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强盗_李凉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一章战神
    晴空万里,苍穹见蓝,忽而传来几声悲切鸟鸣,渐渐逝于祁连山方向,留滞着尾音,缠绕着空灵天地间。
    那草原尽头高岗处,正坐着一位满脸腮胡壮汉,他静静坐着,两眼祥和而漫不经心瞧往更远处投于苍穹的高峰,偶尔也瞧瞧山岗下离他不远的马群。
    那些马大约二十来匹,只只健壮,似是野生,又似那人所养。马儿自在吃草,看不出一丝被羁束,然而它们总是有意无意往山岗那人瞥瞥眼、仰仰头,流露出一股无以形容之默契与情感。
    那人本是悠闲,然而猝然间心头一凛,那目光已凝聚成两道寒芒,闪电般往左后方天空瞧去。
    天空虽仍是一片蓝,他却已直立而起,双手捏得很紧。
    淡淡鸟鸣声已传来,竟是如此熟悉而扣人心弦。
    “鹰儿?!………”
    那人声音已显低沉而惊心,高挑身躯挺立许多,青旧衣衫无风自动,宛若一尊百战天神。
    鹰儿终于在天际出现,见着那人,它似也惊喜,叫声更功,一个旋飞老远地已追向那人,恨不得赶快飞抵他手中,以诉旧情。
    “鹰儿?!”
    那人看清飞来的真是鹰儿,哪还敢等待,凌空一个飞掠,暴蹿十余丈高,那手轻功恐怕天下少有,只轻轻一弹飞,电光石火般已揽向空中黑鹰,来不及飞落地面已惊叫:“鹰儿,你受伤了?”
    鹰儿抿抿嘴角,想说什么,却又似乎太过劳累而难以出声。
    但不用它说,那人早已瞧见它左翅肩头插着一支银亮短弩,整只翅膀已僵硬,显然受伤已久,若非它强忍飞行,早就该栽掉地面,一命呜呼。
    那人又惊又急。赶忙将银弩折断并抽出,鹰儿虽露呻吟状,却也傲然不发出一丝呻吟。
    银弩抽出,那人才飘落地面,他很快又拿出药物,敷往鹰儿伤口,然而他又发现从伤口流出的鲜血含毒,显然有毒。
    “那银弩有毒?”
    他正用其他方法治疗,鹰儿忽尔急切尖叫,振翅欲飞。
    那人一愣:“鹰儿你不让我救?!”
    鹰儿趁他一愣之际,飞脱他手中,高空盘旋尖叫。
    那人嘴角已抽动,他明白鹰儿意思,喃喃念着:“大哥有难,否则他不会把鹰儿放回来……”
    鹰儿听他已能会意,音调已变,又催促那人赶快前去救人。
    那人当饥立断:“鹰儿,北方十五里,在我住处有药,你记得去敷!”
    鹰儿传来一阵满足叫声,仍忘不了催促。
    那人心知耽搁不得,仰天长啸,声震千山百岳,劈雷般撼动天地。
    啸声刚起,那群马只只又如通了电般,人立而起,狂嘶大喝,拔蹄就奔,轰隆隆直往山岗下一条泥路奔来。
    那人向鹰儿招招手:“鹰儿保重!”整个人飞身而起,直往岗崖落去,扑向马群。
    一阵乱蹄,尘埃中,总是一匹黑马跑得最是快速,而那人也正是跨上这匹千里马,顺着日落方向直奔而去。其余马群在后头赶追不懈,扬起尘烟绵延数十里,终于愈追愈远而失去黑马踪迹,马群也只好调头,躲向它们自认为安全的地方。
    鹰儿高飞良久,直到那人去得无踪,它才轻鸣几声,摇摇晃晃飞往北方,去寻找那人住处,以能衔药治伤。
    一道尘烟,直往关内奔去,马儿不停蹄,马上人更是不能心安,速度对他俩似乎永远不够。
    双鹰盟乃是位于长江流域,荆山附近的一个小帮派。全帮上下只有二十来人,只守着多宝湾这个小渡口,做些转渡生意以糊口。谈不上什么富庶,只能算得上小康,加上帮主银海淡薄名利,江湖名气也不大,自也引不起江湖注意,是以十数年来倒也能过得平安无事。
    然而,十数年后的今天,却有人动上了双鹰盟,而且还明目张胆地换下双鹰盟旗帜,挂上了五爪的蟠龙图,分明是把双鹰盟吃定了——
    事实上双鹰盟被人短短一天之内并吞,在江湖上也没引起多大震撼,就如大象踩死一只小蚂蚁,谁又会去特别注意?
    然而,有一个人却是例外——
    他正是从大漠赶回来,银海帮主的认养兄弟——银河。
    没人知道双鹰盟,为何叫“双鹰盟”?更没人知道双鹰盟除了鹰神银海之外,还有这么一位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战神银河,在大漠早已风闻千百里,一夜之间斩杀漠北七鬼,杀得七鬼刀刃尽断,还死在自己兵刃下——似乎是自杀。
    大狂谷搏战号称大漠第一高手的魔眼三邪钟白邪,钟白邪能邪人心,邪人眼,邪人眦,和他过招不知怎么总会被他邪去心智而遭杀害,横行江湖七十余载,从未逢敌手,连中原武林都对他头痛万分,谁知道却莫名地被宰了。可想而知,天下武林对于宰掉钟白邪的高手是如何地好奇和敬畏,甚至传言大概是神仙吧。
    其他诸如大破幽灵帮,血战天堂谷,力救登羊城,哪一段不是让人津津乐道?是以关外武林同道才赐他这个外号,真正知道他的人,他的名的却少之又少。
    谁又知道双鹰盟除了一只鹰神,还有另一只猛鹰——战神?
    银河骑着黑骠马,连赶三天三夜直奔荆山多宝湾,及至熟悉的古老庄院,心情激动万分,原来庄前旗帜已换,显然他已来晚一步。
    他咬紧牙关,闷声不响,抽出一把像弯月却较直些的短刀,双腿猛夹马腹,马儿长嘶,宛若天雷,轰向庄院,人马一体直往门扉撞去。
    门前守卫似已察觉有人撞来,还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只见眼前一花,早已被马儿踩死蹄下,连唉叫声都来不及叫,实是死得不明不白。
    银河冲过守卫,策马又踢木门,砰然一响,木屑纷飞,人马已闯入内院。眼看十数人慌慌张张围过来,银河连看也未看一眼,短刀挥出,有若天空一轮明月旋转,银光过处,锵锵然又刷刷然。只见得断刀碎剑挟着血肉乱飞,喷红了天空,黑骠马已飞跨过去,十数人一招不到已身首异处、命丧黄泉。
    银河冲向前院,忽见院厅内有人闪动,立即喝声暴起,飞蹿高空,正好接下方才旋飞出去的短刀,一个倒贯,流星陨石般倒冲屋顶,轰叭一响,瓦碎屋裂,他已贯入内厅,短刀一横,架向一名四旬中年人脖子。
    那中年汉子哪敢再动,吓得一脸苍白,早已不知魂魄飞向何方。
    银河冷沉道:“你是何人?”
    那人好不容易挤出声音:“在下柳三……”
    “何帮何派?”
    “霸英堂,第四分堂香主……”
    银河目光一缩:“霸英堂?!”有点不信,尤其是外面旗帜,虽然霸英堂也是以蟠龙为图,却是青色,也未长翅膀,更非加上了金色鳞爪。
    柳三见他似有惊意,又想及霸英堂雄跨北六省,气势早已凌架天下各派,宛若武林之尊,任何人也未敢与其匹敌,自己又有何可惧?想及此,胆子不由大了许多。
    他瞄向银河,见他满脸腮胡,虽然眼睛炯炯威凌逼人,却也只不过二十来岁上下,任他多能混,武功练得再好,就算打从娘胎开始练,又怎能比得上自己堂主高?又怎敢和本堂作对?已然轻视对方。
    他冷傲不屑道:“你是何人,胆敢和霸英堂作对?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银河似乎不愿把问题花在此人是否隶属霸英堂——既然结上梁子,任谁也得拚一拚。
    “说,双鹰盟主人在何处?”
    银河声音冷漠,柳三却不甩他,冷笑:“他在哪里,你管……”
    “不着”两字尚未出口,银河已划下短刀,切得他脖子血光暴闪,最少切出七寸长伤口。
    柳三掉了魂般尖叫,本已发白的脸,现在变得铁青,没想到对方完全不买霸英堂的帐,这刀是白挨了,老命要紧,哪还曳得起来?
    银河再逼问:“你说不说?”
    “我……我不知道……”
    银河短刀又扬,柳三吓得尖叫,滚退墙角,差点吓出眼泪:“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接到命令前来驻守此地,昨夜才来,到此还不到一天,我什么都不知道。”
    银河目光犀利刺着他,柳三急忙又道:“也许他在分堂,也许在总堂……大概差不到哪儿去,您可以到分堂去找……”
    “分堂在何处?”
    “襄阳城西……”
    银河心知他乃小喽罗,知道事情有限,问不出什么名堂,还好总算有了对手,只要大哥真的在他们手中,自能要得回来。
    他冷道:“传话你家当家的,如若鹰神全家有损一根汗毛,休怪我血洗霸英堂!”
    话方说完,头也不回,步向厅门,招呼黑骠马,直放襄阳,准备再救兄长。
    柳三见他走远,惊魂甫定:“世上怎会有这种凶神恶煞?!”感受着银河霸气,动也未敢动,直到伤口刺痛钻心,他才打了个冷颤:“我得赶快回报,免得……”
    想及银河一招不到就把自己十几名手下杀个精光,要是晚了一步,他杀向襄阳分坛,那还得了?愈想愈是寒心,顾不得仔细裹伤,夺门而出,想把消息传出去。
    然而他传得再快,也没银河那匹黑骠马跑得快速。
    短短三天不到,银河已势如破竹,挑了霸英堂七处分堂,仍然找不到银海踪迹。
    银河如此挑法,无非是想逼得霸英堂上下知难而退,至少可以先保住大哥性命——可以用来当人质以威胁自己,只要大哥性命安在,一切都仍有希望。
    银河一路北上挑向洛阳分堂,此时出现在分堂的不是分堂主黑面如来洪玄,而是一位二十上下,英气逼人,脸上挂着一份高傲的白衣书生,他正是霸英堂少堂主向展天。他负手而立,正等着银河到来,那份悠闲,哪能看得出他是在迎战高手?直如猫捉老鼠似的,总流露几分不屑和自信。
    银河也已到来,洛阳城,车水马龙,不易飙马,在城外,他已将马儿放开。
    奔驰多天,也该让它好好休息。
    方走近霸英堂分堂,银河见门扉并未关闭,遂大步行前。
    向展天发现有人前来,心中一凛,虽不觉害怕,但对这位连挑七处分堂的高手,他倒是有心会他一会。
    银河跨进门,向展天高傲一笑,说道:“你就是连挑霸英堂七处分堂的野莽夫?”
    银河一身青布衣本已旧粗,再加上几天奔波,倒和野人无异,不过那股冷森霸气可未减半分。面对向展天那剐高傲,他根本没感觉,冷漠道:“交出鹰神银海,否则这就是第八处。”
    向展天冷笑,眼睛本就不大,现在又笑眯成一线,倒也露出几许奸狡相。
    “你已挑了本堂七处分堂,本堂还未找你要回公道,你反而恶人先告状,咬起我们来了?”
    银河似已不想多费口舌,一个挺步,就想拆了此处。
    向展天没想到此人如此冷漠,连话也不肯多说,眼看他即将逼近,自己只好迎了过去,冷笑:“凭你也敢跟霸英堂作对?”
    扇子不知从何处抽出,直往银河面门点去,他也想一招分胜负,才能显出功力不俗,用的正是家学秘功霸天玄功,风随扇走,尽其威猛地攻向银河。
    银河面无表情,眼见来者功力不弱,招势巧妙,一眼已看出此功来历,似也知此招弱点。
    只见得扇尖离自己不及半尺之际,他才出手往扇尖捎去,他如此应招,看在向展天眼中无异是自寻死路,就如肉掌挡向尖刀,哪有不被刺穿的道理?事实上向展天也正想以扇中暗藏尖刀刺向银河肉掌。
    眼看即将得逞,向展天已得意冷笑:“你找死!”
    话来说完,说神奇,倒也让人无法想象,就在掌刀交会之际,银河右掌快得匪夷所思,本是平掌相向,只见得手掌往下一拉,正好以食中两指挟住刀尖,轻而易举化去向展天招式。
    向展大大为心惊,没想到一交手,自己兵刀已受制于人,这无非告诉自己,功力仍差对方一大截,然而他并未这么想,也不甘心这么想,直认为自己是一时疏忽。
    他脑袋也不笨,反应也不慢,眼看对方夹向自己扇刀,他冷笑一声:“是你自找的!”手掌再捏,刹时扇中十八把尖刀全然吐刺而出,他想银河只顾抓住一把,在快速突发下,必定逃不过其他十余把利刀穿手,就算他放开,利刀更能喷射而出,更够他受的。
    谁知他想的挺美,事实上全不像这么回事。
    银河指尖猝然感到有东西刺出,心知对方又施诡计,如若自己松手,正好着了他的道儿,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只好猛吸真气震向扇刀。啪然一响,坚逾钢铁的利刀竟然被震断,就连扇子也披震得四分五裂。
    吓得向展天赶忙松手,不敢相信地望着散飞开来,掉落地面的烂扇子。
    这正是银河深藏不露的蟠龙一气,能逼气成形,无坚不摧,和少林达摩真气有异曲同工之妙。
    向展天看不出来,黑面如来可看出少堂主不是人家对手,一声喝令,一马当先已打向银河。
    他掌法浑厚却未见凌历,自称为“如来神掌”,却非少林寺嫡传,江湖中人调侃说是“如来鬼学”,是如来又是魔鬼,阴阴阳阳,颤颠倒例,变来变去,变得什么也不是,不过那股狠劲,若非绝顶高手也甚难应付,是以他才能镇守洛阳分堂,受到霸英堂的重用。
    银河见他扑来,素闻黑面如来行径仍属侠义中人,出手也留了情,以掌还掌迎了过去,轰叭一响,黑面如来被逼退三尺余,未见受伤。
    此时向展天瞧及黑如来能跟银河战个六五波,再加上自己,自该能将他给制服,最重要的是一招落败的怨气使他难以咽下。冷笑一声,也迎掌出击,旋起一阵腥风,他右掌已泛淡青,快捷抓向银河背心。
    银河早已感觉背后有人袭来,也知道是向展天。冷漠一笑,头也不回,斜飘左侧,右掌已往向展天切去,动作极为潇洒和从容。
    岂知向展天已冷狂虐笑:“你死定了!”手掌再探,抓不到背心,抓向手腕,甚至一点皮肉也好。
    银河但觉他举止反常,又闻及淡淡腥风,灵捷的他已感觉不妙,复往其手掌瞧去,虽然向展天出手甚快,而且有意隐瞒泛青手掌,却仍未逃出银河眼光,只见得泛青手掌之中挂着五片红指甲,银河惊叫:“索命鬼指?!”
