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传奇_戊戟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十六回大乱京师
    上回说到剑痴很愕然,问江南孤雁有什么事。江南孤雁一笑说:“也没什么事。总之,在下恭候阁下的佳音。来,让在下送阁下回府。”
    这时,王府的两位武士走了出来。他们早已站在人群中,要是东厂的人向剑痴下手,他们就会挺身而出,与东厂的人拼一死战。后来见江南孤雁挥剑制止了东厂的人,大为讶然,同时也对江南孤雁油然产生了敬意。他们对江南孤雁拱手说:“丁爷!不用了,由我们扶剑爷回府就行了。”
    江南孤雁打量了他们一眼:“你们是——”
    “我们是信王府的人,剑爷也是我们的师父。”
    “好!那你们好好扶着剑兄回去。”
    这一场惊动京师的比武,以皆大欢喜结束,围观的人们莫不欣然,对剑痴和江南孤雁都产生敬意,这一场比试,也成了他们日后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只有一些赌徒,还在争拗不休,对于谁胜谁负,各执一词。
    婉儿对小神女说:“三姐姐,江南孤雁为人不错呵。”
    小神女点点头说:“在这方面,江南孤雁颇有风度。四妹,我们走吧。”
    “这样的一个人物,却甘愿为东厂效命,实在令人惋惜。”
    “走吧!”
    “三姐姐,我们不等小怪物了?”
    “他古灵精怪,你还怕他走失?”
    婉儿四下张望,见众人走得也差不多了,只好随小神女回去。
    小神女和婉儿怎么也想不到,就在江南孤雁和剑痴比武的时候,东厂里又发生了一件震惊人心的血案。
    原来,在江南孤雁与剑痴比武时,收魂星君、阴山三老和东厂的一批鹰犬都前去观战,他们对江南孤雁的看法,内心是十分复杂的。既不满江南孤雁的自以为是,也不相信江南孤雁的剑法如人们所传说的那么上乘。尤其是阴山三老中的剑老,同样以剑法威震京师一带,他就不相信江南孤雁的剑法能胜过自己。他们中,有的希望他败,借此来挫挫他的傲气;有的想看看他的剑法是如何的上乘,与自己相比怎样;还有的是希望他取胜,压压信王的威风,长长东厂的志气。他们各怀心事前来观看江南孤雁与剑痴的比武,只留下塞北二熊和快剑冷漠杀手在东厂坐镇,以防万一。
    作为快剑冷漠来说,根本就不赞同这一场比武,认为没有什么必要。但江南孤雁是上宾,又自行其是,连收魂星君也不能以命令去约束他,所以他宁愿留守东厂。
    塞北二熊是粗人,本来也闹着想去看,收魂星君给他们戴上了两顶高帽,说坐镇东厂是件极其重要的事,他们武功又高,督公九千岁又特别信任他们,才委以重任,所以他们就高高兴兴地留了下来。
    当然,东厂里的巡夜、查哨用不着他俩,全由快剑冷漠负责。他们只是坐在房间里,与人饮酒谈心,吹嘘自己的武功如何了得,塞北一带无人能敌。
    塞北二熊正在灯下吹得天花乱坠时,房间里蓦然出现了一个黑影,从头到脚,用一件黑袍罩着,只露出眼睛和嘴巴,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
    塞北二熊一时间傻了眼,酒意全无,跳起来问:“你是什么人?干吗无声无息地跑了进来?想吓人吗?”
    来人阴森森地说:“在下杜鹃。”
    “杜鹃”二字一出,正在倾听塞北二熊吹嘘的那三个东厂的爪牙,面色顿变,一股冷气直从心底冒了上来。同时他们也给杜鹃身上一股逼人的杀气威慑住了,就像老鼠见了猫样,吓得动也不敢动。
    对于神秘的杜鹃,过去他们只是听闻,从来没有见过,想不到令东厂人谈虎色变的杜鹃,竟然是一个幽灵般的人物。
    外面已布置得十分森严,还有不少的游岗暗哨,杜鹃是怎么进来的?外面的人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让杜鹃跑到这深宅的房间来了?杜鹃不会真的是一个有形而无实的幽灵吧?要不,怎么没人察觉到?
    塞北二熊不但是粗人,也是浑人。这样的粗人和浑人,杀起人来会特别的粗暴与残忍。他们似乎不知道杜鹃的可怕与厉害,大熊商添愣头愣脑地问:“什么!?你是杜鹃?杜鹃是你这副怪模样吗?”
    二熊海礼说:“你是不是想借杜鹃之名来吓唬老子?老子可是从小吓到大,从来也没有给人吓倒过。”
    商添又说:“有种的将大头巾揭下来,让我看看你是什么鸟样。”
    海礼也说:“老子风闻杜鹃是一位英雄人物,有你这样藏头露尾的歪种吗?”
    杜鹃冷冷地问:“你们说够了没有?”
    商添说:“说够了怎样,没说够又怎样?”
    “说够的话,你们想怎样去见阎王?”
    “什么!凭你这一副模样,还想叫我们去见阎王?”
    杜鹃说:“你们这一对伤天害理的熊,本来早应该去见阎王了。我不明白漠北怪丐,当年怎不杀掉你们,还让你们活在世上,为非作歹,杀害了不少无辜的猎户与商人。”
    海礼问:“什么!?你知道了老子当年的事?现在这个叫化在哪里?老子正想找他报当年的仇哩。”
    杜鹃说:“你们已经没机会再见到他了。”
    “什么!?这叫化死了?”
    “不是他死了,而是你们活不过今夜。”
    商添大怒,一壶酒朝杜鹃面上飞来:“老子才叫你活不到明天!”
    杜鹃出手将酒壶接住,略一运气,就将酒壶捏得四分五裂,壶中之酒四射,酒珠射到那三个爪牙的身上,他们像中了暗器一样一一倒下,有的酒珠还击中了他们身上的哑穴以至喊不出声音来。杜鹃这一神乎其神的武功,令塞北二熊大为惊讶,可惜他们仍不知杜鹃的厉害。商添说:“好家伙,看来你是天生神力。来来,我们就比试比试。”他将桌子也掀了起来,连同桌上的杯盘一齐向杜鹃掷去。
    杜鹃一掌拍出,将桌子拍得四下飞散,一身的真气,还将满桌的酒杯菜碟震飞。其中一只酒杯,正好击中了海礼的脸,鲜血直流。海礼大怒,提起大砍刀,似泰山压顶般朝杜鹃当头劈下。商添的一个大椎,同时也向杜鹃击出。
    杜鹃闪过塞北二熊的兵器,袖中的利剑出手了。只见剑光四射,杀气逼人,剑法奇幻莫测,是绝顶高手之招式。三四招过后,大熊商添首先眉心中剑,滴血一点,便轰然倒下,随后不出两招二熊海礼也一命呜呼。
    塞北二熊的吼叫声、刀剑交锋声惊动了东厂,也惊动了快剑冷漠杀手。等他带着大批人赶到时,除了看见横卧在血泊中二熊的尸体和那三个不能动弹的爪牙之外,杀人者早已踪影全无。他拍开三个爪牙的穴道,一问才知道是神秘的杜鹃所为,他惊恐地吼问:“杜鹃在哪里?”
    三个吓破了胆的鹰爪说:“他,他,他走了。”
    快剑冷漠吼道:“追!”纵身飞上瓦面,放眼夜空,哪里还有踪影?他又下令说:“给我搜!”他以为杜鹃杀人后,仍藏身在东厂内,没有逃出去。因为瓦面四周远近不见人影,大门又紧闭着,杜鹃走不了这么快,可能化装藏在东厂里。同时又命人飞报九千岁和收魂星君。
    收魂星君在半路上,就碰到了神情惊慌的报信者,一听神秘的杜鹃在东厂出现,干掉了塞北二熊,一时间怔住了,连阴山三老也傻了眼。东厂戒备森严,人手众多,怎么能够让杜鹃潜入,还干掉了塞北二熊?塞北二熊力大无穷,在长白山一带横行多年,就是在京师一地,恐怕也没几个人能胜得了他们,怎么就这样轻易给杜鹃干掉了?
    收魂星君急问:“杜鹃抓到了没有?”
    “小人不知,快爷正在厂内四处搜索。”
    既然在搜索,那就是说没有抓到。收魂星君瞪了这报信人一眼:“全是一群没用的饭桶!”也不再追问,立刻和阴山三老等人飞赶回厂。
    在赶回厂的路上,收魂星君感到今夜发生的事太过蹊跷了。难道这是杜鹃布下的圈套?有意唆使剑痴与江南孤雁比武,来个调虎离山计,出其不意地将塞北二熊干掉?还是杜鹃看准了这一机会,突然袭击东厂?要是前者,那信王府的人就与杜鹃有某种默契,或者剑痴与杜鹃是一路上的人。要是后者,那说明杜鹃为人十分的机智,抓住了这一时机迅速出手。同时也说明杜鹃仍藏身在城内,不然,他不会知道剑痴在今夜与江南孤雁比武之事。
    想到这里,收魂星君立刻又派人向九千岁飞报,请九千岁下令,命锦衣卫、九门提督以及京师的捕快们封锁全城,搜捕杜鹃。
    锦衣卫、九门提督和京师的捕快已经对东厂人的话不大相信了。杜鹃不是死了么?他的人头曾悬挂在城楼上,怎么又出现一个杜鹃了?到底有多少个杜鹃?但九千岁的命令,他们不敢不从,只好敷衍了事。这样一来,又将京师里的老百姓闹得人心惶惶,鸡犬不宁。
    当夜,小神女和婉儿也不知道东厂府内又发生了这么一件惊天的大事,她们回到自己的住所后,仍在谈论剑痴与江南孤雁比武的事。不久,小怪物也回来了。婉儿劈头就问:“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小怪物说:“我去追踪杜鹃呀!”
    “追到了没有?”
    “没有!”
    “我看你根本不是去追踪杜鹃,而是跑去哪里胡闹了。”
    “你这不是冤枉人吗?”
    “那你干吗追不到?”
    “比武场上人那么多,气味那么复杂,你以为说追就追得到吗?”
    “那你嗅不到他的气味?”
    “嗅不到,或者杜鹃根本就没有来看他们比武。”
    “不会是你的鼻子老化,不起作用了吧。”
    正说着,一阵风也回来了,婉儿问:“风叔叔,你也真是,干吗这么久才回来的?”
    “不不!我叫化还是回来得早了。你们知不知道,东厂内似乎有事发生。我叫化本想早一点回来,忍不住又跑到东厂附近去转转,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婉儿说:“不会是东厂的人对比武不满,又去惹事了吧?”
    小神女说:“你别乱猜。恐怕东厂的人,还不敢公然到信王府闹事。”她又问一阵风,“风叔叔,东厂出了什么事?”
    “我叫化在远处隐隐听闻,杜鹃在东厂出现了。”
    小神女、婉儿和小怪物一下怔住了。小怪物问:“不会是真的吧?”
    婉儿问:“你有没有听错了?”
    一阵风说:“不不!我叫化相信没有听错,杜鹃不但在东厂出现,还杀了人。”
    “哦!?他杀了什么人?”
    “塞北二熊!”
    小怪物一下跳了起来:“真的!?”
    “真的!真的!我叫化不会听错,的确是伤天害理这两只恶熊。”
    小怪物叫起来:“这杜鹃太不够朋友了,干吗将塞北二熊干掉的?”
    婉儿说:“你是不是又发神经了!杜鹃几时跟你是朋友了?他干吗不能将塞北二熊干掉?”
    “不不!这两只笨熊是我的。”
    “他们怎么是你的了?”
    “风叔叔说,这塞北二熊由我来对付。现在杜鹃抢先将他们干掉,那我今后怎么去作弄这两只笨熊了?难道要我跑去鬼门关将他们找出来戏弄?”
    小神女一笑说:“小兄弟,你别说疯话了。”她又问一阵风,“风叔叔,那杜鹃呢?不会给他们困在东厂里吧?”小神女关心的是杜鹃的安危。
    一阵风说:“杜鹃在杀了人后,似乎已跑掉了。”
    “风叔叔,你怎这么肯定杜鹃跑掉了呢?”
    “要是杜鹃没跑掉而给他们捉住了,东厂内就不会灯火通明,四处搜索了。我叫化看,他们很快就会在全城搜捕。”
    小怪物说:“那我去看看。”
    一阵风一把抓住他说:“你别去。连我叫化也不敢久呆在那里,你这一去,不啻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这般可怕?你不是在吓唬我吧?”
    “我干吗吓你?那一带已守卫森严,连一向不大露面的雌雄双魔也出现了。哪怕有一只苍蝇飞过,也会给他们发现。我叫化不敢从瓦面上走,只是像蛇一样的溜了回来。”
    小神女说:“小兄弟,别闹了。就是你想追踪杜鹃,现在也不是时候。说不定你现在一掠上瓦面,就会为人注意。不但连累高升客栈,也会累及这附近一带的居民。”
    婉儿瞪了他一眼:“你还想闹到什么地步?”
    小怪物这下才感到事情严重。以一阵风的轻功,即使在千军万马中横冲直闯,也是来往自如,从不会让人发觉,但这次他也只能像蛇一样暗中溜了回来。小怪物静心细想,的确,现在去东厂追踪杜鹃,就算东厂的明岗暗哨没发现自己,以杜鹃为人的机警,自己也像以往一样,空手而回。想到这里,他说:“好,好,我不去了,乖乖的呆在这里,这总行了吧。”
    小神女说:“小兄弟,你总算明白了。杜鹃这般出其不意地将塞北二熊干掉,不但对东厂的人是一个极大的震慑,也将他们激怒了他们会倾巢而出,在全城搜捕杜鹃。我们要小心防范才是。”
    一阵风说:“对对!我叫化不能再这一身打扮了,得换回侯员外的面目。不然,他们一旦查到了这里,就不好办了。”
    婉儿说:“来!风叔叔,我来给你打扮打扮一下。”
    一阵风随婉儿到房间里去了。小怪物坐下来说:“我算服了这个杜鹃了。行动那么神秘莫测。他瞅准江南孤雁与剑痴比武之机,将塞北二熊干掉,而且还事先发出了追杀令,不是不向他们打招呼。”
    小神女笑问:“你终于服了他啦?”
    “三姐,我不服不行。他的行动,事事出人意料,谁也摸不透。”
    “要不,他怎能成为神秘的杜鹃?”
    小怪物蓦然想起一件事来,对小神女说:“三姐,我看这个杜鹃,一定隐藏在京师里,只是我们找不到他而已。”
    “哦!?你敢肯定他在京师里了?”
    “我敢肯定,他一直就在京师,哪儿也没有去,不然,他怎能张贴追杀令?又怎知道江南孤雁和剑痴比武之事?且趁这一时机,迅速干掉这两只伤天害理的大笨熊?”
    “不错!你想到的,东厂的人也可能想到了。不然,他们就不会在高处监视,注意瓦面上的动静,令风叔叔也不敢在瓦面上行走,只能贴着地面溜了回来。”
    “三姐,你想,这个杜鹃会隐藏在什么地方呢?”
    小神女想了一下说:“我想他隐藏的地方可多了,恐怕东厂倾巢而出,也找不到他。”
    “他隐藏在什么地方?”
    “皇宫禁院,或者是王公大臣深宅内院的假山楼阁,甚至在科举考场的贡院里,这都是他极好的隐身之处。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都不会和不敢去搜查。总之,他绝不会隐藏在寺庙、赌场、青楼这些人多来往的地方。”
    小怪物一怔:“嗨!我怎么想不到呢。不行,我得到这些地方走走。”
    “他甚至可能藏身在九千岁府中或者东厂、锦衣卫府里。”
    小怪物睁大了眼:“这不可能吧?”
    “难道你不知道,往往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论东厂的人怎么搜查,都不会去搜查九千岁的府中吧?”
    “他会这么大胆?”
    “他要是不胆识过人,敢公然与东厂为敌吗?敢大闹京师一地?我想他不但机警过人,而且也一定善于化装易容。要是他化装成九千岁府中一般的打杂人员或家丁,谁又会去注意他呢?”
    “这么说,我不就没办法找到他了?”
    “小兄弟,他要是有心避开你,你的确不易找到他。就是他在你的眼前经过,你也不知道他就是杜鹃。”
    “这不可能,起码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瞒不过我。”
    “我想杜鹃一定知道你有这一门奇异的本领,他会用别的气味来掩盖了他身上的气味,叫你嗅不出来。”
    “他会用什么气味了?”
    “酒和极浓的菜味。小兄弟,你嗅得出来吗?何况他一旦到了水里,你更会迷失了方向,不知朝什么方向跟踪下去。”
    “三姐,那我怎么办?不去追踪?”
    “别去了,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在京师中,有不少王公大臣的深宅大院,你能一家一家地去寻找吗?总不能在每个府中的打杂人员、家丁、士兵身上,一个个去嗅他们吧?你这样追踪,恐怕一头半个月也找不到。何况他是一个活人,不会呆在一处让你来找,他会变换不同的地方。你和风叔叔从河南追到山东,又从山东转来京师一地,穷追万里,到头来还不是一样,没有将他寻找到。”
    小怪物泄气了:“看来我是怎么也没办法找到了!白来了京师一趟。”
    “兄弟,你也别灰心,我想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
    “三姐,他这般机智,老奸巨猾的,我怎么找呵?”
    “有办法的。”
    “有什么办法?”
    “他不是贴出了追杀令吗?”
    “这又怎样?”
    “追杀令上的十个人,他已杀了两个,另有八个,他一定也会去干掉。只要我们盯着这八个人,不就可以找到他了?”
    “三姐,这不行。在四川,我们不是一样盯着蓝魔、百变的行踪,还不是给他神出鬼没地干掉后溜走了?”
    “那时我们没经验。可是风叔叔,不是盯上了他吗?只可惜一时大意给他走掉,连面目也没有看见。”
    “三姐,谁知道杜鹃几时,用什么方法,会出现在那八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面前?”
    “兄弟,靠你一个人不行。我们现在有四个人,分头看住阴山三老、收魂星君就行了。魏忠贤和江南孤雁,我们不用去看,因为他们两人是杜鹃暂缓执行的人,杜鹃不会先杀了他们,再去杀其他六人。”
    “只好如此了!”小怪物无可奈何,随后又说,“要是我一旦找到了他,就会跟他没完没了!”
