离开。小蛟儿看着他一闪而逝的身彭,暗想:夫人今后用什么方法来考验我呢?不管怎样,我随时小心提防好了。—天紧张过去,小蛟儿晚上回到岩洞,锁上了洞口的铁栏栅,点亮了灯,正想坐下来练移经转穴之法,突然,一指劲风从岩洞里暗激射出,又将小蛟儿点翻了,小蛟儿暗暗叫苦不迭,我怎么这样不小心呀!又叫夫人封了穴位,不知夫人这次怎么惩罚自己了。
    谁知岩洞里转出来的不是地贤夫人,而是一位蒙了面的黑衣黑裤劲装汉子,他桀桀地笑着,一把明晃晃的腰刀架在小蛟儿的颈上,问:“你现在是想死还是想活?”
    小蛟儿虽然全身不能动弹,口却能说,来人并没有封了他的哑穴,他惊恐地问:“你,你是谁?”
    “别管我是谁,快回答我的话!小子,你别想运气震开穴位,你敢暗运真气,我首先就挑断你一条经脉,令你一生残废。”
    “你,你,你要我怎么回答?”
    “想生还是想死?快说!”
    “想死又怎样?想生又怎样?”
    “想死,我就一刀宰了你;想生吗,乖乖地跟我走,将你所学到的武功一一写出来。”
    “你,你,你杀了我吧!”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黑衣蒙面人刀尖—抖,便在小蛟儿右臂上划下了一道血痕。小蛟儿不由“呀”地一声叫起来。
    “快说!这只是我的第一刀。”
    小蛟儿一咬牙:“我不跟你走,更不会将武功说出来。”
    “那你是存心想死了?”
    小蛟儿闭上眼睛,干脆不回答了!黑衣蒙面人又在他身上划下了一刀,冷冷地说:“你以为你想死,我就会痛痛快快给你一刀吗?我要在你身上划上—千几百刀的,叫你慢慢地痛苦而死。”
    “你就这么残忍?”
    “残忍?我已算是好心的了!要不是为了要得到你身上的武功,我就先断了你—条经脉,随后又断你一条手臂,再不答应,砍去你的四肢,让你像冬瓜似的躺在这里,生又不能,死又不得,那才叫残忍哩!你想不想试试?”
    小蛟儿—咬牙:“随便你怎么都好。”
    “嘿嘿,想不到你性子顶刚烈呀!你真的像冬瓜一样,死也不愿说?其实,人死了,什么也没有了,你要武功有什么用?不如说出来,还有一条生路。”
    小蛟儿骤然从地下—跃而起,原来他忿怒极了,真气急转,一下便将被封的穴位冲开了,黑衣蒙面人不由“咦”了—声:“你居然冲开穴位了?”
    小蛟儿怒问:“你现在是想生还是想死?”
    “什么?你杀得了我吗?”
    “我怎么杀不了你?”
    “那你杀呀!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杀得了我,我手上有刀,你手上什么也没有,说不定还是我杀了你。”
    小蛟儿怒急了,一掌拍去,他这一掌劲力极强,灯灭了,掌劲还将岩洞里的—些岩石震落下来,他的床也翻了起来。可是他没学过什么掌拳的功夫,只是胡乱的拍出,来人武功又高,身段又轻灵,并且又有防备,小蛟儿掌劲虽然惊人,却拍不倒黑衣蒙面人。不但没拍倒蒙面人,他身后又是一指劲风射来,又凌空封了他身后—处要穴,翻倒了!
    小蛟儿空有几门绝技在身,因没有学过什么掌法拳路和刀剑棍棒招式,更没有与入过手交锋的经验,临敌不会应用自己的绝技,碰上的又是武林中的高手,哪有不给人点倒打翻的?
    灯重挑亮时,黑衣蒙面人一双湛湛的目光望着他,眼似乎含笑意:“你用掌拍呀!怎么不拍了?”黑衣人几乎像猫戏老鼠般地嘲弄着他。想了一下又说,“不行!你这小子内力太强了,我得先挑断了你的经脉才行,不然,等会你又会冲开了我封你的穴位。”
    也在这时,洞口铁栏“当啷”一声,给人打开了,又有一个人悄然入洞,瞧也不瞧躺在地上已带绝望的小蛟儿,说:“你跟这小混蛋罗唆那么多干十么?怎不一刀将他的一只手砍了下来。”
    小蛟儿一听,整个人傻住了!这不是地贤夫人的声音吗?地贤夫人怎么不但不救自己,反而帮这来犯的人说话了?跟着,他在灯光下,看见蒙面黑衣人将蒙面布取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清秀而带英气的脸,小蛟儿不由惊愕叫起来:“梅姑姑,是你!?”
    梅英眨眨眼皮一笑:“你不是要杀我吗?”
    小蛟儿叫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地贤夫人脸色严厉无情:“什么回事?小混蛋,你不问问自己?学的移经转穴法学到哪里去了!第一次给人点倒不算,第二次又给人点倒了,你还有用吗?梅丫头,快将这小混蛋的手砍下来。”
    梅英说:“小蛟儿,对不起,我要砍下你一条手臂了!你别怨我。”
    小蛟儿叹了一下:“梅姑姑,你砍吧,我不会怨你的,要怨,怨我自己,是我自己不小心,辜负了夫人对我的培养和期望。”
    梅英不由惊异地望着小蛟儿:“你真的不怨我和夫人?”
    “梅姑姑,我说的是真的,夫人断我一只手,已是宽大的了,要是我今后跑到江湖上,还是这样不小心,恐怕连命都丢了!就不是一只手。”
    梅英不由停下手来,对地贤夫人说:“夫人,小蛟儿已知错了,是不是宽恕他一次,何况婢子已在身上划了两刀,叫他难忘的了。”
    “晤!这小混蛋能这样想,还算并不完全混蛋。好,这次就算宽恕了他,一只手臂暂时留在他身上,下次再让人点倒了,便断了他一只手和一只脚,胜过他以后在江湖上希里糊涂地送了命。”
    小蛟儿连忙说:“多谢夫人开恩。”
    “哼!下次再这样的窝囊,别再想得到我的宽恕,知道了没有?”
    “小蛟儿知道了!”
    “梅丫头,给这小混蛋敷上金创药。”
    “是!夫人。”
    地贤夫人走后。梅英给小蛟儿敷上药,然后包扎,问:“还痛不痛?”
    “姑姑,不痛了!”
    “小蛟儿,你到底有没有练成了移经转穴?”
    “我练成了!”
    “你练成了,怎么会让我点倒的?”
    “我怎么也没想到姑姑会悄俏地伏在我岩洞里呀!”
    “小蛟儿,你内力那么深厚,就没发觉有人在岩洞里么?”
    “我,我没注意。”
    “小蛟儿,今后你到江湖上行走,可要处处小心提防,稍一不慎,便丢了性命,后悔也来不及了。”
    “是!姑姑。”
    “你是不是真的练成了移经转穴?”
    “姑姑,是真的,我不敢骗你。”
    “好!那我试一下,你可要小心了!”
    小蛟儿顿时暗暗运气,一边说:“姑姑,你出手吧!”
    梅英一下出手,向小蛟儿的章门穴点去,果然没封住小蛟儿,又一连出手点了小蛟儿的七八处要穴,也没将小蛟儿点翻,更不能令小蛟儿不能动弹,于是点点头说:“不错,你真的练成了!只是太大意,才叫人点翻,好啦!我也该走了,你休息吧!”
    “多谢姑姑。”
    小蛟儿话刚说完,梅英骤然出手,—下又封住了小蛟儿的两处穴位,小蛟儿根本没想到梅英公骤然又向自己下手的,愕大了眼睛:“姑姑,你——”
    梅英狡黠地笑了笑,说:“我不是叫你处处小心提防么?你还是这般的粗心大意,看来,你这双手脚很难保住了。”
    “难道自己人也要防么?”
    “小混蛋,现在是考验你的时候,越是与你相熟的人,就越要小心提防,懂吗?”
    “姑姑,我真没有想到考验是这么的考验法。好吧,姑姑,你砍去我的一只手吧!”
    “小蛟儿,我现在是第一次提醒你,在考验的日子,你应该将整个梵净山庄的人,都看成是要暗算你的人,不仅要处处提防,而且要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要防暗的,也要防明的,知道吗?”
    “我知道了!”
    “好啦!你这一只手,我也暂时留在你身上,我希望你别太过老实,希里糊涂的丢了手脚。”梅英说时,给他拍开了穴位。
    小蛟儿说:“姑姑,这样的考验,要考到什么时候呀!”
    “你能使夫人满意了,就算结束啦!好啦!这次我真的走了!”梅英说完,便闪身而去。
    第二天一早,小菜心来要四条金色的鲤鱼了,小蛟儿有些奇异问:“你这么早就要了?”
    “是呀!谁规定我不能早点来要的?”
    “好,好,你等等,我马上下湖去给你捉鱼。”
    “小混蛋,别叫我等久了!”
    “你!你也叫我小混蛋的?”
    “不叫小混蛋,难道要叫你大混蛋和老混蛋么?”小菜心眨眨眼睛问。
    小蛟儿给她问得哭笑不得,小菜心的古灵精怪,比起小芽菜姐姐有过之而无不及,小蛟儿真有点怕接近她。
    小菜心又问:“你不是小混蛋么?”
    “是,是,我是小混蛋。”
    “那我没叫错呀!”
    小蛟儿不敢再去招惹她了,转身准备下湖捉鱼,谁知小菜心突然在他背后出手,要封他的灵台穴。小蛟儿没想到小菜心也要向自己下手,想移经转穴已来不及了,急运真气护体,大概是小菜心的功力不够,指劲不强,小蛟儿奇厚的真气将她的手指震开了,才没给她封了穴位。小蛟儿不由暗叫一声:“好险!不然,我一条手臂便断送给丫头了!”他转过身来,带恼地问:“你也来暗算我?”
    “哎!你别恼呀!”小菜心突然又向他下手,直戳他的衣门穴。
    这时,小蛟儿有防备了,已催动血气逆转,移经转穴,小菜心自然没法封中他的穴位。小蛟儿说:“好!你再出手吧,看看能不能点倒了我。”
    “哟!原来你真的练感了转穴啦!我还以为你没练成哩!”
    小蛟儿本来有点恼怒她,但一下想到,这恐怕是夫人打发她来考验自己,恼怒之情顿时烟消云散,而是有点感激小菜心这么做,又一次,提醒了自己要处处小心,随时防范。便问:“你还要点我穴吗?”
    “你练成了!我还点你干什么呀!”
    “你不点,我下湖捉鱼啦!”
    “好啦!你快去捉鱼吧!”
    小蛟儿提了鱼篓,见湖面飘着一支树枝,便纵身而起,轻轻落在树枝上,暗运真气,催动树枝向湖心而去,不用半个时辰,以摄物掌力摄了四尾一尺多长的金色鲤鱼,荡向湖边,交给了小菜心,说:“好啦!你可以回去了!”
    “哎!你干吗催我走呀?”
    “你不是要急着赶回去么?”
    “我想坐一会,跟你聊聊天不行吗?”
    “我们聊什么天呢?”
    “芽菜姐姐有话叫我带给你,你听不听?”
    “她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
    “我问你听不听的?”
    “我现在不是在听吗?”
    “我以为你不高兴听哩!”小菜心突然又出手了,这小丫头真是花样百出。幸而小蛟儿已有防范,身一闪避开,笑了笑问:“这是她要你带给我的话吗?”
    小菜心一笑:“算啦!你这么防我,我是没法点你的穴了。芽菜姐姐叫你有时间去看看她。”说完,便转身而去。
    小蛟儿在她身后远远说:“你告诉她,有时间,我一定去看看她的。”话没说完,蓦然一指劲风,从树林里射出。这一指劲风好凌厉,小蛟儿身子只震了震,并没有躺下,他急向树林里望去,想不到脑后又是一道指劲射来,他急纵身上跃,避开这股指劲,更暗运真气护体。兰英和竹英双双在树林里出现了,面带赞许的微笑。兰英说:“小蛟儿!好俊的身法,看来你不混蛋了!”
    竹英也笑着:“反应也不错,看来,我们是无法在背后暗算他了!”
    小蛟儿惊喜地叫起来:“兰姑姑,竹姑姑,你们也来了?”
    “不欢迎我们来吗?”
    在地贤从四大侍女之中,小蛟儿对兰英、竹英最为信赖和好感了,尤其是对竹英,小蛟儿已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情感甚至超过对母亲的爱。要是在以往,小蛟儿便会飞扑到她的跟前,可是他昨夜经受了一次难忘的考验,几乎要断去了自己的一条手臂,尤其是梅英对他的一番说话,他不能不小心警惕了,说不定兰姑姑,竹姑姑是夫人打发来考验自己的,何况她们刚才在暗中已向自巳出手了,小蛟儿不由提高了警惕,口里说:“两位姑姑,小蛟儿怎不欢迎你们来呀!”一边暗暗移经转穴。
    竹英关怀地说:“小蛟儿,听说梅姐姐在你身上划下了两刀,你过来让我们看看,伤得重不重?还痛不痛?”
    “多谢竹姑姑,伤得不重,敷了药,早已好了,不痛了。”小蛟儿一边说,一边走过来。
    竹姑姑看了看他的伤口:“真的不痛?”
    “竹姑姑,我真的不痛呀!”
    兰英说:“竹妹,你顶关心小蛟儿呀!夫人特制的金创药,虽然比不上少林寺的大还魂丹那么神奇,起死回生,但也能去腐生肌,止痛消炎的。”
    竹英笑着:“兰姐,你不关心他吗?”
    小蛟儿说:“两位姑姑都关心我,小蛟儿怎么也不敢忘。”
    兰英心欢地笑起来:“你这小混蛋,不但会说话,嘴巴也顶甜的,将来在江湖上,千万别骗姑娘们对你的欢心。”
    小蛟儿不明兰英说话的用意,蓦然问:“我怎会骗姑娘们的?”
    “你不骗就最好了。小心,江湖上多少恩怨仇杀,不少是从这方面引起。”
    小蛟儿听了更是茫然,瞪大了眼睛望着兰英。竹英笑起来:“兰姐姐,小蛟儿还小,你怎么跟他说这些事的?”说时,一边抚摸小蛟儿的头发,一边有意无意的在小蛟儿头顶的百会穴轻轻戳了一下。
    百会是一个人的生死大穴,给人点中了,不死恐怕也会残废,正因为这样,竹英明知小蛟儿已练成了移经转穴之法,却担心小蛟儿为人太过老实,相信自己而不防,但又奉了夫人之命来考验小蛟儿,又不能不出手,所以不敢用力重点,只轻轻戳了—下,以防不测。虽然是轻轻一戳,要是没防,也恐恰受不了,会晕厥过去。
    竹英正担心小蛟儿会晕倒,可是小蛟儿却以一种惊愕、奇异的目光望着自己,人没有晕倒。显然,小蛟儿已暗运真气移经转穴防范保护自己了,竹英不由又惊讶又喜说:“小蛟儿,看来你的移经转穴不但已练成功了,而且也学会了防人啦!”