    他哪还敢用手去挡,赶忙收手,连退数步,想躲过毒指。
    “太慢了!”
    向展天一声冷笑,趁银河掠退之际,抓他不着,只好捏断中指指甲少许,当暗器射向银河手掌。
    银河眼看无法避闪,只好抽出短刀,准备指甲射中何处、砍何处。
    情急之中,他可不愿平白丢了一只右手或手指,勉强避过要害,硬是让血红指甲钉向手掌边缘。
    指甲嵌肉,嗤的一声,已冒红烟,银河老实不客气将肉给切下两三分。看似很少,不过拿手掌来比,恐怕有五分之一吧,痛得他眉头紧锁。
    那片肉尚未落在地上,早已化成红烟。
    银河顾不得襄伤,掠身侧飞,躲开红烟,再一个反蹿,快逾电光石火倒劈向展天,冷森道:“好毒的家伙,留你不得!”
    一掌劈出,直把正在得意的向展天劈出丈余远,撞在墙头,鲜血狂喷,看来伤得不轻。
    银河并未罢手,箭步一跨,又想劈死他。
    黑面如来怎能让少堂主命丧于此,奋不顾身已扑拦过去:“休要伤我少堂主。”
    银河见他撞来,掌劲一推,轻而易举将他逼退,去势未停,仍旧欺往向展天。
    向展天吓得面无血色,后退无门,就算有门可走,他也无力可逃,第一次他感觉到死亡的恐惧,竟然是如此可怕。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厅内传来声音:“要鹰神命,就快住手。”
    此语一出,果然震住银河,他再如何疾恶如仇,也不敢把大哥性命拿来开玩笑。
    他止住了手,转眼往厅门瞧去。
    那人坐在轮椅上,长像和向展天差不多,只是比较清瘦,也比较斯文,尤其眼睛闪烁晶亮,似乎充满了智慧,他乃霸英堂堂主向封侯的残废儿子,向展天的弟弟向展文。
    银河见他身坐轮椅,心神一凛,对于身心残缺者,他总是多一分关爱,然而此时敌我对立,他不得不冷眼相向。
    “你是谁?”银河问。
    向展文冷静道:“他是我哥哥。”指向向展天。
    银河点头:“原来是霸英堂少堂主。”凝目瞧了过去:“照你所说,鹰神真的在你们手中了?”
    向展文冷道:“在不在,在下一来不会武功,二来又未涉足帮中事,自是不能知晓。我却知道你若杀了我哥哥,很有可能我爹也会杀了鹰神,我是说如果鹰神在本帮手中的话。”
    银河早已明白过来,冷道:“我本不想杀他,可惜他练了百年前毒害武林的魔女索命红娘的鬼指,若这武功再留在世上,会有多少人遭殃?”
    向展文摇头:“我不懂武功,我也不能看着你杀害我哥哥,你若有智慧,你就暂时先放我哥哥一马,有什么事,到我爹那里说好吗?”
    银河心想,找人家小孩而不找大人,传出江湖也未免挂不住面子,纵使向展天练了毒功,也得等他老子来了再说。
    他道:“见你爹可以,不过你哥哥得留在我身边当人质。”
    向展天闻言怒道:“放屁!本少爷岂能任由你摆布……”话未说完,又牵动伤势,鲜血涌向咽喉,他硬把鲜血给逼了回去。
    银河并未理他,冷道:“你爹在何方,我立刻去见他!”
    对着向展文讲话,左手弹出指劲,已点倒向展天,省得他废话乱说。
    向展文欲言又止,随即说道:“我哥哥伤势颇重,恐怕无法让你扣着奔波。倒不如你等在这里,我派人去把我爹找来,如何?”
    银河冷道:“随你,最好也把鹰神一起带来,否则后果未必是好的结局。”
    向展文点头:“我会把你的话传到。”
    随即转向黑面如来:“洪堂主就麻烦你走一趟吧。我行动不便。”
    黑面如来急道:“不行,要是属下离去,留下少赏主……”
    向展文截口道:“放心,要是他想出手,你我现在还有命在?你快去快叫,别误了我哥哥伤势才好。”
    黑面如来想想也只好遵照向展文的意思:“属下这就赶去。”
    转向银河:“冤有头,债有主,希望你别找小孩出气才好!”
    银河冷道:“我如此,也希望你们如此!”
    黑面如来见及银河英气凛然,实非凶神恶煞之流,也不知为何会跟他为敌?否则必能交谈一番,何等快哉?他暗自一叹,不自觉地对银河拱拱手,已掠身而去。
    银河心头亦是一叹,毕竟世间有许多无奈之事无法避免。
    目光送走黑面如来,也不瞧在场所有人一眼,抓着向展天走往厅院左侧走廊,将向展天靠向墙角,自己也坐了下来,检视一下右手伤口,还好血已结疤,不再渗流,再动动手指,甚满意这刀削得恰到好处,未伤及筋骨,若再战个三天三夜也该无大碍才对。尽管如此,他还是拿出金创药涂向伤口,一阵清凉传来,痛楚也减轻了许多。
    想及方才中毒那幕,心有余悸,不知向展天从哪学来这门功夫,凝眼瞧向他手掌,虽有点青,却未像方才那般青,倒是有点像淤血,至于指甲早已褪了血红,转为淡淡紫白,哪还像方才要命的血红?然而他中指那段少了一截的指甲可假不了,更加让银河相信他练了这门毒功。
    银河搜寻着记忆,想勾出百年前有关索命红娘的事迹,却也一直无法想起她如何将此毒功流落武林,又被向展天所获得。
    想着,想着,忽然他觉得有人逼近,转眼瞧去。
    向展文手拿一瓶药物,推着轮椅一步步转滑而来,他恳求道:“容我替哥哥治伤可好?”
    银河瞧瞧他,该是同情心使然,已点头:“你治吧!”
    横出身子,让向展文过去,自己找块空地已打坐起来。这些天奔波也够他劳累,趁此时休息一下也未尝不是好事。
    向展文不懂武功,说是治伤,也只不过将瓶中药丸喂人向展天口中而已。喂服完毕,目光已转向闭目打坐的银河,眼中流露出几许兴奋和好奇,随即一闪而逝。
    他默默地瞧着银河,见他满脸腮胡,几乎将脸庞给掩去,但那深而浓的眉头,高挺耸拔的鼻尖,隐隐泛出英气,那股气息,就如一头蛰伏的猛兽,随时会爆发出一种让人无法抵挡的魔力。
    他瞧了又瞧,银河老早已知道他在瞧自己,只是他瞧的实在太久,心头警惕油然而生,也张眼瞄往向展文,目光谈不上犀利,他实在不愿对一个残缺之人施予眼色。
    尽管如此,也把向展文瞧得脸红。他急忙道:“对不起,您英气过人,在下不禁流连……”
    银河见无异样,又把眼皮阖上,反正眼睛长在他脸上,他爱瞧谁就瞧谁,谁也管不着。
    向展文见他没反应,心神定了不少,沉静半晌,又问:“大侠你跟鹰神是何关系?……”
    银河睁眼瞧他,随后又闭上,似已懒得回答。
    “我记得双鹰盟除了鹰神一家人,并无其他人……”
    “大侠你方才所用的那招……我是说你用以震断我哥哥手中扇刀的那功夫可叫做‘蟠龙一气’?否则又是何种功夫?……”
    “大侠……您是属于何门何派?……”
    向展文有意无意地隔一段时间即问一些问题,可惜银河好像老僧入定,一句话也未回答,问得他甚是没趣。
    从正午直到深夜,银河一动未动,倒是问累的向展文给哥哥加上毯子之后已回房休息。
    此时银河才睁开眼睛,心想这位弟弟倒是有心人,从白天打探到晚上,也不嫌累?
    他瞧向周遭守卫,自嘲似的露了露笑意,从口袋抓出了硬的杠子头,一口口啃食它,慢慢磨咬着,倒有一股面香传来,在大漠十数年,他早已习惯以此果腹。
    直到第二天午时,霸英堂当家向封侯和老二焦三绝、老三童震山才跟着黑面如来风尘仆仆赶来。
    向封侯年约六旬,身材魁梧而有点发胖,头发灰白而稀疏,本是国字脸,此时也因发胖而变成较圆脸形,不见腮胡,只是两条灰白眉毛要比常人长约四五分,神情仍算祥和。
    焦三绝年龄和向封侯差不多,身材则矮了七寸,也瘦了许多,不过他仍是一头黑发,留有短髭,倒有点文人风范,一手三绝剑更是天下少有敌手。
    童震山较为年轻,五十上下,身材更壮,有若一头蛮牛,和黑面如来一样是个光头,一身横练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看似有点憨相,却粗中有细,只是脾气较为暴躁。
    方进入分堂,童震山声如洪雷已大吼:“何人胆敢动霸英堂,看老夫如何踩扁你!”
    声音未落,他已发现走廊正立身而起的银河,哈哈狂笑,人也扑将过去。
    “三堂主……”
    向封侯、焦三绝异口同声想阻止,却已过慢,只好快步掠前以拦人。
    岂知银河似也不愿弱了威风,见及来人如小山般撞来,立即迎掌推去。他见来人用的全是硬功,自己也不必多耍花招,一掌已推向童震山。
    轰然一响,童震山没想到银河功力如此之高,已被震飞,倒飞而退。
    这一接触,不但童震山吃惊,连向封侯和焦三绝也愣在当场。
    普天之下想一招震退童震山的人,恐怕不会超过十个,而眼前就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两人心头一凛,若处理不好,恐怕霸英堂将有劫难了。
    焦三绝之所谓三绝,除了三绝剑和医术之外,另一项则为绝智,霸英堂之所以屹立江湖数十年不倒,要属他运筹帷幄的功劳最大。当机立断,他立即出手迎敌,想试出来者身份,以便有所对策。
    刺出短剑,三归一,一连三,剑连剑,绵延不断尽将银河裹入剑影中。
    银河但觉剑锋逼人,不甚好惹,躲闪数招后,猝然抽出短刀,凌空蹿起,引带焦三绝剑势上飞,随即又刺出七七四十九刀,刀刀点向三把剑尖,就在最后一刀刺出之际,银河短刀已出手,直如流光泻电,撞得短剑偏飞,空门已露。
    银河又将短刀吸回,捣向两把短剑,只见得火光乍闪,叮叮锵锵,两人身形先是被剑光火光包围,随后炸开。
    只闻得焦三绝一阵惊叫:“流光幻影剑法?!”
    焦三绝飘落地面,惊讶地瞧着还在空中飘浮,慢慢落下的银河,心情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他立即又追问:“流光剑仙是你什么人?!”
    银河飘落地面,呼吸有点加速,和焦三绝这种武林高手过招,不劳点心力那是骗人的。他淡淡道:“流光剑仙和我相差近三百年,他会是我的什么人?”
    焦三绝一愣,传言三百年前有位剑仙,能使剑化成流光,杀人于百丈开外,而他只杀了当时几名魔头,就如流光般消失。有人说他已退隐山林,有人说他已得道成仙,就如流光般消逝无踪,是以好事者才取个流光剑仙外号来加强绘声绘影效果。
    虽是传说,但当时几名魔头的死却是千真万确,而且全是一剑穿过眉心,连血痕都不留,那只有在极快的的剑法——像光电一样快速,一闪之下通过脑袋,才能让血液来不及渗出就已死亡。
    不错,这是三百年前似有似无的传言,和银河可能搭不上关系,但是方才银河所用招式,简直和流光一无两样,那又作何解释?
    “我是说你可得到流光剑仙遗留凡间的秘笈或是……其他有关东西……”
    银河冷道:“武功始之人们所创,流光剑法不也是流光剑仙所创,你的三绝剑不也是溶合了武当两仪剑法,峨嵋太清剑法,和慕容七剑,天台绝命刀所创出来的?”
    焦三绝没想到这个隐藏内心数十年的秘密,却被银河一口道破,心头更是惊骇,此人是谁?竟然知道自己武功来历?
    愈是惊心,他外表愈是冷静:“你是谁?既然非流光剑仙的剑招,方才你用的又可是‘流光幻影’?”
    银河冷道:“我的招式一向没名没姓,只知道用来迎敌,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焦三绝心知问不出名堂,以自己武功,恐怕很难取胜,又想不出当今武林何时有了这么一位年轻高手。心头一乱,不禁瞧往向封侯及刚从地面滚爬起来,满脸怒容的童震山。
    向封侯也以询问眼光投往焦三绝,他知道焦三绝一向比他足智多谋,有了他的意见,自己处理事情自是容易多了,然而这次他却难得瞧见焦三绝露出如此迷惘眼神。
    两人思绪未定,童震山再次往前扑,大吼:“你想打俺?那是梦想,俺就是不怕打!”