    “你又想跟谁没完没了?”这是婉儿的声音。小怪物一看,婉儿和一阵风出来了。一阵风一下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再也不是蓬头垢面、一身补丁的叫化了,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员外,身穿锦服,头戴员外方巾,脚穿厚底皂靴,一脸的富贵气派。要不是一阵风双眼闪着滑稽的眼神,小怪物真的一时认不出他来了。小怪物忽然想,一阵风都能改变成这样,那机警过人的杜鹃,又怎么不会?何况杜鹃的面目,谁也没有看见过。
    小神女高兴地说:“风叔叔,你要是永远这么打扮就好了。”
    婉儿也说:“是嘛!风叔叔,我看你今后别再恢复叫化的模样了。这样,我们就能永远住在一起。”
    一阵风说:“这可不行。这样,漠北怪丐一门,不是要在武林中除名,变成员外派了?”
    “员外派也好呀!”婉儿笑道。
    “那我泉下的列祖先师们,不骂我背叛师门了?这可是大逆不道,使不得。”
    婉儿说:“你老是一身邋遢的,臭得要死,这好吗?”
    “不不!我叫化虽然是一身邋遢,但一颗心比什么人都干净,起码比魏忠贤和他的那些孝子贤孙们干净好几百倍。他们一个个才臭不可闻。”
    婉儿又说:“那你总不能说你现在比以前还臭吧?”
    小神女说:“四妹,你别劝风叔叔了。他这样自然有他的乐趣。”
    一阵风说:“对对,起码我出门在外,不用愁因身上没银两而找不到吃和住。不像你们,一文钱难倒了英雄汉,身上没钱,胆也不壮了。”
    小怪物说:“我身上没钱,照样胆壮。”
    “哎!你另当别论,你和大丫头一样,没钱,可以夜里到一些富贵人家或者不仁商家中,不问自取。不像小丫头那么老实,在钱财上循规蹈矩。”
    小神女笑道:“风叔叔,你还不是一样?”
    “对对,有时我叫化的手脚,更不干净。”
    婉儿问:“你们在说什么呀?”
    一阵风慌忙说:“没说什么!”他转问小怪物,“你刚才说什么了?跟谁没完没了的?”
    小怪物说:“还有谁?自然是杜鹃。”
    “不会吧?他又在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小神女突然说:“你们别说了,赶快各自回房间睡吧。远处有人来了,看来是官府的人出动了,开始在全城搜捕。”
    一阵风倾听一下说:“对对,我们快回房睡。不然,他们见我们在灯下谈心,会怀疑的。”
    小神女说:“天也快亮了,我们也该去睡了。”
    果然,锦衣卫、九门提督和顺天府接到了九千岁的命令,一齐在天亮时出动。城门早已关闭,哪怕是皇亲国戚,家中死了人,也不准出城。他们在全城挨家逐户地搜查,特别注意那些声音苍老、目光炯炯使剑的老者。因为那三个被点了穴道的鹰爪,所看到的杜鹃与以往混元星君所说情况一样,杜鹃是一位剑法精奇的老者,声音冷得似把利剑,寒透入心。
    赌馆、青楼、寺庙、武馆、镖局和各处大小客栈,是这次搜查的重点,高升客栈自然也不例外。尽管高升客栈住宿的人,都是这次应考的举子秀才,但是也被一一盘问,一个也不放过。尤其是一些举子秀才带来的老家人,更是受到严格的诘问,稍有不顺眼的地方,主仆都拉了去,等候有人担保。
    在天色大亮时,有东厂的人闯进了小神女他们所住的独门庭院。小旺首先拦住问:“哎!你们想干什么?”
    东厂一个带队的小档头一掌推开了小旺,阴声怪气地说:“滚开!叫住在这里的人,全部到厅上!老子要逐一搜查、问话。”显然,这个小档头是一个没子孙后代的太监。在东厂,除了星君、杀手之类的人物,几乎全是太监,没有一个是真正的男子汉。这个小档头所带来的四个人,也全是会武功的小太监,所以他们的心里十分的不平衡,杀起人和折磨起人来,特别的残忍与冷酷无情。
    彩妹闻声跑出来了,问:“出了什么事?”
    小旺说:“他们要来搜查,叫所有的人都到厅上去。”
    彩妹说:“搜查?以前不是搜查过了吗?怎么还要来搜查的?”
    小档头喝道:“去!叫所有人都出来,以前搜查过,也要搜查。”
    彩妹说:“我们有马爷留下的一面小旗呀!他说有了这面小旗,以后就不会有人来搜查了。”
    小档头问:“什么马爷牛爷的!哪一个马爷了?”
    “就是你们东厂府的马行山,马爷呀。”
    四个小太监一听,知道马行山是收魂星君手下的一名杀手,武功在杀手当中颇为了得,深得收魂星君的重用。其中一个小太监问:“档头,我们还搜不搜?”
    小档头问彩妹:“马爷几时来搜过?”
    “在大考之前呀。”
    小档头扬着脸说:“不行!现在要重新搜查过。”
    “马爷知道了,不大好说话吧?”
    “有什么不好说话的,一切有我,搜!”看来这个小档头不将马行山放在眼里。
    这时一阵风和小怪物出来了,问:“彩妹,出了什么事?”
    彩妹说:“侯员外,东厂的大爷又要来搜查,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哦!?那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彩妹,你让他们进来搜就是。”
    小档头打量了一阵风:“你是住在这里的侯二员外?”
    一阵风说:“小老正是。大爷请!”
    小档头目空一切地带人走进庭院的大厅,环扫一遍。一阵风又说:“各位大爷,请坐。”随后叫彩妹奉上茶来。
    小档头一挥手说:“不用了!叫你一家人都出来,我们要在全院上下搜索。”
    “好好!”一阵风对小怪物说,“去请小姐、少爷都出来。”
    “是!二老爷。”
    小怪物现在是一阵风跟前小厮,应声将小神女、书呆子都叫到厅上来。书呆子是一脸茫然、惊奇的样子。婉儿仍是一副天真的模样,问一阵风:“爹!出了什么事啦?干吗叫我和姐姐下来?”
    一阵风说:“丫头,官府大爷要来搜查,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小档头一一打量他们,问:“你们是一家人?”
    婉儿说:“我们当然是一家人啦!这还用问吗?”
    一阵风慌忙喝住婉儿别乱说话,对小档头一揖说:“大爷,小女自幼有失管教,言语无忌,望大爷宽容一二。”
    婉儿又说:“爹,我没有说什么话呀。”
    小神女说:“妹妹,你就少说话吧。别给爹添麻烦。”
    “好吧!那我就不说话了,变成一个哑巴算了。”婉儿的天真似乎给家人骄纵惯了,全然不知害怕。
    小档头又看了他们一眼,问:“没别的人了?”
    “小老一家人全在此。”
    “好!”小档头对他四个手下说,“你们去搜,看看有没有其他人和可疑之物。”
    “是!”四个东厂鹰爪分为两组,一组上楼,一组在楼下各个房间里搜查。彩妹则机灵地跟上楼去了。
    小档头盯着书呆子墨滴,见他茫然惊愕的神色,问:“你是什么人?”
    “我?”
    “说!”
    小档头像是审犯人似的审问书呆子。
    “在下姓墨名滴,字涂鸦。”
    “什么?你姓墨?”
    “是!文房四宝,纸笔墨砚的墨。”
    “你不姓侯?”
    “在下怎么姓侯了?”
    小档头认为找到可疑处了:“你们不是一家人吗?为何不同姓?”
    “这个……”书呆子不由看看一阵风了。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阵风说:“他是小老的女婿。”
    “什么?他是你的女婿?不是你的儿子?”
    “是是!女婿也是小老的半个儿子,当然是一家人了。”
    一阵风这一回答,令小神女和婉儿有点愕然,书呆子也有点意外的惊喜了。小怪物更是愕然,暗想:怎么风叔叔这样回答呢。说什么不好,偏要说是女婿了?那三姐和这书呆子不就成了夫妻吗?叫三姐今后在江湖上怎么对人言?可是话已出口,怎么也收不回来,这时改口,更会引起东厂爪牙的疑心。
    小档头想了一下:“你们这次上京来干什么?”
    一阵风说:“女婿是这次大考的举子,小老一来是送他上京考试,二来小老也有一笔买卖,要和这客栈的老板郑士奇洽谈。当然,小老更盼望女婿金榜题名,有了一官半职,小老面上也风光得多了。”
    忽听得小旺惊喜地叫道:“我们老爷和马爷来了。”
    众人一看,是郑士奇和东厂的杀手马行山进来了。马行山也带了两名手下。
    论职位,马行山在小档头之上;论武功,小档头更无法相比。小档头一见马行山,气焰立刻收敛,向前躬身哈腰说:“马七爷,你也来了?”
    马行山却带着一种讳莫如深的笑脸说:“我是不放心,特意看看。小贾搜到什么可疑的人没有?”原来这小档头姓贾。
    “没有!”
    “小贾,这里的郑老板是我的朋友,在这里住的侯员外,也与我有些交情。但这次不同,你别顾及我的面子,一定要秉公处理,大胆地搜,最好别出漏子。”
    “是是,属下正是这样做的,不敢大意。”
    这个贾小档头,一下听出了马行山的话中有话,但从他的话中,找不出任何纰漏。小档头知道,东厂内的人,互相猜忌、暗斗、打小报告,整日你防我,我防你,什么时候掉了脑袋也不知。养成了东厂的人,除了自己,哪怕是最好的朋友和上司,也不相信。谁的心最黑,谁的手段最辣,谁就能升得最快。在他们当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友情、道义和信用可言,完全是赤裸裸的自身利益。
    这时,去搜查的四个小爪牙也回来了,一见马行山,个个垂手而立,叫了一声:“马七爷。”
    马行山问:“搜到可疑的人和物件没有?”
    “没有!”
    看来这四个小爪牙,不知是看在马行山的面子,还是真的搜不出任何的东西来,一致说没有。
    马行山又问小档头:“小贾,你要不要亲自去搜查一下。”
    “马七爷,不用了。属下相信这四位弟兄,不敢马虎大意。”
    “既然你这样说,我更相信他们了。好!我们一起到别处搜查,别在这里耽搁。”
    郑士奇说:“各位不坐下饮杯茶?”
    马行山说:“不用了,要务在身,我们不敢多逗留。”
    “既然这样,那我改日备两桌酒席,务请马爷和各位大爷赏面。”
    “好好!那我在这里先多谢,到时我和兄弟们必到。”
    他们一走,书呆子透了一口大气:“刚才几乎吓死我了。”
    郑士奇问:“墨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看来京师真可怕,三天五天就来搜查一次。我想明天就走了,以免在京师里担惊受怕。”
    婉儿说:“有我们在,你怕什么呵。”
    “不不!在下不会说话,见了东厂的人,双腿就发软。在下怕连累了你们,还是早一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好。”
    小怪物问:“你不等放榜就走吗?万一你金榜题名,那人家怎么向你报喜讨赏钱?”
    书呆子苦笑一下:“在下在科场里那三篇涂鸦,根本就不指望能金榜题名。”
    “万一你中了怎么办?”
    “绝对没有这种可能,除非那些主考官瞎了眼。”
    “说不定他们真的一个个瞎了眼,偏偏就选中了你。”
    “少掌门,你别拿在下寻开心了。何况金榜上的名单,大部分早已拟定,主考官再怎么瞎了眼,也选不上在下。在下还是早走为好。”
    郑士奇说:“墨公子,你想明天走,恐怕也走不了。”
    “为什么?”
    “因为官府早已下令封城,不准任何人出入,就是王公大臣、皇亲国戚,有要事要出城也不行。”
    书呆子怔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昨夜杜鹃出现了,在东厂里杀了人。九千岁大为震怒,下令封城搜捕杜鹃。”
    书呆子叫起苦来:“杜鹃怎么这般大胆胡为的,那不害人吗?”
    婉儿说:“这怎么是害人了?难道塞北二熊不应该杀?”
    书呆子一见婉儿、小怪物神色不对,慌忙说:“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害得你不能出城回家了?”
    婉儿心想:怎么这个书呆子这般的胆小怕事,一有事就只想到自己?要是他如三姐姐所说,与杜鹃是一对孪生兄弟,性格、为人怎么如此的迥然不同?杜鹃是机警、胆色过人,敢独挑东厂群魔,而这个书呆子,平常夸夸其谈,连皇帝也不看在眼里,一碰上了事,就害怕成这样。她怀疑这个书呆子是不是杜鹃的孪生兄弟了。
    书呆子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小神女出面给他解围了,说:“四妹,你别这样,其实墨公子的话也没有错。杜鹃在东厂里杀了塞北二熊,从另一个方面来说,的确也害人不浅。”
    婉儿不明了:“三姐姐,你怎么也这样说的?”
    “四妹,他干掉了塞北二熊,弄得京师的官兵大肆出动,挨家逐户地搜查,使得京师的百姓人人不安,家家户户鸡犬不宁,这不是累了全城百姓吗?”
    书呆子慌忙说:“对对!在下就是这个意思,只是不会说出来。”
    婉儿问:“三姐姐,这么说,那杜鹃应该怎样做才对?”
    “最好在城外郊野上干掉这二熊,那就不会连累全城百姓了。或者像风叔叔、小兄弟那样,干掉了那个追风冷血杀手,故意让人看见他们往城外而去,同样也不会连累百姓。”小神女说到这里,突然问书呆子,“墨公子,你看这样好不好?”
    书呆子不由一怔,嗫嚅地说:“我,我,我不知道。”
    婉儿嚷起来:“怎么这也不知道的?这当然好啦。”
    小神女又说:“墨公子,看来你昨夜没有好好地睡吧?”
    “我——”
    “要不,你精神怎么这样的恍惚?”
    “是是,在下昨夜一直没有好好地睡过,一直在发噩梦。”
    “墨公子,你既然没好好睡过,那现在去睡吧,养足精神,不然连话也不知怎么说了。”
    “这——”书呆子不由看了一下郑士奇。
    “墨公子,郑老板也是自己人,用不着客气,你也不必介意。”
    郑士奇说:“墨公子身体欠佳,还是回房去睡一会的好。”
    “这样,在下就失陪了!”书呆子向大家一揖,返回房了。
    婉儿问棋儿:“你家公子昨夜没睡好?”
    棋儿说:“我不知道。”
    小怪物问:“你不会也精神恍惚,昨夜没睡好吧?”
    “我没有呵。”
    “那你怎说不知道的?”
    “昨夜,我一上床,就呼呼地睡着了。我家公子有没有睡好,我怎么知道?”
    众人一听,不禁相视一笑。的确,棋儿呼呼入睡,又怎知书呆子有没有睡好呢。小神女说:“棋儿,那你快回房,看看你家公子需不需要你伺候的。”
    “是!三小姐。”棋儿也告辞回房了。
    郑士奇向一阵风、小神女等人细说了昨夜东厂发生血案的前后经过。这些都是马行山告诉了郑士奇,他转述出来而已,随后又说:“这两三天内,东厂的耳目盯得甚紧,全城的各个高处,都有人日夜监视着,所以大家在这两三天内,最好别出去,也别在夜里活动为好。”
    一阵风说:“好好,郑老板,我们日夜在这里睡大觉,我叫化难得有这么一个休养的好机会。”
    郑士奇一笑,又说了一些别的事,也告辞而去。
    小怪物问一阵风:“我们这几日真的要呆在这里睡大觉,什么也不干?”
    一阵风问:“那你想干什么了?”
    “盯着东厂人和阴山三老的行动呀!要不,神秘的杜鹃不知几时又将他们干掉。”
    婉儿问:“白天你也跑出去吗?”
    “白天不能出去,夜里也不能吗?”
    一阵风说:“小怪物,这两三天内,你就别闹了,我想郑老板的话可不是随便说的。你还是陪我在这里饮饮酒,谈谈天,哪儿也别去,安心地静养几天。我想,杜鹃恐怕不会在这两三天内有所行动。”
    “风叔叔,你不会给他们的封城、戒严吓怕了吧?”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一旦不小心让他们注意上,我们可以一走了事,可是郑老板他们怎样?你不想逞一时英雄,而毁了郑老板在京师一带所有的产业吧?”
    “有这么严重?”
    “小怪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婉儿说:“你想不想三姐姐将你捆起来,丢到床底下去?”
    “好好!我不出去,陪风叔叔饮酒、谈天、下下棋。给捆了手脚丢到床底下可不好受。”
    婉儿说:“你知道就好了。”
    果然,一连三天,东厂、锦衣卫和顺天府的捕快,几乎将京师闹了个底朝天。结果什么也没有搜查到,连杜鹃的影子也看不到,只是拉了一些无辜的人,其中多数是一些老者。东厂、锦衣卫的人,也明知这些人没一个是杜鹃,是无辜者,但他们不得不抓一些人回来交差。就连魏忠贤也知道,要是这样就抓到了杜鹃,杜鹃也就没有神秘可言了。眼看放榜的日子也快到了,他不得不下令开城,让人出入。
    书呆子却嚷着要出城回家了,再也不愿在京师呆下去,而且也没有什么好呆的。
    婉儿问小神女:“三姐姐,这个书呆子真的要走了。我们留不留他下来?”
    小神女想了一下,说:“他既然要走,就让他走吧。他离开京师也好。”不知为什么,那天一阵风所说的话,尽管大家都明白当时是为了应付东厂人的盘问而说的,当不了真,事后大家也不再提起,但在小神女的内心,也多多少少有些影响,以致她和书呆子见面,多少也有一点尴尬,好像大家都有意避开似的。
    婉儿说:“三姐姐,他和棋儿回去,路上不会有危险吗?”
    “他是吉人天相,似乎处处能逢凶化吉,又有棋儿跟随,只要他不乱说话,不会有什么危险。”
    “三姐姐,那我们让他走了?”
    “让他走吧,我们总不能将他拴在身边。”
    “三姐姐说的也是。他走了,我们也少一份担心。”
    当天中午,郑士奇特地为书呆子主仆两人准备了一辆马车,送他们到保定府。小神女和婉儿一直送书呆子到城郊,在分手时,小神女语重心长地说:“墨公子,今后应多保重!遇上什么事,千万别强出头。”
    书呆子也深深一揖说:“三小姐的情义,在下永远铭记在心,生生世世也不敢相忘。也望三小姐保重,别去追踪什么杜鹃了。在下更希望我们能早日相见。”
    婉儿说:“为什么不追踪杜鹃?你担心我们有危险?”