    小蛟儿说:“竹姑姑,你不会怪我吧?”
    “哎!我怎会怪你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哩!”
    兰英问:“小蛟儿,你怎会防我们的?”
    小蛟儿说:“姑姑,是你们叫我防的呀!”
    “我们几时叫你防了?”
    “姑姑们刚才在树林里出手,不是告诉我,叫我小心么?”
    兰英对竹英笑着说:“看来我们刚才的出手失策了!叫这小混蛋引起了警惕心。”
    竹英说:“兰姐姐,这不更好吗?”
    “竹妹,这事要让夫人知道了,还怪我们有意护着小蛟儿哩!”
    “兰姐姐,可我们没有护着他呀!”
    小蛟儿说:“姑姑,要是这样,你们将我点倒好了!我不转穴。”
    兰英扑哧地笑起来:“你这小混蛋,刚才我们还赞你,原来你还是这般的糊涂,有你这样让人点倒的吗?你不怕断手断脚?”“我,我,我怕夫人怪你们呀!”
    “夫人才没你这般糊涂!”
    竹英说:“兰姐姐,你别骂他了!要不,他怎会为了东方那叫化在梵净山庄当八年奴仆的?”她又对小蛟儿说:“小蛟儿,你要是能保持着这样的警阳心,这双手脚是你的了,不会给人砍下来。不过,夫人考险的方法可多了,千万不能大意。”
    “姑姑放心,小蛟儿再不敢大意的。”
    果然,近乎三个月的种种考验,小蛟儿都一一闯过来了。这三个月,不啻培养了小蛟儿高度的警惕性,遇事沉着应变,反应灵敏,向时也锻炼了小蛟儿在险恶,处处有不测的暗算环境中应付的生存能力,这比他练成移经转穴法更宝贵得多。三个月的种种考验,使地贤夫人满意了,打发竹英叫他进庄去。两年半来,小蛟儿不是在山底下就是在冰湖边,没有真正进过山庄一次,更难得夫人打发人来请他去山庄了。
    竹英面喜色跑来找小蛟儿,—见面就说:“小蛟儿,姑姑恭喜你啦!”
    小蛟儿愕然:“姑姑恭喜我什么?”
    “夫人满意了,认为今后不用再考验你的移经转穴了!”
    小蛟儿喜出望外:“姑姑,是真的吗?”
    “小蛟儿,姑姑会骗你吗?”
    “是!姑姑不会骗我的。”小蛟儿仍不敢放松自己的警惕心。
    三个月来,小蛟儿精神紧张,他对梵净由庄的任何人都提防了,不但是对梅、兰、菊、竹,就是对看湖人林大叔和林大婶母女,也提防,因为有好几次,他几乎为林大叔封了穴位,更为小芽菜暗算了两次,要不是他提防,恐怕有十双手十双脚,也给砍了下来。这种近乎冷酷的考验,使他今后在江湖上行走,保持沉着、冷静和极为清醒的头脑。同时也锻炼了他如何与人周旋和保护自己的才能。因为这些暗算和要封他穴位的人,都是出于从严要求他的苦心,他既不能发怒,更不能回手反击去伤害他们,这就要求他如何与这些人周旋了。所以他现在听了竹英的话,尽管大喜,却不敢松懈,防竹英突然出手点自己穴位。
    竹英说:“你快跟我走呀!”
    “姑姑,你要我去哪里?”
    “去见夫人。”
    “见夫人?”
    “看来你还不相信我哩!”
    “不,不,我怎不相信姑姑?”
    “那走呀!”
    小蛟儿虽然跟着竹英走,仍保持自己的警惕,他不但要防竹英,更要提防在四周潜伏暗算自己的人和突然出现的人,直到他走进山庄,在大厅里见了夫人,听了夫人的话,他才知道是真的不用考验了,今后谁也不会在暗中要点自己穴了,他那一颗警惕的心才放了下来。
    地贤夫人说:“小混蛋,鱼我吃腻了,也不想吃了,今后你就不用下湖捉鱼了,另干—种活吧。小混蛋,你想干什么活的?”
    “夫人,小蛟儿干什么活都行。”
    “哦!你干什么活都行吗?”
    小蛟儿心想:山庄里的活,不外是打柴割草,挑水煮饭,捉鱼打猎,种树栽花,再不然就是扫地倒水等粗活的,这些活我都会干呀!便说:“是,夫人。”
    地贤夫人一时不语,似乎在思考给什么活,给小蛟儿干呢?突然,在大厅一角,有个苍老的妇人声说:“夫人!叫这小混蛋帮我雕花绣像吧。”
    小蛟儿一听,不由傻了眼,雕花绣像?这是女孩子的细活呀!怎么要我干呀?让人知道,那不笑死了?他连忙说:“不,不,夫人,小蛟儿只会干粗活,恐怕干不了这种细活。”
    地贤夫人似乎今日性子格外的好,她冰冷的脸孔也含笑容了,问:“小混蛋,你不是说什么,活都能干么?”
    “我,我,夫人,小蛟儿说的是粗活呀!”
    厅角的老妇不高兴了:“小混蛋,我本来也不想要你,你这么瞧不起我所干的活,我就偏偏要你了!”
    小蛟儿连忙说:“不,不,老婆婆,我不是瞧不起你干的活呀!”小蛟儿一时不明这老妇人是梵净山庄的什么人,人人在大厅上屏声静气,垂手而立,只有她可以坐着,还这么无忌地说话,所以尊称她,—声老婆婆。
    老妇人更不高兴了,问:“小混蛋,你叫我什么,老婆婆?我很老吗?”
    小蛟儿又傻了眼,心想,你一头白发,满面似松树皮的皱纹,连背也驼了,还扶着一支拐杖,还不老吗?那怎么才算老?不叫你老婆婆,难道叫小婆婆?小大娘么?愕然问:“那,那我该叫你什么?”
    “小混蛋,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小蛟儿见大厅上众人似乎都在掩口而笑,连严峻的地贤夫人也微笑了,小蛟儿感到手足无措,更怕得罪了这老妇人,只好说:“你,你不很老的。”
    “小混蛋,我不很老?你是说我还是老了是不是?”
    “这,这……”
    “什么这这那那的,小混蛋,你知道我今年才几岁?”
    小蛟儿不由脱口而问:“才几岁?”
    “我今年才十八岁,你知不知道?”
    小蛟儿瞪大了眼睛:“你今年才十八岁?”
    “你以为我多少岁了?”
    “是,是,你今年十八岁。”
    “我今年十八岁,你说,你叫我什么?”
    “我,我应该叫你一声姑姑。”
    “去你小混蛋的姑姑,叫我三小姐。”
    “是,是,三小姐。”小蛟儿几乎想笑出来,梵净山庄的人,已经个个够怪的了,这个老妇人,更怪得令人不可思议,快老得没有牙齿了,还说自己今年才十八岁。她要是十八岁,我小蛟儿不是还没有出世么?
    三小姐说:“小混蛋,从今天起,你就跟我学绣花。”
    小蛟儿不由望着地贤夫人了,希望夫人别叫自己干这种闺女的细活。谁知地贤夫人叹了—声说:“小混蛋,既然三姐要定你了,你就跟她学雕花绣像吧。”
    “夫人,小蛟儿笨手笨脚的,恐怕学不来。”
    三小姐“哼”了一声:“笨手笨脚更好,学不来,我就只好砍去了你的手脚,给你再装上一对手脚。”
    小蛟儿不敢再出声了,只好苦着脸,心想:我小蛟儿前世不知做错了什么事,活该今生一世倒霉,什么地方不好去,跑来这个梵净山庄,更偏偏又碰上了这么个十八岁的怪老妇人,去学绣花,就是叫我给大家倒屎倒尿也比绣花强呀!
    三小姐见他苦着脸不出声,反而高兴起来:“对啦!你就这么苦着脸,苦上了一年半载,脸皮就跟我一样了,不错,不错!”
    小蛟儿给弄得哭笑不得,而大厅中的姑娘们,几乎全笑起来。三小姐站起身,对小蛟儿说:“小混蛋,跟我来。”
    “跟你去哪里?”
    “不准问,跟着我好了。”三小姐又对小菜心,小芽菜说:“你们去那岩洞里,将小混蛋的东西全搬到我住的地方去。”
    小菜心、小芽菜同声应道:“是!三小姐。”
    小蛟儿吃了一惊:“我的东西全搬到你住的地方去?”
    “你跟我学绣花雕像,不跟我住能学到吗?”
    “我,我白天跟着你,晚上回到岩洞住不好吗?”
    “不好!会误了我的工作。”
    “你放心,我不会误你工作的。”
    “我不放心,你非同我住在一起不可。”
    小蛟儿心想:看来跟这个怪老妇人,不可以讲理了!便说:“那我回岩洞将东西搬来好了,别麻烦小芽菜姐姐她们的。”
    “小混蛋,你是不是想逃跑?”
    “噢!我怎敢跑呀!”
    三小姐想了—下说:“也好!小芽菜、小菜心这两个小丫头恐怕制服不了你,你真的跑了怎么办?对了,叫梅丫头、竹丫头跟你一块回岩洞取东西。”说完,她对梅英、竹英说,“你们两个丫头跟着小混蛋,别叫他跑了!”
    竹英笑道:“三小姐放心,小蛟儿不会跑的。”
    “我不管他会不会跑,你们跟着他去,然后再带着他到我住的地方。不见了,我找你们要人。”
    竹英说:“好吧。”
    梅英朝小蛟儿说:“走呀!”
    小蛟儿只好跟着她们两人转出来。路上,小蛟儿忍不住问:“姑姑,这个三小姐是什么人?”
    梅英眨眨眼皮说:“三小姐就是三小姐嘛,又是什么人了?”
    “姑姑,我来梵净山快三年了,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她。”
    “她呀!一直在她住的地方,几乎极少出来—次,你怎能看见她的?”
    停了一会,小蛟儿忍不住又问:“她今年真的才十八岁么?”
    “是呀!她今年正好十八岁。”
    小蛟儿怔住了:“真的十八岁?”
    “你不相信?”
    “我不相信,十八岁有这么老相么?”
    “噢!这有什么奇怪的,听说古时有一个人,叫什么太上老君的,一出世,头发眉毛不但全白了,还有一把白胡须垂胸哩,那不比三小姐更老相么?”
    “姑姑,那是讲古,难道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三小姐不就是么?”
    竹英笑道:“梅姐姐,你别再逗小蛟儿了,不然,他更糊里糊涂了!”
    小蛟儿问:“竹姑姑,那么说,三小姐不是十八岁了?”竹英:“她没一百,也该有九十多岁。”
    “她比夫人年纪还大?”
    “要不,夫人怎么称地为三姐?说起来,她还是夫人的师姐哩!”
    “怎么她说是十八岁的?”
    梅英说:“小混蛋,你没听说过观音么?”
    “观音?什么观音的?”
    “怪不得你混蛋了,连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也没听说过。”
    “那跟观音菩萨什么事了?”
    “观音菩萨,年年十八岁呀!”
    “她是观音?”
    “对了!她就是观音。不过,她这个观音,喜欢杀人,不喜欢行善。过去江湖上,人们称她为杀星玉观音。她既然是观音,当然年年逢人便说十八岁啦!”
    小蛟儿笑起来:“那不骗人吗?”
    “骗人?却顶认真的哩!小混蛋,你跟在她身边,可要小心了!千万要顺着她,要不,她要杀你,连夫人也救不了你。”
    小蛟儿悚然:“她比夫人更可怕么?”
    “可不可怕,就看你怎么对她了!她要是高兴起来,可以什么都给你。不高兴起来,就是你弄脏了她一点衣角,或弄断了她一条丝线,她也会杀了你。”
    “她怎么这般随便的杀人?不怕引起众怒么?”
    “她才不在乎什么众怒不众怒的。好了!小混蛋,到了,你进去收拾你的东西吧。”
    其实小蛟儿也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他所以要来,只不过不放心他收藏的天圣老人给他的灵猴身法最后的十七招式和那件宝背心,此外,便是一两套随身洗换衣腋和一些碎银罢了。所以很快便收拾好了。梅英有点意外:“你就这么一个小布包?没别的了?”
    “没别的了!要不要被褥也带去?”
    “你这不跟初来时一个样吗?”
    “是呀!”小蛟儿不明梅英为什么要这样问。
    “噢!你怎么一定要自己来收拾,我还以为这两年多来,你在梵净山上获得了什么奇珍异宝,麝香灵芝的,怕丢失了,原来还是这么两件破衣服。”
    小蛟儿笑了笑:“梅姑姑,我哪来的奇珍异宝,麝香灵芝呀!”
    “小混蛋,走吧!既然这样,叫小菜心这丫头来给你收拾不好么?何必自己要来?”
    “不,不,我是奴仆,怎敢要人拿的?”
    “可是,你却害得我和竹妹跟着你来了!”
    “梅姑姑,真对不起,小蛟儿害你们辛苦了。今后你们要小蛟儿干什么的,我一定帮你们干。”
    “算了,你跟着那年年十八的观音菩萨学雕花绣像,恐怕连吃饭,睡觉的时间也没有,还能给我们干什么事的。”
    小蛟儿一怔:“雕花绣像那么忙么?”
    “不忙,不忙。希望你不脱一层皮就好了!走吧。”
    小蛟儿心想:“这是什么活的?要脱一层皮?它总没有砍柴、捉鱼这么辛苦吧?”小蛟儿以为雕花绣像是闺中女孩子干的活,不外乎是穿针走线、按图绣花而已。可是当他来到三小姐所住的庭院时,不由又傻子眼。不但院子里堆满了各种不同颜色的大小石头,就是各处大小厅房,也放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石像石花。大的石人像,比真人还高大,小的才有一粒米这么小,就是一粒米大的石人像,五官面目也清清楚楚,眉目传神,栩栩如生,哪怕就是雕琢出来的各种颜色的石花卉,也几乎可以假乱真。当然,这些人像花卉,有的是成品,有的是半成品,有的还是一个雏形。这简直是一处石作坊,一堆石的雕刻艺术展览品,那里是什么深闺楼阁妇女们刺绣的地方了?这完全出乎小蛟儿的意料之外。小蛟儿虽然傻了跟,但却为这些逼真动人的石艺术品惊喜了!原来要我学雕花绣像,学的是这些,不错呀!要是我学舍了,今后到江湖上,不是一份谋生的本领吗?三小姐见他呆若木鸡,以为他不愿意学,“哼”了一声:“你不愿学?”
    小蛟儿连忙说:“愿意,愿意,我愿意呀!”
    性格怪诞的三小姐有点意外,又冷冷问:“干吗你初时不想来的?”
    “我不知道是学这些呀!以为是提针走线绣什么花的。”
    “提针走线绣花不好么?”
    “好是好,可是那是女孩子们干的。”
    “女孩子干的,你就不能干吗?”
    “这,这,这总不大好吧?”
    “什么不大好,我这里也有绣花的,你也要学绣花。”
    小蛟儿愕大了眼:“我也要学绣花?”
    “委屈了你吗?”
    小蛟儿苦着脸:“我学雕花雕像不好么?”
    “苦呀!你苦起一张脸,我就高兴了!”