    根本不闪不避,大摇大摆撞了过去。
    银河也不含糊,左手推往童震山撞来的脑袋,旋即又倒推出去。
    童震山是掉往地面,他却哈哈大笑:“你上当了。”借着反弹力道,又如皮球般弹了回来,不知多少高手栽在他这招上头。
    银河倒也中了计,没想到这人还练了一身棉花体,可反弹力道,而且力道推得愈大,反弹更快速,自己方才用劲不小。被他这么一弹,又在惊诧中,腰际被抱个正着,眼看童震山双手业已扣起,真力如千山百岳涌来,逼得他脸腮泛红,不得已,他猛吸真气,又用上了蟠龙一气,肚皮一鼓,硬是将童震山双手给震落。
    童震山但觉手臂疼痛,唉叫两声,赶忙跳开。
    银河额头冒汗,足踝也陷入地面三寸,显然用去不少真力。
    这绝活焦三绝可瞧得很清楚,惊诧道:“蟠龙一气?蟠龙真人是你什么人?”
    银河冷道:“这并不重要,你们该知道我的来意!”
    他实在不愿意把时间耗在口舌上。
    此时厅门已现出向展文,他瞧往焦三绝,说道:“二叔,他是为双鹰盟鹰神银海而来,他两餐都吃杠子头,衣衫装扮也不像中原武林的人。”
    说这些,无非是想帮助焦三绝猜出银河来历。
    焦三绝被他提醒,果然特别注意银河打扮,暗自说道:“杠子头……非中原装扮……难道会是关外大汉……这跟鹰神银海有何干系?……双鹰盟……双鹰,一只鹰神,那另外一只呢?……”
    想至此,复又瞧往银河,脸色不由大变:“你就是战神银河?!”
    此语一出,不只是焦三绝脸色大变,连向封候、向展文、童震山也都怔愣地瞧着这位关外人人闻风丧胆的绝顶高手。
    尤其是向展文更是喃喃不能自制:“怎么会?怎么会,双鹰盟怎么会多了这只鹰?……”
    银河淡然道:“不错,我叫银河!你们不该惹我双鹰盟,我双鹰盟与你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向当家你也忍了数十年,为何在此老年才发了失心疯,拦人财路,断人后根,这对你并没多大好处。”
    向封侯脸色铁青:“我向封侯岂会断人后根?!这岂是我向封侯的为人?”
    混迹江湖数十年,向封侯虽然未做到侠义满天下,却也守住一个“义”字,是以霸英堂才能屹立北六省,直到现在仍能相安无事。这些传言银河并非不知,只是线索一直朝着霸英堂,他不得不做此想法。
    银河冷道:“可惜双鹰盟那小庄院早已换上了你家旗号,还派驻霸英堂手下,这又做何解释?”
    向封侯惊诧:“真有此事?!”
    银河懒得多说,从怀中拿出前日从大哥庄院摘下的旗帜,丢给向封侯,要他看个清楚。
    向封侯接过旗帜,张开一瞧,眉头皱了皱:“虽然和本堂青龙图差不多,它却勾了金……”再瞧及两只龙爪抓着镶金“霸英”两字,嘴角又抽了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怒眼转向向展文:“你说,你跟你哥哥老是说要换旗帜,这是不是你们搞出来的花样?”
    向展文惧声道:“那图案是我和大哥设计的没错,可是没爹的允许,孩儿岂敢乱用,恐怕另有误会。”
    “你哥哥呢?”向封侯搜寻目光扫向四处。
    向展文指向墙角:“他在那里,已被扣为人质。”
    银河凌空一指点往向展天,替他解了穴道,向展天方自悠悠醒了过来。
    向封侯已大喝:“天儿你在玩什么花样?从实给我说来!”旗帜用力抖个没完。
    向展天悚然一震,聪明的他已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急忙说道:“爹,孩儿没用那旗帜,分明是有人栽赃嫁祸。”
    向封侯冷峻道:“你说的可是实话?”
    向展天扭动酸痛疲惫身子,靠着墙爬起,拱手道:“孩儿不敢胡言。”
    向封候露出满意眼神,表情仍冷峻:“你要是做出对不起武林同道之事,我向封候也就没了你这个儿子!”
    向展天默默点头,暗中又怨恨地瞟了银河一眼。
    向封侯则拱手朝往银河:“小兄弟,此事恐怕是误会……”
    银河冷道:“你的人驻守双鹰盟,这又作何解释?”
    焦三绝立即答道:“此事本门必定查明,给银大侠有个交代,只是令大哥并未在本门手中,如此缠斗似乎无此必要,若是中了某人奸计,对你我更是损失……”
    银河自知事情并非无此可能,可是大哥生死未卜,就此断了线,岂不更令人焦急。
    “霸英堂也有仇家?”银河问。
    焦三绝拱手道:“混迹江湖,多多少少都无法做得尽合人意,难免有些得罪同道,尤其是南七省的三江门,大有北侵本堂之意,纷争难免就多了些。”
    向封侯道:“小兄弟,给老夫一个面子,半月时间,老夫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以一派掌门之尊,许诺予人,可说是给足了对方面子,银河自知江湖规矩,拱手道:“只要动双鹰盟的不是你霸英堂,自是好说话,在下也为挑去贵派七处分舵道歉。”
    向封候见银河如此豪迈,心情为之一爽,哈哈畅笑:“说哪儿话,误会在我,又岂能接受道歉,还好是名震大漠的战神挑去,本堂也未必觉得没面子,反而沾了光,这可让本堂名声更响震武林呢!”
    童震山也哈哈大笑:“对,事出误会,打来真是过瘾,改天等令兄找到之后,老夫还想请教几招,方才输得有点瘪,小兄弟你可真行!”
    银河拱手含笑:“三当家过奖了,方才为了义兄,不得不拚命,胜得也是辛苫。”
    笑声中似乎化去不少怨隙,倒是向展天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十分不安。
    向展文则不停注视银河,总想多揣测些银河的一切。
    银河忽而想起一事,拱手道:“大当家可曾听过索命红娘?”
    话声一出,众人皆惊,尤其是向展天,脸色又变得铁青,事情又指向自己了。
    向封侯惊道:“三十年前的魔女?!小兄弟你为何突然说到她?”
    银河抬起受伤右手,道:“这块肉是中了索命鬼指才削去的。”
    向封侯更是吃惊:“谁会这武功?!”
    焦三绝急道:“索命红娘没死?!”
    银河指向向展天:“索命红娘有没有死,在下不得而知,倒是这武功是你儿子耍出来的,我还以为大当家早就知道此事。”
    向封侯惊怒之下,整张脸已涨红:“天儿你当真练了这功夫?!”
    那模样好像一张嘴就要把人吞了,吓得向展天呐呐不能成声,“我”个没完。好不容易才迸出声音:“爹,我没练那功夫……”
    “没练?没练那邪功,凭你也伤得了战神?”向封侯大步欺前,举掌就想劈。
    焦三绝急忙拦住他:“大哥,问清楚再说。”
    向封侯是被拦住,怒气却不减:“有何好说?练了那邪功,只会用来害人,不除去他,难道要让天下武林指责老夫不是?”
    向展天吓得躲往墙角,差点屁滚尿流,他爹未必会杀他,但废他武功恐怕是做得出来。
    童震山也拦上去:“大哥你可只有一个有用的儿子,不问清楚,你不怕后悔一辈子?”
    也许这话对一个半身不遂的向展文刺激甚大,他闻及此言,身躯不由得抽搐,双手似中羊癫疯般痉挛,但谁又会注意到他呢?
    他很快恢复平静,似乎已习惯于接受现实的残酷,说道:“大哥没练什么‘索命鬼指’,他只是在手掌、指甲里加了毒,伪装成这功夫罢了。”
    这话又让在场人震惊,所有动作都停顿了下来,全然瞧往向展文,似想再听清楚些。
    向展文平静如初:“大哥真的没练邪功,他只是用上了毒,爹您叫二叔去检查一番就能明白了。”
    焦三绝素以医术称绝,闻言已点头:“大哥,小弟这就为少堂主检查,免得出错。”
    不等向封侯回答,他已步往向展天。
    向展天先是躲避,终究还是让焦三绝检验。
    焦三绝先是把脉,再抽银针验血,众人屏息以待,院中一片沉静。
    随着焦三绝和向展天两人表情变化而砰跳着心,只有银河仍老僧入定,因为这问题结果是如何,对他来说并不重要,目前最重要的该是如何找回哥哥一家人。
    焦三绝表情先是惊讶,然后恢复喜悦才收手,回身拱手:“大哥您放心,少堂主并没练那邪功,正如二少堂主所说,用上了毒而已。”
    此话一出,向展天终于嘘口大气,冷汗也在此时涌冒而出。
    向封侯虽然放下了心中千斤巨石,表情仍冷峻万分:“就算未练此邪功,用上下三流毒物,有失霸英堂面子,你给我过来!”
    吼着要向展天过来,看他缩惧一角,忍不住又想跨前教训他。
    焦三绝怕他惩罚过重,又加以阻止:“大哥,小孩难免出错,为了好奇,总会玩些花样,何况在情急之下,用来保身亦无不可,带回去教训便是,千万别太过冲动。”
    向展文道:“爹,大哥是为了保命才如此做,他并不想用此毒杀人。”
    向封侯怒意稍退,叱道:“技不如人,死有余辜,回家禁闭三个月不准外出,若再用毒,小心我砍你双手!”
    向展天呐呐回答:“是。”瞧都不敢瞧他爹一眼。
    向封侯叱了几句,才转向银河,拱手歉声道:“小犬无知,让您伤于毒物之下,实是得罪万分。”
    银河抱拳回礼:“两兵对阵,在于防范,在下疏忽,怪不得谁,倒是令公子若非练了索命鬼指,在下也不便加以追究。此事有向当家一句话,银某也不愿失之于礼,半月再来讨个音信,就此告辞了!”
    再次拱手,他已迈步往前门行去,既然此处找不到银海,又碍于向封侯情面,只好过了半月再说。何况敌我关系仍在,攀交情大可不必。
    目送银河出门,众人感触良多,向封侯心知,就算掳去银海不是霸英堂干的,恐怕此次劫难也是难以避免的了。
    他马上传令下去,要所有分舵打探有关双鹰盟蛛丝马迹,以便给银河一个交代。
    面对银河如此年轻高手,他似乎觉得自己已老了许多。再瞧瞧两个儿子,不禁摇头,尤其是展天,竟然用了毒?!该好好教导,免得他走入歧途。
    向展天则充满了怨恨目光,看样子他似乎已恨死银河,却不知他想如何报复。
    向展文和哥哥似有同仇敌之心,可惜他半身不遂,已无用武之地,不过他表情总是如此宁静和深沉。
    寒风徐来,落叶轻飞,秋意渐浓。
    银河回到荆山双鹰盟,虽然霸英堂人手已撤走,被杀的尸体也已清理不见,然而打斗痕迹仍在,而且十分凌乱,尤其正厅屋顶那个大洞可是自己砸的,要是大哥回来,怎好让他瞧及如此狼狈的家园?
    他开始整理复原工作,以他身手,不及一天即能完成,剩下的该是等待。
    他想不清,除了霸英堂,还有谁会动双鹰盟的主意?因为以大哥温和个性,根本不可能和人结仇。
    但事实上大哥全家却确确实实地全部失踪,甚至可以说是未经过打斗就已完全被掳,因为除了自己砸坏的东西外,他再也找不出其他损坏了。
    然而未打斗,黑鹰怎会中箭,而且是特制的银弩,这又会是谁惯用的兵刃?可见黑鹰是经过一番战斗。
    但此处为何没有打斗呢?该不会另有他处吧?
    还好黑鹰未死,等它飞回来,也许能找出一些线索。
    这也是银河如此轻易答应向封侯的原因。因为他相信黑鹰会再回来,届时就可跟随它到某个重要地点,那将是事情的另一转机。
    果然——
    银河回家不到三天,黑鹰已匆匆赶回。
    前后七天时间,若非过度劳累,银河的灵药几乎将它伤势治好。
    鹰儿找到地头,空中盘旋一趟,轻呜两声,银河已欣喜步出门院,向它招手:“鹰儿你终于回来了?快下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好了多少?”
    鹰儿喜悦轻鸣,飞身直下,停在银河肩头,亲昵地厮磨银河脸颈。
    银河揽它上手,仔细展开翅膀,笑道:“看你,翅毛都掉了不少,这可是名副其实的落翅仔!”
    鹰儿也高叫两声,表示抗议。
    此鹰并非大如鹏鸟的大鹰,而是比鹰更猛,属于鹞的另一灵种,身如鸽子般大小,飞行比鹰快上数倍,爪利而尖,足与刀锋相比拟。尤其此鹞两眼为红色,不但飞行百里高空仍能瞧清地面一切,甚至躲在草丛泥堆的小鼠也未能逃过它眼力而被追捕。尤其它具有夜视之能,夜间行动更是灵敏。
    这些皆不足吸引银河的地方,吸引他的,是此鸟的蛋。因为这鸟是他小时从大漠一处玄怪沙堆中寻得。鸟蛋并非圆而尖,而是像冬瓜般弯而长,还点满红斑,红斑长了细毛,细毛会蠕动,蛋也就会走路了。若非那么怪,他也不会花了一年时间把它孵出来。直到现在,感情仍腻得不可分,甚至也替此鸟取了“小毛蛋”绰号,叫起来就更亲密了。
    他一直希望能找到另一只这种怪鸟,让它俩配种,再生个奇怪的蛋,他可以好好研究,毕竟那红斑毛蛋带给他太多美好的童年回忆。
    然而他曾偷偷问一些对鸟类有研究者,有的根本未见过,无从说起,有的则说此鸟名日“天堂鸟”,五百年才能一见,雄的则为黑羽毛,雌者红羽毛。雌雄交合后,两鸟双双飞去,只留下阴阳双卵。阳者产于极冷地,阴者产于极热地。阴者产雄鸟,阳者生雌鸟。先是成长,百年后方会寻偶。也即是此鸟要配种,恐怕得等百年以后了。
    银河对此一说将信将疑,他不知能否活上百年?不过他想有机会再去找另一颗冬瓜蛋,也好回味一番童年。
    银河审视鹰儿伤势,但觉无无碍,始放了心,随后问道:“你可知我大哥被抓向何方?”