    “在下实在担心,要是三小姐有什么不测,在下将抱憾终生,悲痛欲……”
    婉儿打断他说:“嗨,我三姐姐会有不测吗?你这担心不是多余吗?”
    “是是!凭三小姐、四小姐的武功,的确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小神女说:“墨公子,你就别为我们担心了,你自己保重才是。你们上车吧!”
    婉儿又叮嘱棋儿:“棋兄弟,你一定要好好保护你家公子才是,千万别让他乱说话。”
    棋儿说:“四小姐,我会好好照顾我家公子的。”
    小神女目送马车远去,直到看不见了,仍在遥望马车扬起的尘土。婉儿说:“三姐姐,他们走远了。我们回去吧。”
    “好!我们回去。”
    在回城的途中,小神女对婉儿说:“四妹,今后我们要特别注意阴山三老等人的动静,杜鹃今后一定会对他们有所行动。”
    “是!不知风叔叔和小怪物对他们监视得怎样呢?不会有事吧?”
    小神女一笑:“他们机敏过人是古灵精怪,就是有事,他们也可以安全离去。”
    书呆子走后的第二天,京师就放榜了。出乎意料,书呆子竟然榜上有名,是三十八名进士之一。小怪物触电般跳起来:“什么?!难道这些考官真的一个个瞎了眼,选中这个书呆子了?”
    婉儿却瞅着他问:“是不是你做了手脚?”
    “我做了什么手脚了?”
    “不是你在夜里偷偷地换了他的试卷,令他榜上有名?不然,他会中吗?”
    “你这不冤枉人吗?那三夜来,你见我出去过吗?都是在陪风叔叔饮酒下棋。”
    “那么说,他真的是高中了?”
    “总不会金榜上的墨滴,是第二个同姓同名的秀才吧?想不到这个呆头呆脑的书呆子,竟然有呆福,金榜题名。”
    婉儿又顶了他一句:“你才呆头呆脑的有呆福哩。”
    小神女对书呆子的高中,心情是复杂的,总的来说,高兴多过忧虑。看来这个书呆子是有真才实学,在这么多人走后门、投靠山、找关系,甚至是削尖了脑袋,不顾廉耻,投靠到魏忠贤一些孝子贤孙的门下,花了无数的冤枉钱,求得金榜题名的情形下,书呆子却对这些做法,不屑一顾,视功名利禄如草芥,胡乱应付了三篇文章,居然也进了主考官的眼中,榜上有名。何况这次科考,是魏忠贤一手策划,榜上的名单,绝大多数早已内定,只有七八名,凭文章录取,书呆子的那三篇文章,偏偏又在这七八个人的名单内,要不是造物弄人,主考官瞎了眼,就说明书呆子的三篇涂鸦文章中,有他的过人之处或与众不同的见解,不然,就不会取他了。无论如何,书呆子的高中,都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应该为书呆子高兴。何况他还是凭真才实学而中。
    小怪物问:“三姐,要不要我去追这个书呆子回来?”
    小神女想了一下说:“不用了。要是他热衷于功名,不用追他也会转回来,不然,就是去追,他也不会回来。”
    “我看这个书呆子一定会转回来。”
    婉儿问:“你看得那么准?”
    “世上有哪个书生,不希望自己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题名天下知?要不,他苦读书干吗?除非他不是书生。”
    小神女说:“他恐怕就是这样的假书生。”
    小怪物愕然:“不会吧?我从头到脚看他都是一个如假包换的书生,怎会是假的了?他不过是有点呆头呆脑,有时不知死活的书生而已。”
    “真真假假,有时是叫人看不清。”
    “三姐,你是说他……”
    “好了!书呆子的事我们不去说他了。这两日来,你和风叔叔打听到东厂有什么行动?”
    “看来,东厂的人真的给杜鹃吓怕了。就连大白天,也不敢一个人出来,一出来,就是十多个人。到了晚上,更是足不出户,戒备非常的森严,未见有什么行动。”
    小神女自言自语:“两天了,杜鹃应该有所行动了。”
    “三姐,你算准杜鹃会有行动?”
    “他要干掉的人还没有干掉,他会不行动吗?”
    “他会怎样行动?”
    “他神秘莫测,谁知道他会怎样行动。我们密切注意阴山三老、收魂星君的行动就行了。”
    “他不会再次夜闯东厂吧?”
    “我想,杜鹃的行动,不会重复第二次。”
    小怪物和小神女谈话的第三天,一阵风突然从外面回来了,一见到小神女,就说:“杜鹃又出现了。”
    小怪物一怔:“不会吧?他白天也敢出现吗?”
    “不是白天,是夜里。”
    “他昨夜又闯东厂了?可是我怎么没听闻东厂有任何动静的?”
    “你以为他除了闯东厂,就不会在别的地方出现吗?”
    婉儿急问:“他在哪里出现了?”
    “阴山。”
    “什么?阴山?”小怪物跳了起来,“他跑去阴山干什么去了?”
    “你以为杜鹃跑去阴山游山玩水吗?阴山的雕鹗堡,是阴山三老的老巢。小怪物,你想他去干什么了?”
    “他毁了雕鹗堡?”
    “不错!一夜之间,雕鹗堡几乎给杜鹃夷为平地。”
    “好家伙,这个杜鹃真是神秘莫测,居然将阴山三老的老窝也掏干净了。这一下不将阴山三老气死才怪。”
    “所以阴山三老接到消息,今天中午就气急败坏飞马出城,赶回阴山去了。”
    小怪物说:“他们赶回去有什么用!不过,他们走了,东厂又少了三位高手。”
    一阵风说:“不!杜鹃是在想办法先干掉他们,这是杜鹃的‘引蛇出洞’之计。”
    “这么说,杜鹃隐藏在雕鹗堡附近一带等候阴山三老?”
    “要不,杜鹃夷平雕鹗堡干吗?杜鹃想在京师干掉他们,不但不易,也十分的冒险,同时还会连累京师百姓。要是将他们引回阴山,就省事得多了。”
    “嗨!风叔叔,你怎么不早说清楚的,我们快赶去阴山的雕鹗堡一趟,不然,杜鹃干掉了他们,又不知跑去哪里了。”
    “小怪物,我叫化来告诉你们,就是为了赶去阴山,要是我叫化有你这么一个鼻子,恐怕我一个人早赶去阴山了。”
    “风叔叔,我们快走吧!”小怪物话刚完,就与一阵风飘远了。
    他们一走,婉儿对小神女说:“三姐姐,你果然没有说错,杜鹃真的在行动了。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在阴山出现,还夹了一个‘引蛇出洞’。”
    小神女一时沉思不语。婉儿问:“三姐姐,你怎样啦?”
    “我没什么!”
    “三姐姐,你不会想书呆子会转回来吧?”
    “你这丫头,你说什么了?我想他干吗?”
    “那姐姐想什么了?”
    “我感到这事有点蹊跷,东厂怎么会让阴山三老走的。”
    “嗨!三姐姐,阴山三老的老窝给人端了,一家人的生死不明,他们能不急于赶回去吗?东厂的人能拦得了他们吗?”
    “按情理是这样。”
    “三姐姐,那我们要不要也赶去阴山看看?”
    “不!我们留在这里,看看东厂人有什么行动,有风叔叔和小怪物去,已够了!用不了我们也赶去。”
    “三姐姐,我真想看看杜鹃是什么模样。”
    “丫头,他们不一定能看见杜鹃。”
    入夜,郑士奇悄然来看小神女和婉儿了。小神女感到事出有因,不然,郑士奇不会在这个时候来看自己。她起身迎接,含笑地问:“郑员外,你是不是有事赶来?”
    郑士奇一笑说:“三小姐果然是机灵人,一说就中。”
    “什么事?”
    “东厂的收魂星君,带了一大批人,悄悄地连夜出城去了。”
    “哦!?他们朝什么方向而去。”
    “往北而去。”
    婉儿问:“他们去干什么呀?”
    “十分机密,没人知道。连江南孤雁也一块同行。”
    小神女蓦然想到敌人一个可怕的阴谋来,说:“不好!杜鹃,一阵风和小兄弟有危险了。四妹,我们赶快动身。”
    婉儿一怔:“三姐姐,他们有什么危险了?”
    “这是东厂人的将计就计。他们已看出了杜鹃的意图,是引蛇出洞,将阴山三老引出去。他们有意让阴山三老出来,随后就不动声色,派出一批高手和一些弓箭手,尾随其后,意图围捕杜鹃。”
    郑士奇点点头说:“我也有这样的看法,所以才赶来告诉你们。”
    “四妹,我们赶快换上夜行衣,带上面具,去追赶他们。”
    “是!三姐姐。”
    郑士奇问:“三小姐,要不要我派出一些人跟你们去?”
    “不不!这事有我和四妹去够了。郑员外,这事你们千万别卷进来,城里城外,都有东厂人的耳目,一动人马,就会为东厂人注意,你们还是别暴露为好。何况我们是以极快的轻功赶路,他们恐怕一时也追不上。”
    “既然这样,三小姐、四小姐,你们要多加小心了。”郑士奇感到小神女说的是实情,便告辞而去。
    在东厂方面,小神女完全没有判断错。当阴山三老的老巢给杜鹃端掉,凶讯传来时,阴山三老真的眼也直了。他们的老窝在阴山一处险峰之中,堡中的人,不下三四百人,怎么就这样为神秘的杜鹃毁掉了,自己的家小也生死不明。他们咬牙切齿,愤怒异常。这事要是真的,他们将与杜鹃有不共戴天之仇了。他们便急着要赶回阴山看看了。
    事情传到了魏忠贤和收魂星君等人的耳中,他们一时也感到意外,想不到杜鹃在京师杀了塞北二熊之后,又跑到阴山将阴山三老的城堡也挑了,实在有鬼神莫测的行动,令人防不胜防。魏忠贤问收魂星君:“他们怎样?”
    收魂星君说:“他们急着要赶回去看看。属下不敢作主,前来请示千岁爷。”
    雌雄双魔在一侧阴恻恻地说:“他们这一去,必死无疑。”
    收魂星君一怔问:“两位前辈怎会这样说?”
    “这完全是杜鹃的引蛇出洞之计,目的就是将他们调出京师。杜鹃会在半路上出其不意地杀了他们。”
    收魂星君愕然问:“前辈,那怎么办?在下去劝阻他们别回去?”
    “星君,你能劝阻他们不回去吗?弄得不好,你们会反目成仇。”
    “前辈,那放他们回去?”
    “不错!让他们走,我们就来一个将计就计,活捉杜鹃。”
    魏忠贤大喜:“怎么能活捉杜鹃?”
    “九千岁,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就将阴山三老当成鱼饵,将杜鹃钓出来,在他们拼杀得你死我活之际,我们一拥而上,不怕杜鹃不就擒;再不行,乱箭齐发,活活将他射死。”
    魏忠贤拍手赞好:“生的捉不了,死的我也要。”
    他们又商议了一阵,收魂星君便转回东厂。不但让阴山三老走,还派两位杀手,跟随他们回阴山,一路上通关过卡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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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回血战阴山
    上回说到收魂星君派了两名杀手随同阴山三老回阴山,借口是护送他们,通关过卡方便,实际上是留下暗号,以便收魂星君悄悄尾随而来。
    说收魂星君将阴山三老当鱼饵也行,暗中保护他们也行,他的目的就是活擒杜鹃,活擒不了就乱箭射杀,就算连同阴山三老一起射杀也在所不惜。这次,收魂星君无论如何也要将神秘的杜鹃除掉,解除东厂的心腹大患。
    从京城到阴山三老的老巢雕鹗堡,有三百多里。对一阵风和小怪物来说,转眼之间便可以到达,对阴山三老等人来说,哪怕是骑上最快的马,也要三天赶到。何况跟随他们的两名东厂杀手,有意拖延时间,一到夜晚,就要投宿客栈,说是以防意外。
    阴山三老一行五人,飞马走昌平,过延庆,进入了万全都指挥使的地头。这一带群峰起伏,是京师北面的山地,统称军都山,属于燕山山脉。所谓阴山,就是燕山。阴山是北方武林中人习惯的叫法。
    这一带没有可供马车通行的驿道,全是一些山间小路,在群山森林中左盘右转,山势十分的险要。阴山三老等人在经过路家河小镇后,进入了一处叫大海坨山麓下的一处森林,这里是去雕鹗堡一条必经的小道。蓦然之间,一个黑袍人在夕阳下出现了,拦住了阴山三老的去路。他一身逼人的杀气,连马也惊叫起来,掀起前蹄,不敢前进,几乎将阴山三老等人掀下马来。
    阴山三老惊愕地问:“什么人?敢在这里拦路?难道没听闻我阴山三老的大名么?”
    一副苍老的声音说:“三位大名,老夫久已听闻了。”
    “那你还敢拦路?”
    东厂的那两名杀手,一见黑袍人这一副装束,早已怀疑是神秘可怕的杜鹃了,便试探着问:“你是杜鹃?”
    “老夫正是杜鹃,在下等候你们多时了。”
    阴山三老一听是杜鹃,非常震怒,当中的刀老问:“我们的雕鹗堡,是不是你毁了?”
    杜鹃说:“你们的老巢,早应该毁了。你们号称京师一带的总瓢把子,实际上是坐地分赃的大贼头,还叫手下敲诈、威胁,拐骗妇女,逼良为娼,这样的贼窝,不毁了还让它为害人间?本来老夫解决了京师之事,再来铲除你们的,可是你们还为东厂卖命,为虎作伥,老夫只好提早来打发你们了。你们受死吧!”
    在这方面,杜鹃又不同于其他的杀手。一般杀手往往是出其不意,冷不防的突然出手然后闪身而去,而杜鹃却是先数其罪行,令对手无话可说。这根本不是什么杀手、刺客的行为,而是侠士的作风了。
    掌老在马上听得气塞胸填,“呼”的一掌骤然拍出。他已用上了自己的十成功力,掌劲异常,想一掌将杜鹃击得横飞起来,就算不死,也筋断骨裂。果然,他这一掌的拍击,犹如狂风大作,杜鹃身后的一些小树木,也被折断。可是杜鹃仍然站在山道上,纹丝不动,仿佛像一条铁柱插在地上似的。
    杜鹃冷冷地说:“不错,你的掌力还可以,竟能令老夫的黑袍飘动,在黑道上已算是高手了。但对老夫根本不起作用。”
    刀老、剑老两人一会意,骤然从马背上跃起,快若闪电,一左一右,刀剑一齐向杜鹃击出。一般高手,怎么也闪不过这刀剑配合的骤然进攻。他们的武功,的确是比塞北二熊高出一筹,而且还十分的默契,连东厂的那两名杀手,也认为杜鹃必然给击中,用不了自己出手。可是待他们再定神一看,杜鹃竟然身似幻影般,从刀光剑影中闪了出来,令他们大吃一惊。
    刀老剑老一击不中,又连环使出几招。眨眼之间,一连抖出了十多招,几乎不容杜鹃出手反击,招招都是直取对手的要害。他们两人联手,别说黑道上的高手不能逃过,就连收魂星君和江南孤雁,恐怕一时也难以招架,这也正是阴山三老不怎么将杜鹃放在眼里的原因。别人惊畏杜鹃,他们三老不惊畏。阴山三老联手,足可傲视天下群雄。
    杜鹃出手反击了。他袖藏的利剑,不出则已,一出则天地变,鬼神惊,不但招式变幻莫测,而且还奇诡难防。千幻剑法,名副其实,是真正杀手中的杀手剑招,一剑击出,便化被动为主动。接着招招都是进攻,就是挡开了,他的剑也会从另一处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向刺来,就像是射击箭,从来不知道回头,但它不是箭,而是一把千变万化神秘莫测的剑。除了不知道回头之外,还会从四面八方向对手进招。幸而刀老剑老两人一向配合默契,又有相当的功力,才勉强接了杜鹃可怕的十多招,但已显得手忙脚乱了。
    掌老大吼一声,从马上跃下,加入了战斗。他双掌翻飞,掌掌向杜鹃拍来。由于有掌老的加入,刀剑二老才缓过一口气。杜鹃不能不分出一部分精力,去应付他那深厚的掌力。掌老的掌力,足可以开石裂金,要是给他击中了一掌,何止是骨碎筋裂,身躯还会变成血肉一团,死状极惨。杜鹃一时也不敢大意。
    杜鹃一人独战阴山三老的掌、刀、剑三绝,也是他有史以来迎战最厉害的劲敌。交锋双方,刀光剑影晃动不已,掌声呼呼不断,人影来往变幻莫测,山道两旁的尘土、碎石扬起,树枝纷纷折断。东厂的两名随来杀手,想上前助战,根本沾不上边,他们惟一希望的是收魂星君马上带人赶到。他们也看出来,阴山三老战胜不了杜鹃,顶多是战成平手。要是夜幕降临,就有利于在夜间神秘出没的杜鹃了。阴山三老极有可能先后会成为杜鹃剑下的游魂野鬼。就连自己,恐怕也难逃一死。但此时他们也不能丢下阴山三老不管而自己逃命。
    就在这两个东厂杀手惶恐不安时,只听到一声惨叫,鲜血飞溅,有人倒下了。定神一看,是刀老。他是第一个成了杜鹃剑下的游魂野鬼。掌老、剑老顾不上愤怒,他们拼命地向杜鹃反击,为倒下的刀老报仇。
    正在这个时候,远处飞来了几条人影。两个杀手一看,是收魂星君、江南孤雁带人赶来了,不由大喜:“收爷你终于赶来了。”他们吐出了一口大气。
    收魂星君观看了双方的交锋,并不急于上前参战,对随后赶来的二十多个杀手说:“去!你们分左右包抄到那片树林中去,将杜鹃包围,别让他跑掉了。今日,我们誓必要活擒杜鹃,生的不行,死的也要!”
    “是!”