    小蛟儿心想:这真是怪女人,喜欢看人苦脸的,笑脸不好看吗?”
    这位年年十八的观音又说:“不过,你先在石头上学雕花雕人像,然后才能学绣花绣人像。”
    小蛟儿一听,又高兴了。能先学会雕花雕像不错啊!至于绣花的妇女活,以后再说吧!便连忙应道:“是,是,我先在石头上学雕花雕像好了!”
    “咦!你怎么不苦脸了?你高兴?”
    小蛟儿赶忙又苦下脸来,害怕这个怪老女人改变主意,叫自己先学绣花。
    三小姐说:“这就对了!小混蛋,今后你最好别让我看见你这张笑脸。”她指着厅上一处窗口靠近大门的小房间说:“你就是住在那里,从今天起,你不能踏出大门半步,也不准到后院去,知道吗?”
    “知道。”小蛟儿虽然应着,心想:“我怎么不能踏出大门和到后面去的?”便问:“三小姐,我几时学雕花、雕像?”
    “现在就学。”
    “好呀!我用什么刀?”
    “用刀?谁叫你用刀了?”
    “是,是,我说错了,应该用凿子和斧头才是。”
    “什么也不能用。”
    “那,那用什么?”
    “用手!”
    小蛟儿一怔,诧异地问:“用手?一双空手?”
    “对了,就是一双空手。”
    “一双空手能雕刻石头吗?”
    “为什么不能?”
    小蛟儿疑惑这怪女人怪得失了神智,一双空手能雕刻石头吗?而且还雕刻得这么栩栩如生,可能吗?这不是为难人?
    三小姐望着他:“你不相信?要不要我雕给你看看?”
    小蛟儿瞪大了眼问:“你,你真的用—双空手雕刻石头?”
    “小混蛋,你去捧一块石头过来!我马上雕给你看。”
    小蛟儿心想:“好!我就去捧一块石头,看你怎么雕的!”他去院子里捧来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红石头进来,放在一个茶几上。
    年年十八的观音打量了这块红石头一下,便骤然出手。小蛟儿只见她手掌砍在石头上,坚硬的石头便一片片的落下来,小蛟儿也不知她砍了多少下,一个活生生的红玉般的石观音像便显露出来了。跟着又看见她伸出食指,用食指的指甲,在这露雏形的观音像上左雕右划,几乎前后不用一个时辰,—个面目如生的红石观音座在茶几上了。
    小蛟儿看得惊骇不止,瞠目结舌,半晌也说不出话来。这位年年十八岁的活观音,她的手掌简直不是手掌,是一把削玉断金、锋利无比的宝刀。指甲的锋利更令人难以置信,小蛟儿怀疑这块石头不是石头,是豆腐,是软泥。他不禁走过去看看和摸摸,没半点错,是他捧进来的一块坚硬红石头。要是说林大婶的手掌能断木破柴,那么比起三小姐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不能比。因为断木破柴,只要内力深厚,任何人都能做到。小蛟儿更可以做到,就是劈断一块石头,也可以,但要做到三小姐这样,就不可能了!劈柴砍树,那是粗活。将一块石头用手掌和指甲雕刻成一座观音像,那不知要复杂多少倍。
    三小姐见他望着石像半天不语,问:“小混蛋,看清楚了没有?一双空手能不能雕花雕像?”
    小蛟儿一下拜倒在三小姐跟前,他全然忘记了天圣老人对他说过的—句话——“你现在是星宿海一派的掌门人,今后,只有人拜你,你不能拜任何人。”小蛟儿不但将这句话全忘了,连自已是什么掌门人也忘了,他从心里敬佩三小姐出色的掌力和惊人的艺术才华,忘情地对三小姐下拜。
    三小姐见他突然向自己下拜,有点意外:“小混蛋,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是!”小蛟儿叩了一个头,站起来。
    “小混蛋,你是不是发神经了?怎么突然拜起我来?是不是你想求我放了你,离开这里的?”
    “不!小蛟儿从心里佩服三小姐的本事,更希望学到这一手艺。”
    三小姐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说:“那你也不需要拜我,只要你不怕苦,会学到的。”
    “小蛟儿不怕苦。”
    “你刚才看见我在石头上砍削了多少下?”
    “我,我没数呵!”
    “怪不得夫人骂你是个小混蛋,我看你不但混蛋,更是个糊涂蛋,你为什么不去数?”
    小蛟儿茫然:“数它干什么?”
    “干什么!作用可大哩!”
    “记住了,我用掌削砍是三十六下,用指甲削挑是七十二下,前后总共是一百零八下。当然,其中的砍、削、挑是有变化的,这些,你以后再慢慢学吧。”
    “不能多和少么?”
    “多了,少了,就不是我梵净山庄的武功了!”
    小蛟儿愕然:“这也是武功么?”小蛟儿并不知道,雕刻石像的一百零八路刀法,不但是武林中的一流上乘刀法,也是玉观音当年惊震武林的掌沿刀法。掌沿刀法,分大削大砍的三十六路天罡刀和细挑轻削的七十二路地煞刀,这也是星宿海派的绝技之一,两种刀法交错使出,真是变化莫测,威力无比。玉观音就凭这掌沿刀,走南闯北,所向无敌,黑白两道上的一些高手,纷纷败在她的刀下。而死在她刀下的,也不知多少人,因而获得了女杀星玉观音之称,可是她后来碰上一代剑雄西门子,两人血战一天,最后,她终于败在西门子的剑下,逼得她从此退出江湖,隐居在梵净山庄中。她在武林中,像是一颗光华灿烂的流星,一闪而逝,而掌沿刀法,也在江湖上不复出现。现在,她在地贤夫人的授意下,将这一套掌沿刀法暗传给小蛟儿了。小蛟儿不知道地贤夫人暗暗要传给他刀剑拳脚功夫,所以愕然地问。
    三小姐面色一沉:“难道我雕刻石像的刀法不算武功么?”
    小蛟儿见三小姐一下发怒,吓得不敢再问下去了。三小姐又怒道:“你想不想学的?”
    “想。”
    “想,就不准多问。现在,你就去练切石头,要是你能将石头切得像切豆腐般的光滑,才可以学我的功夫,去!”
    小蛟儿摸不透这怪女人一时高兴一时发怒的,只好跑到院子里去练切石头了。他练了大半天,石头是切开了,但一点也不光滑,不但不光滑,而且还不平,不是向下斜去,便是向上斜。可以说,大多数石头只是给他惊人奇厚的内力震开震裂的,而不是给他的掌沿切开的。他暗暗纳闷,怎么这些石头到了三小姐的手中,便成了一团软泥,喜欢怎么削就怎么削,怎么切,就怎么切,而在我手中,就不听话了?
    蓦然问,有位幽幽的少女声在他身后叫道:“小蛟儿,吃饭了!”
    小蛟儿一看,惊喜起来:“芽菜姐姐,是你?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现在的小芽菜,与半年前的小芽菜完全不同了!以前的小芽莱,天真、活泼,机灵,爱捉弄人,现在的小芽菜,成了一个郁郁不乐,寡言少欢的少女了,她一颗天真欢乐的心,因父亲的事全碎了,再也没有了欢乐,似乎在她同辈的女孩子当中,完全抬不起头来。想不到家庭的阴影,给一个人的心,创伤得这么厉害。而一般世俗人,往往对家庭出身不好的孩子,或者其父母、亲属有罪行的孩子的这种自卑心情,不是去同情、关怀、鼓励,反而去歧视、排斥,打击他们,不给以公平的待遇,这往往逼得他们走向两个极端:一个是逆来顺受、厌世悲观。要是有才华的,便成了一些心怀叵测、玩弄权术的野心家嫁祸的牺牲品,或猎为己用的对象;一个是逼得他们走上仇视社会,仇视人们的可怕道路,变成了一个江湖上的杀人恶魔,他们同样也有可能成为野心家猎取的对象。当然,也有一些意志坚定,想得开,放得下,不理世俗怎样对他们歧视也好,不公平待遇也好,凭着—颗做人的良心行事,勤勤恳恳地默默工作,最后终成大器。
    幸而小芽菜处在梵净山庄的环境中,没受什么歧视和排斥。要是她处在一些名门正派中,像她那样争强好胜的性格,必然给逼得走上—条可怕的道路,成为江湖上一个杀人恶魔了。再说,小芽菜听了小蛟儿这样问,月光中流露出感激之情,说:“小蛟儿,你累了大半天,不肚饿么?该吃饭了。”
    “姐姐,你是特意送饭给我的?”
    “吃吧!我也在这里。”
    小蛟儿又是惊喜:“什么?姐姐,你也在这里的?”一边接过饭盒吃起来。
    小芽菜幽幽地说:“我比你早来三个多月了。”
    “姐姐,你也跟那三小姐学雕花雕像么?怎么我不见你的?”
    “不!我学的是刺绣,绣龙描凤。同你不同一个地方,它在另一个院子里。”
    “那姐姐怎么给我送饭来了?”
    “是三小姐叫我送来的。”
    “是她?”小蛟儿感到意外了。
    小芽菜点点头:“小蛟儿,你学雕石像累不累?”
    “不累,就是这些石头,我怎么砍也砍不平,更说不上光滑了。”
    小芽菜看了看地上那些给小蛟儿砍得乱七八糟的石头,说:“小蛟儿,你这是用蛮力砍的吧?这不行的。”
    “姐姐,那要怎么砍和切?”
    “兰姑姑和竹姑姑不是教过你如何运气的方法么?你试下用摄物掌的运气方法,将真气凝集于掌沿上,观看石头的大小和坚硬度,运气运力适当,出手迅速,便可将石头削平的。不过摄物掌是吸力,掌沿刀是吐力,调运真气相反,你要记清楚了。”
    小芽菜一下提醒了小蛟儿,小蛟儿大喜:“多谢姐姐,原来劈石头跟劈柴是不同的。姐姐,你学绣花辛不辛苦?”
    “比你学砍石头辛苦一些。”
    小蛟儿感到意外,绣花比砍石头还辛苦?难道绣花也要花力气么?小芽菜又继续说:“我来了三个月,手臂都练酸练肿了,才学会穿针。”
    小蛟儿又是惊讶:三个月才学会穿针?穿针不容易吗?拿起线头,对准针孔穿过去不就行了吗?自己七八岁时,不用学,就给左邻右舍一些眼睛不大好的婆婆们穿针了。他不由好奇问:“姐姐,你这针是怎么穿的?要学三个月?”
    小芽菜说:“这也没有什么的,将一口针插在离自已有两三丈远的地方,然后拿起线头,对准针孔丢去,令线能穿过针孔就行了。”
    小蛟儿更愕然了:有这般穿针的吗?一条线轻飘飘的,能丢出两三丈远,已是不容易了,还要穿过针孔,这怎么可能?便问:“干吗要这样穿的?”
    “三小姐说,这是先练手腕力和眼力啦!”
    “练这些干吗?”
    “以后才好学绣花!”
    小蛟儿心想:这绣的是什么花呵!难道不是在布、绢、绸上面绣,在铁板上绣吗?不然,干吗要练腕力?又问:“姐姐现在能穿过针孔了?”
    “马马虎虎可以穿过两口针了!”
    “穿过两口针?是同时穿吗?”
    “是同时穿,我们有的姐妹,同时能穿过四口、五口针的,但这还不算练成哩!”
    “那要同时穿几口针才算练成?”
    “三小姐说,起码要八口针,才算练成。小蛟儿,你知不知三小姐同时能穿几口针?”
    “几口针?十口?”“十八口。十八条线一手掷出,每一条线穿一口针,半点也不会错,而且十八口针,随便你怎么高高低低,远远近近的插,线都能同时穿过。”
    小蛟儿又惊骇了。这个怪老女人,人怪,功夫也怪,她练这些功夫干什么呀!不禁又问:“姐姐,那你们绣什么花和像的?”
    小芽菜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现在在绢布上绣,以后就在人身上绣。”
    小蛟儿奇怪了:“在人身上绣?人身上怎么绣的?”
    “不知道呀!大概是将一个活人绣成死人吧。”
    “死人?那不是杀人吗?”
    “大概是杀人吧!小蛟儿,我该走了,不然,三小姐会骂我了,你呀!要好好练功,我会时时送饭给你。”小芽菜说完,幽幽而去。
    小蛟儿在原地呆了半天,他感到小芽菜变得对什么都冷漠了,连杀人之事,也漠然视之,说出来轻轻松松,不当一回事。这不行,这功夫不能学的。一个活人绣成了死人,太可怕了。
    小蛟儿不知道,他现在练的掌沿刀法,更可怕呢,转眼之间,可以将人分尸七八块。其实任何武功,都可以取人性命,尤其是上乘武功,一两招之间,便能置人于死,没有什么可怕不可怕的。问题是学武的人怎么用和用来对付什么人罢了。侠义英雄与杀人恶魔,就是从这里区分。
    小蛟儿正在发呆时,又听到一个苍老声音阴森森地说:“小混蛋,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小蛟儿一下从发呆中醒过来,一看,是年年十八岁的怪老女人从后院里踱了出来,连忙说:“我没干什么。”
    “你将石头切得光滑了么?”
    “我,我没有。”
    “没有,干吗不练?我还以为你练成了哩!”怪老女人看了看地下的乱七八糟的碎石头,七尖八角的,生气了,“你这是练吗?将大石头敲成小石头,用来铺路,不糟踏了我的石头?你再这么乱砍法,小心我将你的头也变成碎石头一样,拿去铺路。快练!”
    “是!我马上练。”
    小蛟儿记住了小芽菜刚才的话,调息真气,暗暗运力凝结于掌沿上,一掌向一块石块劈去,虽然达不到光滑,却也能平平砍开了,三小姐在旁看见也不由暗暗惊讶起来。暗想:这个小混蛋,练了还不到一天,就能将石头削平了,怪不得夫人暗赞这小混蛋的内劲深厚,得到了大师兄天圣毕生的功力,对学武极有慧根,是当今武林中难觅的人才,破例要传他绝技了!可是三小姐并不当面赞许他,只“哼”一声:“这还差不多。今后,再不许糟踏石头了!将地上的碎石头全扫起来,放到一处去。你知不知,这都是银子。”
    小蛟儿奇怪:“都是银子?”
    “怪不得你这般大手大脚的糟踏浪费了,每一颗小石头都雕成人像和花朵,拿到外面去卖,起码要一两银子一个,这不是银子是什么了?”
    “这里的石像石花都是准备拿到外面去换银子的?”
    “不换,我吃饱了饭不会睡觉?雕这么多石像干什么?”
    “这……”小蛟儿不知怎么答才好。
    “小混蛋,梵净山庄这么多的人,个个要吃要穿,我仍不去偷不去抢,不将这些石像石花换成银子买米买衣服,它们会从天上掉下来么?”“哎!原来这样,梵净山庄中的人,都是你老人家辛辛苦苦……”
    “啪”地一下,小蛟儿捱了一个耳光。他还没看这怪女人怎么出手的,那真是快极了!他惊愕地望着怪女人,不明白怪女人怎么突然刮了自己一个耳光。
    三小姐面色阴沉得可怕,问:“小混蛋,你刚才叫我什么来?”