    鹰儿摇头。
    银河想了想又问:“你没跟大哥一起……战斗?”
    鹰儿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
    银河道:“先是在一起,后来又分开了?”
    鹰儿点头并叫了几声。
    银河道:“然后你打不过人家,只好逃到我那里去?”
    鹰儿叫得有点尴尬,不过还是承认了。
    银河轻抚它脑袋,轻笑道:“世上还有你打不赢,连逃都逃不掉的暗器?”
    鹰儿无奈地叫着,毕竟它也算栽了个大筋斗。
    银河可非完全挖苦它,而是觉得对手发出银弩,能将鹰儿射中,那种速度不可谓不快。因为他素知鹰儿能耐,普通暗器岂能伤它?可见对手武功必定了得,或是那弓弩非凡品,自己要是碰上了,可得小心应付才是。
    银河问道:“你最后在何处战斗?”
    鹰儿叫苦,脑袋直往北方指去,还想振翅带银河飞去。
    银河已松手让它高飞,并问:“那里可有大哥或是我的小侄?”
    鹰儿茫然叫着,表示不怎么清楚。
    银河觉得现在问也是白问,倒不如赶去再说,随后示意鹰儿带路,直往北方追去。
    他俩专找捷径而行,以银河轻功,除非深崖断峰,何处能难倒他。及至深夜,奔行将近数百里,掠过十数座山头,来到一处隐密阴森林区。
    鹰儿飞寻一下,已找到打斗位置,银河赶忙欺前,也只能在林中找到一些断刃血迹而已,而且树木枝叶折的不多,显然打斗并不激烈。
    银河揶榆笑道:“小毛蛋,我看你是一招不到就中了人家道儿,才在那里死拚活缠吧?”
    鹰儿叫得有点困,看样子是承认了,不过它也大费周章,在树林东奔西窜,躲躲藏藏,啾啾叫着,声音有点不甘。
    银河笑道:“我知道你被暗算的冤枉,不过这筋斗是栽的实在。还好你是逃掉了,否则你的骨头都找不到罗,一定被烤来吃了。”
    鹰儿又再鬼叫,表示若找到那名暗算者,一定要给他好看。
    猝然,银河有所警觉:“有动静?!”
    人、鸟立即静声。银河已掠往左侧山林,鹰儿立即追上。
    银河掠过百丈,发现人影闪动,衣衫宽大而飘,似是白色罗裙,该是女的。
    他急忙追近,那女人却闪靠山腰,唰地已失了踪迹,银河判断必定遁入某个洞穴之中。
    此时鹰儿赶来却叫个不停,似乎显得十分激动。
    银河赶忙捏住它嘴巴,低声道:“你想死啦,叫那么大声?不怕人家又射你一支毒箭?”
    鹰儿赶忙闭口,但不到三秒钟又叫起来。
    银河无奈:“我知道你要告诉我很重要的事情-但现在没有比的到那女的更重要,你就静一静,在外头守候,里边山洞飞得不怎么过瘾,不适合你的飞行技术。我去去就来,记住给我看好外头,别乱叫、乱闯。”
    不等鹰儿有任何反应,他已闪入暗处。他之所以不带鹰儿同行,并非它在山洞飞不动,而是它此时过于反常,嘴巴叫个不停,要是紧要关头叫出声音,一切不就完了?只好先撇下它再说。
    鹰儿想追已是不及,只好莫可奈何地守在树上,嘴巴仍是喃喃念个不停,责怪银河不解“人”意。
    银河闪入山腰,发现有石洞痕迹,却被石门封住,但他很容易已将石门推开,并未发现另外还有机关,方自入内。
    里边漆黑一片,但对银河来说并无多大困难,稍加运功,眼泛青茫,自有夜视之能,也瞧清这是条天然通道,不知通往何方?小心翼翼地,他已往前摸索。
    约走数十丈,发现淡淡火光传来,他心知地头到了,而且相信对方必定以为甩脱自己而未再躲藏,是以更加小心潜往里边。
    灯火渐强,里边不再是小通道,而是较宽敞的石室,一素白罗衫女子正靠在墙头一角,拿着一盏油灯不时往通道探瞧。她显然仍为方才被追之事心存悸意,想瞧个清楚对方是否有再追来。
    银河视力特别好,又是暗处往明处瞧,老远早已看清此女面貌。
    年约二十七八,介于少女与女人之间,面貌姣好,一袭长发显得清新,但面庞却化了妆,尤其是两片唇涂得血红,瞧起来妩媚性感多了,身材也不差,高挑而丰满,十足美人胚。
    银河心想荒郊野外,孤女独处,必有问题,而且看她如此大露身躯地在探察敌踪,还点了灯,一点也没江湖经验,该不是利害角色才对,是以已往前行。
    “姑娘,在下想请教……”
    话声未落,人已现于石室。
    那姑娘猝然瞧及有人闯进来,尖叫一声,油灯落地,已往石壁撞去。
    “姑娘!”
    银河心知那墙必有暗门,未管油灯落地,一片漆黑,他已撞往石墙,几乎是同时和那女子一同遁人石墙。
    那女子飞奔逃命。
    银河在后头追得并不急,叫道:“姑娘,在下并非坏人……”
    方说出口,他已觉得有点傻,又有哪个坏人会说自己坏?何况现在情境,那姑娘哪还相信有好人存在?逃得更是没命。
    银河当机立断,决心先制住那女子再说,是以加足脚劲飞掠追去。
    乍然淡光暴现,已追出山洞,现出一座小庄院,那女子急忙穿窗人内,银河也不客气,照穿不误。
    蓦然卡嗒一声,窗牖全然合上,显然银河已着了道儿。
    他赶忙想破窗而出,为时已慢,那窗竟是坚铁所造,一时想突破并不容易。
    他苦笑:“没想到这女子还是有两下子,刚笑过鹰儿栽筋斗,自己却马上就跟进。”
    自嘲地笑了几声,还是得找出破屋方法。
    方想找寻,灯光已传来,前窗立着那女子,提着灯照向银河,她冷道:“妖人你也敢找到这里?看我如何困死你!”
    话声清甜媚耳,看不出恶毒相。
    银河皱皱眉头:“在下为寻人而来,并非为姑娘而来,还请姑娘放了在下。”
    姑娘冷道:“你找谁?”
    银河道:“双鹰盟鹰神银海。”
    姑娘闻言脸色大变:“还说不是找我?你死定了!”
    二话不说,不但将油灯丢人屋内,还丢人大堆沽了油脂的布条,霎时引来大火,存一心将银河烧死。
    银河急叫:“姑娘你别误会,我和银海是兄弟,是同一路子的。”
    说话问仍不停发掌扑火。
    姑娘冷笑:“鬼才相信!”丢得更勤:“有活跟阎王爷说去。”
    纵使银河武功高强,扑火扑得快,姑娘眼看丢进去效果不大,改由外头烧进来,照样可以把他烧死。
    这下银河可就没辄了。
    他不停扑火,不停喊叫,可惜声音即将破火舌呼嚎所吞没。
    眼看救火已是不行,他不得不施展无坚不摧的蟠龙一气以破困而出。双手立即拜叠,运起真气,只见得白气布满全身,一声龙吟已冲向屋瓦,不管屋顶是否有天罗地网,铜墙铁壁,他也得试试,若是失败了,他只好命丧于此。
    就在他飞起同时,外边忽尔传来吆喝声:“烧不得!”
    一条黑影电射而至,手中丢出东西直射火势熊熊屋瓦,他则欺向白衣姑娘。
    姑娘见及有人扑来,先是一愣,而后大骇,哪敢再放火,拔腿即逃,往庄院厢房遁去。
    黑衣人眼看姑娘逃开,又顾及火势,是以未再追赶,调头准备救人。
    此时银河已破瓦而出,宛若天神般冲向高空,碎裂瓦片则炸向四方,好似元宵烟火,煞是好看。
    而黑衣人丢出之弹丸东西也已炸开,一层白雨罩向烈火,真如水火不容,立时将熊熊烈火给浇熄,换来阵阵浓烟。
    银河除了些许衣角被火烧及,可谓全身而退,暗呼侥幸。他也感激有人赶来搭救,正想致谢,那人已准备抽身。
    “这位英雄……”
    银河身在空中,只能瞧及那人背面,这一叫,那人转头,却蒙着脸,看不清面目,他感到惊讶。
    那人似乎甚怕被银河留住,已倒掠出庄院,传下话来:“令兄可能在五行山鬼谷洞,告辞了。”
    他闪的甚快,银河凌空旋身想反追,但追及一处屋顶,还是停下来,心想对方有意躲闪自己,若强行追上,难免弄得难堪,何况对方有恩于自己,自不该再为难他,他避不见面,必有苦衷,又何苦逼人?
    轻轻飘落地面,他要想的事情可多了。
    眼前这个黑衣人是谁?为何赶来救人,又避不见面?还留下线索以能找到大哥。
    还有那白衣女子又是谁?为何躲在此?听及自己乃为寻找大哥而来,立即火冒三丈,不惜想把自己烧死?如此看来,她似乎和大哥是同路,而且还关系匪浅。
    自己和大哥相处十数年,为何未曾见过她?听他提起此女人?难道是最近几年才认识的?
    一些问题解不开,银河只好苦笑,只有等再度碰上了这两人再寻求答案。
    倒是黑衣人留话大哥可能在五行山鬼谷洞,不知是真是假?
    “不管如何,我得赶去瞧瞧。”
    他觉得黑衣人没有害他必要,否则也不必赶来救人,既然有恩,就更该相信他了。
    整整衣衫,顺着回路退去,鹰儿早已等得发慌,见及银河,立即飞向前叫个没完。
    银河叹声道:“全完了,到了五行山再说吧!”
    不愿误了时问,他已先掠往五行山方向,鹰儿心知事情有了眉目,也默然跟在后头,寻往目的地。
    名为五行山鬼谷洞,除了道路较为难行外,可说风光明媚,景色宜人,尤其满山红枫,随着秋气化红,更是引人遐思。
    银河匆忙赶往此山,见此情景,不禁也啧啧称美,目光留连难收。
    行至一处半壁枫红,忽而闻及女子吟唱声传出:“左也枫红,右也枫红,红透心思化情浓;来也飘飞,去也飘飞,飞向天际何时归?……”
    音灵声美,悦耳非常。
    银河惊心:“哪来女人吟唱声?该不会又是那女人吧?”
    荒林地区出现女人,自是非比寻常,他得瞧个究竟,说不定有线索可寻。
    意定身动,他已潜往发声处。
    那枫叶林株株粗如大腿,却高十余丈,两边排散千百株,中间有意无意留着几尺宽的蜿蜒小径,偶尔从满地红枫落叶可看得出垫高的石阶,可见此小径是经过人工设计整理的。
    初秋斜阳从枫林窜射,条条金光银线划扫,宛若彩屏,迎着韵律般片片红枫飘飞,真个是佳景天成。
    一妙龄女子正踩着踢踏步,手挽枫叶,婆娑起舞,舞姿宛似柔纱迎轻风,又轻又柔又美。
    “红叶满天飞飞飞,我心寄情该予谁?依本多情谁人知?何忍佳人守空闺?……”
    音调时而俏皮,时而感伤,虽只是随便吟唱作乐,却也多多少少吐露少女情怀。
    更绝的是,当她吟完“守空闺”三字,乍见银河凌空轻飘而降。
    那女子怔愣当场:“你是?”还以为见了鬼,但仔细一看,是个大男人。这下可比见鬼更让她来得困窘尴尬,暗道一声“羞死人了”,粉脸已红,拔腿即奔。
    银河虽然听及她在吟诗,但为了急于见她,也未仔细听清楚,否则他会选择较恰当时机出现,此时见及女子奔逃,他也追前。
    “姑娘,在下有事相问……”
    那姑娘愈奔愈急,眼看无法甩掉银河,倏然心一横,顿住双足,强压心头窘困,镇定地转身,冷道:“你在找我?”仍感觉出两片嫩腮仍热热地。
    银河此时才瞧清这她娘年约十七八,眉清目秀,果然美绝天下,尤其那神韵,娇柔中含带英气,自该属她独有之气质,银河不禁为她容貌给吸引。
    那女子被他瞧得困窘,叱道:“你是准?胆敢如此瞧本姑娘?”
    银河顿觉失态,还好他留了大把胡子,掩去不少窘困,淡声道:“在下银河,冒犯姑娘,请多见谅。”
    那姑娘此时反而以好奇眼光反瞧银河:“银河?天上的银河?”
    “正是……”
    那姑娘又上下瞄了银河几眼,说道:“银河彩带,暗夜生光,晶晶闪闪是多么诗情画意,你却穿得群体邋邋遢遢,年纪轻轻还留一大把扫帚胡,还好意思自称银河?”
    银河可说得干涩窘困不已,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被人品头论足,对方还是一位绝世美女,心头实在不是滋味。
    他干笑道:“没办法,你要怪,去怪我爹,名字是他取的。”
    那姑娘也娇笑起来,随即又觉失态,赶忙敛起笑声,瞄眼道:“你爹要是知道你现在变得如此模样,我看他也后悔替你取了这个名字。”
    银河抽抽嘴角,瘪声道:“也许吧,可惜后悔也来不及啦。”
    那女子终于还是笑出声音,露出小小酒窝,更足迷人。瞄向银河胡子,冷道:“胡子剃了,情况可能会好些,你为什么不剃胡子?”