    这些杀手除了佩带兵器,一个个更身背强弓硬弩,他们立刻分散躲藏在草丛、树背或岩石中,只等星君一声令下,就乱箭射杀杜鹃。
    掌老和剑老见收魂星君带了大批人马赶到,精神大振,更疯狂地向杜鹃反扑了。他们狞笑着吼道:“杜鹃,你等着死吧。我们誓要将你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杜鹃似乎不将东厂大批人马赶到当成一回事,仍从容交锋:“你们以为他们赶到,就可以免死吗?你们都是我追杀令中的对象,绝不能让你们活着回去。”
    剑老悻悻地说:“你死到临头仍大言不惭,我看你是怎么个死法。”他几乎不顾自己的死活,与掌老狂攻杜鹃。
    收魂星君十分满意阴山二老跟杜鹃这么的死缠烂打,令杜鹃不能脱身,从而使自己的人马得以包围妥当。他叫阴山二老退下,准备下令放箭,但阴山二老不知是杀红了眼,还是报仇心切,对收魂星君的话根本听不进去,仍然狂冲猛攻。收魂星君板着面孔,便想举手下令放箭了。
    江南孤雁一见,立刻阻止说:“星君,万万不可。”
    收魂星君扫了江南孤雁一眼:“为什么?!”
    “这样,也会将阴山二老误杀。”
    “谁叫他们不听我的话?”
    “星君,这样吧。让在下上前与杜鹃交锋,将阴山二老换下来。”
    “你一人能敌杜鹃?”
    “有这样难得的机会,在下正好与他比试高低,方显英雄本色。”
    收魂星君心想:你的剑法比剑老的剑法只是略胜一筹而已,阴山三老联手对付杜鹃,不但不能取胜,还丢了刀老。你行吗?既然你一定要逞能送死,就怪不得我了。嘴里却说:“好,我就看阁下一举而名扬天下。真的胜不了,望阁下迅速回来,我好下令放箭。”
    “好,在下去了。”
    可惜迟了一步,杜鹃在剑老不顾死活的进招当中,一招石破天惊,震开了剑老的一剑,如电光石火一般,刹那间击中了剑老的眉心,剑老颓然倒了下来。而且几乎在同时之间,剑尖又对准了掌老拍来的手掌,逼掌老不得不收掌回去。杜鹃这一剑三式,架开剑老刺出的剑,击中了对手的眉心,又逼退了掌老,几乎是一气呵成,太不可思议了。杜鹃本想再进一剑,将掌老放倒,却给江南孤雁横出一剑挡开,令掌老拾回了一条性命。
    杜鹃跃开一看,是江南孤雁,“咦”了一声,问:“你也来了?”
    江南孤雁看了看眉心中已倒下的剑老一眼,不禁叹道:“你下手也太狠了。”
    杜鹃冷冷地说:“他们已是老夫剑下注定要死之人,怎算心狠?要说心狠,阴山三老过去种种罪行不提,单是拐骗妇女,逼良为娼,其罪行足可以死一百次。老夫只闻你一向有护花使者之称,难道能容忍他们活在世上?”
    江南孤雁看了狼狈的掌老一眼:“在下一向不道听途说,一切眼见为实。”
    杜鹃摇摇头说:“阁下完全可以在京师的一些青楼妓院中,打听一下,便可一清二楚。”
    “天下悲惨可怜的妇女太多了,在下也没这一份闲心去打听,除非是在下亲眼看见才会出手。”
    “既然这样,你走吧。现在老夫还不想杀你。”
    江南孤雁一听,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侮辱似的,拔剑出鞘,对杜鹃说:“出手吧。在下早就想领教阁下的高招了。”
    “好好!你既然要赶黄泉路,老夫就成全你。”
    他们二人正要交锋时,蓦然凌空飞落一条娇小、敏捷的人影来。杜鹃和江南孤雁一看,都愕然了。这是一个戴着鬼面具的矮小之人。在暮色苍茫之下,更显得诡异,他们二人异口同声地问:“你是什么人?”
    来人正是戴着鬼面具的婉儿。她和小神女早已悄悄赶到了,她听从小神女的吩咐,在杜鹃与江南孤雁正要交锋时及时出现。
    婉儿故意放重了嗓门大声说话:“我是杜鹃呀。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这一下,不但杜鹃、江南孤雁愕然,连掌老、收魂星君和在场所有的人,也都愣住了。难道黑袍老人不是真正的杜鹃?这个娇小敏捷的鬼脸小子才是神秘的杜鹃?但来人的轻功太快,几乎是落地无声、寸土不扬,不是杜鹃又是谁呢?
    江南孤雁惊讶地问:“你是杜鹃?”
    婉儿说:“是呀,你看见过真正的杜鹃没有?”
    江南孤雁说:“在下以前从未看见过。”
    婉儿说:“你没有看见过,现在你应该好好的看看我了。”
    “你是杜鹃,那他是什么人了?”江南孤雁一指杜鹃问。
    “他呀,是一个冒牌的杜鹃。”
    真正的杜鹃一时怔住了:“老夫是冒牌的杜鹃?”
    婉儿忍住笑说:“难道你不是吗?好呀,你不时四处冒充我杀人,给我招惹了天大的祸,我正想找你算账呢。我问你,你干吗要冒充我?居心何在?”
    “你——”
    “哎!你不会说你才是真正的杜鹃,我是假冒的吧?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东厂的一个杀手?故意给我栽赃嫁祸,引起所有的人对我不满?”
    婉儿这么一说,令在场所有的人都糊涂起来。收魂星君更愕然了:难道九千岁真是暗中聘请了一位使剑的绝顶高手,冒充杜鹃行事?他们之中,到底谁是真正的杜鹃?
    真正的杜鹃发怒了:“你说老夫是东厂的人?”
    婉儿说:“难道你不是吗?有种的你就别走,等我打发了这一伙东厂的鹰犬后,再来找你算账。”婉儿转身又对江南孤雁说,“你不是要找我比剑论高低的吗?好,你出招吧。”
    江南孤雁迟疑地问:“你真的是杜鹃?”
    “什么!?你到现在仍不相信?我不是杜鹃又是谁了?你以为他是真正的杜鹃?他都老到快掉牙齿了。杜鹃有这么老吗?”
    杜鹃又问:“什么!?老夫老到快掉牙齿了?可是老夫人老,牙齿可不老,手中的这一把剑,更不会老。”
    “算了吧,你那一门剑法,还可以,但你的确老了。要不,你张开嘴巴让我数一下,看你嘴里的牙齿还剩下几颗。”
    这一下,弄得杜鹃十分尴尬。总不能真的张开嘴巴,让人家数数自己口中的牙齿吧。小神女隐身在一棵树上,也忍俊不禁,暗想:这个小丫头,古怪起来,比小怪物还古怪,但她的古怪仍带一股天真,完全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孩说的话。别说是神秘的杜鹃,就是任何一位武林高手,也不会张开嘴巴让别人来数自己的牙齿,这事也亏这小丫头说得出来。东厂的人,有些听得也好笑起来。收魂星君更困惑了,也怀疑起这位黑袍老人不是真正的杜鹃。神秘而又可怕的杜鹃,能容得了别人这般的对他放肆无礼?我要是杜鹃,早已出手了。可是他不出手,恐怕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可能真是九千岁走的一步棋,冒充杜鹃,在江湖制造混乱。现在真正的杜鹃出现了,又知道自己武功怎么也不及杜鹃,所以不敢贸然出手,只好隐瞒下去。二是其他武林高手冒充杜鹃与东厂的人过不去,现在真正的杜鹃出现了,他有所顾忌,也不敢出手。
    现在收魂星君几乎可以认定婉儿是真正的杜鹃,不然他不敢这般目空一切。只是这个黑袍老人到底是敌是友,收魂星君实在没把握。这样,他更不敢贸然下令弓箭手放箭了。
    婉儿对杜鹃说:“你不敢了吧?记住,你千万别痴心妄想,趁我和江南孤雁交锋时悄悄溜掉。你一溜掉,更说明你是一个没胆量的假杜鹃。”
    杜鹃“哼”了一声,说:“老夫绝不会就这么走了。”
    “好呀,你虽然是个假杜鹃,也算是一条硬汉子。其实,今天我找到了你,你怎么也跑不了。”婉儿又对江南孤雁说,“你出招吧。你虽然是我追杀令中要除掉的一个人,但属于暂缓执行。一来你为人还算不错,二来,你与剑痴还有一个约会。我现在不想杀你,让你重新做人。”
    江南孤雁不屑地说:“你杀得了在下才说吧。”
    “好呀!那你出手呀!”
    这时,又有一批东厂的人马赶来了。看来这次魏忠贤是下了决心,非除掉杜鹃不可。此时夜幕开始降临了,收魂星君命人点起火把,来观看江南孤雁与自称为杜鹃的人的交锋,要是江南孤雁一败,他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下令放箭。
    江南孤雁看了婉儿一眼,说:“在下出招了,小心!”一剑击出,宛如一片江水,凭空涌现,寒气逼人,漫天而来。婉儿知道自己遇上了一个少有的强敌,丝毫不敢大意,迅速拾起了剑老的弃剑,顺势一招击出,如电光闪耀,划破山野的夜空。婉儿抖出的是西门剑法中的破剑式的一招,这一套剑法,专门是对付使剑高手的,对当今武林中任何一门上乘的剑法,几乎都可以接招、化解。当然,更可以反击和进攻。
    转眼之间,双方以快打快,剑光变幻无穷。西门剑法与其他剑法有不同的特殊功能,遇强愈强,遇弱反而显示不出西门剑法的威力。只要内力深厚,西门剑法永远是立于不败之地,基本剑法不变,但其变化出来的招式却是层出不穷,源源不断,顺势而变。
    婉儿的西门剑法,原来就有深厚的基础,战胜过剑痴,击败过武当名剑玉道长,之后又经过一年来的苦心磨练,剑法已经是不可同日而语。尽管婉儿的江湖经验不大丰富,但交战的经验却相当的丰富。转眼之间,百招已过,江南孤雁已心生怯意,而婉儿仍游刃有余,战意更强。就连杜鹃在旁看见,心中也敬佩不已,心想自己要是与婉儿交锋,顶多只能战成平手,不敢奢望取胜。
    收魂星君等人看了,更是惊愕不已。尽管他能看出双方剑招不同的变化,却看不出婉儿是哪一门的剑法招式。因为婉儿在抖出西门剑法时,更运用了小神女传授给她的狸猫身法,身法与剑法糅合在一起,更增添了西门剑法无穷的威力。时而奇峰突起,时而如迅雷一般破云直下,时而满天电光乱闪,时而如天外飞龙骤至。江南孤雁越来越难以招架,他想以慢制快,但主动权完全在婉儿手中,不由他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他现在是想慢也慢不了,因为婉儿的剑已不离他身前身后了,不得不尽力挥剑防卫。战到这个时刻,江南孤雁已全无反攻进招之力,一味是被动挨打。突然“当”的一声,江南孤雁长剑落地,手腕已中了婉儿一剑。眼见剑尖向自己胸口刺来,江南孤雁知道自己来不及闪避,只好闭目受死。可是婉儿收剑跃开,说:“我不杀你,你走吧。”
    收魂星君一见,立刻下令放箭。顿时十多支利箭齐向婉儿、杜鹃、江南孤雁射来。江南孤雁似乎全麻木了,不知反应。还是婉儿跃来,挥剑拨开了飞箭,以免他死在东厂的乱箭之下。而另一边,杜鹃暗运一身真气,黑袍飞舞,将所有射来的箭全震了回去。其中一箭,反震射中了正愕然的掌老,他莫名其妙的死在东厂人的箭下,当然也有四五位弓箭手,也给杜鹃震回来的箭射杀了。小神女在藏身处看得十分的惊讶,杜鹃的黑袍飞舞,似乎是慕容家流云飞袖的一门绝技。怎么杜鹃也会这一门功夫了?他是从哪里学来的?慕容家这门绝技从不外传呵!
    婉儿对江南孤雁说:“这一下你可看清楚吧。他们不但要射杀我,也要射杀你。你还想为他们卖命,值得吗?”
    江南孤雁清醒了,他哪有不知道收魂星君的阴险狠毒?他长叹一声,向婉儿一揖说:“多谢阁下不杀和相救之恩,在下就此告辞。”言毕,愤怒地扫了收魂星君一眼,闪身扬长而去。他虽然手腕受伤,不能握剑,但借着一身轻功,转眼消失在茫茫山野的黑夜之中。收魂星君一时间傻了眼,他傻眼的原因不是江南孤雁背弃东厂而去,也不是黑袍老人挥舞黑袍,将射出的箭反弹回来杀死掌老和自己的一些手下,而是伏在树林和山道两旁的弓箭手,竟没有一支箭射出来。只有自己身边左右两边的弓箭手放箭。要是四面八方的弓箭手一齐放箭,就算黑袍老人和自称杜鹃的鬼面人,剑法再好,内力再深厚,起码也会有一两支箭射中他们。只要这真假杜鹃一中箭,自己就可以活擒他们了。因为他在箭镞中都蘸上了毒药,中箭后不久,就会丧失了战斗力。
    收魂星君再次大声下令了:“给我放箭!”
    但除了收魂星君身边四五个弓箭手射出的箭外,其他的全无反应,而且射出的四五支箭全给所谓的冒牌杜鹃反拨了回去,又射倒了自己身边几个手下,吓得其他人不再敢射了。
    收魂星君简直懵了,难道这些没用的东西一个个都喝醉了?收魂星君哪里知道,他的这些弓箭手,全给小神女暗中点了穴或放倒了。当时收魂星君正在全神贯注地看婉儿和江南孤雁的交锋哩!
    婉儿对杜鹃说:“想不到你的剑法真管用,你这一套流云飞袖更管用。”
    杜鹃笑了笑说:“但你的剑法更厉害。”
    婉儿又问:“干吗你在我与人交锋时,不跑掉的?”
    “你不是不准我跑吗?”
    “哦!?你就那么听话?”
    “你是杜鹃,我敢不听吗?”
    “什么!?难道你真的不是杜鹃?”
    “小心,又有两位高手赶到,你快离开这里吧。”
    “什么!?你叫我离开?你不会在玩花样,自己想溜掉吧?”
    杜鹃轻声说:“四小姐,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来人的武功,十分奇高。”
    婉儿一听这蒙了面的人叫自己为四小姐,全身像触了电似的,怔住了,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杜鹃已来不及回答,两条人影凌空飞至。收魂星君定神一看大喜:“两位前辈,你们也来了,在下也放心了。”
    来者正是保护魏忠贤、不大出头露面的雌雄双魔。为擒拿杜鹃,他们也尾随收魂星君赶来了。他们的到来,不啻是收魂星君的救命菩萨。不然他除了力拼真假杜鹃外,就再无其他办法。这样,就算自己能逃脱,那他手下大部分的人,也会横尸山野。
    杜鹃又对婉儿说:“我们都别走了,小心应敌吧。”
    婉儿问:“他们是什么人?”
    “雌雄双魔,也称阴阳双怪。”
    婉儿不由得一怔:“原来这两个怪物是雌雄双魔呀。听说他们不但武功奇高,而且神秘莫测,不知是真是假?”
    “宁可信其真。”
    雌雄双魔也在问收魂星君:“他们两个谁是杜鹃?是不是那个不露面的黑袍人?”
    收魂星君说:“他自称为杜鹃,但那个戴面具的人说他是假的。”
    “什么!?假的?那真的呢?”雌雄双魔这次赶来,目的就是要捉杜鹃。
    婉儿说:“我呀。”
    雌雄双魔有点讶然了:“你是杜鹃?”
    “是呀,他冒充我。我是特地来找他算账的。”
    雌魔怒斥道:“你找他算什么账?”
    “他冒充我,在京师杀人,坏了我的名声,这笔账不该算吗?”
    “那么说,在京师被杀的人,都是这个假杜鹃干的了?”
    “不过,也不全是,混元星君是我干的,其他的什么蓝魔、百变等星君,也是我干掉的。”婉儿一指收魂星君:“今夜里,我也要将他干掉,然后才轮到你们。你们不会介意吧?”
    婉儿的话,简直将雌雄双魔气坏了。他们出道以来,杀的人何止是上百,哪一个听到雌雄双魔的人,不是心怯色变?哪有人敢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杀了自己,还问自己介意不介意。只有杜鹃,才敢说出这样的话。雌雄双魔沉着脸问:“那你是真的杜鹃了?”
    “是呀,你们不会听到我杜鹃之名,就吓傻了吧?”
    这更气煞雌雄双魔。雌魔厉声问:“你想怎么死法?”
    “哎!你又说错话了。应该是我来问你们,你们想怎么死法才对。”
    杜鹃在一旁急说:“小心。”
    话没落下,雌魔早已凌空跃起,如兔起鹘落,快如电闪,像一只巨鸟似的,伸出一对利爪般的双手,想将婉儿抓起来,在空中撕个粉碎。杜鹃一剑击出,想逼退她。可是雌魔一身内力,反而将杜鹃的剑震偏了。
    雌雄双魔与人对敌,从来不用其它兵器,他们双手戴着一对钢铁打造的利爪,就是一件十分可怕的兵器,可抓断任何兵器,也可以洞穿巨石。必要时,甚至可脱手飞出,十丈之外取人性命,化作一件可怕的暗器了。
    他们的双爪,也就是武林中人所传说的什么白爪功了。洞穿对手的脑袋,简直不在话下,甚至能将对手的心掏了出来,死状极惨。
    雌雄双魔一直是在天山、昆仑山活动,极少在中原出现,中原武林人士知道他们的事甚少。可是在天山一带,他们简直就是恶魔一样的人物,令人闻风丧胆。他们要杀的人,没有一个走得了,活得成。
    雌雄双魔是雪山双鹰(雪山双鹰的故事,请看拙作《黑豹传奇》一书的第六十三、六十四回)的得意弟子。雪山双鹰在熊耳山下的小镇,为娉娉、婷婷这一对穆家姐妹击败,负伤而逃,不敢再来中原。他们在天山脚下见到这一对男女天资极好,敏慧过人,更能心意相通,正是这门白爪功的理想传人,于是将自己毕生的武功,全部传给了雌雄双魔。正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雌雄双魔的武功,配合默契,更胜过雪山双鹰。两人联手,西域天山一带无人能敌,纵横往来,如入无人之境,连昆仑派的掌门,也避开了他们。
    他们紧记师父的话,千万不可轻易进入中原,与中原武林人士为敌。可是在混元星君的极力邀请下,他们终于忘记了师父的教训,成为东厂至高无上的贵宾。现在他们亲自出马,要活擒或除掉杜鹃,不负魏忠贤的重托。何况魏忠贤还对他们承诺,只要捉到或干掉了杜鹃,可封他们为护国大国师,爵位与王爷户列,官居极品。这样,雌雄双魔更要亲自出马。
    雌魔骤然出手,想一击即中,拿下婉儿,以显自己不可侵犯的威严。婉儿却以狸猫千变身法,似脱兔般闪开了。雌魔一怔,“咦”了一声,说:“你的身法不错!看你怎么闪得过老娘的第二招。”
    可是婉儿不但闪过了她的第二招,还一连闪过了她的七八招。婉儿的千变身法,几乎似滑鱼、脱免,因为雌魔出手太快了,只能闪避,一时不能出剑反击。但她的身法,已令雌魔大为愕然,这小杜鹃是哪一门的身法?不但快速敏捷,而且变幻莫测。婉儿在雌魔稍微惊疑之间,出剑反击,一连串的进招,化被动为主动。雌魔在闪过婉儿一连几招后,突然出手,抓住了婉儿刺来的剑,暗运内力,“当”的一声,折断了婉儿手中之剑,同时也将婉儿震飞了出去。婉儿心中骇然,原来雌雄这一双利爪,不怕刀剑。婉儿真的碰上从来未遇过的劲敌,也从来没有人能抓住自己刺出的剑并将之震断的。
    雌魔嘿嘿地狞笑道:“这一下,老娘看你还怎么闪躲!”她趁婉儿身形刚落地还没站稳,又凌空扑到,令婉儿措手不及,尤其是婉儿手中只有一把断剑,不能伤自己,更是放心扑来。
    婉儿将断剑朝她一掷,雌魔略一摆手,就将断剑震到一边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婉儿腰中的软形宝剑出手了,剑光似灵蛇般闪耀、晃动,“当”的一声,不但击中了雌魔伸来的利爪,更划开了雌魔胸前的衣襟,吓得雌魔纵身跃了回去。幸而雌魔戴的是刀剑不入的钢爪,不然婉儿的宝剑,早将她的四个手指削了下去,但这也震得她的手指麻木起来。
    婉儿在逼退她之后,也不追杀,而是缓过一口气来,准备再战。雌魔心中骇然、惊愕:“你怎么还有一把剑的?”她感到自己太大意了,要是自己不戴着钢爪和急跃回去,自己的一双手不但废了,而且有可能会死在对手的剑下,怎不令她惊悸有余?