    小蛟儿一下想起刚才叫了她一声“你老人家”,犯了这怪女人的大忌了。连忙说:“我,我一时叫错了。”
    “哼!下次我再听到你说一个‘老’字,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叫你一世不能说话。你不记得了,我今年才十八岁,老了么?”
    小蛟儿哭笑不得:“是,是,你今年才十八岁,比我大不了多少。”
    “少跟我油腔滑调的,快练功去。”三小姐狠狠地走了。
    小蛟儿在她走后,又好笑又好气,但他又尊敬这怪女人以自己出色的雕刻手法,养活了梵净山庄的人。当然,梵净山庄不全靠这些工艺晶的收入。木材、草药、打猎、捕龟等等,也是梵净山庄收入的一部分,但工艺品的收入占绝大份量。梵净山是佛教的胜地,寺庙林立,梵净山庄雕刻的大都是各种佛像,不但各寺庙有梵净山庄的工艺佛像,就是多数僧人的房间,也摆设有它的工艺品,至于一些进香的善男信女和游人,购买梵净山庄的工艺品就更多了。自食其力,这是梵净山庄不同一般的帮会堂口和黑道上的人物,不危害江湖,也不与武林人士发生磨擦,只要你不来犯梵净山庄,梵净山庄的人绝不会主动去犯你。梵净山庄,可以说是武林中的世外桃源。
    小蛟儿得到小芽菜的指点,加上他有极厚的基础,人又勤学苦练,不到三天,便将石头削得像豆腐二般的光滑了,这时的岩石,到了他手中,也变成了一团软泥似的。
    三小姐看了暗暗点头赞许,首先传给了他大砍大削的三十六路掌沿刀法。说:“小混蛋,你记清楚了这三十六路的手法,至于以后雕什么人像,坐的,站的、卧的,就靠你如何运用刀法了,并不是—成不变的。这是三十六路的刀法图,你拿去看,三天后交还给我。”
    “是。”小蛟儿接过刀法图,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这本只有三十六页的刀法图书每一页一种手法,有凌空而下的,有斜落横飞的,有从下而削的。小蛟儿好奇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便合上了书本,闭目默想书中的手法形状,有的记住了,有的却忘记了。他将记住了的不看,翻看那些忘记了的招式。他这样反反复复,来来去去的翻阅,一天时间,他将这三十六路刀法全记下了!同时在房间还一一的比划出来。暗想:怪女人要我用三天的时间记熟,我一天就记熟了,是不是其中还有些古怪?不行,我得找一块石头来试一下,看能不能削成一个人像的。小蛟儿真的从院子里捧了一块石头回到房间,放在桌子上,按书中的手法,一刀刀地劈削下去,三十六路刀法抖完了,小蛟儿一看,不由傻了眼,桌上的石头,半点也不像一个人形,仍然是块石头,只是形状不同而已。小蛟儿心想:怪了!怎么我削不出来的?难道我刀法用错了!还是劈削的顺次颠倒了?小蛟儿又翻开书来看,再回忆自己的劈削,并没有用错呵,次序也没有颠倒,是按书中三十六路刀法一页页劈削下去的。可是怎么劈削不成人像呢?他对着不成形状的石头沉思了半晌,蓦然想起了三小姐这怪女人交书给自己时说过的一段话:“至于以后雕什么人像,坐的、站的、卧的,就靠你如何运用刀法了,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小蛟儿似有所悟,脑中灵光一闪,便注意到“如何运用、—成不变”这八个字来。同时也一下想到那怪女人在劈削红石观音像,第一刀是书中第一页的掌沿刀法,似乎第二刀不像是第二页的刀法了,似乎是第八页的刀法了。以后那怪女人出手太快,自己也看不清楚。暗想:看来在劈削石头像时,不能按照书中的顺序劈削下去的了,不能一成不变,单是记住了三十六路刀法还不行,还要会如何运用。
    像小蛟儿这么年纪的孩子,一般来说,师父怎么教,自已就怎么学,师父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做,不会去多想的,甚至是囫囵吞枣,不求甚解。本来怪女人只叫他三天内要记熟三十六路刀法,他记熟就可以向怪女人交差了,其他的就不必去多想。可是小蛟儿与别的孩子不同,要去多思多想。这不仅仅是他的天性,也与他所处韵环境、自己不平凡的经历也有关系,这就是地贤夫人所说的“慧根”。
    第二天一早,小蛟儿又捧了一块石头回房间,也像怪女人—般,先打量了石头的形状,看看是削成坐的人像,还是站的人像。最后他决定要劈削成坐的人像了,跟着而来的,这个坐的人像是什么样的人像呢?男的还是女的?又怎么个坐法?竟然使他望着石头呆呆地发怔,半晌也出不了手。
    蓦然一声令人心寒的怒喝在他身后响起:“小混蛋,你在干什么?”
    小蛟儿回身一看,是年年十八岁的怪女人立在房门,一脸的怒容。小蛟儿不由打了一个冷颤,说:“我,我在雕削人像。”小蛟儿话刚落,便感到两脚一阵奇痛,人也横飞出窗外了。小蛟儿根本没想到怪女人竟然这样的盛怒,更没防她手中的拐杖突然出手,事先当然没暗运真气,所以给怪女人的拐杖敲了一下脚骨,跟着将他扫出窗外了,摔在地下时,又偏偏摔在乱石堆中,摔得他头破血流。
    怪女人也身似飞魂,从窗口跃了出来,已立在他前面了:“你这小混蛋,没学走,便先学跑,三十六路刀法你记全了?”
    小蛟儿从乱石堆中爬起来:“我,我记全了。”
    怪女人有点不相信:“什么!?一天你就记全了?演出来我看!”当她看见小蛟儿将三十六路刀法一丝不错的使出来时,似乎有些意外,但仍沉着脸问:“第十八刀法!”
    “第十八刀法?”小蛟儿只好一路路的想下去,看第十八刀法是什么姿式。
    怪女人阴森森说:“你不是记全了么?想什么?快使出来。”
    小蛟儿记是记全了,并不是烂熟,更没记住第几刀法是什么式样的,只凭着一招一招记下去,所以一时之问答不出来。
    三小姐又说:“没记熟就想雕削石像了!该不该打?”
    “是!小蛟儿该打。”
    三小姐听小蛟儿这么回答,又有些奇异。满以为小蛟儿准会找些理由为自己辩护,只要这小混蛋再辩护,再打他两拐杖,谁知小蛟儿竟认错了,也就打不下去了。她喝道:“先将三十六路刀法记得滚瓜烂熟,后天小心我再来问你。”
    “是!三小姐。”
    “给我滚回去!我看不惯你这可怜相。”小蛟儿忍痛地回到房间,又发现自己的床上坐着了—个人,是小芽菜姐姐。正想问,小芽菜轻轻“嘘”了—声,叫他别出声,等怪女人走远了,小芽菜一边用手帕给他抹干净头上和脸上的血迹,一边关切地问:“痛吗?”
    小蛟儿摇摇头:“痛过了,不再痛了!”
    小芽菜微微叹了一下:“你也真是,三十六路刀法都没记熟,怎么就学雕人像了?”
    “姐姐,我记熟了的。”
    “小蛟儿,你使出来的那三十六路刀法,我在窗口前也偷偷地看见了,那只是当唱‘月光光’似的背出来而已,并不是真正的记熟,融在自己的心中。真的记熟了,不论三小姐说第几路刀法,你都该马上会使出来,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冒失去学雕人像的。”
    “哦!那为什么不能?”
    “记熟了刀法是一回事,雕人像又是一回事了!”
    小蛟儿奇怪了:“怎么不是一回事的?”
    “小蛟儿,我记得夫人给我们姐妹讲了一个故事,说古时赵国有一个人,熟读了兵法,哪怕别人怎么提问,他都头头是道的说得出来,可是真的叫他带兵打仗,就不行了。结果,他不但打了败仗给人捉了去,还害了几十万的士兵。因为熟悉兵法是一回事,带兵打仗又是—回事了。小蛟儿,这就是你记熟了刀法,也不能雕削人像的原因,得一步步来。你要先有了雕削人像的经验,经过多次实践,将你所学到的刀法,融汇贯通,才能将人像雕削得像三小姐雕的那样:形象逼真,眉目传神,栩栩如生,令人喜爱敬佩。”
    “姐姐,那我怎样才能学会雕削的?”
    “小蛟儿,你学过写字没有?”
    “我学过了。”
    “老师是不是要你先临帖学写?”
    “是呀!以后就模仿字碑练大字。”
    “兄弟,学雕人像,也像学写字一样,你要先将一个人像放在一边,依照它劈削,等到有一定经验了,再自己独自雕削人像。就是雕削,也要心中有数,事先想好要雕削什么样的人像,坐的还是走的?男的还是女的?和尚还是道士?侠士还是强盗?都要在雕刻石头前想得好清楚才出手。”
    小芽菜这一席话,不但解答了小蛟儿心中的许多疑问。更指出了小蛟儿怎么学雕削人像的方法。小蛟儿大喜:“姐姐,你才是我真正的好师父,要是我将来学会了雕削人像,一定不敢忘姐姐教导之恩。”
    小芽菜似乎恢复了以往的爱捉弄人的性格,眨眨眼问,“你学不会呢?是不是要骂我?”
    “噢!姐姐,你说到哪里去了!就是小蛟儿学不会,也不敢忘姐姐指导之恩,要骂只骂我自己笨,怎能怪姐姐的?”
    “好啦!小蛟儿,吃饭吧。饭恐怕快凉了。”
    “姐姐是送饭给我的?”
    “我当然是给你送饭来了!还有,我妈给我煎了两个荷包蛋,也在里面。”
    “姐姐怎么不吃的?”
    小芽菜深情地说:“你吃,比我吃了更甜。”
    小蛟儿感动地说:“姐姐,你对我太好了!不!姐姐,我们一人吃一个好不好?”
    “我吃饱了,你吃吧!”
    “不!姐姐不吃,我也不吃。”
    小芽菜见这样,只好说:“好!我吃一个,你快吃饭吧。”
    “好的,姐姐。”
    小蛟儿高高兴兴将小芽菜带来馅饭菜一下全倒进了肚中,却见小芽菜默默无言地注视着自己,似乎有满怀的心事。小蛟儿问:“姐姐,你在想什么?”
    小芽菜不自然地微笑一下:“我没想什么!”跟着又是微微叹了一声。
    作为女孩子,小芽菜为什么会叹气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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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蛟儿巡山
    却说小芽菜微叹之后,小蛟儿对此不甚了了。对于小蛟儿来说,今年已满十三岁,踏入十四岁了,仍是—个不成熟的少年,根本不懂什么男女之情,他只是将小芽菜当成自己的姐姐,自己的一个亲人。而小芽菜可不同了,已满十五岁,步入十六岁少女成熟阶段,已渐懂男女之情,也正是所谓的“情窦初开”,而且小蛟儿又曾经两次救过她,关怀她,她由感激之情而生爱情,将自己一颗芳心,萦绕在小蛟儿身上了,只是在梵净山庄的清规中和自己少女的矜持,没有说出来而已。小芽菜的一缕深情,小蛟儿想也没有想到,他却只知小芽菜有心事,忧忧不乐,是因父亲的事。像弟弟关怀姐姐一样,想使小芽菜高兴起来,他明知故问:“姐姐,是不是那怪女人得罪了你?我去打她的屁股。”
    小芽菜不由“嗤”地笑起来:“别胡说了,小心她听到了,不将你屁股打开花才怪哩!三小姐没有得罪我,反而对我顶好的。”
    小蛟儿见小芽菜笑了,自己也笑了,说:“我还以为这个年年十八岁的老观音得罪了姐姐哩!”
    “好啦!小蛟儿,我该走了,你可要好好地练功。”小芽菜说完,收拾碗碟,姗姗而去。
    小蛟儿在怪女人近乎严酷的训练下,又时时得到小芽菜的指点,足足在这里磨练了一年,不但学会了天罡地煞掌沿刀的一百零八路的刀法,也能雕削大大小小的人像和花卉了。一天,小芽菜悄悄告诉他:“小蛟儿,过两天,三小姐要你学刺绣人像了!”
    “将活人刺绣成死人?”
    “是呀!”
    “姐姐,我不学。”
    “你怕杀人?”
    “当然怕啦!人能乱杀的么?好玩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来,森森地说:“杀人当然好玩啦!要不,我干吗喜欢杀人?”
    他们一看,是那年年十八岁的老观音,不知何时站在他们的身后了。小芽菜恐惶地叫了一声:“三小姐。”
    “唔!”三小姐看也不看她,盯着小蛟儿问,“你要不要看我杀人的?”
    “我不看!”
    三小姐转问小芽菜:“这小混蛋说什么来了?”
    小芽菜不敢不答,说:“他说他不看。”同时向小蛟儿打眼色,示意他千万别顶撞三小姐。
    “好呵!”
    三小姐突然手一扬,小蛟儿“呵呀”一声惨叫,一下翻倒在地上,因为身上的十八处要穴,穴穴都插了一支细小的绣花针。小蛟儿一身真气再雄浑深厚,也提不起来,针刺得他痛得冒冷汗。小芽菜惊恐得跪了下来:“三小姐,他年纪还小,不会说话,望你宽恕了他这一次。”
    “小丫头,你对这小混蛋的感情不错呵?”
    “婢子只是不敢忘他相救之恩。”
    小蛟儿叹了一声:“姐姐,你不用求她了,让她杀死我好了。”
    小芽菜急了:“小蛟儿,你不能少说几句么?”
    三小姐“啧啧”说:“小丫头,这小混蛋可辜负你一片好心了!”
    “三小姐,他就是脾气倔一些。”
    “小丫头,你这么护他,恐怕际今后有苦受的了!”她锐完,又对小蛟儿说:“你不看也得看了。”
    小蛟儿惊恐地问:“你要杀谁?”
    三小姐一指小芽菜:“就是她呀!”
    小蛟儿忍住浑身的针刺痛:“你不能杀她的。”
    “不杀她,我杀谁好呢?”
    “你杀我吧。”
    “我杀你,你自己能看见吗?你又不会分身法,自己看见自己是怎么死的。”
    “我,我会看得见的。”
    三小姐不禁笑起来:“那么说你会分身法了?你快分出一个身子来呀!”
    这时,门口一个声音笑起来:“师姐,他是一个小混蛋,你跟他说什么的?”
    众人一看,是地贤夫人来了,三小姐“哼”了一声:“我真不知道大师兄找了这么一个混帐的小东西来。”
    地贤夫人笑着说:“大师兄是个老混蛋,他收的人,当然是小混蛋了。”
    “师妹,我劝你趁早杀了这个小混蛋的好,别在他身上枉费心机了。这么个混蛋,走到外面,迟早都会给人杀死助,不如我们现在杀了好!”
    “是呀!我也想杀了他的。"
    “那你怎么不早杀了的?”
    “因为我想磨折这小混蛋呀!不想叫他死得这么容易。”
    “那好呀!你就带他快点离开这里,我不想这小混蛋在这里熏臭了我的东西。”
    “师姐不要他绣花了么?”