    银河摸摸胡子,的确有点长:“因为,因为最近太忙了……”
    “看你邋哩邋遢,还有什么好忙?”那女子瞄眼道:“是不是忙着去送死?”
    “不,是忙着去救人。”
    那女子惊问:“你要上救谁?”
    “我大哥。”银河随后将黑衣人告知此处可能寻得下落之事大略说了一遍。
    那女子咯咯一笑:“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是偷窥狂,专躲在暗处做坏事。”
    银河干笑两声,还是追问哥哥下落要紧:“请问姑娘可知此处有个鬼谷洞?或是曾见过类似掳人之事?”
    那女子道:“掳人,我倒没见过,鬼谷洞倒是在前方不及十里,可惜是私人地方。”
    银河道:“不管是谁,我都得闯它一闯。”
    “要是我的呢?”那女子瞄着眼,倒想看看银河作何反应?
    银河皱眉,心想该不会那么巧吧?正思索如何回答,那姑娘已呵呵轻笑:“放心,就算是我的,看到你这邋遢鬼闯进来。我还是会躲得远远的。”
    银河只能苦笑。
    那姑娘轻轻抚掠长发,整理一下淡青罗裙:“地头就在左侧,转过这座枫林就到了,是我带你去,还是你自己找?”
    银河一时拿不定主意,要是自己找,可能会多花时间,若是让她带路。要是打起来,难免替她带来麻烦。
    不等他开口。那姑娘已说道:“没什么好想,跟我来吧!”
    转身已快步奔入林中。
    银河只好跟着。
    天空鹰儿也紧紧跟着两人上空,只隔十余里,它老早就瞧见一块嵌在山谷内侧岩壁的石碑,只是它不敢再自作聪明,免得坏了大事。
    那姑娘奔入谷口,远远指向里头洞口石碑,题有斗大草书“鬼谷洞”三字,道:“地头就在那里,自己去吧,我可不想生事!”
    银河见及地头,心情一阵冲动,立即拱手道谢,赶忙往洞口潜去。
    那姑娘远远瞧着银河背影良久,似乎又觉得什么不妥,已快步追前,还叫声“喂”声音足压低了,却足以传远。
    也许叫得太大声,银河赶忙回头想制止她。
    就在此时,洞口探出一颗脑袋,骤见银河,大为吃惊:“怎会是你!”赶忙缩头即逃。
    然而他快,银河眼神更快,一闪眼已瞧见那人,惊诧道:“是向展天?!”赶忙追了过去。
    那人正是数天前被银河在洛阳击伤的向展天,他为何又躲在此洞中?
    银河追得甚急,窜入洞中不到百丈,眼前又是一亮,原来此山洞只是横在谷中前半段,通过之后,又恢复两边高耸山谷,深不见底,四处却种满了樱花,三月未到,它却盛开,与外头初秋枫叶景色大相迳庭。
    银河轻功高过向展天甚多,再追两三里樱花林稀松多了,离向展天已不及十丈,他冷道:“向展天你不必跑了。”
    名字一被叫出,向展天也当真不必跑了,两脚定住,转身回头,前次伤势似未能痊愈,脸色仍见苍白,含恨眼神瞪向银河:“你追我,所为何来?是不是想算你我过节。”
    一身傲骨,他也不肯弱了名头。
    银河道:“过节早在你爹面前解去,有也只是你找我算,可惜你早该禁闭,为何又到此地来?”
    向展天冷道:“你又为何到此?”
    “我来寻找大哥,自是要来。”
    “你怎会找到此地?”
    “有人相告。”
    “谁?”
    银河瞄他一眼,似责怪他问得太多,似还是说了:“一名黑衣蒙面人。”
    向展天目光一闪:“他说到此就可找到鹰神?”
    “不错。”
    向展天哈哈大笑:“你不必找了,此处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银河冷道:“可惜有你。”
    向展天黠笑:“说你也不信,我也是听那黑农蒙面人传话才找到此地,可惜翻遍了鬼谷涧每一寸都找不到,你也不必白费苦心了。”
    银河冷道:“你的话很难让人相信。”
    从一开始,他就觉得霸英堂脱不了干系,若非向封侯一口揽了下来,他还是会找霸英堂要人,此时又见及向展天,他自有理由再怀疑。
    向展天胸有成竹道:“信与不信,那是你的事,不过你该知道跟你一起来的那女孩是我妹妹。”
    银河惊讶道:“青衣姑娘是你妹妹?”
    向展天自得冷笑:“不错,她叫向音茹,是我跟她一同寻到此洞的。”
    银河茫然了,若向展天是和他妹妹一起来此,恐怕他说的话八九是真实的了,但是黑衣蒙面人为何要说及此洞呢?
    他追问:“你当真也是见到黑衣蒙面人才赶来?”
    向展天点头:“不错。”
    “他似乎无此必要,因为他救过我。”
    向展天目光一闪:“也许他真的没骗你,只是我们晚来一步。”
    他从胸口拿出一块铜牌,里边刻有山水图,背面题有“三江”两字。
    “这铜牌是在洞口找到的。”向展天将铜牌丢给银河。
    银河接过手,很快已看出此牌来历:“三江门?他们真的淌进此事?!”
    向展天点头:“恐怕是了。”又道:“霸英堂已许下半月之约,对你已示负责,你何妨前往三江门探个究竟?”
    银河对他并无好感,心想霸英堂已许下诺言,若无直接证据,自不便拿向展天问罪,此时只有赶一趟三江门,好歹也得查个清楚。
    是以不再理会向展天,长啸一声,唤知鹰儿,也不再穿掠樱花林,横掠山峰,取捷径赶往长江流域。
    向展天见及银河逝去,露出奸邪笑容:“有朝一日你会栽在我手中,而且会死得很惨!”
    说完哈哈狂笑,宛若一代枭雄。
    豆豆书库图档,chzhjOCR,豆豆书库独家书
   

举报

第二十二章爱情花
    三江门总舵位于庐山之巅。
    庄院建于山峰顶端,倒有点像帝王城堡,通路只有一条斜倚峭壁的蜿蜒小径。
    庐山常年罩雾,小径又倚于峭壁,若非一流高手,想攀登并不容易,是以三江城堡看起来就似隐士般与世无争。
    事实上三江门除了几处分舵活跃于长江流域商场外,早已甚少涉足武林事,这也是三江门一直能平安无事的原因。
    三江门掌门姓江名东,年已五旬,早已处于退休状态,甚少走动武林,膝下两女一男,老大江南,三十余岁,尽得家传,练了一手好功夫,处事亦十分老练,帮中上下一切事情现皆山他处理。
    老二为江西,差哥哥十岁,长得婷婷玉立,美貌天生,一手长短鞭耍得出神入化。
    老三本该叫江北,但女孩人家取此名字,少了点韵味,只好改叫江雨,十七岁,长得可比姊姊更出色,只是脾气拗了些,十分难缠。
    早膳刚毕,姊妹俩闲来无事,相约院中练武。
    两道人影打得难分难解,只能辨出浅绿淡红,时而绞在一起,时而到处飞窜,鞭声不断,宛若捣海狂龙,猛不可挡。
    银河早已赶来,见及偌大一座庄院却了无人烟,觉得有点奇怪,当下小心翼翼掠向屋顶往内院瞧探,始发现两女缠斗,再看清楚,她俩是在练功,银河不愿背负偷窥他人武功之嫌,已站立于顶,脚尖扣瓦,发出声音以示警。
    声音一出,两女反应也不慢,喝声“谁”双双转向屋顶,乍见来人未曾见过,两人顿感惊愕。
    江雨大喝:“何方歹徒,也敢擅闯三江门,找死不成?”
    喝声方出,右手鞭,左手剑化成一道红影,电射而去。
    银河见她年纪不大,火气可不小,懒得跟她动手,但见她已冲来七尺之近,立即“倒打金钟”闪高丈余,潇洒飘落地面,露出一手绝顶轻功。
    江雨扑个空,她虽年纪小,却聪明过人,和姊姊比斗也差不了多少,若在江湖中就算一流高手也未必是她对手,谁知一个照面不到就栽了筋斗,她岂能忍下这口气。
    叱骂道:“恶贼有种别逃,吃姑奶奶三鞭再说!”
    刷刷刷,皮鞭更是快捷反抽银河,全然不顾空门。
    江西深怕妹蛛有所失闪,也抽鞭迎敌,以二合一缠斗银河。
    银河双脚未动半寸,只靠着双手拆拆架架,倒也将对方鞭势给封住。
    江西但觉此人武功甚高,普通鞭法恐怕伤不了他,正思索是否该另用绝招之际,江雨早已忍不住而耍了出来。
    “臭歹徒,这是你找死!”
    长鞭一抽抖,竟然变成短鞭,如此便能近身搏斗,更利于左手那把金剑。
    银河照样以拆字诀对敌,但当他拂袖去拦金剑时,没想到灌满真气的袖子竟也阻挡不了金剑,唰地轻响,硬是被切下一小片。
    他惊诧道:“断虹金剑?!”
    江雨自得讪笑:“知道就好?还不快束手就缚,免得皮肉开花!”剑招攻得更猛。
    银河知道金剑厉害,只好尽量避开,改以拔字诀,不时以江雨手中短鞭去阻挡金剑,倒能从容应付。
    江雨眼看招式又被制住,一把火又冒起来,猛咬牙:“你想死啦!”
    一剑猛刺银河脑袋,银河反手推往剑脊,岂知江雨竟然抽掉金剑以胸脯顶向银河右手,她虽十六七,胸脯可不算小,圆浑尖突,任谁也看得出她发育甚好。
    银河生性正直,别说是轻薄举止,连女人也甚少跟她们动手,眼看江雨突然来这么一招,整得他惊惶大措,赶忙收手。只差两三寸即印上江雨胸脯,吓得他冷汗冒往背脊。
    江雨眼看一招得手,哈哈谑笑:“看你多狡猾!”趁饥抽鞭击向银河头,打得他落退四五步,农衫已裂,差点皮开肉裂。
    银河很不是滋味,喝道:“小女孩你再耍诈,别怪我不客气了!”
    江雨得意直笑:“谁跟你客气?我还想杀了你呢!登徙子!”
    含带戏谑意味,她攻得更是猛狠,反而江西被妹妹那招耍得脸腮泛热,一时也忘了出招。
    银河见江雨得寸进尺,不由也想杀她锐气,蓦然手拈剑决,用的正是焦三绝所称之“流光幻影”。只见得掌影乍闪有若天罗地网,猝然又暴缩,紧紧缠向剑鞭。
    忽听得江雨一声“唉呀”尖叫,不知怎么,手中兵刃全到了人家手中,还吃了一记不大不小的巴掌,五只指痕清清楚楚地印在她白皙脸蛋,吓得她连连倒退。
    江西猝见妹妹失手,奋不顾身也抽鞭反攻,并大叫:“小妹快退!”
    断流鞭法足可抽鞭断流,其势之快可想而知,然而到了银河手中,完全不管用,只见长鞭扫过银河门面,叭然一响,不是长鞭抽中人肉,而是银河以一种快速手法将鞭抓在手中。
    长鞭被抓,江西自知已落了下风,但说什么她也不肯服输,又使劲猛扯,想震开银河手掌。
    银河淡漠轻哼,反手一扯,江西也是一声唉呀,跟着长鞭往银河撞去,若再不松手,可得连人带身投怀送抱,想及“投怀送抱”嫩脸更是通红。这更让她难堪,不得不松掉手中长鞭,方自稳住身躯,已然香汗淋漓。
    就在此时,内院传出沉冷声:“手下留情!”
    声音甫落,一道玄青人影射出,落于银河与两女之间,来人正是两女大哥江南,身材适中,留有短髭,十分英挺含威。
    银河心知正主人出来了,也不为难两女,将夺来兵刃丢于一旁,咔啷声响,那断虹宝剑却被视如破铜烂铁被抛弃。
    江雨哪堪人家对她视若宝贝的东西如此“糟蹋”,恨意又生,“你敢放肆!”举掌又想攻击。
    江南立即拦住她:“小妹不得乱出手,你不是他的对手。”
    江雨性情虽拗,但哥哥的话倒是不敢违抗,气得当场直跺脚:“哥你就让他欺负我不成?”
    江南道:“你先站一旁,待哥哥问清事情再说,要是人家理亏,哥一定替你讨个公道。”
    江雨百般不愿地退往大姊身边,怒目仍不饶人地瞪着银河,口中骂个不停。
    江南心想先把来人弄清再说,遂拱手道:“在下江南,暂时代理三江门执事,敢问阁下?……”
    银河也抱拳还礼:“姓银名河,无名小卒。”
    若说战神江南可能知晓,银河两字对他来说并无印象。
    他淡然一笑:“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在下两位妹妹手中兵刃,岂是无名之辈?在下久未行走江湖,看来是落伍了。”
    银河并不想多说客套话,冷目盯向江南。
    江南似也知银河心事,立即问道:“不知侠客所为何来?”
    银河拿出向展天交予他之铜牌,丢给东南,说道:“这可是三江门之物?”
    江南瞧一眼,立即点头:“没错,侠客从何处得来?”
    “五行山,鬼谷洞。”
    江南纳闷:“此处该属霸英堂范围,怎会有本门信物流落于斯?”转问江西、江雨:“你们可有到过鬼谷洞,或派人前往?”
    两女摇头,江雨道:“那信物是铜铸的,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本门分舵主即有一块,南七省至少也有千百个分舵,偷它一块也不难,高兴的话你还可以拿去翻个十万八千块呢!”
    她说得正得意,江南已斥声道:“三妹不得对本门信物开玩笑,传到爹耳中,小心被逐出三江门。”
    江雨这才发现事态严重,赶忙以手掩门,目光溜向内院,深怕当真被她爹给听去了。
    江南心知银河必定有事而来,遂又问:“不知侠客拿此牌前来……”
    银河截口道:“要人。”
    “要人?要谁?”