    婉儿说:“我不但有第二把剑,还有第三把第四把哩!你要不要试下?”
    雌魔缓过一口气来:“好!我们再交锋,老娘要看你身上还有多少剑。”
    “那你来呀!”
    雌魔又是凌空跃来,这次她再也不敢大意了,真的害怕婉儿身上还有看不见的剑,不知几时突然出手。婉儿更是凝神应战,不敢怠慢。虽然宝剑在手,但雌魔的武功是极为上乘的鹰爪功,而且还戴上了刀剑不入的钢爪。转眼之间,双方又战得难解难分。
    雌魔见久战不下,而且对手的剑法越来越精奇,单凭自己一个人,怎么也胜不了这鬼面小杜鹃。她一边交锋一边叫唤她的丈夫雄魔,一齐来对付婉儿,只有这样,才能击败对手。
    可是她的丈夫,也与杜鹃杀得难解难分,也希望她过去,联手对付杜鹃。双魔联手,功力倍增,威力更添一倍以上,那真是无人能敌,对手迟早会丧身在他们的双爪之下。
    收魂星君一直在旁观看这一场有史以来难得一见的上乘高手的交锋,他初时满以为雌雄双魔出手,不管是真杜鹃,还是假杜鹃,很快就手到擒来。可是越看越担心了,现在听雌雄双魔这么互相叫唤,自己再不出手,就别指望今夜能杀掉这两个真假杜鹃了。他对身边的一批杀手说:“上!我们一起去对付那个蒙面杜鹃,让雌雄两前辈去打发那鬼脸杜鹃。其他的,严守四周,以防两个杜鹃逃跑。”
    “是!”东厂这一群鹰犬一齐应道。
    收魂星君有一身的童子功,练就了几乎刀枪不入的身躯,他提着链子刀一跃而出,对雄魔说:“前辈,将他交给我们好了,你去联手对付那个鬼脸杜鹃吧。”
    收魂星君的如意算盘是,自己尽管胜不了这个蒙面杜鹃,但可以缠着他脱不了身。雌雄双魔将那个鬼脸杜鹃干掉了,那这个蒙着面自称杜鹃之人,就是插翼也难飞出去。
    雄魔果然退了出来,对收魂星君说:“你们要小心!千万别让他逃走了!”
    “前辈放心!他怎么也走不了!”
    杜鹃对收魂星君这一伙人的到来,根本就没将他们放在眼里,他担心的是婉儿,能不能招架住这雌雄双魔。他只有见机行事,一定要下手先将收魂星君放倒,脱身出来,相助婉儿。他冷冷地对收魂星君说:“你出来正好,老夫正想干掉你,你也是老夫追杀令上要杀的人。”
    收魂星君狞笑道:“你等着别人帮你收尸吧!你还想干掉我?”他又喝着手下,“我们一齐上!”他首先将链子刀飞了出来。杜鹃架开他的刀时,其他东厂的一群杀手,一哄而上,乱刀乱剑一齐招呼杜鹃。
    这样一来,交锋双方形势顿改,杜鹃为收魂星君缠着一时脱不了身,而婉儿在雌雄双魔联手的夹击下也险象环生。这时,小神女冉冉出现了。她的出现,仿佛是林中的仙子,身形若隐若现。她双袖拂出,一股强大的袖风威力,便将雌雄双魔双双逼退,解了婉儿之困,问婉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这两个魔头实在不好打。”
    小神女看了看那边杜鹃与收魂星君的交锋,知道杜鹃没有什么危险,又对婉儿说:“你站到一边歇歇,让我来打发他们。不过,你要留意四周的动静,提防他们突发暗器或施放暗箭。”
    婉儿说:“我知道了。”
    雌雄双魔见树林里冷不丁出现了这么一个神情凛然的人物,其挥出的袖力之强,当今武林少有,行动无声令人惊讶不已,问:“你是什么人?”
    小神女毫无表情地说:“我是杜鹃!”
    “什么!?你也是杜鹃?”
    “我才是真正的杜鹃。”
    “那他们两个是什么人?”
    “他们两个都是冒牌货,一个是我叫她冒的;另一个是他自己冒充的,我也在追踪着他的行踪。”
    那些在旁包围的东厂爪牙听了,全都惊愕不已。怎么今夜先后出现了三个杜鹃?到底这世上有几个杜鹃?一个出现比一个强,谁才是真正的杜鹃了?
    雌雄双魔说:“那你是真正的杜鹃了?”
    “不错!你们也追随阴山三老,到阎王爷面前去会面吧?”
    雌魔嘿嘿地问:“你一个人能敌得过我们两个?”
    “不是敌不敌得过的事,而是要废掉你们夫妇二人的武功,免得你们助纣为虐,危害武林。”
    雌魔大怒:“你简直是大言不惭!当今武林,恐怕没人是我们的对手!”
    婉儿在旁边说话了:“你们不更是大言不惭吗?你们连我这个小杜鹃也胜不了,还敢说没人是你们的对手?真是自欺欺人。”
    雌雄双魔不再答话了,双双向小神女击来。小神女一身深厚的佛门真气护体,又身怀多门绝技,随意挥洒,皆是上乘的招式,举手投足,尽是凌厉的杀招。何况她最近又练成太乙门的无形剑,这是太乙门中各种绝技中最为上乘的武功。小神女先是以分花拂柳的掌法去对付他们凌厉可怕的白爪功,令他们徒然消耗了不少的内力。
    雌雄双魔初时以为小神女的出现,顶多比鬼脸杜鹃好,但也恐怕不是自己夫妇二人的对手。可是,他们一连急攻十多招后,感到小神女的身法变幻莫测,似乎是一个有形而无实的人,自己明明有几次抓到了,可是抓到的是一阵烟雾。他们惊疑小神女不是世间的人,而是山川灵气的化身,是虚无飘渺的一个幽灵,他们越战越惊了。而且小神女的掌法更是深奥奇变,双掌翻飞,有如轻歌曼舞,一时能化去自己的爪劲,一时又将自己挥出去的手震了回来,这简直不是什么武功,而是妖术。跟一个有形而无实的幽灵交锋,能胜得了吗?等于自己跟自己的影子交锋,那真是白费劲,空消耗内力。
    雌雄双魔的内力的确是十分深厚,不是一时半刻能耗尽的,小神女一边与他们交锋,一边仍留心倾听四周一切的动静。她听到远处又有一大批官兵朝这里奔来,若不迅速放倒这雌雄双魔,就会有更多的人死在婉儿和杜鹃的剑下。若到了白天,更难冲出重重包围。小神女不想与雌雄双魔再纠缠下去了,以双魔敏捷的身形,凌厉的爪法,自己稍分心,也有可能被他们抓破了的衣服。于是小神女暗运一身佛门真气,将最近练成的无形剑抖了出来,食指与中指一合并,一股十分凌厉的真气,从两指间激射而出,形成一把有实而无形的利剑,“嗖”的一声,削去了雄魔的头冠,令他长发飘散。要不是他反应敏捷,听闻有异响,头略一低,小神女这一无形剑足可以掀开了他的天灵盖,马上叫他魂归西天。雄魔心中骇然,对手抖的是什么兵器?是刀?是剑?要不怎么能削飞了自己的头冠?可是自己怎么看不见的?难道他暗藏于衣袖中?出剑太快了,用完又收了回去。怪不得人称他为神秘的杜鹃了。他急叫雌魔小心,说对手有剑藏在衣袖之中,千万不可大意。他们怎么也不会知道,小神女抖出的是太乙门的无形剑,是体内一股浑厚的真气凝成,是一把真气之剑,看不见,一闪而逝,就像电光闪过之后,什么也没有。但是电光仍可以看见,它却看不见,这更是无形剑的可怕之处。
    以往,黑豹聂十八,曾在大洪山中,抖出了无形剑,将天魔神剑杀得大败,令东厂一时英俊,全部命丧白龙池畔(详情请看拙作《黑豹传奇》一书的最后二回),致使东厂元气大伤,长时间都恢复不过来。那一战后,无形剑也不再在江湖上出现,因为它杀伤力太大了,聂十八不敢轻易抖出来。他也没有什么必要抖出来,聂十八用其他的武功,就完全可以将对手打发掉。现在,由小神女抖出来了,无形剑重现江湖,再显神威。
    雄魔话音未落,又听到“嗖”的一声,雌魔大腿又为小神女的无形剑击中刺伤,人也站不稳,跪在地下,叫道:“汉子,我中了一剑!”
    雄魔早已魂飞魄散,急忙背起了自己的妻子,闪身而去。他感到自己夫妻二人,不是小神女的对手,再不走,夫妻二人之命,就会丢在荒山野岭之中。
    小神女不忍追杀,有意让他们逃走。他们的师父雪山双鹰,曾败在穆氏姐妹的剑下,现在他们也败在自己的手中。逃离之时,双魔想起了师父的叮咛,中原武林的武功,博大精深,处处都有奇人异士,千万别目空一切,在中原闯道。所以这一对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雌雄双魔,不敢再回京师,取路奔回西域了。
    在另一边激烈的交锋中,杜鹃的一把剑,真是杀手中的杀手之剑,剑一挥出,起码就有人血溅倒地,非死即伤,一瞬间,他已放倒了不少东厂的鹰犬。只有收魂星君,仗着自己刀枪不入的金刚罩,发狂地举刀向杜鹃劈来。杜鹃已在他身上的要害处击中了三剑,还是伤不了他,而他反而发狂地举刀向杜鹃劈来,不知闪避。在魏忠贤手下的七大星君中,他的武功不算上乘,比不上混元和蓝魔星君,但却是最难杀掉的一个。杜鹃一时拿他没有办法,交锋中又无法找出他的罩门在什么地方。
    凡是练金刚罩功夫的人,往往有一处不易为人知的罩门,他浑身上下不畏刀枪剑戟攻击。只有罩门,是他致命的要害处。现在他见雌雄双魔也负伤而逃了,再也不敢恋战下去,链子刀脱手向杜鹃飞击,在杜鹃闪避时,他早已收刀闪身向南边的山野中飞奔。那些东厂的鹰犬,见雌雄双魔和收魂星君先后逃走,更是一哄而散,夺路逃命。
    杜鹃仍想追杀收魂星君。婉儿说:“你别追了!转眼就会有大队官兵赶来这里了。”
    杜鹃说:“就这么让他逃走?”
    小神女走近他说:“找不到他的罩门在什么地方,你能杀得了他吗?要是他逃到了大群的官兵之中,你不但杀不了他,自己更成为官兵的箭靶子。”
    杜鹃说:“这——”
    就在这一刹那,小神女早已不动声色地骤然出手,一连点了他身上的几处要穴。杜鹃大惊:“你,你想干什么?”
    婉儿笑着说:“没有什么!我三姐姐怕你跑呀!今后我们又怎么找到你?”她又对小神女说,“三姐姐,让我先揭开他的三角大头巾,看看他是什么模样。”
    杜鹃急了:“你们千万不能揭开。”
    “哦!?为什么?”
    “老夫的面目狰狞,可怕极了,会吓坏你们。”
    “你是在吓唬我们吧?”
    小神女说:“四妹,别闹了!将有人快赶到了。我们快带他离开这里。”
    杜鹃说:“你们快解开我的穴道,我跟你们走。”
    小神女笑道:“你以为我们会相信吗?”
    “你们不相信?”
    “相信你的人是傻的。”
    小神女和婉儿,带着不能动、只会说话的杜鹃,闪进树林里,飞身掠上了山峰,直往西边山岭重叠的太行山而去,远远离开京师一地。在临天亮时,已到了山西省境内,距京城有千里之遥。令赶来成千上万的官兵,在大海坨山下的树林、深谷、山崖,搜索了三天三夜,范围涉及到四周百里之内的山寨、村庄、小镇,几乎是掘地三尺,结果是什么也没有搜查到。他们只发现了阴山三老和一些东厂鹰犬的尸体,三个形状各异的所谓杜鹃,连半点影子也找不着。
    魏忠贤这一将计就计,可以说是倾尽了东厂之力,以皇帝名义,调动京师和万全都指挥使的二处兵马,无论如何都要除掉神秘的杜鹃。可是这一次他败得更惨。不但他用重金聘请来的六位一流上乘高手,死了五个,走了一个,连原有的雌雄双魔也踪影全无,不知是生是死。这是魏忠贤覆没的一个先兆。令他惊震的不是一个杜鹃,而是三个,同样是不知面目,不明身份,不晓去处,而且武功还一个比一个好。一个杜鹃已经弄得东厂的人焦头烂额,更何况有三个?魏忠贤也隐隐感到,天下人不可侮,武林中的仁人侠士,也不是能用权威、金钱所能征服得了的。眼下,魏忠贤只剩下收魂星君、快剑杀手等两三个可用的人了,其他皆是一些武功不高的武士和打手。对付百官还可以,对付武林高手就不行,更别说去对付杜鹃了。目前只能靠锦衣卫来支撑着自己的地位,用快剑杀手等人来做自己贴身护卫。
    再说,小神女和婉儿带着杜鹃,出现在太行山上一处密林中。婉儿说:“三姐姐,现在我可以揭开他的三角头巾看看了吧?”
    小神女笑道:“好呀!看看他的面目,是不是真的狰狞可怕,会不会吓坏了我们。”
    “三姐姐,他不会是长得面目奇丑的人吧?要不,他老是蒙着脸吗?”
    “丫头,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婉儿问杜鹃:“我揭下你的三角头巾你不会生气吧?”
    小神女忍住笑问:“你要不要他张开嘴巴,让你数他的牙齿?”
    “哎!三姐姐,我数他的牙齿干吗?”
    “他不是说他老得没有了牙齿吗?”
    婉儿咯咯地笑起来:“那是我在交锋中信口开河的,当不了真。三姐姐,他不会真的老得没有了牙齿吧?”
    行踪神秘、出没无常、机警过人的杜鹃,现在落在小神女和婉儿的手上,弄得他啼笑皆非,恼怒皆不是。婉儿的天真,小神女的智慧,他想恼也恼不起来,何况她们对自己有过相助之情,救命之恩。要不是她们的赶来,自己真的对付不了雌雄双魔,甚至有性命的危险。他心中更明白,小神女追踪了自己三年,一旦落在他的手中,她怎能这么轻易让自己跑掉了?那她三年的工夫不白费?他叹了一口气说:“你们要揭开就揭开吧。我不愿意也不行。”
    婉儿问:“那你不生气了?”
    “我生气有用吗?而且还气坏了身子。”
    “哎!你这个还算想得开。那我揭啦!”
    杜鹃不再出声,婉儿“嗖”的一声,将杜鹃蒙头蒙面的三角大帽揭了下来。
    姐妹二人一看,一时间愕住了。这是一张常见的老人面孔,还有一小撮山羊般的胡须。婉儿有点失望地说:“你真的是一个老头子呀。”
    杜鹃说:“老夫当然是一个老头子了,不过还不会老得没有牙齿。这下,你们看清老夫的面目了,可以解开老夫的穴位,让老夫走吧。”
    婉儿说:“你干吗长得不像书呆子?”
    杜鹃困惑地问:“什么书呆子?老夫就是老夫,为何要长得像书呆子一样?”
    婉儿在失望之后,埋怨杜鹃了:“你干吗骗我们?”
    杜鹃一怔:“老夫何曾骗你们了?”
    “你说你长得面目狰狞可怕,这不但是骗我们,还吓唬我们哩。你这张面孔可怕吗?一点也不可怕。”
    杜鹃略带歉意地说:“对不起,老夫只想你们别揭下我的头巾,才不得不这么说。现在,你们可以放老夫走了吧?”
    婉儿问小神女:“三姐姐,我们放不放他走?”
    在婉儿失望、埋怨、责怪杜鹃的说话中,小神女一直上下打量着杜鹃,凝视杜鹃的眼神,令杜鹃不敢与小神女的目光接触。小神女含笑地问:“你干吗这么急着要走?”
    “那你们留下老夫作甚?”
    “你是不是急着赶回京师干掉收魂星君?”
    “对对!老夫的确想早点干掉他。”
    “我看你不是!”
    杜鹃一怔:“不是!?那你以为老夫想干什么了?”
    “去看棋儿?”
    杜鹃一怔,很快镇定下来:“棋儿!?什么奇儿八怪的,老夫不明神女侠的意思。”
    婉儿一时间也怔住了,望着小神女,“三姐姐,你说什么呀?”