    小蛟儿急忙说:“夫人,我身子的确是很臭的,真的是会熏臭了这里的东西。”
    地贤夫人问:“你这么臭,去哪里好哩?”
    “夫人,我还是回冰湖的好,身子臭了,可以跳进湖里洗干净。”
    “你不怕将我一湖的鱼,都洗臭了?”
    “那,那可以挽水上来,远离湖边洗。”
    “你是害怕在这里太辛苦?”
    “不!我不怕辛苦,我只是不想杀人,更怕看杀人的。”
    地贤夫人一下沉下脸来:“你不想杀人,就等着别人来杀你好了!小混蛋,快收拾你的东西,跟我走。”
    小蛟儿正想说:我不能动呵!可是只见三小姐手掌—扬,插在自己身上要穴的十八支针,又飞回到三小姐的手中。三小姐说:“快走快走!别叫我以后再看见了你。”
    小蛟儿一骨碌爬起来:“多谢三小姐。”
    “你多谢我什么?”
    小蛟儿本想说,多谢你放我走。但话到嘴边,感到这样一说,说不定引起了这老观音的恼怒,又不放自己离开了。登时改口说:“多谢三小姐不杀我,更多谢三小姐教会了我雕削石像石花的本事。”
    小蛟儿这么一走,可惜少学了梵净山庄的一门绝技——飞针杀命的武功。小芽菜幽怨地望着小蛟儿的离去。小蛟儿一下看见了小芽菜那幽幽的目光,不由说:“姐姐,我以后会来看你的。”
    小芽菜不敢用目光去看地贤夫人和三小姐,垂下头来,只说了这么一句:“小蛟儿,你以后要多自爱,也别来看我了。”说时,幽幽地走开了。
    地贤夫人看在眼里不出声,三小姐却说:“你还不快走?你是不是还想害那小丫头的?”
    小蛟儿愕然:“我怎么害她了?”
    “你自己不知道?我告诉你,要是小芽菜今后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将你这一身臭皮剥下来,用针绣成一朵花。”
    地贤夫人也说:“小混蛋,你还不跟我走?”
    吓得小蛟儿不敢再出声了,乖乖地跟在地贤夫人身后走,地贤夫人将他带进了一处楼阁。一进楼阁,地贤夫人跟前的四大女伴:梅、兰、菊、竹一齐起身行礼,垂立两旁,神态庄严,气氛与往日大不相同。
    小蛟儿看得暗暗不安起来,心想:是不是我不愿跟三小姐学绣花,犯了梵净山庄的规矩,要重重惩罚我了?他吓得不敢乱动,靠着竹英姑姑站着。
    果然,地贤夫人坐下后问他:“小混蛋,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一个大错?”
    “我,我知道。”
    “哼!你知道了!该怎么处置?”
    “夫人,你重重打我一顿吧。”
    “打你一顿,那不轻了?”
    “那,那,那夫人要杀我?”
    “杀了你,能要回被人杀害了有的几条人命吗?”
    小蛟儿茫然起来:“几条人命?什么几条人命了?夫人,我可没有杀人呵!”
    “你虽然没杀人,但那几条人命也等于是你杀了他们的。”
    小蛟儿惊愕得莫名其妙,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我,我……”他说不出话来。
    地贤夫人说:“小混蛋,你知不知你给梵净山庄带来了多大的麻烦?你跟那个什么端木一尊说过了什么话?”
    “我没有说过什么话呵!”
    “也没有在他们面前显露过武功?”
    “我不懂什么武功呵!怎么显露?”
    “那么他们怎么老是阴魂不散,在山庄附近一带打听你的动静和下落?杀害了山庄的几个人?”
    小蛟儿怔住了:“他,他们怎么这般凶残杀人的?”
    “他们志在要得到你,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小混蛋,你真没和他们说过什么话,显示过武功?”
    “夫人,我真的没说过什么话呵!那夜里,他们招呼我吃饭饮酒,说我妈妈很想念我,要我跟他们回去,我没有答应,谁知他们说说下,就突然出手封了我的穴,将我提到地下洞去了……”
    梅英打断他说:“小蛟儿,他们将你捆了手脚,又点了穴,装在一个大麻包袋里,你暗运一身真气,不但冲开了穴位,挣断了绳索,更冲破了麻包,这不是在显露武功吗?”
    “这,这是武功吗?”
    “这当然是武功啦!”
    小蛟儿顿时瞠目不能回答。心想:原来这是武功,我以前可不知道呵!怪不得看湖大叔说我有一身的内力,要学任何上乘武功易如反掌了!地贤夫人“哼”了一声:“小混蛋,你说,该怎么处置?”
    “我,我找他们去!”
    “好呀!他们正愁你不出去,你出去了,正好送上门去,你又不愿意杀人,见到了他们又怎样?跟他们说理?要他们赔命?他们会听你的话,乖乖地自杀?真是个小糊涂蛋。”
    “这——!”小蛟儿心想:端木一尊和那个姓黄的书生,怎会乖乖地自杀?是呵!我找到了他们,跟他们打么?
    竹英说:“小蛟儿,你怎么这般糊涂,要是你能找到他们,夫人和我们早已找到他们了!还等你现在去找?他们行踪诡祟,神出鬼没,谁也不知道他们藏在什么地方,一有机会就窜出来,出奇不意捉了我们在外面的人,不听从他们就杀害。你知不知道,端木一尊这次打发来的人,个个诡计多端,武功极好,尤其是轻功极俊,来无踪、去无影的,又不直接与我们交手,专在暗地里行动,现在我们都不敢一个人到外面走动了。”
    “那,那我们怎么办?”
    “问你呀!”
    “问我!?”
    地贤夫人说:“小混蛋,你不是说要出去找他们么?你敢不敢一个人出去?”
    小蛟儿一横心:“我敢!”
    “好!那从今天起,你就出去巡山。你要是不愿给人杀死,一发现他们,立刻放出讯号,梅英她们自然就会赶来救你。”
    “是,夫人。”
    “小混蛋,你可要小心,别让他们捉了你去。不然,你就会落得像老混蛋一样的下场,给人挑了脚筋,一世都关在地下岩洞里,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夫人,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地贤夫人又对梅英说:“梅丫头,你与这小混蛋一块去,别让他希里糊涂地给人捉了去,免得他死了到阎王爷面前告老身之状。”
    小蛟儿心想:我怎会告你的状呵!
    梅英应声“是”,对小蛟儿说:“小混蛋,我们走呀!”
    小蛟儿跟随梅英出来,问:“梅姑姑,现在我们去哪里?”
    “去巡山呀!你没听到夫人说?”
    “梅姑姑,我听到了。我是问我们去哪个方向。”
    “东南西北都去。”梅英看了看小蛟儿背着的布包,“咦”了一声,“你带上包袱干什么?你是不是打算趁巡山时逃走?”
    小蛟儿苦笑了一下:“我是给那十八岁的老观音赶出来了!”
    “怎么!?不是夫人去要你出来的?”
    “夫人去要我出来?”
    “她要是不要你出来,跑去三小姐那里干吗?贪你身上有宝?”
    小蛟儿这才明白,原来地贤夫人突然出现在三小姐那里,是去要他出来的。
    梅英见他不出声,问:“你怎么不出声了?是不是害怕去巡山?”
    “不!我不害怕。我,我,我是想我以后睡在哪里的。”
    “冰湖边的那个岩洞呀!你不想再去了?”
    “想!我怎么不想呵!姑姑,我先回岩洞放下这包袱好不好?”
    “好呀!对了,三小姐怎么会赶你出来的?你得罪了她么?”
    “因为我说了一句,我不想杀人,她就恼了,便将我赶了出来。”
    “你这小混蛋的,别说三小姐听了恼,我也会恼的。说不定我会将你的舌头先割下来,免得你以后胡说八道。”
    小蛟儿心想:怎么梵净山庄的人,尽喜欢杀人的!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上梵净山时,梅英身负重伤,仍出手杀了那个要逃跑的汉子,便不敢再说了。梅英又说:“小混蛋,这次去巡山,你不想杀人,那你只好让人杀了。你是不是很高兴让人杀的?”
    一个人怎么会高兴让人杀的?那不是疯子和白痴吗?小蛟儿说:“我怎么高兴让人杀的呵!”
    “你不高兴,人家要杀你怎么办?”
    “我可以跑呀!”
    “你这个小混蛋,你这是巡山吗?这句话让夫人知道了,不杀你,也会打得你死去活来!再说你跑,你跑不过人家怎么办?”
    “我,我只好跟他打了。”
    “说来说去,你不想杀人,到头来又不得不杀人了,或者给人杀了。小傻瓜,往往世上的一些事,是逼出来的,不是你想不想。”
    “我要是打赢了他,我会不杀他,劝他以后别乱杀人。”
    “好呀!他当面答应你,以后去杀害别人了!你不变成纵容凶手去残杀无辜的人?这些无辜死去的人,也可以说是你间接杀害的。”
    小蛟儿怔住了:“那,那怎么办?”
    “小混蛋,你不是跟过徐神仙这老和尚一段日子么?”
    “是呀!”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佛门中的一句话?”
    “佛门中的一句话?什么话?”
    “除恶即是行善。”
    “我,我记不清了。”
    “他要是没跟你说,也是一个老混蛋。就是少林寺的高僧,他们也往往杀了罪大恶极之人,为人间除害。”
    “姑姑,我总感到杀人是不好的。”
    “你这个小混蛋,可以说是糊涂透顶了!牛皮灯笼,点极都不亮。不跟你说了!我看你在巡山时,碰上那些杀人的恶徒,看你怎么去应付!到啦!你快下去放下你的包袱吧。”
    原来说着说着,他们已走到了冰湖边上的那个岩洞附近。突然,小芽菜的母亲林嫂迎面而来,小蛟儿有点意外,高兴地喊着:“林婶婶,你怎么也在这里的?。
    梅英说:“林嫂子现在已不在厨房里啦!转来了这里和看湖人住在一起了。”
    “真的!?”
    林嫂满脸含笑地说:“小蛟儿,恭喜你啦!”
    小蛟儿愕然:“林婶婶,你恭喜我什么的?”
    “恭喜你已是梵净山庄的巡山使者啦!”
    “巡山使者!?”
    “是呵!梵净山庄的巡山使者从来没有一个是男的,小蛟儿,你是破天荒的第一个啦!怎么,夫人她没跟你说?”
    “夫,夫人只叫我巡山呵!”“那就是啦!要是夫人不信得过你,能让你巡山吗?小蛟儿,梵净山庄的安全不安全,就靠你和梅姑娘啦!”
    梅英说:“林嫂子,你别将这小糊涂吓怕了!”
    的确,小蛟儿听了林婶的说话,才知道自己巡山的任务这么重大,是关系到一庄人的安全,感到自己恐怕负不了重任,辜负了夫人和林婶等人的期望,真有点吓得手足失措起来。
    林嫂说:“梅姑娘,他才不害怕哩!他两次舍生忘死救了我的小芽菜,这是胆小人能做得来的么?”
    小蛟儿连忙说:“林婶婶,我真有点害怕的,我怕我干不了这巡山的工作。”
    “噢!有梅姑娘看住你,怎会干不了的?”
    梅英笑着说:“林嫂子,我也害怕哩!”
    “你害怕什么的?”
    “我害怕这个小混蛋见了凶恶的敌人,先逃跑了?丢下我不管。”
    “哎!小蛟儿不会是这样的人,你说笑了。”
    “林嫂子,我才不说笑的,刚才这个小混蛋还说,见了要杀他的人,他就跑。”
    “这怎会呢?小蛟儿在跟姑娘说笑话!好了!我也不阻止你们。小蛟儿,那岩洞的铁栅锁匙在我这里,现在我交给你啦!岩洞里我每天都打扫过一次,而且被褥也准备好了,你进去睡就行了。”
    “多谢林婶婶。”
    “别跟我客气。”
    梅英说:“林嫂子!你的话可完了没有?我现在可肚子饿啦!”
    “梅姑娘,饭,我早已给你们准备好啦!”
    梅英说:“那好呀!小混蛋,你快去岩洞将你的东西放下,我和林嫂子先走一步,等会你来。”
    “姑姑,我去哪里找你?”
    “你是不是真的糊涂了!我当然在林嫂子的家等你啦!你还去哪里找我?”
    林嫂指着湖对面的树林说:“小蛟儿,我家就在那里。”
    小蛟儿说:“我,我还以为要转回厨房里吃的。”
    “小蛟儿,以后呀,你和梅姑娘都在我家里吃饭的。”
    “好!那我先去岩洞啦!”
    小蛟儿回到分别了几个月的岩洞,真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他在这个岩洞里,足足住了两年长。岩洞,不但给林嫂打扫得一千二净,更收拾得有条有理的,比自己住的时候更舒适了!不由得更感谢林婶婶,他将东西藏好后,怕梅英久等又要骂自己,便锁好铁栅门,直奔湖对面树林里,走近一看,他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锴了地方。过去林大叔那个简陋的竹棚子再也不见了,在他眼前出现的,是一座静雅的园林竹舍,不但四周有竹篱笆,竹舍一连三幢,有房有厅有厨房,院子里更养了一大群鸡鸭,这几乎是深山树林里的一户农家,清静极了!
    小蛟儿正愕异中,林嫂早已站在竹舍走廊上扬手叫喊他:“小蛟儿,你快进来呵!”
    小蛟儿应了一声,走进这精雅的竹舍的厅堂,一看,真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每个窗都有竹帘,一切都是用竹构结而成的,竹的桌、竹的凳,椅,竹的茶几,就是连茶壶茶杯茶盘,都是用竹做的。这座竹舍,真是竹的天地了!一切都那么别致、美观、大方、舒适、调和而又简朴。小蛟儿心想:要是我以后在深山老林中,也有这么一个住处,就心满意足了!
    梅英早已坐在桌旁在等候他。桌上,饭菜早已摆好。林嫂说:“小蛟儿,坐呀!”
    小蛟儿靠着梅英一边坐下,望了望,问:“林婶婶,林大叔呢?”
    林嫂说:“不用等他,我们先吃,他出去了。”
    “婶婶,还是等林大叔回来一块吃吧。”
    “他去捉什么豹子、老虎小崽子的,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
    小蛟儿奇怪:“捉豹子、老虎崽子干什么?”
    “捉来养呀!养大了,比养一只狗更能看守冰湖哩!”
    “它们能养得熟吗?”
    梅英说:“怎么养不熟?你没看见竹丫头住的地方养了一头花豹么?快吃饭,吃饱了我们还要去巡山的。”
    小蛟儿一想要去巡山,便不再说话,端起饭吃。桌上的菜,简单也不简单,四菜一汤,汤是蛋花鸡杂汤。可是菜就不同了,一碟是红焖山兔肉,一碟是羌片炒虎肉,一碟是红烧獐子肉,再有一碟是清炖猴脑。除了汤外,都是一般酒馆饭店中吃不到的山珍。
    小蛟儿刚吃饱放下筷子,便听到外面林大叔在大声欢叫:“老伴!我捉到两只老虎崽子了!你快将那铁笼子提出来。”
    小蛟儿好奇地先奔了出去,只见看湖人林大叔风尘仆仆,目光闪耀,一脸是笑。一手拎着一只小老虎仔,像一只家猫般大,但比家猫粗壮肥胖多了,它们在林大叔手里并不挣扎,只是缩着后腿和尾巴,像一团斑黄的绒球似的,令人喜爱极了!