    “双鹰盟鹰神银海及其全家人。”
    江南皱眉:“你是说荆山多宝湾的双鹰盟?”
    “没错。”
    江南道:“多宝湾虽是理想的多宝区,但多年来,本门一直以有福同享为原则,从不断人生路,也一直和双鹰盟处得不错,怎会去动他呢?”
    银河道:“希望如此,不过双鹰盟一夜之间全部失踪却是事实。”
    江南问道:“这信物是在多宝湾找到的?”
    “不是,是有人暗中相告,我大哥被囚在鬼谷洞中,在下扑个空,却找到此东西。”
    “所以你才前来三江门要人?”
    “不错。”
    江雨斥道:“我三江门才不会做出掳人放火之事,你分叫是无事生非!大哥快拿下他,岂容他在此耀武扬威?”
    银河冷道:“只要三江门未涉此事,他日在下必当登门谢罪,要是三江门真的掳了双鹰盟任何一人,休怪我要夷平此处!”
    江雨冷斥:“谅你也没那个本事!”架势一摆,又想上阵,可惜未得哥哥同意,只能干瞪了怒眼。
    江南心头虽不是滋味,心想银河未免太不把三江门放在眼里,然而礼数上,他不能失了风度,拱手道:“侠客放心,三江门并未掳人……”
    话未说完,忽而厅门传来跌撞声,众人眼光随即送去,一名衣衫破旧,灰发得糟老头抚门而出。
    银河一眼即已认出,他正是双鹰盟老管家。
    他激动非常,暴闪而起,血撞艺人:“文般是你吗?”
    文叔有若大醉初醒,晃醒着脑袋,搞不清身在何处。
    “谁在叫我……”
    张着惺忪眼眸,四处张望,想找出声音来自何方。
    银河电射而至,欣喜不已,不停抚掠文叔散发,想把他脸容整得较为清晰光彩:“文叔真的是你?”流露一股父子般深情,至为感人。
    文叔也瞧见来人,可惜银河留了胡子,他一眼未能认出,惊问:“你是谁?”
    “文叔,我是小银河啊!您忘了吗?”银河拨着胡子,恨不得扯下它,恢复原来面目。
    文叔注视良久,终于勾出记忆:“你当真是小银河?!”
    “正是。”
    文叔两眼含泪:“是就好,是你回来就好,双鹰盟有救了,有救了。”
    紧紧抓着银河肩头,两人含泪相向。目光诉尽多少真情。
    文叔出现,给了银河莫大希望,却把江南给惊住了,暗道事情不妙,文叔怎会出现在此?
    激情一阵,银河很快拎回心神,急问:“文叔您怎会在此?我大哥呢?”
    文叔叹:“说来事情突然,那天突然来了数十名壮汉,还弄不清怎么回事,就眼巴巴倒在人家面前,看是中了毒,醒来已在地牢,连你大哥及银星小侄儿也未见着一眼。唉,真是浩劫。”
    银河追问:“您为何在此出现?”
    文叔道:“我也搞不甭,昨夜吃过晚膳就昏昏入睡,方才醒来也不知身在何处,眼看有门有窗,也就迷迷糊糊撞了出来,没想到就撞见你了,真是老天有眼。”
    银河当机立断:“您从何处醒来,快带我去!”
    挟着文叔已掠往屋内,动作十分迅速。
    江南乍见,这还得了,堂堂南七省总瓢把子的总坛,岂能让人随便闯入?
    他立时长啸:“阁下留步!”
    人都消失了,他算是白叫了,赶忙抖出长剑追赶。
    江雨更是怒上加火:“好大的胆子,敢闯本门重地,格杀勿论,大姊快杀啊!”
    捡起地上刀剑,姊妹俩也追在后头。
    内院则为三合院,右方设有池塘花园,连着天井,十分宽敞。
    银河方掠过天井已被数名壮汉拦住,原来三江门重地该是后院,是以才设有剑阵驻守,江南方才那啸声即是通知剑阵拦人。
    三江阵,共有九人。三人执长剑,三人执双短剑,三人执长短鞭,如此长短互用,威猛而难缠。
    银河若是一人,他倒能放手一搏,但多了文叔,他得速战速决,遂抖出短刀,怒喝一声“闪”。
    音如劈雷,足可劈天裂地,震得城堡晃动隆响。声未落,银河已化成流光般飞窜,宛若江洪泻堤直捣九名剑手。
    九名剑手也十分老道,见及银河以巨浪决堤方式对敌,也摆出剑墙,凝聚一团,合九人之力以搏一,占尽便宜。
    然而他们忽略了银河功力之霸道与智慧。
    就在双方刀剑交会之际,银河早已看出九人兵刃软硬长短不同,尤以长短剑各有差距,抖起短刀点向长剑与短剑之空隙,泛带流光猛窜而入。
    轰然一响,震天澈地,流光泻入空隙中,那使短剑者似已承受不了银河压力,唉然闷叫。就只这一刹那,银河功力尽吐,冲破剑墙,惊涛骇浪地涌吞九人。流光泻处,九人承受不了,全然倒挂飞出,撞向门墙,又是砰然巨响,一片石墙全被撞毁,屋瓦也塌了大半。
    江南和江西、江雨三人傻愣愣地站立当场。三人哪见过如此霸道的功夫?摧枯拉朽,无坚不摧,好像用尽天下所有一切都无法阻止其奔涛骇浪攻势。
    银河一招得逞,迫不及待又冲入厅内,想突破三江剑阵,冲入厅内,九人奋不顾身又自缠斗。
    银河再挥真气,轰然再响,九人分九个方位倒撞而出,穿窗破墙,砰砰叭叭,一座厅堂失去支柱全垮了下来,深院景物尽露眼前。
    忽而深院闪出一道青影,罩向银河,两人空中对招,啪啪连击十数招,各自倒飞而退。
    那青影方落地已喝声:“好功夫!”随后又反扑银河。
    他正是三江门掌门江东。
    闻及前院轰天劈地声音,心知不妙,也赶来救阵。没想到一对上手就是如此厉害角色,自己得全力以赴才行。
    而银河跟对方击掌后,已觉此人功力深厚清纯,非一般高手,不得不放下文叔,双手拜叠,准备以蟠龙一气破关。
    方运真气,遍体白烟泛点淡青,沉沉一股霸气泛出。
    江东见及惊诧道:“蟠龙一气?!”心虽惊,却箭在弦,人在空中,已不能收手,只好运尽全力以搏。
    银河更是不敢怠慢,霎时蹿射高空,双掌猝翻,白烟随即尽吐,好似暴开火山,猛不可挡。
    江东但觉霸气压人,心知若能战胜也是两败俱伤,可惜骑虎难下,只好引功硬拚。
    就在两人即将接触之际,左右两边又射出一黑一白人影,大喝:“使不得,打不得!”
    黑白双影撞向银河及江东,砰然一响,四人四方向倒飞而退,各自找地方落脚。
    江东脸色转青白,显然十分倦累。
    银河胸口起伏不定,此战也费了他不少力气。
    黑、白两人也好不了多少,落地之后,脚步浮动,差点退走半步,那可就挂不住脸了。
    两人在江湖可大大有名,白衣高个子名日天罡欧阳,黑衣矮小者名为地煞西门。两人已近百岁,乃江东师叔辈,早已退隐武林,此时若非为了三江门,两老也不会再度出关。
    江东乍见两老,赶忙拜礼:“侄徒不知师叔到来,未能迎礼相接,还请师叔恕罪。”
    天罡欧阳拍拍胸脯,余悸犹存:“免了吧!差点死在蟠龙一气之下,哪还有心情接受你的大礼?”
    满头散乱白发,挂上几根稀疏胡须,加上剩下门前两三根发黄门牙,倒是有点滑稽。
    地煞西门除了矮小圆胖,以及少许灰发外,仍是满面红光,皱纹也不多,看不出是近百岁的人。
    他对江东的话没兴趣,老鼠般细眼却不停打着银河转溜,惊诧道:“蟠龙老头几时收了这么一位徒弟?看来这笔帐又有得算了。”
    问向银河:“喂,你是老道士的徒弟?”
    银河犹豫一下,摇头:“在下不是。”
    “骗鬼,你方才明明用的是蟠龙一气,不是他徒弟是谁?”
    银河默然不语。
    天罡欧阳道:“不管你是不是,老人家自会查明,如若他死了,找你算帐也一样。”
    银河不解:“老人家和蟠龙真人有何过节?”
    “这……”天罡欲言又止,摆摆手:“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插嘴,反正算帐一定不是好事,你自个多做准备,到时别怪老夫没通知你。”
    地煞西门讪声道:“如果非跟你算,俺老人家自会告诉你啥过节,省得你死不瞑目。”
    原来天罡地煞年轻时武功已十分了得,两人狂放武林,几乎打遍天下无敌手,后来遇上蟠龙真人,竟然败于他的蟠龙一气之下,两人不甘心,遂约定每十年庐山一决高下。
    结果连续五十年两人皆败阵,不禁又佩服又泄气,比斗仍有是要比,却也变成好友,只是过了第六次比斗,蟠龙真人就此销声匿迹。算算年龄,当时两人约七十余岁,真人也该有百岁,该不会作古了?
    两人又等了两约期,仍不见真人赴约,更加肯定真人已离开人世。
    没想到方才打斗声把两老引来,复见银河以蟠龙一气对阵,两老又升起一丝希望,又怕江东有所损伤,才出手救人,终于又和蟠龙一气对上手,那股兴奋自是难以言喻。
    银河心知两老行事怪异,也不愿多开口以惹麻烦,反正以后若碰上两老,再花脑子处理也不迟,时下得先把大哥给找到才行。
    他道:“两位老前辈既是要寻蟠龙真人,也许在天山之巅可以找出一些线索,其他在下就无从说起了。”
    他想将两老骗得远远,这一来回少说也得花上月余,足够他把事情给办完了。
    天罡、地煞眼睛一亮,天罡道:“老道士真的躲在天山?好歹也得会他一会。”
    地煞道:“闲来无事,走上一遭又何妨?”
    两人目露喜色,已想出发寻人。
    江雨见闪老即将离去,登时紧张,方才见银河武功,她已感觉出银河那股霸气,似乎不该是人类所能发出的,宛若奔流,根本无从挡起。现在要她与他对招,她可没这份胆子。
    忽见两老要走,顿时失了依靠,急道:“大爷爷您不能丢下我不管啦!那坏人会杀了我们,大爷爷快将他抓起来!”
    天罡、地煞虽极少出门,却十分关爱江雨,闻言方自想及银河可把三江门拆了大半。
    地煞含笑道:“小孙女别怕,老爷爷先把他给办完再走人。”
    江雨这时才有了笑意:“最好把他杀了,他竟敢夺我兵器,还打我巴掌,我还要剁下他的手……”
    江东闻言冷斥:“雨儿闭嘴,没大没小,在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江雨赶忙闭嘴,虽是满心委曲,却也不敢顶撞父亲,更是恨死了银河。
    而江东自和银河对掌之后,发现银河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气宇轩昂,并非宵小之徒,英雄惜英雄之心不禁油然暗生,闻及女儿如此损言人家,自该出言喝止。
    天罡欧阳瞧向银河,问道:“三江门与你有何瓜葛?容你如此大打出手?”
    银河道:“在下大哥自守双鹰盟,小小帮派不甚起眼,却在数天前被人暗算,音讯全无,却在三江门找到了文叔一人。”
    众人目光落向文叔。
    江东惊愕,责问江南:“可有这种事?”
    江南呐呐拱手:“孩儿不敢。”
    江东冷道:“人在三江门找到,你又做何解释?”
    江南不知如何回答。
    地煞已然开口,指向文叔:“小老头你可是在荆山那山寨?”
    文叔恭敬回礼:“小的正是。”
    地煞忽而哈哈大笑:“看来全是误会,俺还救过这小老头命,哪还会要他的命?”
    银河亦感惊讶:“文叔您当真欠地老救命之恩?”
    文叔点头:“不但是我,你大哥也是。事情发生在二十年前,你还没进门,双鹰盟也未成立,当时只是一个小山寨,我和你大哥靠些渡船为生,后来双江恶霸简氏兄弟想硬抢地盘,结果是地老替我们解围,此后多多少少靠着地老关系,减去了不少麻烦……”
    银河闻言,立即恭敬拱手:“不知恩人在此,在下鲁莽出手,罪该万死。”
    当下截指自点穴道,摆明的要让地煞任凭处置。
    大敌当前,他竟然不顾性命安危,自闭武功以替文叔及大哥银海偿恩,如此兄弟情义,瞧得在场个个怔诧不已。
    时下武林又有多少如此真情至性之人?
    不但众人被其义气所感动,就连任性的江雨,此时也觉得恨错人了。她在想哥哥会为她如此做吗?又有谁会为地如此做?银河会吗?她眼眶不禁热了起来。
    地煞急忙说道:“小兄弟义气过人,今日事一笔勾销,何来兵戎相见?”
    急忙数指解去银河穴道。
    银河感恩道:“蟠龙真人却是在下恩师,不过恩师乃传书授业,在下只在十余年前见过一面,现在亦不知恐师是否仍在世间。”
    天罡地煞哈哈大笑,天罡道:“老道人有此徒儿,死亦何憾?”
    地煞道:“可惜俺老人家晚了一步,收不到好徒弟,也罢!向老道人讨去,不麻烦你啦!”