    “四妹,你注意他那道目光没有?”
    “目光!?他目光怎么啦?”
    “还有,他一双整齐洁白的牙齿,像不像一个老头子的牙齿?”
    “三姐姐,我没注意。”
    “四妹,我们差一点给他骗了!”
    “什么!?那他是——”
    “四妹,你将他面上那一层精巧的人皮面具剥下来,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哦!?他还戴着一副人皮面具?”婉儿意外地问。
    杜鹃呆在那里,再也不敢出声。婉儿真的将他的人皮面具剥了下来,一看,这不是书呆子墨滴的面目,又是什么?婉儿说:“三姐姐,他真的长得跟书呆子一模一样。三姐姐,你没有判断错,他和书呆子真的是一对孪生兄弟。”
    小神女说:“书呆子根本就没有孪生的兄弟。”
    这下,婉儿更愕住了:“书呆子没有孪生兄弟?那他是——”
    “他就是书呆子!”
    “什么!?他就是书呆子?”
    “不错!也就是我们追踪了三年的神秘杜鹃!”
    婉儿简直不敢相信了!问:“这可能吗?”她又转问呆住了的杜鹃,“你是书呆子,还是杜鹃?”
    杜鹃只有一味的苦笑,婉儿说:“那么你是杜鹃,也是书呆子?”
    小神女说:“四妹,你看他骗得我们多苦。枉我们一直在担心他的安危。”
    婉儿也生气了:“你干吗这般骗我和三姐姐的?是何居心?”
    “四妹,别问他了!”小神女一连出手,解了杜鹃的穴位,说:“你现在可以走了,我们再也不敢留你。”
    婉儿说:“不是吧?我们这么轻易地放他走了?”
    “四妹,你生气想杀了他?”
    “哎!我怎会杀他?”
    “既然不想杀他,那留下他干什么?人家根本不想和我们在一起。”
    婉儿看看小神女,又看看杜鹃,她知道小神女生气了,对书呆子墨滴说:“你走吧!我三姐姐不想看到你了。”
    这时的杜鹃,也即是书呆子墨滴,不但不走,反而深深地向小神女一揖说:“在下知错了!望三小姐原谅。”
    小神女说:“墨公子,你这礼我可受不起,而且你也没有错。”
    婉儿说:“你这时知错,不嫌迟了吗?”
    书呆子说:“迟是迟了一点,但在下是真心诚意的请罪,请求三小姐、四小姐宽恕,让在下有个改过的机会。”
    小神女似乎感到太过伤心了,对婉儿说:“四妹,他不走,我们走。”
    婉儿说:“三姐姐!”她一时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小神女说:“四妹,你不想走,那我自己走。”
    “不不!三姐姐,我跟你一块走。”
    书呆子一下跪在小神女的面前,一味叩头。婉儿呆住了,说:“你怎么这样的?”
    书呆子说:“要是三小姐不肯原谅在下,在下只能以死相报三小姐的深情厚意。”
    婉儿说:“你不是说真的吧?”
    书呆子宽大黑袍衣袖中的利剑弹出,就想抹向自己的脖子,小神女一指弹出,震落他手中之剑,问:“你疯了?”
    婉儿更是呆在一边了。她想不到书呆子会真的以死相报。书呆子说:“在下没有疯,得不到你的宽恕,在下还有什么意思活在这世上。”
    小神女问:“你想我怎么原谅你?”
    “只求三小姐不抛弃在下,在下愿终生相随三小姐左右,效犬马之劳。”
    “那你干吗一味地躲着我,避开我?”
    婉儿说:“是呀。还一味装傻扮蠢的欺骗我们哩。”
    “在下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了?”
    “在下不想三小姐知道在下就是神秘的杜鹃,更不想三小姐卷入这一场可能会遭到灭族的大祸。”
    “你就是这样才千方百计来欺骗我们?躲着我们?”
    “是!在下更不想三小姐在卷入这场斗争中,受到任何的伤害,除此之外,别无他意,更不是什么不想与你们在一起。只要在下了结了这事后,哪怕是天涯海角,在下也愿意长伴在三小姐身边。”
    “你站起来说话吧!”
    婉儿说:“你快站起来呀。别跪了。男子膝下有黄金,怎么就这么轻易跪的。何况,你现在已是金榜上有名的进士了。”
    “什么进士?那是天大的笑话。要是三小姐不肯原谅,在下在此就长跪不起。”
    小神女叹了一口气说:“好了。你起来吧!”
    书呆子又是叩头说:“在下多谢三小姐的开恩。”说完,便站了起来。
    小神女问:“你刚才的说话算数?愿终生伴随着我?”
    “海枯石烂,矢志不渝。”
    小神女不禁深情地看了书呆子一眼:“你知不知道,你瞒得我多苦?”
    “在下知罪了。”
    “今后,不论什么事,想干什么,都不能瞒我。”
    “是!在下也知道,任何事情,也瞒不过你,而且再也不敢相瞒。”
    婉儿真的是个天真无邪的女孩,此时此刻,她仍然不知道,这一对人间不寻常的奇男异女,以不同人间男女之间的对话,表白了自己的爱情。婉儿只知道书呆子认错了,而自己的三姐姐也原谅了他,没有什么事了。神秘的杜鹃在她心目中,已不是什么机警过人、胆识超人的杜鹃,仍是那个性情和顺,有点呆头呆脑的书生,问:“三姐姐,我们还走不走?”
    小神女仍有太多的话要问墨滴,并不想离开,反问:“四妹,你是不是想赶回京师?”
    “不行吗?”
    墨滴忙说:“现在的京师,官兵重重把守,恐怕暂时不能回去了。官兵重重把守,要去,只能在夜里行动,白天怎么也不方便。”
    婉儿问:“那我们要在这隐藏一天?”
    小神女说:“我们在这里隐藏一天也好。只是我们要寻找一些吃的。”
    墨滴说:“那我去弄一些吃的来。”
    小神女看了看他一眼:“你这身衣服出去,不怕一些人看见了当你是怪物?”
    墨滴笑了笑:“我会将这身衣服除下来。”
    婉儿问:“你不会借此走了吧?”
    “嗨!我的真面目已给你们看见了,还走干吗?再说,在下不是那样的人,丢下你们不管。就是你们赶我走,我也不走了。”
    小神女说:“似乎有人朝我们奔来,我们暂时都别出去。”
    婉儿说:“不会吧?官兵不会追到这深山大岭中来吧?”
    墨滴凝神听了一会:“不错!是有人朝我们来了。不过,不是敌人,而是风大侠和万里少掌门。”
    婉儿又是惊喜:“真的?他们怎会寻到这里来了?”
    小神女一笑说:“你别忘了小兄弟有一个与人不同的鼻子。哪怕我们走到天涯海角,他也会循着气味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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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回杜鹃面目
    上回说到小神女说小怪物有一个与众不同的鼻子,哪怕走到天涯海角,他也能循着气味追踪而来。果然,小神女的话音刚落,小怪物已出现在他们面前,接着一阵风也尾随赶到。
    小怪物一见是墨滴,“咦”了一声“书呆子”,再看墨滴所穿的黑袍,又怔了一怔,“你不会是杜鹃吧?”
    婉儿说:“那你嗅一嗅他呀!看他是书呆子还是杜鹃呀。”
    “好!我来嗅一嗅。”
    小怪物走到墨滴的身边左闻闻,右嗅嗅,脸上出现了茫然的神色。婉儿又问:“喂!你嗅出来没有?”
    小怪物骤然出手,点了墨滴的穴道。婉儿一怔:“你干吗?”
    小怪物说:“他在四川点了我两次穴位,我就不应该点他一次吗?我还要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家呢。”
    “有人家又怎样?”
    “我要将他丢到柴房或者猪圈里过一夜,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戏弄我。”
    “你以为他真的是杜鹃吗?”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啦!他要是神秘莫测、机警过人的杜鹃,你能这么容易点倒他吗?”
    的确,墨滴这时又收敛了一身深厚的内力,放松了自己,恢复成以往的书呆子。他呆头呆脑,装得好像不明白小怪物干吗要点倒自己,愕然地望着小怪物。这一神色,加上婉儿的问话,令小怪物茫然起来,问:“他是书呆子?不是杜鹃?”
    婉儿说:“哎!是不是,难道你嗅不出来?不会是你的鼻子失灵了吧?”
    小神女说:“小兄弟,你快解开他的穴道,别再难为墨公子了。”
    小怪物想了想,又问:“他干吗穿着这一身墨袍?不回家去,跑来这里干什么?”
    婉儿说:“是我们给他穿上,带着他来这里不行吗?”
    “你不会吃饱饭撑着没事干,干这等无聊的事吧?”
    婉儿不知怎么回答了,望着小神女:“三姐姐,你说吧!”
    小神女笑了笑:“小兄弟,在你们前去雕鹗堡后,我们就发现收魂星君带了大批东厂人马出城,便跟踪他们,谁知碰上了墨公子在京师出现。”
    小怪物说:“哎哎!三姐,你别扯得太远了!我只想知道他怎么穿了这一身黑袍,在这里出现。不会你们故意将他扮成杜鹃,引诱、戏弄收魂星君吧?”
    “小兄弟,你说对了。我们一来想阻止东厂人马赶去雕鹗堡,以免妨碍你们追踪杜鹃的大事;二来感到这个墨公子这时留在京师太危险了,所以便带了他一块来,将他……”
    小怪物打断小神女说话:“慢着,这个书呆子无缘无故跑回京师干吗?”
    “他听闻自己金榜题名,特意跑回京师看看。”
    婉儿说:“你不是说他榜上有名,一定会跑回来的吗?”
    小怪物一时没话说了,想了一下问:“你们这样做,不怕书呆子有危险吗?”
    婉儿说:“有我和三姐姐护着他,他会有危险吗?你们一路上来,难道没听说,在与东厂人激战时,有三个真假的杜鹃出现吗?”
    小怪物这一下才真的傻了眼。他和一阵风赶到雕鹗堡后,一直在雕鹗堡四周寻找杜鹃,谁知寻不到。天快亮时,却听闻杜鹃在大海坨山下出现了,杀了阴山三老;同时还出现了三个不同的杜鹃,战败了江南孤雁和雌雄双魔,将收魂星君杀得大败而逃,便连忙赶去大海坨山一带看看。一阵风和小怪物十分惊讶,怎么一下有三个杜鹃出现?连雌雄双魔这样武功极为上乘的高手,也能击败,这杜鹃真的是天下无敌。在大海坨山峰上,小怪物嗅到了小神女、婉儿和杜鹃的气味,一下便明白这三个杜鹃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对一阵风说:“风叔叔,我知道这三个杜鹃是什么人了。”
    一阵风惊喜地问:“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三姐、婉儿和杜鹃。”
    “哦!?这两个丫头已找到杜鹃,而且和杜鹃在一起?”
    “在不在一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都曾到过这山峰。”
    一阵风说:“小怪物,那你还不去跟踪?”
    “风叔叔,你随我来。”
    就这样,小怪物和一阵风便赶来了这里。小怪物以为这一次找到了杜鹃,便可了结自己两年来的万里追踪,谁知追到的不是杜鹃,而是书呆子,实在太失望了。他不由怪起小神女和婉儿起来:“你们知不知道这样一弄,令真正的杜鹃跑掉了,那我今后还怎么去追踪?”
    小神女说:“小兄弟,追杜鹃的事,我们今后慢慢来。现在你先将墨公子的穴道解开吧,别令他难受。”
    小怪物解开了书呆子的穴位,又冲着他说:“都是你这个书呆子坏了我的事。你跑回来京城干吗?”
    婉儿忍住笑说:“人家金榜题名,中了进士,就不能回京师看一下,打听一下吗?”
    “嗨!我不说了!”小怪物气得坐了下来。
    一直在旁的一阵风,这时开口了:“让我叫化看看这个书呆子,是杜鹃还是真的书呆子。”
    婉儿问:“风叔叔,他能看得清楚吗?他可真的是书呆子呀!”
    “很难说,说不定你们这大小两个丫头,也为机警莫测的杜鹃骗了,说不定他就是杜鹃所扮的书呆子。”
    小怪物一下又跳了起来:“风叔叔,不会吧?那你快去看看。”
    一阵风走到书呆子面前上下打量,又卷起了书呆子的衣袖观察,还望了望小神女和婉儿的脸部表情。婉儿叫了起来:“风叔叔,你看着我干吗?”
    一阵风会意地笑了笑:“果然……”
    小怪物急问:“他是杜鹃?扮成了书呆子?”
    一阵风又看了看小神女,说:“果然是书呆子,不是杜鹃!”
    婉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风叔叔,我说嘛,即使有人扮成书呆子,我们哪会分辨不出来?就算我看不出,我三姐姐也会看出来呀。”
    一阵风说:“他的确是书呆子,一点也不假,不过——”
    婉儿问:“不过什么呀?”
    小神女却有意将话题岔开:“四妹,别缠住风叔叔了。大家都已经很辛苦了,还是先找点吃的,休息一下再说吧。”
    一阵风连忙应道:“对对,你不说,我叫化还没什么,这一说,我叫化真的有点饿了。找东西吃,我叫化在深山野岭中最有本事了,你们都坐着,我叫化去去就来。”一阵风说完,闪身而去。
    书呆子墨滴因见一阵风和小怪物在,不敢争着自己要去,仍装成百无一用的书生一样。他内心里十分感激小神女、婉儿为自己掩饰,他不是不相信一阵风和小怪物,但还是有所顾忌。如果让小怪物知道了真相,恐怕会没完没了,也很容易泄露出去,那墨家就面临灭门之祸了。
    小怪物颓丧地坐了下来,他满以为这一次一定可以找到杜鹃,谁知找到的依然是这个呆头呆脑的书呆子,自己又白辛苦了一场。
    婉儿揶揄道:“你怎么啦?干吗坐着不吭声?生谁的气了?”
    小怪物说:“我还能生谁的气了?我生自己的气不行吗?”
    小神女忙说:“四妹,你别逗小兄弟了。”她觉得隐瞒了真相,有点对不住小怪物。但她也感到这事不小心捅了出去,不但墨家会不安宁,还会牵连到整个新宁县,那不知有多少人要掉脑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只好安慰小怪物说:“小兄弟,别生气,都是我不好,开了这么个玩笑,令你追不到杜鹃。以后,我一定想方设法将他抓到,带到你面前好不好?”
    小怪物说:“三姐,你抓到了他,那我这个人的鼻子还算什么特异了?那我还有何面目?”
    婉儿说:“哎!谁抓到了还不是一样?”
    小怪物说:“当然不一样。”
    “他这么神出鬼没、机警过人,你可以找到他吗?”
    小怪物不由得看了书呆子一眼:“只要这个书呆子不出来乱跑,我就有办法找到。”
    “就算你找到了他也没用。”
    “怎会没用呢?”
    “他武功那么好,出手又快,你是他的对手吗?你不担心又被他捉住,丢到柴草房里过一夜吗?”
    小怪物摇头说:“不会的!”
    “怎会不会呢?”
    “他出其不意点倒了我两次,我就不能出其不意地点倒他吗?”
    小神女一笑说:“小兄弟,你找到了他再说吧!”
    “不行!我非找到他不可。”
    婉儿问:“你怎么找呀?”
    “当然回京师再等机会了。”
    “他还会去京师吗?”
    “收魂星君还没有死,他不回京师,又怎除掉这个星君?”
    正说着,一阵风提着两只山鸡和两只野兔回来了。婉儿凑上前说:“风叔叔,你一下捉了这么多东西回来,我们吃得了吗?”
    一阵风说:“我们有五个人,一人还不够一只,怎会吃不了?单我叫化,就可以吃一只兔子。”
    “什么!?你一个人可以吃一只兔子呀!这么大吃,怪不得你将你家的百万家财都吃光,变成了叫化。”
    小神女说:“四妹,你别胡说。”
    “三姐姐,我说得不对吗?”
    “当然不对,风叔叔是漠北怪丐门下的衣钵传人,才成为叫化的。风叔叔的确有百万家财,但不是吃光,是给东厂,不!当时是给西厂摧毁的,还弄得风叔叔家破人亡,自己也九死一生。”
    婉儿莫明其妙:“还有一个西厂?我怎么从不听闻?”
    一阵风说:“有西厂时,你这小丫头还没有出生哩。”
    “那现在怎么没有西厂了?”
    书呆子墨滴说:“西厂是明宪宗时设立的,由当时的太监汪真统领,势在东厂之上,有时东厂的人也要受西厂的调遣。西厂设立后,屡兴大狱,不知残杀了多少人,全国上下怨声载道。后来隐侠公孙不灭和水月宫宫主将西厂那些肆无忌惮、胡作非为、血债累累的鹰犬们一一除掉(详情请看拙作《隐侠传奇》一书)。再加百官弹劾,东厂的人也有怨言,西厂才被撤消,所以现在只有东厂。”
    婉儿问书呆子:“当时你出生了?”
    书呆子说:“我也没有出生,就是你三姐姐也没有出生。”
    “那你怎么知道得这般的清楚?”
    “在下是从一些书本上和一些前辈口中知道的。”
    一阵风说:“这秀才说得一点也没有错。当时的情形的确是这样。怪不得有人说,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了。秀才,看来你不但见识多广,也读了不少的书。”
    “不不!在很多方面来说,在下是仍孤陋寡闻,望风大侠指点。”
    “秀才,你客气了!怪不得我这大丫头喜欢你了。”
    小神女不由一下脸绯红起来,说:“风叔叔,你又胡说什么了?”
    “哦!?我叫化说错了?”
    小神女虽然是一代奇女子,在江湖上叱咤风云,落落大方,不拘小节,但给人一下说中了心事,也不免有点害羞起来,转过身去:“我不跟你说了。”
    一阵风哪有看不出的,连忙说:“不说,不说。我叫化去弄叫化鸡去,令你们一个个吃得满意,吃了还想再吃。”
    婉儿问:“什么叫叫化鸡?它真的那么好吃吗?”婉儿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转了话头,令小神女和书呆子墨滴,双双从窘境中解脱出来。
    一阵风说:“好吃!好吃!我叫化弄的是正宗的叫化鸡,不好吃,你们尽管骂我叫化好了。小丫头,你先升起一把火吧,我叫化先去弄叫化鸡了。小怪物,你来帮我。”
    “好!”小怪物站起来,跟一阵风走了。
    婉儿又问小神女:“风叔叔怎么弄呀?”