    本来一切幼小的动物,都是令人喜爱的。小鸭、小鸡、小白兔、小猫、小狗,叫人喜爱固不必说,就是令人讨厌的老鼠、鳄鱼和叫人害怕的豹子、老虎,它们出世不久会蹦眺走动的幼儿,也叫人生爱喜欢。
    小蛟儿虽然成熟得比一般孩子早,但到底还是一个小孩子,才刚满十四岁,天生喜爱小动物的心,与别的孩子没有什么两样,见了它们,总会情不自禁的抱起来亲亲玩玩,他一下看见了这对似大绒球般可爱的小老虎,又怎不高兴的?他高兴地跑过去叫道:“林大叔,给我抱抱玩玩。”
    看湖人—见是小蛟儿,也惊喜了:“小兄弟,是你!?”
    “大叔,是我呵!”小蛟儿目光却望着那一对小老虎。
    看湖人将一只小老虎交给他:“小兄弟,你喜欢,我就送它给你。”
    “不,不,大叔,你不是要养大它看湖的吗?”小蛟儿将虎崽仔抱在怀中间。
    “我有一只就行了。”
    “不,不,大叔,我不会养的,再说,我还要去巡山,要是不回来,那不饿坏了它么?”
    “放心,有你大叔、大婶在看着它。”
    “那放在大叔这里不更好吗?我有时间就回来看看它们,而且将它们分开了,它们也会不高兴的,首先,它们就没伴玩了。”
    “既然小兄弟这么说,你这只就先放在我这里好了。”
    这时梅英也走了出来,笑问:“你这两只小老虎在哪里捉来的?小心,它们的父母会找上门来,又给山庄惹下麻烦了。”
    看湖人笑了笑:“梅姑娘放心,我是从百里外捉的,又兜了个大圈,并且还在这两只小老虎身上涂上了别的气味的药,它们的父母,怎么也不会找到梵净山庄来的。”
    “你怎不先杀了它们的父母?”
    看湖人叹了一声:“取其子而杀其母,我总感到于心不忍,下不了手。”
    “你几时变得这么心慈了?我看你还是回到少林寺当吃斋念佛的和尚好。”
    “我,我是想回去,恐怕少林寺不会再要我!”
    突然,林嫂在竹舍厅门口圆睁眼睛怒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听听。”她手里提了个铁笼子。
    看湖人一下吓得不敢出声。
    梅英“卟嗤”一笑:“林嫂子,你放心,就是少林寺会收留他,他也不会离开你的。”
    看湖人以往乖戾、凶恶的面孔不见了,在林嫂面前,变得比一只猫还温顺,连忙说:“是呵!是呵!我怎会舍得离开这里呵!这里已是我的家了。”
    林嫂仍恼着说:“你走呀!回你的少林寺去!我才不稀罕你。”
    梅英“哎”了一声:“林嫂子!他真的要走!你不扭断了他的脖子才怪。”
    “我才不扭断他的脖子。”
    “好了好了!林嫂子,都是我不好,给你们两口子惹下了麻烦。我看林大哥只不过随便顺口说说而已,并不是真的想回少林寺。”
    小蛟儿说:“是呵!林婶婶,我知道林大叔很怕你又喜欢你的,他真是随便说说。我都不当小和尚了,林大叔没你答应,会去当大和尚吗?不会的。”
    小蛟儿这么一说,弄得大家都好笑起来。这真是孩子说孩子话,百无禁忌。小蛟儿见大家笑了,又问林嫂:“林婶婶,你现在不会恼大叔了吧?”
    林嫂笑着说:“有你这小糊涂的,恼也恼不起来了!”
    梅英说:“小糊涂蛋的,我们走吧。”
    小蛟儿将怀中的小老虎交给林嫂说:“大婶、大叔,我走啦!”
    林大叔问:“你们已吃过饭了?”
    “大叔!我们没有等你,已吃过了。”
    小蛟儿说完,便与梅英而去。
    走出了梵净山庄的地界,小蛟儿问:“梅姑姑,现在我们朝哪里走?”
    “有山道的地方都走。”
    “那要走多远的?”
    “五十里范围。小混蛋,你沿着这条山道走吧,我不去了。”
    小蛟儿朝前面望了望,这条山道,正是朝北蜿蜓而去,是自己第一次上梵净山的来路。他问:“姑姑,怎么我们不一块走的?”
    “我们是巡山,又不是去哪里,干吗要一块走?”
    “那我们在哪里会合?”
    “用不着会合,在太阳落山时,你赶回梵净山庄就行了。”
    小蛟儿望了望天色,正是中午的肘光,便说:“姑姑,那我走啦!”
    “小心了!别叫人在暗地里点了你的穴。”“我知道。”小蛟儿不由全神戒备了。
    梅英想了一下又说:“要是有人真的在暗地里出手封你的穴位,你最好装着给封了穴一样。”
    “那干什么!?”
    “这是用计,骗他走近你的身旁。”
    “他要是一刀杀了我怎办?”
    “小傻瓜,他既然先封你的穴,必然有话问你,不会一下杀死你的,懂不懂?”
    “那我出其不意捉他了?”
    “是呀!”
    “好吧!姑姑,我就这样办好了!”
    于是小蛟儿便一个人沿着山道面去。在他走出十里之遥时,蓦然从树林里走出一个人来。小蛟儿吓了一跳,定神一看,是位一身樵夫打扮的老人,年纪约五十岁上下。小蛟儿问:“老伯伯,你在砍柴么?”
    老伯似乎感到小蛟儿这话问得多余,不大高兴地说:“我不砍柴,跑到这深山老林来干什么?”
    “老伯伯,你年纪那么大了,还出来砍柴的,不辛苦么?”
    “不砍柴,谁养活我?”
    “老伯伯家里没别的人?”
    “有!我还出来吗?”老伯说完,便径自走到溪水边喝水。
    小蛟儿不由对这脾气不大好的老人生了同情之心,他本想去帮下这老人,但想到自己在巡山,只好仍然向前走去。他要不完成这一段巡山任务,天黑前就没办法赶回梵净山庄了。他刚走出二里路,迎面又碰上两个商贩打扮的中年汉子。小蛟儿一下警惕起来,打算闪身一旁,让这两个行商汉子走过。其中一个黄脸的汉子打量了他一眼,问:“小哥,请问这条路,是不是去乌罗镇的?”
    “我,我不知道。”
    这黄脸汉子生疑起来:“小哥不是这一帮人?”
    “我,我也路过这里的。”
    “小哥从什么地方来?”
    小蛟儿对梵净山四周的乡镇根本就不熟悉。他到了梵净山庄后,除了为寻找小芽菜,跟竹英出来过一次外,就从来没到什么地方,他不知怎么回答才好,说自己是从梵净山庄出来,那不暴露了?这是夫人叮嘱过不能说出去的。正迟疑耐,那黄脸汉子突然出手,就封了他身上的跳环穴,幸而他事先已有警惕,早已运气移经转穴了,不然真的给人封了穴位。他想起了梅姑姑的话,假装给人封了穴,坐了下来,惊问:“你,你们……”
    黄脸汉子又一连出手,封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将他提到树林里掷下问:“你是不是梵净山庄的人?”
    “我,我不是呵!”
    另一个汉子说:“帆兄,你还问他干什么?我想贾老头一定没看走眼,他恐怕就是那个什么小蛟儿了。”
    小蛟儿惊愕问:“你们怎知我是小蛟儿了?”他到底没有江湖经验,就这一句话,等于是不打自招。
    两个汉子顿时喜形于色,一个说:“果然真是这小子!”一个说:“这下我们可立了大功了!”也在这时,从树上飘下一个人来,喝道:“你们两个,还不用麻包将他装起来快带走?”
    小蛟儿一看,又是一怔,是自己见过的樵夫老人。他一下跳了起来,问:“你们是什么人?干吗要用麻包装我走的?”
    小蛟儿突然跳起,叫这三个人傻了眼,那砍柴老人问黄脸汉子:“你没出手点了他的穴位?”
    “贾长老,卑职知道这小子内力极厚,不但点了他的跳环穴,更一连点了他身上七八个大穴。”
    “那他怎么还能跳起来的?帆兄,是不是你出手太轻了?”另一白脸汉子说。
    “我怎会出手轻的?”
    “要是这样,这小子内力浑厚得不可思议了!刹时间竟能冲开身上的九大要穴。”
    贾长老也是一脸惊疑之色,喝道:“你们还不快动手,将他捉了?”
    黄脸汉子说:“帜弟,上!这次捉到了他,先挑断他的经脉再说。”说时,将缠在身上的软鞭解了下来。
    白脸汉子同时也将鞭取下,对小蛟儿说:“小子,你最好乖乖地束手就擒,不然,我一鞭扰可以击破了你的天灵盖。”
    小蛟儿从来没有与人交手的经险,见这三个人成品字形朝自己围过来,心里已慌了。一个纵身,跃到树上,真是身轻似燕,轻灵敏捷,这一绝俊的轻功,又使这三个人暗吃一惊。他们也先后跃到附近的树上,依然成品字形围住了小蛟儿,所不同的,刚才是在地下,现在是在树上,互相的距离也远了些。这三个人,都害怕小蛟儿从树上逃跑了,便前功尽废。
    小蛟儿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捉我的?”
    贾长老说:“小兄弟,我们是奉你母亲之命,前来请你跟我们回去。”
    “那你们干吗要用麻包装我?”
    “小兄弟,我们只是担心你让梵净山庄的人看见,你就不能走了。”
    “那干吗要挑断我的经脉?经脉断了,我不残废吗?见到我母亲你们怎么说?我母亲不恼你们吗?”
    “小兄弟,你别认真,他们不过想吓吓你,只想你别跑。”
    黄脸汉子立刻说:“是呵是呵!小兄弟,我不过是吓吓你罢了,怎会挑断了你的经脉。”
    “你们是不是端木一尊的人?”
    “不错,我们正是他的人,也是你母亲的好朋友。”
    小蛟儿心里说:原来他们是端木一尊的人,怪不得要捉我了!又问:“我们梵净山庄的几个人,是不是你们杀害了?”
    黄、白两汉子正想说,贾长老早已狡黠地吃惊说:“什么!?梵净山庄有几个人给人杀害了?谁那么大胆,敢杀了梵净山庄的人?”
    小蛟儿疑惑问:“他们不是你们杀害的?”
    “小兄弟,我们怎敢杀梵净山庄的人?我们只是来找小兄弟。”
    “人不是你们杀的,你们快走吧,以后千万可别再来梵净山庄。”
    “小兄弟,你不跟我们走?”
    “我不回去了。我要回去,自然就会回去的,不用人来请。”
    “小兄弟,对不起,你母亲对我们说,不管怎样,我们都要请你回去。”
    “我不是说我不回去吗?”
    “小兄弟,这是你逼得我们出手了。”
    小蛟儿心想,你们不是早出手了吗?我几时逼得你们出手了?他见不是话,又一个纵身,想飞跃到另一棵大树上去。黄脸汉子叫道,“小子,你别打算逃跑。”他人跃起,手中的软鞭也跃起,像骤然凭空而来的黑蟒蛇,直往在半空中的小蛟儿卷来。对一般武林人来说,人在空中,真是避无可避,闪不能闪,而这个黄脸汉子,又是武林中使鞭的上乘高手,他一鞭击出,没有不击中的。这时,小蛟儿将在树林中与小芽菜追逐猴子的功夫抖出来了。他见鞭卷来,身子一缩,竟然在半空中翻了一个筋斗,不但避开了这一鞭,人又跃回到原来的大树上。而黄脸汉子—鞭击空,人却掉到地上。他几乎不敢相信,小蛟儿在半空中能闪过自己一鞭的,这是什么功夫?他愕大了眼睛。
    小蛟儿虽然避开了这一鞭,但却仍然没有能逃走。回到原来的树上,他刚站稳,白脸汉子的软鞭也骤然出手,直往小蛟儿抽去。小蛟儿仰后一翻,身似灵猴般的,攀到下面一处横丫树枝上去了,又叫白脸汉子的软鞭落空,只是“啪”地一声,将小蛟儿刚才落脚的树枝扭断,弄得树枝树叶哗哗一阵乱响。
    白脸汉子以为这一鞭准会击中了小蛟儿,他不死也会重伤,人会跌落地上,乖乖受擒。可是他定眼一看,见小蛟儿似灵猴般的攀在另一枝横丫上,登时傻了眼,问:“小子,刚才我没击中你?”
    小蛟儿见这两个汉子这么凶恶,不敢与他答话,纵身跃到相反的一棵树上,打算再跃到另一棵树上去逃走。贾长老目光老到,看准了小蛟儿的行动,蓦然纵起,比他先纵到这棵树上,回身一掌向纵到的小蛟儿拍来。小蛟儿身子刚站落树枝,闪避已来不及了!只好举双掌相迎,“嘭”的一声闷响,两人双双翻下树来。贾长老顿时心血翻滚,手臂骨几乎折断,这时他完全惊震了。他虽然事先已听端木一尊说过,小蛟儿的内力异常深厚,千万不可大意。但怎么也想不到小蛟儿的内力浑厚得出乎自己的想象之外。难道这小子在娘胎里就练内功了?不然,一个才十多岁的孩子,哪来这么浑厚的内力?他总不会服下了奇草异果吧?
    其实,刚才小蛟儿只不过才用了三成的功力。一来他脚跟未站稳,无从用力;二来他只是匆忙用掌招接而已,要是他使出七成的功力,贾长老恐怕早给小蛟儿的掌力震得五脏俱碎,翻落下来已是一具尸体了。
    小蛟儿在对掌后,翻落下来轻松潇洒,丝毫也没有什么感觉,就好像他儿时与小伙伴拍手玩,自己不小心翻倒了而已。可是“啪”地一声,黄脸汉子的软鞭抽打在他的身上却不轻松了,抽打得他火辣辣的发痛,要不是他一身的奇厚真气护体,这一鞭,准抽打得他飞起来,肉开骨断。
    祸不单行,白脸汉子的软鞭又缠在他的身上,这更不轻松了,鞭上的一股劲力,要将他拉过去。白脸汉子狞笑着:“小子,这下我看你往哪里跑?”