    畅笑声中天罡地煞已飘身离去。
    银河、文叔必恭必敬送走两人。
    银河才转向江东,拱手声:“银河冒犯之处,在此领罚。”
    他不再追查文叔为何现身于此,也不再怀疑三江门是否涉嫌,只为了地煞救兄之情。
    想及银河如此义薄云天,江东更是惺惺相惜,急忙回礼:“小兄弟见外了,能解误会,自是江某荣幸,他日还想和你把臂言欢,何来领罚?尔后三江门随时欢迎你来,就是拆窗折粱,也当它柴火煮情酒。”
    银河但觉江东亦是性情中人,心头更加感恩,却也更困窘,再次毕敬拱手:“恩情容后负荆清罪。”
    他想告辞,却又怕走得太快,毁人屋、拆人墙,拍拍屁股走人,实在有点难为情。
    江东自知银河牵系他大哥安危不能久留,立即说道:“小兄弟你先走吧,令兄安危要紧,但愿老夫手下能为您探些消息。”
    言下之意,已决心派遣手下相助。
    银河感恩道谢,不再停留,协同文叔步往大门,逢及江南、江西和江雨,皆拱手致歉。
    江氏三兄妹不自禁地也拱手回礼,尤其江西和江雨,竟然还红了脸颊,含带着几分娇羞。
    银河背影终于消失大门,众人却茫然若有所失,站立许久,江东才吩咐儿子派人暗中帮助找寻银海下落,随后离去。
    江南照指示办事,也问及九剑手伤势,皆无大碍,始放心,要九人照料伤势以后,调来匠工以修复屋墙,发落妥当,他也走了,心中总是对银河武功及义举深深烙痕,挥之不去。
    剩下江西、江雨姊妹,倚向大门,远远想寻及银河踪迹,却已被漫天烟雾所掩。
    江雨有些失望:“他走了。”
    “嗯。”江西淡淡点头。
    停了半晌,江雨才又说道:“不知哥哥会不会像他一样,为我牺牲?”
    江西瞄向地,嫣然一笑:“你说呢?”柳叶眉轻轻掀动,凭添几许妩媚。
    江雨摊摊手,感伤道:“我看难罗!”立时又欣喜追问:“银河呢?他会不会为我……”但觉不对,立时又把话咽了回去,脸颊已泛红。
    可惜江西早已听见,捉挟道:“你喜欢上他了?”
    “才不呢!”江雨娇嗔瞪眼,斥道:“人家是说他会不会为他女朋友牺牲一切?你哪来那种想法?真是,你没看过刚才我还跟他打了一架?”
    江西笑得暧昧:“很多爱情都是从打架中产生的。何况你跟他,误会已解,很有可能喔!”
    江雨红透了耳根,恼羞成怒:“大姊你最坏,看我如何收拾你!”
    举起粉拳开始追打江西,两人追打一阵,时有捉笑声传来,最后又转回原地。
    江西望着遥远山径,有感而发:“如果他喜欢一个女的,恐怕也会为她付出一切吧……”
    江雨一阵激情:“好美,好凄凉的爱情故事,我多么希望将来另一半也能像他一样,为我牺牲一切。”说得十分陶醉,早已将美梦编得天花乱坠。
    江西瞄向她,憋笑道:“你该不会真的迷上他了吧?”
    江雨瞪眼:“爱说笑,他年纪一大把,也不帅,我怎么会喜欢他?我看你才喜欢他呢。看你跟他过招就知道。”转为调皮:“刚才他拉你鞭子,你是不是很想撞入他怀中?”
    江西嫩脸泛红,斥道:“才不像你,刚刚认识?就将胸脯往人家送去,你不怕当真被……”
    话未说完,江雨整张脸已飞红,猛跺脚:“大姊你太过分了!”十指张爪,飞扑地抓向江西。
    江西急忙跳开,又是一阵追逐。
    “你敢说没有?这足我亲眼所见!”
    “那是对敌之策,不这样,他怎会被我抽了一鞭。”
    “女人有谁敢如此对敌?我看你是别有用心。”
    “大姊你太可恶了,看我如何杀了你!”
    江雨追得更猛,追逐中不停传出笑声,那表情总带点怀春少女的喜悦。
    从前院追向后院,两人兴致不减,淡淡传来一句:“小妹,要是你真的被摸到呢?你怎么办?”
    “我……我也不知道……”声音转为娇羞而甜美:“大不了嫁他嘛……”
    弦月高悬,流星点点。
    江西、江雨倚窗望月,久久不能成眠,直到深夜,更深……
    银河离开三江门,与文叔相偕找了一家乡间小饭馆,吃过午膳。
    文叔问道:“小银河你是如何找到三江门的?”
    银河大略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文叔叹道:“可惜老朽无法辨清被囚地方,否则或而能找到你大哥……”问道:“我真的是在三江门找到的?”言下之意,似乎不该放弃三江门这条线索。
    银河道:“文叔虽是在三江门找到的,但是我感觉得出,这是项阴谋,别说地老有恩于文叔及大哥,江掌门亦是侠义中人,我相信他不会做出此事。何况对方若是做了,也不可能将您囚在三江堡,还在节骨眼里让你脱逃,而且您又神智不清。”
    文叔但觉有理:“这么说,是有人故意把我放出来的?”
    “不错,他不放大哥而放你,自是因为他认为放了你也无关紧要。”
    文叔点头:“这人又会是谁?阿河,有谁知道你要到三江门?”
    银河道:“严格说起来只有一人,即是霸英堂的向展天,不过另外一名曾经相助的蒙面人也可能知道。”
    随后将如何遇上白衣女子,以及被蒙面人搭救之事说了一遍。
    文叔急道:“那女子会不会是你嫂子?”
    银河怔诧:“大哥结了婚?”
    文叔摇头:“没有,不过前两年他认识了美娘以后,两人一直亲密交往,美娘也住进多宝湾,大家都把她当成嫂子,只有星儿一直不愿接受。”
    银河嘘口气:“好险,我看那女子必是嫂子无疑,我只说出欲寻大哥而来,她立即想杀了我。还好事情已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暗自庆幸未伤及那女子,否则要是变成嫂子,又如何向大哥交代?难怪当时平常不多嘴的鹰儿也叫个不停,原是见着了熟人。
    文叔喃喃道:“美娘若是未遭毒手,不知阿海他是否也未遭殃?”
    “希望是如此……”银河沉吟半晌,说道:“看来只有向展天涉嫌最大,照理来说,他与我有对掌之仇,没有必要如此勤快地替我找人……”眼睛一亮:“对了,他说是跟妹妹一伙找寻,找她问清楚不就得了。”
    文叔道:“你是说要到霸英堂?”
    银河点头:“半月之约也将届临,而且顺路可以前往鬼谷洞,说不定文叔可以认出些蛛丝马迹。”
    文叔道:“我老了,功力又不济,跟着去恐怕不方便吧……”
    银河倒是没想到此,被他一说,自也该为他也人家着想。这番前去可说处处危机,若有失闪,自是不妥,遂道:“如此看来,文叔只好留在……文叔可有安全地方可去?”
    文叔淡笑:“混了大半辈子,好友说不上,酒伴倒是有两三个,去避个两三天该没什么问题。他们也非武林中人,该不会出差错才对。”
    银河点头:“那我就放心了,不如将鹰儿留给你,也好有个照应。”
    文叔摇手:“小毛蛋找人最是厉害,留给我反而无用武之地,你还是带走吧!”
    银河也不坚持,随后付帐,护送文叔到其酒友家,离多宝湾也不远,交代妥善后,与鹰儿复往五行山鬼谷洞。
    赶至满山枫叶林,已是第二天下午。
    想及前次碰上向音茹在此赏枫吟唱,不禁也回味式莞尔轻笑。
    笑声未落,忽见林中青影飘动,一闪身,一袭淡青罗裙,美若天仙的向音茹又已现身。她仍自落落大方瞧着银河,似要等他前来,灵目露出喜色,或该为等着银河而高兴。
    银河亦是欣喜:“向姑娘,你仍在此?”
    向音茹淡然轻笑:“这是我的家,我当然在这里。”
    “你的家?!”
    “不错,这地方早就划为霸英堂地盘,我哥哥一直守在这里,这算不算是我家?”
    银河恍然:“原来你上次说的并非假话。”
    “你认为我会说假话吗?”向音茹含情而问。
    银河摇头:“我相信你。”
    向音茹感到满意,含笑道:“多谢。”无形中感到一股羞涩涌上心头,立即找话题掩饰:“你刚来找我?还是找我哥哥?”
    “找你。”
    “为了我哥哥的事?”
    “嗯。”
    向音茹拂去飘落秀发枫叶,红枫淡淡轻飞,她似乎眷恋着郁幽美景,直到枫叶飘落地面,她才说道:“你问吧!”
    银河虽不想破坏气氛,但为了大哥,不得不问:“你哥哥说是跟你一同寻到此处,该是你哥哥撒了谎吧?”
    “没错,他撒了谎。”向音茹美目瞄向银河:“当时我在洞外,你为何没调头?否则你问我,我还是会说的。”
    银河困窘道:“当时没想这么多,所以才误了时机。”
    向音茹轻笑:“你的胡子为何不剃掉,我很想看你发窘的样子。”
    不说还好,一说银河脸颊更是发热,强自镇定:“放心,我脸红不起来,因为长了一脸麻子。”
    向音茹好奇瞧了两眼,隧即娇笑:“我不信,换个条件如何?”
    “怎么换?”
    “你把胡子剃掉,我带你去找我哥哥。”
    这本是平常事,但要在陌生女子面前剃胡子,银河反倒是困窘非常,咬了咬牙,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好吧,你要我剃,我就剃。”
    说着拿出短刀即将剃往浓黑胡子。
    “等等。”现在可换向音茹感到窘困,嫩脸泛红,没想到银河说做就做,她仍带着少女娇羞,没那么大方能处之泰然。急忙以笑声来掩饰:“不必刮啦!要是真的满脸麻子,跟鬼魂一般丑,不吓死我才怪!”
    银河自嘲一笑:“没想到留胡子也有这个好处,可以装人。”不再剃胡,将短刀收起,
    向音娇岔笑道:“算我输,找带你去,不过我可不敢保证一定能找到我大哥,因为有些地方,他也不肯我去。”
    银河了解,问道:“他一直都在这里吗?”
    向音茹点头,调头走在鬼谷洞方向,银河跟在斜侧方。
    向音茹边走边说:“其实我哥哥是来这里禁闭的。说是禁闭,事实上我爹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哥哥不做得太过分,我爹是不会责罚他的。你该知道,向家除了我哥哥以外,已没人可以继承衣钵了。我二哥双腿残废,我又是女的……”说来有点感伤。
    银河默然不语,此种事,他了解。
    沉默一阵,向音茹才恢复正常,说道:“可惜哥哥最近行径怪异,时常和一些我未曾见过的人来往,而且又常说要光大霸英堂,也不知道他内心在想些什么?”
    银河问道:“这些事你爹都不知道?”
    向音茹摇头:“哥哥时常说要如何扩大地盘,爹听来也甚为顺耳,毕竟男孩有志气也非坏事,只交代不能违背江湖道义。我怕的就是哥哥急功心切,用上了非法手段。”
    银河道:“你也认为你哥哥可能抓起我大哥?”
    向音茹欲言又止,抿抿嘴唇,淡然说起:“我是如此猜想,因为挂在双鹰盟的旌帜就是我大哥设计的,这事自是和他脱不了关系。纵使没有,也该把哥哥的行径弄清楚,免得他步入歧途。”
    银河但觉向音茹甚为明理,知道事情轻重,对错,并不会为了兄妹之情以掩饰哥哥过失而害了他。
    两人聊着,也已通过山洞,眼前一片红樱呈现,花海如火,随风打浪,宛若天女敞下朵朵花瓣,十分漂亮。
    向音茹指着樱花,说道:“你觉得奇怪,初秋为何樱花盛开?”
    银河道:“是有点奇怪。”
    向音茹道:“其实这花常年四季都开着,它没有叶,只有花,殷红似血,它有个独特名字‘留情花’,见着它,感情再也流不去,走不了。”
    说话间,含情瞥向银河,不知是否有了情,却想把情留在此。
    银河纳闷:“为何见着它,感情再也流不走?”
    向音茹反问:“你认为何种感情才算流不走,永世不变?”
    银河稍困窘:“在下还没碰过……”
    向音茹本是渴望神情,已转为娇笑:“其实这情也不只是指男女感情,又如你和你大哥一兄弟之情、父子之情、甚至宠物之情,见着了留情花,也照样可以把情留下来。”
    这么玄?银河可就有点不懂了。
    向音茹淡笑道:“其实也很简单,感情最终的维持,该是至死为止吧?”
    银河怔诧:“你是说这花有毒,可以毒死人?”
    不敢相信地瞧向如此美丽的花海,竟然是致命毒花?
    向音茹含笑道:“不错,这花有毒,但毒性不浓却甚毒。”含情眸光移向层层花海,做梦般说道:“试想一对浓情蜜意的情侣游至此,乍见如此美丽花海,自是欣喜若狂,情不自禁地飞奔花海中。边游边舞,拥着花、闻着花、吻着花……让真情激发,爱得你死我活。然后慢慢吸进花香渐渐多了,两人遂拥抱一起躺在花丛中,缠绵悱侧,幻化美梦成仙,灵魂双双比翼双飞,没有痛苦,只有美梦。甚至剩下躯体也化成玉液琼浆溶于香土中,被花儿吸收,再绽放朵朵红花,互诉情衷,这是多么美丽凄艳的故事啊!”
    向音茹说的有点陶醉。
    银河却听得头皮发麻,没想到这留情花不但可以毒死人,还能化人尸骨?实在是极品毒物,再也不觉得它好看了。
    向音茹沉醉一阵才较为醒来,说:“你知道这花为什么是红色的?”
    银河有点起鸡皮疙瘩:“不清楚……”心头却想着,莫非和血有关?
    果然向音茹已说了:“听哥哥说,这花本是淡红色,如果以血浇它,它会变成红色,而且浇的愈多,开的愈盛愈红,我没见过,不过我相信此事。”
    银河也相信,心想偌大一片花林,要浇多少血,不禁急道:“你哥哥时常杀人?!”
    向音茹道:“这倒没有,因为浇花的血不一定要人血,他偶尔杀些较漂亮的鸟儿,把血泡开来浇花,不过我还是觉得太残忍了。”
    “既然残忍,为何不除去,把它砍光?”