    小神女说:“等会你就知道了,四妹,我们一块去弄些枯枝干草回来。”
    书呆子也站起来说:“我也去。”
    不一会,他们三人弄了三大捆枯枝、干草回来。火很快升了起来,也驱散了深山里的寒意。不久,一阵风和小怪物也回来了。小怪物将两只弄干净的兔子架在火上烤,而一阵风却捧着两个大泥团。婉儿有点莫明其妙:“风叔叔,你那两只叫化鸡呢?捧这两个脏兮兮的大泥团回来干吗?”
    一阵风笑嘻嘻地说:“别问,别问,等会叫化鸡就会跑出来。”说着,将那两个湿乎乎、脏兮兮的大泥团,丢到炭火中去了。
    婉儿问小神女:“三姐姐,风叔叔在玩什么花样?”
    “四妹,等会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书呆子墨滴却问婉儿:“你以前没吃过叫化鸡?”
    “没有呀!你吃过?”
    “在下有幸吃过一次。”
    “几时呀?”
    “在下经常游览名山大川,有一次在荒郊野外中,遇上了两个叫化在弄叫化鸡,承蒙他们不见外,邀请在下共尝。这的确是人间的一种美食。”
    一阵风瞅着他说:“秀才,看来你江湖经验也不少,连叫化鸡也尝到了,不简单。”
    婉儿又问:“风叔叔,他怎么不简单了?”
    “一个斯斯文文的秀才,自视清高,不屑与下层人士来往,认为有失体面,更别说和叫化坐在一起吃东西了。而墨公子居然和叫化坐在一起,共吃叫化鸡,这简单吗?当然不简单。这是一种江湖豪侠的作风,就是一般江湖人士也不愿与叫化坐在一起吃东西。”
    小怪物也不禁赞同地说:“的确不简单。起码他没有以为自己高人一等,这不是一般读书人能做得到的。风叔叔这么一说,我算重新认识这个书呆子了。怪不得三姐那么关心他了。”
    婉儿问:“那你今后不会再为难书呆子了?”
    “我没有为难他呵!我只不过是怪他与杜鹃的气味一模一样,又喜欢四处乱跑,害得我追来追去,总是令我空欢喜一场。”
    书呆子墨滴向小怪物深深一揖说:“在下不知自己身上的气味与杜鹃相同,而坏了少掌门的事,实在对不起,请少掌门见谅。”
    “哎!这不关你的事,这是天生的,也不是你的错,你不用向我赔礼道歉。要怪就怪那个异常狡猾的杜鹃,他似乎已经知道你的气味与他相同,每次都跑来和你混在一起,然后又悄悄溜掉。”
    “既然少掌门在追踪杜鹃,那在下就尽量呆在一个地方,不出去走动了。”
    “这样就好了。”
    小神女和婉儿不禁会心一笑。其实小怪物每一次都没有追踪错,追到的都是杜鹃,只不过他是以书呆子的面目出现,与神出鬼没、机警过人、剑法高超的杜鹃相比,有天渊之别,从而屡屡将小怪物骗过了。就是小神女和婉儿,要不是目睹了他除掉阴山三老的武功,又剥下了他那一个假面具,也不敢肯定他就是杜鹃。
    说着,兔子和山鸡也烤好了,发出阵阵的肉香味。一阵风将两个大泥团从火堆里扒出来,婉儿睁大了眼睛问:“这就是叫化鸡?怎么吃呵?”
    略为冷却后,一阵风双手抓起一个泥团,一掰,连毛带泥地剥了下来,露出了又嫩又滑又香的整整一只鸡来,令人食指大动。婉儿看得更讶然了:“真的是一只鸡呀。”
    一阵风将鸡递给她说:“小丫头,你先尝尝风叔叔弄出的正宗叫化鸡,看好不好吃。”
    婉儿“哎”了一声:“风叔叔,你先用,我自己来。”
    “小丫头,拿吧!不然我叫化不高兴了。”
    小神女说:“四妹,你从来未吃过,先拿吧!不然,风叔叔真的不高兴了。”
    婉儿说:“三姐姐,那我和你共吃一只,我一个人吃不完。”
    小神女说:“好呀。”
    婉儿边吃边赞:“怪不得墨公子说它是人间的美食了。风叔叔,你是怎么弄的?教会我好吗?”
    “那你就得拜我叫化为师。”
    “好呀!我拜风叔叔为师。”
    “你就这么一句话,就拜我为师了?”
    “风叔叔,那你要我怎么做?”
    “起码要备下一份大礼,没一千也要八百两银。”
    婉儿又睁大了眼:“要八百两银子?”
    “舍不得?那你别拜我为师了。”
    “风叔叔,你不是说真的吧?”
    “珍珠也没有这么真。”
    “你以前学这门手艺,也花了八百两吗?”
    “这,这……我叫化连一文钱也没有花。”
    “一文钱也没花?那你干吗要收我八百两银拜师?”
    小神女笑道:“四妹,别那么说。我有办法,令你不用花一文钱,也可以学到这一门手艺。”
    婉儿又高兴了:“三姐姐,真的?那怎么学?”
    “偷。”
    “什么!?偷?这也能偷吗?”
    “风叔叔就是从丐帮弟子中偷学到的,我们就不能去偷学吗?”
    婉儿又嚷起来:“原来风叔叔是偷学来的,怪不得不用花一文钱了。可是他要收我八百两,这不是敲榨、勒索吗?”
    众人又笑起来,感到婉儿实在是天真得可爱,言语无忌。随后他们一边吃,一边谈昨夜大海坨山下交锋的事来。小怪物听得目瞪口呆,一阵风则懊悔不已。一阵风说:“早知道你们这两个丫头这般戏弄东厂的人,我叫化就不去追踪什么杜鹃,来参加这一场好戏,看看你们这三个神秘的杜鹃,怎么把东厂的人打得屁滚尿流。要是这样,就不止三个杜鹃,而是五个杜鹃了,那多好玩。为什么我叫化这般的老实,不懂得去冒充杜鹃呢。”
    婉儿说:“你冒充山神爷爷还不够吗?”
    “不不!怎么也没有冒充杜鹃这么好玩。我叫化怎么以前没想到呵。”
    大家吃饱了以后,小神女问一阵风:“风叔叔,你今后打算去哪里?”
    一阵风说:“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回京师了。假扮杜鹃,去戏弄收魂星君一下,将真的杜鹃引出来。”
    小怪物说:“对!我也去。三姐,你们呢?回不回京师?”
    小神女看了书呆子一眼,问:“你回不回京师?”
    书呆子连忙说:“我,我,我不回去了。”
    婉儿说:“听人说,中了进士,可以当官啦。起码是县太爷。你干吗不回去?”
    “我看我这进士中得莫明其妙,更荒唐至极。我才不想做这个官,我也不是做官的材料。”
    小怪物问:“你不想做官,那跑回京师干吗?”
    “我,我,我是在与人打赌。”
    “什么!?打什么赌?”
    “人家说我金榜有名,我怎么也不相信,于是就跟我打赌了。要是我榜上有名,不但要输给他银两,今后还要提携他;没有,他就包下我还乡的一切费用。”
    “所以你就跟人家打赌,回京师了?”
    “是呀!我不想赌也不行了,只好坐上他的马车回京师了,所以……”
    婉儿说:“所以,你给我们撞上了,不分情由地就将你带来,是不是?”
    “是,是,要是我知道你们去对付东厂,我怎么也不敢来了。昨夜,真吓死我了。”
    小神女问小怪物:“小兄弟,你知不知我和四妹是怎么将他带走的?”
    “你们不是担心他的安全吗?”
    “不全是,主要是怕他四处乱跑,妨碍了你追踪杜鹃,才将他带在身边。想不到还是将你引来了这里。”
    “三姐,别说了。看来这是天意,令我追不到杜鹃。”
    一阵风问:“你们说完了没有?”
    婉儿插话道:“说完又怎样?”
    “没说完,可以再说;说完了,我和小怪物要赶回京师。说不定神秘莫测的杜鹃,今夜就会向丧魂落魄的收魂星君下手,以后就难以找到他的踪影了。”
    小怪物高兴了:“风叔叔,那我们快走。不然,过了这村没那店了。”
    小神女说:“那你们快走吧。看来,我和四妹,也要护送墨公子回保定府与棋儿会合了。再不回保定,棋儿一定焦急不安,说不定会闯出祸来。”
    “三姐,那我和风叔叔先走了。”小怪物说完,便与一阵风闪身而去。
    婉儿见他们这么急于赶回京师,似有点于心不忍,便对小神女说:“三姐姐,我们这么瞒着他们好吗?为何不将真相告诉他们?”
    书呆子急忙摆手说:“暂时还是别告诉他们为好。”
    “为什么?”
    “四小姐,在下不是信不过他们,而是担心他们一旦说了出来,让东厂的人知道了,就不是在下一人生死安危之事,而是我家和我家乡一些父老乡亲的生死大事。东厂报复起来,枉杀成千上万人,是不当什么一回事的。”
    婉儿一怔:“有这么严重吗?”
    “四小姐,你难道没听闻过他们杀起人来,不但赶尽杀绝,而且还株连九族殃及左邻右舍么?”
    小神女说:“四妹,这事的确不能说出去。就是我们,也要小心说话,这可是成千上万的生命安全。要不然,就算我们将东厂的人全杀了,也于事无补。”
    婉儿这才感到非同小可,说:“三姐姐,墨公子,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哪怕是要了我的脑袋,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书呆子对婉儿深深一揖:“在下在此先多谢四小姐了。”
    “哎,你多谢我干吗?你应该多谢我三姐姐才是。”
    书呆子又向小神女深深一揖:“在下再次多谢……”
    小神女阻止他说下去,说:“你别这样了,现在,你可以将你的事告诉我了吧?”
    “三小姐只管问,在下如实回答。”
    “那你坐下来,好好答我。”
    “是!”书呆子乖乖地坐在小神女对面。
    婉儿问:“三姐姐,你们的谈话,我能不能听的?”
    “四妹,你当然能听了,只要你不说出去就行了。”
    “我当然不会说出去。”
    小神女问书呆子:“前年在衡山县的街头上,是不是你出手击伤了衡山一只虎,救了我四妹的?”
    “是!”
    婉儿一怔:“真的是你呀!那去年在成都的魔穴里,也是你及时出手将我从机关里救了出来吗?”
    书呆子点点头:“是!”
    “嗨!原来你是我的救命大恩人了。我应该感谢你才是。”
    “四小姐千万别这样说。在下救人,那是天职,就是别人,在下也会出手相救。何况四小姐在长沙南郊,也曾救过在下。”
    婉儿不明白地问:“你武功那么好,人又机敏过人,干吗要忍受他们的打骂,让他们带走的?”
    “在下为了深入虎穴,不得不如此。”
    “可是那一夜,你不是一样杀了这一伙鹰犬吗?”
    “在下只想杀为首的,不想多伤人命。想不到四小姐会突然出手救了在下,在下只好冒险夜闯虎穴,杀死了不少巡更和东厂的一些小爪牙。这是在下所不愿看到的。”
    “如果你给他们捉了去又怎样?”
    “那在下就会很快知道在这伙鹰犬们中,谁是为首的,从而将为首的干掉,不会多伤人命。为了迅速了结事情,在下不得已用这种办法,不然,在下就要多在一处停留,花时间去了解对手的情况了。”
    婉儿又问:“你在重庆,也是有意让东厂的人将你捉去的?”
    “是!”
    “也是为了想知道蓝魔星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蓝魔星君是什么模样的人,在下早知道了。只是他行踪莫测,往往以假乱真,在下一直查不出他的下落,只好再一次冒险采取这个不得已的办法了。”
    “你知不知道我三姐姐一听说你让东厂的人抓去了多担心?”
    书呆子又一次向小神女深深一揖说:“三小姐对在下的关怀,在下永远铭记在心。”
    婉儿埋怨说:“你既然知道我三姐姐对你这么关心,干吗不早一点露出你的真相来?”
    “在下实在不想也不愿三小姐、四小姐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卷入这一场与东厂的斗争中去。”
    小神女叹了一声说:“你别说了!你认为那一夜就可以干掉蓝魔星君了?”
    “在下的确想那一夜在将那魔头干掉,可是仍让他跑掉了。”
    婉儿问:“你干吗不去追杀他?”
    “因为你们赶来了,在下只好避开,其实那一夜我也追不上。”
    “所以你又故意恢复了书呆子模样,让我们找到你了?”
    “是!”
    “你干吗要这样?”
    小神女说:“四妹,他不这样,我们就会一直追踪下去,他也没法再回到我们身边,继续欺骗和捉弄我们。”
    “三小姐言重了。在下想回到你们身边是真的,欺骗和捉弄,不是在下本心。”
    “经过那一次,你就知道蓝魔隐藏在酆都鬼城中了?”
    “在下还不敢肯定。后来告别你们,坐船沿长江而下,一路上打听、暗访,才肯定这魔王藏身在鬼城之中,所以采取行动,将他干掉了。自己也负了伤,幸而风大侠及时出现,救了在下一命。”
    婉儿又忍不住问:“风叔叔救了你一命,干吗你连多谢也没一句,趁他睡着后就悄悄溜掉了?”
    “在下同样也不想风大侠卷入这一场是非中。”
    小神女问:“百变星君是不是你干掉的?”
    “是!其实早在成都,我就想将他干掉,可惜四小姐误中机关,在下救了四小姐后,已惊动了敌人,让百变星君从秘道中跑掉了。”
    婉儿一怔:“那一夜,这男不男、女不女的魔头也在那里?”
    “是!他的确在那里。要是那一夜在下将他干掉了,就没有丐帮成都堂副堂主遇害的事件,也就没有在峨嵋山上,狮子侠丐和峨嵋掌门人的中毒事件了。不过这样也好,暴露了东厂在丐帮中一些卧底,但却付出了独臂侠丐和几条丐帮弟子的人命。”
    婉儿听得怔住了,半晌才说:“这样,那我不是坏了你的事,从而间接害了副堂主独臂侠丐等人了?”
    “四小姐,这怪不了你。看来这也是天意,丐帮有此一劫。不过,坏事也变成了好事,令丐帮能清理门户,揪出奸细。”
    小神女问:“那时,你不是坐船从绵阳沿涪江直下重庆吗?一路上还有人暗中护送着你们,怎么相隔千里之遥,能在峨嵋山下干掉了百变星君?”
    “不瞒三小姐,在下的轻功,不下于风大侠。千里之遥,在下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往来,至于要瞒过那两位护送我的人,就更容易了。在下装病卧在船中,三天不露面,他们又怎能想到我这个弱不禁风的秀才,在夜里悄悄溜掉,来到了峨嵋山下一带?在下干掉了百变星君之后,又悄然回到船上,装成病好后在船头上露面。何况我们坐的又不是同一条船,他们更不方便掀开被,看在下是不是真的躺在床上。”
    婉儿问:“那棋儿也一样讲假话了?”
    小神女说:“这还用说吗?有其主必有其仆嘛,要不,他们又怎么瞒得过我们?”
    “嗨!我还以为棋儿挺老实的哩。原来他也一样骗我们。”
    不管怎样,以前种种解不开的疑团或谜一样的事情,今天总算解开了。所谓异常神秘,无人知其真面目的杜鹃,原来是谁也不注意的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说了出去,会令所有武林人士瞠目结舌,恐怕没一个人会相信。人们全为他的外表欺骗了。他能瞒过小神女、一阵风等人,就能瞒过所有江湖中的人。何况他的家庭,只是一般寻常百姓人家,不与任何武林中人来往,也不愿接触江湖人士。怀疑任何人,都不可能怀疑到书呆子是那个神出鬼没、武功惊人的神秘杜鹃。
    要是说以往的黑鹰慕容智,装疯扮傻以白痴的面目欺骗武林人士,令武林中人不去注意。现在的神秘杜鹃书呆子墨滴,却以常见的书生面目,时而夸夸其谈,时而胆小怕事,时而放任不羁,时而呆头呆脑的书生气质,欺骗和愚弄了天下人士,而不是仅仅欺骗武林中人了。
    黑鹰装成白痴,实际上为求自保,针对一些想盗取慕容家武功秘笈的武林人士,和怀有巨大野心的玄冥阴门碧眼老魔,从而伺机反击,这是武林中斗争之需,与其他人无关。而书呆子墨滴,扮成呆头呆脑的书生,却是针对危害天下、嚣张拔扈、视百姓如草芥的东厂。从某一方面来说,是以天下百姓为重。
    小神女瞅着书呆子问:“丐帮长老千手侠丐和武当门下的石道长,是不是你杀害的?”
    “是!”
    “你为什么要杀害他们?”
    “他们一个是武林叛徒,一个是东厂的卧底。”
    婉儿惊愕地问:“真的!?”
    小神女却皱着眉头问:“你有什么证据?”
    “在下曾目睹他们与东厂的人勾结。请三小姐相信在下,在下不是枉杀无辜之人,更不愿去得罪、招惹武林中人。”
    小神女说:“那你也应该告诉他们的掌门人,让他们自己清理门户不好?你又何必出手杀他们呢?”
    “三小姐说的没错,但两派掌门人相信在下所言吗?尤其是武当掌门,将在下视为邪魔歪道之人,更不会相信。一说就会惊动了那两个叛徒,何况事情已不容在下多去考虑。”
    “什么事不容你考虑?”
    “他们已身怀毒药,准备毒杀两派掌门,嫁祸在下,以激起武林人士公愤。在下只好杀了他们。”
    “可是你这样一来,不也激起了武林人士的公愤?”
    “但若与两派掌门人被害相比,危害和影响就小多了。所以在下只好取其轻的。”
    婉儿说:“那你事后也应该向他们说明和解释呀。”
    “四小姐,他们会听吗?何况人已死,死无对证,说不定他们反而指责在下污辱和中伤已死之人。就算是这两个人在生,也会百般狡辩,反咬在下无中生有,离间他们的不和。何况在下更不想让他们看见在下的面目。”
    小神女一想也是,一些自命为名门正派的人,往往自以为是,自己又何曾没领教过?