    小蛟儿大惊,急忙用手拉着软鞭,别给拉过去。给他们拉过去了,自己准会给这两个恶人挑断经脉,弄得不死不活—的。小蛟儿这一拉,几乎出尽了自己平生之力。这股力如狂浪怒涛,白脸汉子狞笑声没完,便给这股惊人的劲力震飞了起来,又狠狠摔在一棵树干上,狞笑声变成了惨叫声,顿时血肉横飞,树断人死。树倒下来,哗啦啦的乱响,又压在白脸汉子的尸体上,冲起了漫天尘土;碎枝和残叶。这一下,不但黄脸汉子和正在运气调息的贾长老惊愕,连小蛟儿也一对傻了眼。心想:这白脸汉子不死了么?小蛟儿不想杀人,更怕杀人,可是又偏偏杀了人。
    黄脸汉子惊恐的大喊着:“帜弟!帜弟!”他奔了过去想救出自己的兄弟。一看,自己兄弟不但没有了气,在倒下出树干下面,已是血肉一团了!他悲怒得发狂起来:“小子,你敢杀了我的兄弟?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小蛟儿忙说:“我,我没有杀死他的,你,你别乱来。”
    黄脸汉子怒得巳失了人性,闪电般的一连出手三鞭,鞭鞭都是凶狠凌厉的杀着。小蛟儿以不可思议的灵猴身法,闪开了这三鞭,正要纵身上树逃跑,便看见一条人影从树林中飞出,寒光一闪,一条手臂从寒光闪处飞了起来,跟着黄脸汉子“咕咚”一声扑倒了。因为他大腿上又中了要命的一剑。
    小蛟儿定神—看,是梅姑姑。他惊喜得叫起来:“姑姑,是你来了?”
    梅英侧目看了他一眼:“小混蛋,你没有死吗?”等到她再去望那贾长老时,贾长老已失去了踪影,原来贾长老看见梅英砍伤刺翻黄脸汉子,早已感到不妙,抽身逃跑了!
    小蛟儿还愕然说:“姑姑,我没有死呵!”
    梅英一跺脚:“让这老狐狸逃掉了!”
    小蛟儿又茫然问:“什么老狐狸逃掉了?”
    梅英又好气又好笑说:“我真奇怪,你这么的糊涂,怎么没有死掉的。”
    “我,我也不知道呵!”
    梅英不再理他了,去看那倒在地上断了一臂的黄脸汉子,只见他嘴角流出了一道乌血,面呈青色,伸手在他鼻下试探下,已没气息,“咦”了一声:“他怎么死了?”
    小蛟儿又吓了—跳:“他,他怎么死了?我,我可没碰过他的。”
    梅英说:“我还想问他的口供,看来他是服毒自杀的。”
    小蛟儿因为跟过三不医徐神仙一段日子,也看出了这黄脸汉子是服毒而死的,又不明白问:“姑姑,他倒在地下没有动过,是几时服下了毒药的?”
    “谁知道哩!看来他恐怕早已将毒含在嘴里,一到事急,知道自己逃不了,便将毒药咬破吞下,他一死,线头也断了。”
    “姑姑,什么线头也断了的?”
    “怪不得夫人骂你是小混蛋小糊涂。我只是砍去了他一臂,刺伤了他的大腿,不想一剑杀了他,我想问问他从什么地方来,平日躲藏在什么地方,还有多少同伴。他这—死,我怎么问,这不是断了追踪贼人们的线索吗?”
    小蛟儿这才明白,原来这样叫断了线头。梅英又问他:“小混蛋,你出来是干什么的?”
    小蛟儿困惑地反问:“我出来不是巡山的么?还干什么的?”
    梅英摇摇头:“我看你出来不是巡山的。”
    “我不巡山,那干什么?”
    “我看他们才是巡山的。他们巡山,可比你认真多了!”
    “姑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小混蛋,有你这么巡山的吗?见了生面人不盘问,反而让他们先来盘问你。你想下,是他们巡山,还是你在巡山?”
    “姑姑,你怎么知道了?”
    “我呀!一路在暗中跟着你,怎么不知道?幸而他们只想活捉你,没一下手就杀了你。”
    “姑姑,我给他们三个围住打,你怎么不早出来救我?”
    “你没手没脚吗?你这双手生来没用,你这双脚,更窝囊极了,只想到逃跑,不会干别的事。”
    “姑姑,我不会武功呵!”
    “你不是跟那十八岁的老观音学了一百零八招掌沿刀法吗?怎么不抖出来?”
    “那,那是武功?那可是用来雕削石像石花的?”
    “你这小混蛋,简直糊涂得不可救药了!能雕削石像石花,怎么不用在贼子们身上?将他们削成一个规规矩矩听话的人?”
    “这——!”
    “小混蛋,你今后记清楚了,你是出来巡山的,在五十里内,看见了任何一个生面人,都要去盘问清楚,别让人家来盘问你。”
    “姑姑,我记住了。”
    “还有,人家出手攻击你,你别那么窝囊,只想逃跑,而不还手,你应该反击才是,别老挨打的。”
    “是!姑姑。”
    “好了!你再去巡山吧!我可不会再在暗中跟着你了。看见了可疑的生面人,最好将他们活捉了,捉不了就杀掉,千万别再让他们逃跑。”
    “姑姑,我怎么活捉他们的?”
    “你没学过点人穴位?徐神仙没教过你?”
    梅英一问,小蛟儿立刻想起自己还会一门点穴功夫的,只是小蛟儿只想到这是用在病人的身上,没想到要用到敌人或对手的身上,就像他学了掌沿刀法一样,只想到雕削石像石花而已,没想到与人交锋的。其实,小蛟儿现在已是身怀几门绝技,每一绝技抖出来,都可以战胜敌人,制服敌人,就算是不能取胜,也是可自保了。
    梅英又说:“小混蛋,以你这样深厚的内力,完全可以隔空而封人穴位,你不想杀人,最好用这个办法了。”
    小蛟儿仿佛在迷雾之中,一下有一道阳光透射进来,使他豁然看见了前面的道路一样,也符合了他害怕和不想杀人的希望。暗想:是呵!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的?我能隔空点人穴位,既可制服他杀人,而我又不杀他,这不更好么?怎么我过去老想到要逃跑的,任由人追杀?他大喜,而拜梅英:“多谢姑姑教我。”
    “好啦!你去继续巡山吧!”
    “是!姑姑。”
    小蛟儿得梅英的指点,更有了信心,便想沿着山道巡去,但一下看见那两具尸体,便说:“姑姑,我先埋了他们好不好?”
    “你不怕脏?”
    “姑姑,我以前也埋过死人的。”
    “好呀!那我们一块埋了他们。”
    “不用,姑姑,我一个人行了。”小蛟儿便去拖黄脸汉子的尸体。
    “哎!你要拖他去哪里?”“拖去埋呀!”
    “你还会看风水,给他们找块好坟地,让他们后人能发财添丁?”
    “姑姑说笑了,我怎么会看风水的?”
    “不看风水,拖他干吗?就地埋了不好?”
    “是,是,姑姑说的对。”
    小蛟儿就地草草埋葬了这两条汉子,拍拍身上的尘土,然后又巡山而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和多少路程,在走到一处谷口的平地时,看看天色,已是夕阳西下,西边天际,晚霞满天,山峦层林,一片殷红。心想:我该转回去了,看来没有什么人再敢来犯梵净山庄的。正当他回身走了几步后,蓦然,前面出现两个人来。其中一个,正是逃去的砍柴老者贾长老,小蛟儿不由后退两步,全神应敌,问:“你们没有离开?”
    贾长老身旁那住黑脸汉子,年纪四十岁上下,目光冷若利剑,太阳穴上微微突起。显然这人的内功修得极为深厚。他在盯了小蛟儿一眼后,问贾长老:“就是这么个小子?”
    贾长老点点头:“杜长老,就是他了。”
    杜长老几乎不相信地问:“他内力真的那么雄厚?”
    “不错,而且身法也十分怪异,空中翻滚,变化莫测。”
    “这么说来,我要试试他的内力了!”
    这位杜长老,是这个神秘集团里的十大高手之一,名列长老的第三位,他年纪比贾长老小,武功却比贾长老高,在江湖上,人称岭南一掌杜傲天。端木一尊打发他与贾长老带了十多个人来,这十多个人,也是江湖的一流高手,每个人都有一门独步武林的功夫。可以说,端木—尊派了这么多人来,不怕冒犯地贤夫人,旨在誓必要将小蛟儿夺到手。他认为,小蛟儿的价值,比地贤夫人更高。
    贾长老说:“杜长老,时间不早,我看还是先将这小子担了再说。以免梵净山庄的其他人赶来。”
    杜傲天哈哈—笑:“我正想再会会梵净山庄的人,看看他们的武功,是不是像人们所说的那么好。”
    贾长老不禁心里暗骂起来:你这个岭南蛮牛,仗着自己服下了一株千年黑首乌,又碰巧遇上了岭南老魔,传授武功,便目中无人了,真是夜郎自大,不知道天地之大,世上有高人。但贾长老老于世故了,不敢去得罪他,同时急于要完成副教主交下来的任务,不然,将地贤夫人招了来,恐怕连逃命的希望也没有。他只好说:“江湖上谁不知道杜长老的掌力惊世骇俗?放眼武林,能接得下你三掌的,恐怕没有几人了!”
    岭南一掌听了更是高兴忘情,大笑道:“贾长老过奖了!不过在下的掌力,除了教主和副教主,是没有几多人能接下我三掌的。好,好,那我们先捉了这小子回去。”
    小蛟儿听了岭南一掌杜傲天的说话,心里疑惑:难道他的功夫比梅、兰、菊、竹四位姑姑的武功还好么?要是这样,我怎么能打得过他?不如还是快点逃回去的好。他不由打量四周的环境,看自己怎么逃走。谁知自己所站的地方,是山中的一块小平地,离树林较远,最近的树木,也有七八十丈,四周尽是一些荒草和怪石,怎么逃呢?
    贾长老不愧是一个老江湖。一下看出了小蛟儿的意图,冷冷地说:“小子,这次你别再打算逃走了,你再看看四周,是什么?”说着,便一拍手掌。
    小蛟儿在夕阳下一看,心里更慌了,原来四周荒草乱石,一下站出了十多个各种服装的人来,有和尚?有道士,也有女尼。当然,更多伪是一些樵夫,商贩打扮的汉子,其中有老有小,有高有矮。老的是那白发苍苍的道土,恐怕有七十多岁了。小的是位年青的汉子,也有二十来岁。
    单是杜傲天,和贾长老,小蛟儿打不赢还可以逃跑,可是一下出现了这么多人,又不近树林,小蛟儿感到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了,他惊恐地问:“你,你们要干什么?”
    杜傲天说:“你乖乖地跟我们走,我不会为难你。”显然,他是这伙人的头儿。
    小蛟儿问:“你要我跟你们去哪里?”
    “你只管跟我们去便是,不必多问。”
    “我不跟你们去呢?”
    “那我们只好将你捉起来了!”
    小蛟儿不出声,一双眼睛在打转转。
    杜敬天问:“你想清楚了没有?”
    贾长老冷冷地说:“你别打主意逃跑,你是怎么也逃脱不了的。”
    小蛟儿想了一下,一咬牙:“好!我跟你们走。”
    贾长老说:“上两个人,将他手脚捆起来!”
    小蛟儿一怔:“什么!?你们要捆起我的手脚?那我怎么走路?”
    那个女尼笑笑说:“小施主!有人扛你走呀!不比你自己走路舒服?”
    “我不要人扛的,给人扛着舒服吗?”
    “我们抬你也行。”
    “我也不要人抬,我自己走。”
    小蛟儿心里暗暗打算,先跟他们走,到了有树林的地方,我就跳上树去逃走。要是给人捆住了手脚,还能跑吗?
    但他这个打算,似乎给贾长老看穿了,竟要先捆他的手脚。贾长老又冷冷说:“这由不得你了!你还是乖乖地受绑吧。”
    小蛟儿说:“不!我自己走,你们抬着我走不辛苦吗?”
    一个汉子跳出来:“两位长老,别跟这小子罗嗦了,我来捆了他。”他向小蛟儿走来。
    小蛟儿后退两步:“你别走近我。”
    这汉子不理睬小蛟儿,猝然出手,就是一招分筋错骨的手法,小蛟儿身形急闪,慌乱中一掌拍出,虽然没拍中这汉子,但掌劲异常厉害,宛若一股狂风骤然刮起,竟将这汉子凭空的掀飞了,摔到两丈多远的荒草乱石中去。
    众人一看骇然,纷纷拔出了兵器,连杜傲天也愕一愕,暗想:“这小子的内力果然不同凡响,一股掌劲之风,便可将人刮飞,就是自己,不使出十成的功力,恐怕也达不到。梵净山庄练的是什么内功?难道比自己师父的内功还更上乘?他站出来:“好,好,小子,内力果然是有两下,要是你能接得了我三掌,我放你走!”
    小蛟儿燃起了希望,问:“你说话是不是真的?”
    “我杜傲天说一是一。不过小子,你想清楚了,在我掌下的人,不死也重伤,没一个能侥幸的。”
    小蛟儿心想,我给你打死了,也好过给你们捉去活受罪,便一横心:“好!我接你三掌好了!”
    “小子,你不会后悔?”
    “不后悔。”
    “小子!我出掌时,你不能闪避。”
    “我站着给你打?”“你也可以还手。”
    “那我拍中了你怎么办?”
    “小子!你能拍中我么?”
    “我,我不知道。”
    “小子!三招之内,你真的能拍中了我,我立刻离开这里。要是我三掌将你拍死,你别怨我。”
    “我死了,还能怨你吗?”
    “不错!人死了,什么也不会说了。”
    贾长老一直不出声,也不制止,在他看来,杜傲天将小蛟儿拍死了也好,副教主追究起来,自己可以完全推到杜傲天身上去。要是小蛟儿能接得了三招,一来可以扫扫这夜郎自大人的面子,令他今后在长老们中抬不起头;二来小蛟儿接得了三掌,也必定受伤,内力消耗,自己可以冷手拣个热煎堆,至于放小蛟儿走,那是杜傲天的事,自己并没有答应,仍然要捉小蛟儿,这是他不出声也不制止的原因。
    杜傲天说:“小子,小心了,我出掌了。”
    “你出掌吧。”
    杜傲天不像邪魔般的人物,骤然乘人不防出手,不讲什么道义,他却颇有武林中正派人物的风度,出手先打招呼。他所以参加这个神秘的集团,完全是教主给了他一笔厚金,许以长老之位而参加的。
    杜傲天一掌拍出,小蛟儿因不能闪避,只好举掌相迎。杜傲天知道他内力异常深厚,不愿与他拼内力,手腕一翻,闪开了小蛟儿的掌,“呼”一声,拍在小蛟儿的心胸上。心胸是少阴胃经神封,步廊和任脉膻中,中庭等穴所在地方,就是给一般武林中人拍中了,不死也要重伤,轻则吐血,重则胸骨内脏齐碎,何况杜傲天号称岭南一掌,给他拍中,没有不死的。小蛟儿只是给他推得退后几步,并感到有一股内力,输入自己的体内,很快为自己吸收了。小蛟儿仍不知道自己的春阳融雪功在保护了自己,却感到杜傲天这一掌力并不怎样厉害呵,便有了信心,站稳后说:“我接了你一掌啦!”
    杜傲天满以为自己这一掌,就是不将小蛟儿拍死,也会拍断了他的胸骨,震乱了他的内脏,人也飞起来。可是,杜傲天只感到自己这一掌拍在小蛟儿的心胸上,自己的掌劲去得无影无踪,仿佛如泥牛入海,除了将小蛟儿拍得后退几步外,其他的完全没有反应。他睁大了眼睛望着小蛟儿,问:“你骨头没断么?”
    小蛟儿不由得摸摸自己的胸骨:“没有呵!”
    “你也没有受伤?”
    小蛟儿又茫然地说:“没有呵!”
    杜傲天困惑了,“你练的什么内功?”
    小蛟儿练的是怪影叔叔教他的天山内功法,和天圣老人传给他的调息运气法,只教他如何练而投有告诉什么名称,至于“春阳融雪”功,他更不能说出来的,便摇摇头:“我不知道呵!”
    “好!小子,你再接我一掌!”杜傲天说完,手掌—闪,掌影重重。小蛟儿急举双掌来招架,而杜傲天这一掌,竟巧妙地从小蛟儿双掌中闪过,“蓬”地一声,便拍在小蛟儿的下腹上了。第一掌,他只用了五成的功力,他不想一掌就击毙了小蛟儿,还想将小蛟儿捉回去。而这第二掌,他已用了八成的功力了,哪怕是坚硬如金石,也是可以拍成粉碎,就算是上乘高手,练成了金刚罩、铁布衫之类的功夫,也能震得吐血。
    小蛟儿感到他这一掌力来得好凶,如一股急浪,涌入自己的体内,使他一时受不了,自己的身体,的确给这股涌来的急浪冲飞起来,但又很快为他体内的春阳融雪功吸了过去,储藏到奇经八脉中去,因为下腹又是任脉气海、石门和胃经四满、气穴的所在地。气海,更是储藏小蛟儿真气最为雄厚的地方,尽管杜傲天能碎金石的猛烈,汹涌的掌劲骤然涌入,但又很快的流去了,所以小皎儿从空中翻落下来时,宛如一片残叶,飘落地上,潇洒得很,不但丝毫没有受伤,反而精神舒展,神采飘逸。小蛟儿站稳后,略略运气,见没有什么异样,他更有信心了,说:“还有一掌,你打吧!”
    杜傲天看得眼球都突了出来,惊愕地问:“你一点也没有受伤?”
    小蛟儿说:“好像没有呵!”
    不但是杜傲天惊愕了,连环列在小蛟儿四周的人都惊骇了!他们怀疑小蛟儿不是人,而是一个幻影。只有幻影,才不为岭南一掌的掌力所伤。有人叫起来:“杜长老,这小子会邪术,你千万不能用掌拍他了。”
    “邪术!?”杜傲天不由一怔,他一下想起,自己刚才的两掌击在小蛟儿的身上,似乎感到有一种吸引力,将自己的内力吸了过去,这两掌之劲,已耗去了自己体内五成的真气,要是我再出力击两掌,我一身的真气不耗完了?一个练武之人,一身真气耗完,不成了废人?从头练过,那起码又得花三四十年的时间。想到这里,杜傲天不由怒起来:“小子!你使的是什么邪术!?”
    小蛟儿愕异地说:“邪术!?不懂呵!什么叫邪术的?”
    “好小子,你在扮猪吃老虎,敢戏弄我?”
    “我几时戏弄你了?这是你自己要我接你三掌呀!”
    “你——!”杜傲天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蛟儿急于要走,又问:“还有一掌,你打不打的?不打,我走了。”
    贾长老森森地说:“你还想走?”
    小蛟儿急了:“喂!你们讲的话还算不算数?你们说过,我受得了三掌,就放我走的。”
    贾长老说:“你会邪术,就不是这么说了!”
    “我几时会邪术了?你在胡说!”
    “小子,你跟不跟我们走?”
    “我不跟,你们说话不当话,不要脸!”
    贾长老一挥手:“大家上,先伤了这小子后,再抬他走!”
    众人轰然一声应着,齐奔小蛟儿而来,跟着又是一连串的惨叫,这十多个人,一下就倒下了七八个,他们几乎是最先扑近小蛟儿的人。众人惊震了,小蛟儿也愕住了!不知是什么一回事?这七八个人怎么会倒在地上不会动了?面且每一个倒在地上的人,不是眉心,便是太阳穴上,都有一个小小的红点,死得神秘极了!给这暮色将临的山谷——梵净山庄禁区的入口处,添上了一种恐怖的气氛。
    众人还在惊愕之中,一阵桀桀似夜枭般的笑声凭空响起来,在笑声未完里,一位老妪幽灵般的一下出现在小蛟儿身旁,仿佛是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小蛟儿大吃一惊,一看,又惊愕地叫喊起来:“是,是你!?”
    这位突然出现的老妪,不是别人,正是绝少在江湖上露面的、年年十八岁的玉观音。
    玉观音横了他一眼:“臭小混蛋,跟我站远点,别熏臭了我。”
    “是,是。”小蛟儿连连站开几步。
    玉观音睨视了众人一下,苍老为声音更阴森森地说:“你们上呀!怎么不上了?”她目光落在贾长老的身上,“上一次我没有杀了你,你怎么还敢出来的?不但敢出来,还敢跑到梵净山上来了。看来,你想跟随你那老砍柴走同一的路了!”
    贾长老惊恐地问:“你,你,你是当年的杀星玉观音?”说时,身子不由连连后退。
    玉观音厉声说:“跟我站着,你那双脚再不老实,我将它砍了下来。”
    “是,是!我站着,望你老……”
    贾长老的“老”字刚出口,便感到眼前人影—晃,“啪啪”几声,已挨了几个响亮的耳光,响声刚落,玉观音仍站在原来的地方,众人简直看不清她怎么去来和出手的,一个个如木鸡般的呆住了。
    玉观音问贾长老:“你刚才叫我什么?”
    “是,是。玉,玉姑娘。”
    “唔!这还差不多,你带这么多的人跑来这里干什么?要捉这小混蛋?”
    “在,在下该死,在下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还有以后么?”
    “玉姑娘饶命!”
    这伙来人当中,除了年轻的不知道杀星玉观音之外,上了年纪的,都知道当年令江湖人士闻名面胆碎的女杀星玉观音,包括岭南一掌在内,都早巳萌退意了!只是惊怕玉观音,吓得不敢乱动,年轻的见两位长老都不敢动,自已更不敢动了,他们亲眼看见这个可怕的老妪,举手之间,便杀了七八个人。刮贾长老的耳光,身法手法更不可思议。
    玉观音不去理睬贾长老,转头盯着岭南一掌杜傲天问:“岭南掌魔是你什么人?”
    “在下师尊。”
    “你师父可以说是一条汉子,怎么教出了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来?战不过人,便说人有邪术。你要是单打独斗胜了这小混蛋,你捉了他走,我不干涉,由你们捉去,要是众起而攻,我就不能不出来了!这么多在江湖上成名的人,联手围攻一个小孩子,像话吗?”
    众人一听,更是赧颜无语。
    玉观音又对小蛟儿说:“你这个小混蛋,怎么这般的混蛋,尽挨别人打,你没手么,不会还手?”
    “他,他的掌法太,太快了!”
    “那你怎么不抖出你的刀法来?”
    “刀法!?什么刀法?”
    “我教你那雕削石像石花的刀法,你都全忘记了?”
    “我,我没有忘记。”
    “干吗不抖出来?”
    “我,我……”小蛟儿不知怎样回答。
    “你害怕得不记得抖了是不是?”
    “是!”
    “你怎么这般无用?看来你比岭南掌魔的传人更不争气,跟我再去与他交手!”玉观音又转身对杜傲天说,“现在我不限你三掌,只要你能胜过了这小混蛋,他由你们捉去,我不管。”
    杜傲天一怔,问:“真的!”
    “我像你这般说话不算数吗?”
    “好!在下试试。”杜傲天朝小蛟儿拱拱手说,“小兄弟,请!”他现在才知道小蛟儿是玉观音的弟子,客气地称呼了。
    小蛟儿却望着玉观音:“三,三小姐,我不打不行吗?”
    “你不打,那你就让他们捉去好了。是生是死,我不管。”
    这时,又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来:“小蛟儿,你怎么这般没胆子的?我们还期望你会保护我们哩!”
    小蛟儿一看,又怔住了,“竹姑姑,是你!?”同时,他还看见梅姑姑也站在竹姑姑身后,一齐缓缓地从远处矮树荒草里走出来。
    玉观音怒问小蛟儿:“小混蛋,你想给他们捉去还是与他交手?”
    杜傲天又说:“别害怕,小兄弟,我们比试比试,我不会伤了你的。”
    小蛟儿给逼得不能不打了,说:“好!我跟你打。”
    “小兄弟,请先出手。”
    “那我出手了!”小蛟儿一掌向杜傲天劈去,掌法没什么出奇,掌劲掌风却凌厉。
    杜傲天说了一声:“好!”身形闪开,顺势也一掌拍出,这是虚招,只要小蛟儿闪避,他第二招出掌,准击中了小蛟儿。可是小蛟儿不但不闪避,反而停下手问杜傲天:“你,你怎么闪避的?”
    玉观音怒说:“你是不是糊涂了?人家能站着不动让你砍削吗?你以为人家是块不会动的石头?”
    “那,那我能不能闪避的?”
    杜傲天说:“小兄弟,你当然可以闪避。”
    “那你刚才为什么叫我不能闪避?”
    “那是我要你能接下我三掌,现在不同了,不限掌数,旨在分胜负。”杜傲天感到小蛟儿简直是个白痴。对这么一个白痴小子,就算他内力再深厚,自己准能取胜,到时自己捉了他去,玉观音就没话说了。
    “好!那我又出手了!”小蛟儿又举掌朝杜傲天直劈下去。杜傲天闪避还掌,刹时间,两人便交手十多回合,这十多回合,杜傲天一连拍中了小蛟儿三次,小蛟儿连一刀也没有劈中他。幸而小蛟儿一身真气奇厚,给人拍中了三掌,当没事一样。而杜傲天不但感到自己劲力外泄,手臂也给小蛟儿的护体真气震得隐隐酸痛。他越打越吃惊,暗想:我要不尽快将这小子击伤打倒,说不定自己打到最后,准败无疑。于是出掌更快,将自己几手的杀招也抖了出来。专拍击小蛟儿身上的奇经外穴,掌掌都置人于死地。他又怎么知道小蛟儿会移经转穴之功?小蛟儿早巳将全身的经脉穴位转移了,他又怎能拍中?
    小蛟儿初次与人交锋,不免开始十几招有些毛手毛脚,加上杜傲天又是武林中的上乘高手之一,虽然不能名列一流上乘高手,但也是二流上乘高手的佼佼者,小蛟儿就更不易劈中他。但小蛟儿越打越熟,越打精神越添,他浑身的内劲,如长江之水,滚滚而出。最后他闪电似的一招横削而来,杜傲天闪避不及,用手臂去挡,“咔嚓”一声,杜傲天的一条手臂给小蛟儿的掌沿刀削断了,杜傲天一声大叫,身子急跃后退几丈。幸而他用手臂挡小蛟儿这一大砍大削的三十六路天罡掌沿刀,不然,他整个身子会给小蛟儿削为两段,尸横山谷。
    杜傲天—手捂着断臂处,面色苍白的立着,小蛟儿也停了手,他想不到自己这一招,会将杜傲天的一条手臂削了下来,也呆着不动。
    玉观音问杜傲天:“你还要交不交手?”
    杜傲天长叹一声:“在下败了。还怎敢再交锋?”
    王观音说:“你带人闯梵净山,我本想杀了你,看你也还算一条汉子,你走吧,你要是以冒想复仇的,尽管来梵净山找我好了!”
    杜傲天说:“在下武功不济,怎敢言复仇?而且这事也是我自找的,怨不得小兄弟。”
    “唔!这几句话还有点像人说的。”玉观音出手几缕劲风,隔空一连封了杜傲天断臂处四周的几处穴位,给他止了流血,又说,“将口张开,我送你一粒药丸。”
    杜傲天刚张口要说不用,可是一粒药丸已飞进了他的嘴里,他只好改口说:“多谢玉姑娘不杀和相医之恩。”他又对贾长老说,“在下无能,有负副教主所托,请转告副教主,在下无面再回去了。”他说完,拾起自己的断臂,一跃而远去,消失在暮色之中。
    杜傲天一走,玉观音又环视这伙人一眼,森森地问:“你们还有谁要捉这小混蛋,可以出来跟他交手。我还是这句老话,谁胜了小混蛋,谁可以将也带走。”
    众人见武功最好的岭南一掌杜傲天都败在小蛟儿的掌下了,谁还敢再出来?一个个如泥塑的人,不敢出声。玉观音又用目光盯着贾长老:“你不是要捉小混蛋吗?嗯?”
    贾长老连忙说:“在下知错。”
    “说!梵净山庄那几条人命是谁杀了的?”
    “我,我……”
    “是不是你?”
    贾长老指指其中两个汉子:“是他们!”
    这两个汉子面色大变:“贾长老,这是你叫我们……”
    玉观音一出手,两支绣花针急射而出,他们一声惨叫,仆地而倒,眉心间都出现了两个小小的红点,那是血滴。
    小蛟儿吓了一大跳:“三、三、三小姐,你,你,你怎么一下杀了他们的?”
    “你不知我喜欢杀人吗?”
    竹英说:“小蛟儿,你怎么不想想我们死去的几条人命?”
    在那—边,那位最年轻的汉子,怒问贾长老:“贾长老!你还是不是人的人,是你指使他们杀的。要死大家死,你怎么出卖了他们?我拼着毒发身死,也要杀了你这无耻的贪生怕死之人。”
    贾长老见状不妙,急抽身而逃,他人刚纵起,玉观音比他更快,只出一掌,便将他拍得倒飞回来,他摔在地上还没有爬起来,玉观音又是幽灵般的出现在他眼前了!含笑地问:“你怎么不听话,放纵你这双脚这般的不老实?看来我代你将它们废了的好。”
    杀星真是杀星,玉观音只是略一出掌,便拍断了他的双腿,贾长老绝望地叫起来:“你快杀了我吧,别折磨我!”
    “哎!你已是有一把年纪的人了,说话怎么这般糊涂?我要杀你,不早杀了?”
    “你,你要我怎样?”
    “没什么!你告诉我,那处黄的畜生和端木一尊现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
    “看来,你这双手也是不想要了!”
    “不,不!我真的不知道。”
    “还真的不知道呀!那么你捉了小混蛋,去哪里交给他们?”
    “许家坝。”
    “许家坝!那可是一个小市集,人来人往的,集上有百多户人家,你是在哪一家交人的?总不会在大街上吧?”
    “是在坝头的一间土地庙里。”
    “是姓黄的畜生,还是姓端木的这禽兽在庙里等你?”
    “我不知道,他只通知我在那里交人。”
    “他们要是不在,你又怎样交人?”
    “他说,我们只要将人送到了土地庙,自然会有人接应。”
    “是什么人接应?”
    “我不知道。”
    “看来,姓端木的比你更老奸巨滑,连他在什么地方也不告诉你,他相信你也是有限的了!你现在打算怎样?自问有没有脸做人?好了!我也不想杀你了,杀你,真污了我的手。”
    玉观音已将贾长老看得连猪狗也不如,丢下他不理,打算去问剩下来的人。忽然听到身后“啪”地一声,回头一看,她这一看,不知看到了什么?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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