    书呆子又说:“但自从出了成都丐帮血案和峨嵋山事件后,峨嵋派和丐帮的人开始有点觉察了。尤其是狮子侠丐,精明老练,一下查出了内部有东厂的人混了进来,及时清理。同时也引起了武当派人的注意,对在下的敌意也减少了。”
    小神女点点头说:“事情是有个水落石出的一天,但难免有时要付出血的代价。好了,这事我们不谈了。以后我们再想办法向这两派人说明,以免两派的人心中还有芥蒂。”
    书呆子说:“最好由风大侠向他们说,在下怎么也不想在他们面前出现。不然,后果就更为严重。”
    “你当然不能在他们面前出现,不然,就不是神秘的杜鹃了。”
    “在下不是为神秘而神秘,而是……”
    “好了!我明白你的心意,不用说了。让神秘的杜鹃,永远神秘下去,不为人知。在人世间,永远是一团迷雾,一个不解之谜。”
    书呆子又向小神女深深一揖:“还是三小姐知道在下的心意,多谢三小姐的成全。”
    小神女问:“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你这一身内敛不露的奇厚真气,是怎么练成的?你这一身不凡的武功,又师从何人?”
    “在下的内功,是一位蒙面异人传的。在下至今仍不知这位异人姓甚名谁,从何处来,不过我看见过他的真面目。”
    小神女一听,不由看了婉儿一眼,暗想:难道这书呆子练内功的情景,也和婉儿一样?婉儿是在一位异人的传授下,不知不觉练成了一门与众不同的内功修练法,连睡着了也在不自觉地练功,内力大增也不知道。他们不会同是一位异人传授吧?真的这样,那书呆子和婉儿便是同门师兄妹了。事情不会这么的巧合吧?问:“你是几时学这门内功的?”
    “大约在六七岁之间。”
    “在你六七岁之间就学了?”小神女感到书呆子练内功的时间,比自己还早,比婉儿就更早了。不会是同一个人吧?问:“你说说,你是怎么碰上了这位异人,他又怎么传授给你的?”
    书呆子便说出了自己的经历。
    原来书呆子在五六岁时,就住在新宁县城外自家的农庄里。自小就胆大异常,不知危险,经常和村子里的一些大孩子们爬山,在森林中采磨菇,不知不觉,练成一身结实的筋骨和行动敏捷的手脚。他父亲见他一味的贪玩,便打算请一位老秀才教他读书写字,并不奢望他饱读诗书,只望他能写写书信就行了,同时也想圈住这一匹难驯的小野马,不要在外面乱跑。
    在书呆子七岁那年的一天夜里,书呆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一看,床前站着一位蒙面黑衣人,便惊愕地问:“你是什么人?干吗跑到我床前来了?”
    蒙面人说:“孩子,别害怕!你资质太好了,悟性又高,我特意来传授你一门功夫。,以后你翻山过岭,穿越森林,就会不知疲累,还步履如飞。你想不想学?”
    “我想呀。”
    “孩子,那你就先学会呼吸吐纳之法,盘腿而坐,凝神运气。来!现在老夫教你口诀,要是你一早一晚勤练一炷香的时间,从不间歇,半年之后,便会有成效,能像豹子般的在山野森林纵跃了。”
    “真的?那您快教我呀。”
    “孩子,你怎么不怀疑老夫不怀好意,会伤害你吗?”
    “老伯伯,您不是这样的人。”
    “你怎知老夫不是这样的人了?”
    “老伯伯要是坏人,早就将我抓起来捆绑了,甚至杀了我;你自然也不是小偷,要是小偷,一见我醒来,不是赶快跑掉,就是威胁我不准出声,更不会教我什么功夫了。”
    蒙面人不禁点点头说:“孩子,想不到你小小的年纪,竟然能这般的判断与观察,果然是天资聪慧,与别的孩子不同。来!你好好听着,老夫念一句,你跟一句,要好好记在心里,背出来。”
    “是!老伯伯。”
    书呆子很快学会八句口诀,而且能诵出来。蒙面人又教他如何依照这八句口诀,如何运气养神,书呆子也很快的学会了。
    蒙面人不禁点头赞道:“孩子,你真是块学艺的材料,天赋的良材,老夫要是不传授你武功,那真是辜负了上天的厚赐。孩子,今后,老夫每次都在这个时候来,你千万不可说与任何人知道,包括你父母兄长。不然,老夫就再也不来了。”
    “是!老伯伯。”
    “孩子,你好好睡吧!老夫走了。”蒙面人拍一下书呆子,书呆子便安然入睡了。
    第二天书呆子醒来,怀疑自己昨夜里发了一场怪梦,但那八句口诀,仍记得清清楚楚。书呆子又依照这八句口诀,盘腿凝神运气,似乎一下精神多了,下床走动,脚步也变得轻快。他才知道这不是发梦,是真的有这一回事。他又疑心,这是神仙教我的功夫吧?
    夜里,蒙面老人又依时出现,又以这八句口诀,传授给书呆子另一种打通经脉运气行走的办法。一连十二个夜晚,书呆子在蒙面老人言传身授之下,练成了人体十二经脉运气调息行走的方法,从而内力大增,耳聪目明,行山走岭,不见劳累。一天夜里蒙面老人又来了,对书呆子说:“孩子,你内力已经增强许多了,以后老夫就不来了。你要一早一晚不间断地练习,不可荒废。半年之后,老夫再来看你。”
    蒙面老人走了之后,他父亲为他请了一位老秀才,教书呆子读书写字。书呆子白天读书,一早一晚勤练内功。由于书呆子天资聪慧,悟性高,半年之后,他竟然读完了《三字经》《千字文》《增广贤文》,还背诵如流,继而又读完《论语》。内功方面,更是大有进展,以武林人士看来,书呆子是一位文武双全的人材,只是他仍不会武功而已。
    书呆子半年来一早一晚勤练内功,令他体内的真气越来越厚,本来是一条涓涓细流,慢慢变成了能掀起波浪的小河了。一天夜里,他感到自己体内运行的真气,似乎碰上了阻塞,有两处关口,好像冲不过去似的,洋溢的真气,又转回十二经脉回荡,就像涨满了的小河水向两岸泛滥,令他十分的不好受。他不敢强练下去了,暗想:怎会这样的?不会是自己练错了?可是回想一下,自己并没有错呵。
    半年后,蒙面老人真的又来了,问了他一些练功的情况,再看看他面色红润,双目炯炯有神,不禁暗暗高兴,说:“孩子,难为你了。你这半年果然是进展迅速。”说着,暗运内力,一掌拍在书呆子的肩上,震开了书呆子体内的任督二脉,打通了玄关,令他体内洋溢的真气,一下流进了任督两脉中去,就像江水汇入大海一样,一路畅流。书呆子一下子不难受了,反而内力大增,心身舒畅,精神抖擞。
    蒙面老人说:“孩子,你今后勤练,再也不会有什么阻塞与难受了。老夫三年后再来看你。”
    书呆子愕然:“三年!?要那么久吗?”
    “孩子,对一个练这门内功的人来说,不算久了,三年后,你才有明显的成效。现在老夫传你一套步法,哪怕你在夜里闯入森林、乱石,或者碰上猛兽、饿狼,也能闪避,它们伤害不了你的。”
    书呆子更是大喜:“老伯伯,这是什么步法?”
    “孩子,别问了。不管它什么步法都好,你学会就行了。现在,我带你出去。”蒙面老人一手提起了八岁的书呆子,一展轻功,来到野外。书呆子更惊奇了,感到自己像腾云驾雾似的,一转眼就来到郊野。他略略打量了四周一下,这是村子后山上的一片草坪地,书呆子平日里就喜欢和村中的小朋友来这里放牛、捉猫猫玩。
    这一夜,书呆子在蒙面老人言传身授之下,学会了一门奇妙无比的步法。蒙面老人说:“孩子,你以后除了早晚勤练内功外,还要在夜里练这一门步法。练得纯熟了,你以后闭起眼睛在深山老林中行走,也不会撞在树上或给石头、藤蔓绊倒,同时也别让人知道。知道吗?”
    “老伯伯,我知道。”
    蒙面老人叫书呆子从头到尾再走一遍,见他步法不错,身手敏捷,不禁又暗暗地想:这孩子真是一个学武练艺的奇才。随后又将书呆子送了回去。书呆子一看,自己真的不声不响,又回到自己的卧室了,忍不住问:“老伯伯,这样腾云驾雾的功夫,是什么功夫?我能学吗?
    蒙面老人说:“孩子,这是轻功。三年后,你一身浑厚的真气,别说是轻功,想练什么功夫都行。在这三年里,除了读好书、练好内功和那一套步法外,其他的什么也别去想,千万不能有任何杂念。”
    “是!老伯伯,我记住了。”
    书呆子在一年里不动声色地勤学苦练,除了体内真气日益浑厚外,他的那一套步法,更是练得熟能生巧。夜里,他就跑到后山树林里,闭目行走。他真的没撞到任何一棵树,也没给任何东西绊倒,好像自己体内有一种特别灵敏反应,有任何东西挡道,都能事先感到,侧身一闪而过,就像在黑夜飞行的蝙蝠,无论怎么飞,也不会撞在岩石和树干上一样。书呆子很惊讶,这是什么步法?怎么会有这等神奇的妙用?不会是神仙步法吧?
    书呆子怎么也想不到,他学的是以往天山派的一门绝技之一——迎风柳步,同样也是慕容武林世家的一门绝技。学会了这一门绝技,别说在深山老林中行走,不会撞上任何树木和乱石,就是在千军万马中,也不会给士兵砍伤或给马撞倒。当然,也自然能闪过敌人的突然袭击、高手的进攻。
    练这一门步法,先决条件,一定要有比较深厚的内力不可,不然,练了不但没用,反而有害,走上几十步,就会经乱血喷,不死也会终身残废。蒙面老人见书呆子一身浑厚的真气,又打通了他的任督两脉,才传给他这一门绝技,以备今后的不测。
    书呆子在一年中内功大进,学业也大增。他的记忆力非常的好,虽然不能说什么过目不忘,但读了两三遍,就能一字不漏地背诵下来。他将那位老秀才肚子里的学问全掏空了,而且在讲理上能举一反三,老秀才的学问已不足够,书呆子便去找其他的书来看,弄得老秀才不敢再教下去了,对书呆子父亲说:“令郎是位神童,老朽才疏学浅,不再胜任,请阁下另请高明。令郎的前途无可限量,取功名易于拾草芥。”
    他父亲说:“我不想他取什么功名,只求他识几个字,能写写书信,将来能做做生意已够了。”
    “这样,太可惜令郎了!”老秀才摇头叹息而去。
    老秀才走后,他父亲见书呆子已经能自己读书写字,也就不再花钱请老师教了。书呆子更乐得清闲自在,他几乎是无书不读,什么诸子百家、道家佛学、史记通鉴,诗词歌赋都看都学,甚至连一些传奇小说、野史,也翻来看。没有了老师,书呆子反而更自觉了。除了读书,暗中练武,几乎是足不出门,不像以前到处乱跑动,令父母为他担忧。这个时候,书呆子才是一个九岁的孩子,乖巧得异乎寻常,不像村中一般的孩子。他父母怎么也没有想到,书呆子一早一晚在暗练内功,还不时在书房中练步法。家人有时无意中看见了,还认为自己的二少爷在书房中呆头呆脑地度步哩,并不在意。
    墨家祖先定居在新宁县,以务农经商为主,便留下了一条祖训,不准习武,不与任何江湖中人来往,要本本分分地做人。可是到了书呆子,竟然暗暗地练起武功来,完全破坏了祖训。当然,书呆子初时不知道自己在习武,以为是天上的神仙暗中在垂青自己,教自己强身健体,登山攀岭有体力而已。书呆子有一个极好的品质就是信守诺言,所以他练功之事,没有人知道。
    三年过去了,一天夜里,蒙面老人又悄然出现在他的床前。书呆子这时已是一个十一岁的少年了。不但聪明敏慧,学识也比人渊博,见解更是与一般人不同,而且善于掩饰自己。蒙面老人考了他的内力,还试探了他的步法,甚至突然出手抓他,书呆子也能闪过。这令蒙面老人大为满意,书呆子的进展,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也在这一夜,蒙面老人教会了书呆子轻纵跃来,身法怪异的轻功,似森林中的猿猴一样,能在森林中任意来往,而不惊动林中的宿鸟。
    这一个与众不同的轻功,书呆子练了一年多,更是熟能生巧,身体在空中可以随意地转变方向,有如飞魂幻影似的在夜间来往,出没无人发觉。这一门轻功,便是梵净山庄的绝技之一——灵猴百变。
    一年后的一夜,蒙面老人又来了,对书呆子说:“孩子,你应该练一门防身自卫的武功了。”
    书呆子愕然地问:“老伯伯,您教我的步法和轻功,还不能防身自卫吗?”
    “虽然可以,但只能闪避猛兽突然的袭击和逃跑,还不能制服它们。”
    “老伯伯,那我练什么防身自卫的武功?”
    “一门上乘的剑法。”
    “剑法!?”
    “不错!防身自卫的剑法。这一门剑法,老夫不能教你,另有一位世外高人教你。”
    “哦!?另外一位世外高人教我?他也是在夜里来教我吗?”
    “不!你得去拜他为师。”
    “他住在哪里?我怎么去?”
    “孩子别问,你去就知道了。不过你要离家三年,三年里在他家日夜勤学苦练,才能练成。”
    “我,我,我怎么离家?一去三年,我父母不担心吗?我更不能告诉他们我去学武,他们不但不准,而且会骂我打我的。”
    “孩子,那你不想学了?”
    “想呵!”
    “既然想,老夫教你一个离家出走的办法。几天后,有一班江湖艺人来这里卖艺谋生,你就去看他们卖艺,老夫在人群中接你走,带你去见那一位高人。”
    “老伯伯,您现在带我走,不更简单吗?”
    “你半夜三更突然失踪,不但引起父母不安,也令人生疑。况且以后你艺成回家后,又怎么向父母说清楚这件事?那不让你父母知道你去拜师学艺了?他们不但大怒,更引起官府和武林人士的注意。武林中人一旦知道你会武功,种种麻烦事就会接踵而来。有的上门找你比武过招,有的以打倒你为荣,甚至一些强人匪徒,会用各种方法拉你入伙,那你一家人就永远不得安宁了。孩子,你还是别让任何人知道你会武功为好。”
    “老伯伯,我听您的吩咐。”
    “这就对了!孩子,三天后,我会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带你走。”
    “老伯伯,您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面孔,到时我才能认得您,跟您走呀。”
    “你说的也是。”蒙面老人除下了蒙面布,露出了一副慈善老人的面目,问:“孩子,你认得了老夫吧?”
    “老伯伯,您的面孔真慈祥呵。”书呆子四年多来,才第一次看清了这位蒙面老人的长相。
    老人一笑:“孩子,你看不清也不要紧,到时,你看见一位身穿青袍、头戴露髻斗笠的老人,那就是老夫了。”
    “老伯伯,我已看清了。也能从您说话的声音中,听出是你,我不会跟错人的。”
    “孩子,三天后,我们再见。”老人说完,身形一晃而逝,来时无声,去时无影。
    听到这里,小神女说:“你别说了,以后的事,我也知道了七七八八。”
    婉儿一直在旁出神地听着,听小神女这么一说,讶然地问:“三姐姐,他以后的事,你怎么知道七七八八了?”
    “四妹,这还用说吗?这个奇异的老人,一定是带他去紫云万峰山,拜恶毒双仙为师了。他在万峰中练成了千幻剑法,尽得恶毒双仙的真传,艺成回家,对父母说,他跟一些江湖艺人在外面混了三年,厌倦了,便回来了。”
    婉儿问书呆子:“是不是这样?”
    书呆子含笑地说:“是!”
    婉儿叫起来:“我们千辛万苦地跑到万峰山拜访,干吗松叔、云姨不对我们说实话?要骗我们?”
    “四妹,这怪不得松叔与云姨,他们是遵守恶毒双仙的遗命,不得对任何人说出墨公子在山中学剑的事来,或许也是那位奇异老人的叮嘱。”
    “三姐姐,要是他早说出来多好,我们就不用这么千辛万苦,山长水远去追踪这个什么神秘的杜鹃了。”
    “四妹,世间的事,哪能事事顺心,件件如意?人间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就是连九五之尊的皇帝,也不能事事如意。看来也该我们有这番辛苦,才知道得来的事不易,更值得去珍惜。”
    书呆子说:“都是在下不好,有负了你。”
    婉儿说:“你现在才讲,不迟了吗?”
    “四妹,别这样说,墨公子也是为我们着想。”小神女又转问书呆子,“那位传你内功和步法、身法的老人,你不知道他是谁?”
    书呆子说:“在下真的不知道,在下问了一两次,他都叫我别问,最好将他忘记。以后,我就不敢再问了。”
    “要是他站在你面前,你认不认得出来?”
    “在下一定认得出,但不敢在人们面前认出。自从他送我上万峰山后,我就再也没见过这位神仙似的老伯伯了。”
    小神女想了一下又问:“你会流云飞袖之功,也是这位不知名的老人教的?”
    “不是!是在下去年才学会的。”
    “教你的人是谁?你不会说是自己无师自通吧?”
    书呆子犹豫了。小神女问:“你不想还是不敢说出来?”
    “是,是,是白大侠教我的。”
    小神女听了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但婉儿却惊奇了:“白哥哥怎么会教你这门绝技的?”
    “在下也不大清楚,可能是白大侠见在下在永丰小镇遭到不白之冤,无端端受到牢狱之苦,担心在下上京考试途中,又会受到飞来的横祸,所以特地教我这一门功夫,用衣袖可以拂翻一些无礼的强徒和一些可恶横蛮的差人。”
    小神女一笑:“他想不到你能用流云飞袖之功,来对付飞箭暗器。”
    “在下也想不到这流云飞袖之功很管用。”
    “它何止管用,更可令敌人之箭射杀了敌人,比孔明借箭还管用。”
    书呆子笑着说:“三小姐的比喻太好了,的确胜过孔明借箭,现买现卖,立竿见影,当场见效。”
    “它更能发挥你这大黑袍挥舞的威力。”
    婉儿听得愕住了,问:“三姐姐,这样说,那白哥哥不是知道墨公子就是杜鹃了?”
    小神女说:“我不知道,这个,我们回去问问白哥和婷婷姐姐才知道了。”
    “他们要是知道,干吗不告诉我们的?三姐姐,不会是白哥哥和婷婷姐姐也在捉弄我们吧?”
    书呆子忙说:“可能白大侠不知道,只是见在下有一身不错的内力,便教在下这门功夫作防身之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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