    “要是我,我就砍,可惜我斗不过哥哥,最重要的是……”向音茹凝神道:“这花要是转为白色就没了毒性,它的汁是红色的,含有剧毒,如果全部砍下,汁液遍布满地,只要沾上它,还是得死亡。而且毒汁蒸发开来,为害更甚,久了反而比不砍还严重,只好由它了。哥哥是说找到适当处理方法再砍,我看他是想利用花海做为屏障。”
    银河心想如此一大片,确是不易处理,任意砍除反而不好。弹指打落了一根分技,果然流出似血红浆,滴落地面化出少许红烟,可知向青茹所说的严重性。
    他道:“可是前次我和你哥哥奔过此花海,怎会安然无事?”
    向音茹道:“也许你速度快,在此停留不久,所吸入毒性不够,是以没着了道儿,或是你身怀某种灵药……”
    银河心想该是当时追得甚快,才未被此毒所害。暗自庆幸躲过一劫。
    他说道:“虽然没毒死,但吸入体内之毒,难道不会作怪?”
    向音茹再道:“照找哥哥所说,毒性不够该无大碍,这是慢性毒药,药量不够自不能伤人,而且也会随着体质化去,你要不放心,赶明儿送你颗解毒丹即是。”
    银河摸摸胸口,含笑道:“多谢,既足可以化解,在下也带了些许丹药,吃它几颗也就罢了,省得又劳累你。”
    说着拿出丹丸服下,免得中了留情花毒,死得不明不白。
    向肯茹道:“此花毒性有迷幻作用,吸多了会头晕,而且又摆了花阵,平常人是很难过得去的,你跟我来。”
    说着走在前头,行行转转引路去了。
    银河立时跟在后头,虽然上次过得容易,那是追赶向展天,有他在前引路的关系。现在东绕西拐,前前退退,十分难行。他不得不佩服向展天心思,设计如此周密。
    盏茶功夫,两人已通过留情花区。
    里边稀稀落落仍见留情花,只是小得多,想必是刚栽种不久。其它以菊花补植,虽不在少数,但缺少照顾,显得荒凉多了。
    向音茹指向左侧半山腰:“我来此地即住在那边,我哥哥虽也睡在那里,不过他大部份时间都在右侧小洞中,他不让我去,我也猜不透他在右边山洞做什么?”
    银河先瞧住左侧山腰,依稀可见洞口,但右边山壁则就陡峭许多,也不见门洞之类出入口。
    向音茹道:“出入口在两道岩壁缝隙里,在下边是瞧不出来的,你是要到左边还是右边?我带你去。”
    银河想向展天不肯妹妹到右边,自有原因,而且左侧乃她在居住,男女有别,贸然闯入闺房并不妥当,遂道:“我看你哥哥大概在右边,你不是说他常在右边?”
    向音茹颔首:“好,我带你去,不过你要小心,那里说不定有什么机关陷阱,我哥哥时常以此警告我不能乱闯。”
    银河点头:“在下自会小心。”
    向音茹满意一笑,随即飞掠而起,宛若嫦娥奔月直掠右侧山壁,银河也不怠慢,腾空跟进。
    接连数次起落,两人落于山腰一处较平突石块,此时可见许多巨岩片片斜叠,其中裂出人身大小缝隙,正好可做通路。
    向音茹指向缝隙:“入口就在那里。”
    银河点头,立即凝神运功往前探行。向音茹迟疑一下也跟在后头。
    行至缝隙,银河探头瞧视,发现通道不短,尽头传来淡淡火光,但觉无人把守,遂又往里边行去,行过十数丈,渐渐宽敞,尽头处有石梯转往左上方,石梯颇多,大约四五十阶,渐行渐高,忽有半掩石门挡前,火光即从里边传出。
    银河小心翼翼推开,发现里边乃是天然石洞,除了地面被铲平外,四壁和洞顶仍然凹凸不平,光线从左侧石壁油灯发出。
    银河但觉数丈方圆除了那盏灯,已一无它物,乃踏步跨入,想探个究竟。
    就在他跨入尚未行跨三步之际,灯光猝然幻灭,两道劲风暴射而来。
    银河急喝:“有埋伏!”暗黑中一手抽出短刀,一手推开向音茹。
    凭着听风辨位,锵锵两声,银河自是架开两件利器,然而他却不知黑暗中反手推开向音茹,却推向毫无防备的向音茹的胸脯,双峰猝然被推,她先是惊急尖叫,随又娇羞,不知怎么却有一股甜意涌向心头,热得她满脸通红。
    然而银河哪曾想到这些,架开对手兵器,复闻尖叫声,以为向音茹中了埋伏,急道:“向姑娘!”反身回扑,想保护她。
    就在他回扑之际,一道青光闪过,银河勉强回刀架开,岂知另有银光乍闪,直刺银河肩头,银河想躲已是不及,闷哼一声,左肩已挂彩,整个人也压扑向音茹身上。
    向音茹又急又窘:“我没关系,你快迎敌。”
    银河身经百战,反应自是灵敏,闻言已知向音茹无恙,复见对手十分高强,不得不全力以赴,当下滚落地面避开兵刃,复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反截偷袭之人。
    短刀唰过,他感觉得出已刺伤一人,但觉这刀该伤得不轻,对方为何连哼都未哼一声?
    由不得他多想,一青一银两道光影分别幻化十数回路,宛若寒星落满盘,唰啦唰啦把银河裹罩得无一空隙。
    银河冷喝,蟠龙一气裹身,以快制快,短刀挟以雷霆万钧之力反切出去。
    青光闪来,银河让出左肩,短刀在不可能角度里劈向青光,乓一声脆响,狠准将那人兵刃切成两段,其势未变,银光又射向背心,他猛吸真气,倒打金钟倒提而起,只差半寸,银光射空。
    银河早已打出短刀直射那人腕部,叭然一响,银光落地,想必一击奏效。
    谁知那人右手腕被伤,连哼一声都不哼,左手反抓兵刃又自缠上。
    银河岂能让他再度得逞?翻近那人,左手夺回短刀,右手一掌打得那人撞向另一人,两人双双滚落岩壁一角。
    银河暗道要命!这两人不但武功不弱,最重要的是,两人竟然不怕痛似的,只顾得攻击。
    两人撞跌落地,随即又想扑身攻击。
    猝然喝声传来:“住手!”
    岩壁另一头石门乍开,灯光传来,向展天俊俏而带阴沉脸容已现。
    突见银河,他也感到吃惊:“是你?!不是音茹?快杀了他!”
    手一挥,两名赤身壮汉再次攻击银河。
    原来向展天之所以会来,乃因听见妹妹音茹尖叫声,以为她擅闯禁地而受到围杀,是以赶来解危,没想到方一进门就见着最不想瞧见的银河,深怕秘密泄露,只好想来个杀人灭口,当然他也来不及瞧见躲在地上的音茹,否则非气炸不可。
    银河则从容对敌,有了灯光,他已瞧清那两名对手年纪都不大,却十分健壮,毛发不多,看似理了光头而后又长出寸许长短,面色泛白,一无表情,两眼却充满血丝,宛若猛兽欲将猎物吞噬一般,一名大腿裂开六寸余,伤口直冒血,一名右手腕已被刺穿,红肉外翻。
    两人伤势不可谓不重,欲似伤在别人身上,一无所觉。
    青色兵刃乃铁铸长刀,此时已断成半节,淬了毒,是以泛青,银色兵刃似剑似笔,尺余长,锋利非常。
    两人一味猛攻,不顾伤势。
    银河也不想多耗时间,免得有变,当下不退反进,有了灯光,双手明朗,对起阵来较无牵挂。
    但见他拨开青色兵,旋即一指点向那人天突穴,那人顿了一下,未能再动,他急忙反身挥刀回截银刃,并且发指点穴,短刀将对方逼向左侧,手指猛截此人肩井穴。
    指劲打穴,叭然一响,银河但觉这两人十分怪异,所用劲道更是强劲,免得制服不了。然而他却估计错误,眼看指劲截出,还发出叭然声响,就算天罡地煞之流也该束手就擒,而此人竟然还能动。
    银河惊愕:“你不怕点穴?!”
    心知要糟,他不怕,背而那个更不必说了。
    果然使青刀者方才被银河用力一截,只是僵了一下,根本未受制,眼看银河转身,青刀已猛砍他背脊。若被砍中,保证像劈猪肉,一劈两半。
    向音茹见状哪还顾得自己,切叫一声“小心”,连人带身扑击使肯刀者背部,想迫使他叫刀自救。
    然而使刀者似乎只想手刃银河,全然不顾背面被袭,仍自猛砍银河。
    银河暗自苦笑,立即运出蟠龙一气护身,上身猝然弯如虾米,左掌掌劲尽吐,劈向使银剑者,右手短刀架于后脑。
    向展天虽惊于妹妹突然出现而想赶去拦人,却也不解银洲如此怪异对敌。因为青刀砍的是他的背脊,他却护住脑袋?分明是笨驼鸟想法。
    岂知就在青刀快劈中银河背脊之际,银河掌劲正好打中使银剑者,砰然巨响,震得那人倒摔而退,左腿还勾撞着了往侧边奔来的向展天,两人旋撞岩壁。
    银河却借此力道,整个人往后倒蹿,正好从使青刀者下裆穿去,如此一来,从上往下砍的青刀,只能劈在银河脑袋,而银河又早已架上短刀于脑后。
    锵然一响,青刀虽未劈碎脑袋,却用力猛狠,不但震得银河虎口发麻,短刀也被猛劲往下压,打着了银河脑袋,打得他昏昏沉沉。不过他可未忘记钻过他人裤裆下,实在不是什么光彩之事,顺势右腿一扫,硬将那人扫撞岩壁,自己也因用劲已竭而顿落地面。
    本以为能嘘一口气,谁知向音茹本是奋力扑袭使青刀者,没想到他竟然被银河扫空。人在空中,想束手已是不能,向音茹急得尖叫,赶忙撤去功力以免伤人。
    银河本是面向地面,忽闻向音茹尖叫,以为她又有危,脑袋昏昏沉沉也辨不出人就在自己上空,一个翻身就想蹦起救人。
    这下可好,一个下跌无处可躲,一个上蹦急着想救人,就这一转身蹦起,两人相差已不及七寸。
    向音茹见他撞来,更是尖叫,躲无可躲,只得闭起眼睛由他去了,嫩脸早就红透耳根。
    银河眼眸一闪,乍见有人扑来,以为是敌人,正想出手反击,猝又闻及向音茹叫声,大为惊愕:“是你!”手掌哪敢再吐劲,又近在咫尺,想逃开都已不及,硬是被向音茹给回压落地,脸颊也红得发热。
    还好在场之人全落了地,否则见着此幕,再加以宣传,向音茹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两人落地,闭眼的反而变成银河,他如死尸,动都不敢动。
    还好向音茹并非忸怩作态之人,虽是困窘,但压着人家,更是尴尬,立即翻身掠起,狠狠咬自己舌头,免得窘态百出。目光则搜向哥哥,发现他也撞个四脚朝天,并未瞧及此幕方始安心不少。
    银河也坐起来,仍能闻及向音茹淡淡体香,不由得脸颊又热,还好被胡子掩去不少窘相,他故作脑袋昏沉状,免得两人对眼徒生尴尬。
    此时向展天已爬起,眼看两名手下全被打得口吐鲜血,神智不清,哪还敢再逗留?怒瞪妹妹一眼:“音茹你竟敢吃里扒外?”双手各扶起一名手下已遁入秘道,消逝无踪。
    向音茹想叫住他已是不及,奔前几步,呆直在已恢复原状的通道石壁前,两眼已含泪。
    银河默然走向她,歉声道:“对不起,害你兄妹徒生误会。”
    向音茹赶忙敛起悲怅心灵,急说道:“不怪你,是哥哥走邪了。现在不救他,以后就没得救了。”
    银河长叹:“唉,却不知他如何找来如此奇怪和狠猛的手下,他倒是有心人。”反问向音茹:“你曾见过那两名壮汉?”
    向音茹点头:“见过,有时他们会在洞口走动,不过他们并非霸英堂手下,相信我爹也不知道。”
    “若是知道,可能会好些……我们进去看看……”银河想推开石门,却发现已锁死。“看样子是进不去了……”
    “那怎么办?”向音茹急道:“不把他抓回家交给我爹,他还是会胡作非为。”
    银河问道:“这里还有其他出口?”
    “不清楚,我哥哥说是只有一个出入口,但我并不相信他。”
    银河沉吟半晌,说道:“他很怕你爹吗?”
    向音茹点头:“除了我爹的话,他还能听进去以外,其他的人,他根本不理。”
    银河叹息:“看来只有劳动你爹亲自来一趟了……”
    向音茹眼睛一亮:“对呀,哥哥不出来,我把爹找来还不是一样?霸英堂就在五行山北方五十里,很近的,不必半天即可赶来。”
    瞧向银河,似想与他同去请人。
    银河:“我想留在此,要是你哥哥走了,也好知道他去处。”
    他觉得再见面可能和霸英堂相对峙,能晚些见面就晚些,尤其是对向音茹,他实在不愿在她面前与她家人瓜葛。
    向音茹没想那么远,只觉得银河说的亦有道理,遂点头:“好吧,你留在此看好哥哥也好,免得又让他溜掉了,我会很快带爹来此。”说着已动身往回走。
    银河拱手送行:“多谢姑娘相助。”
    向音茹闻言嫩脸已飞红:“说哪儿话,我是在帮助哥哥,我还得感谢你挖出哥哥的一切,对了,你的伤……”从胸口拿出玉瓶交予银河,含笑道:“我哥哥那两名手下的兵刃八成是喂了毒,这解药是哥哥给的,该会有效才对,你快些把它敷上,我先走啦……再见……”
    嫩脸泛红,她突然想及方才种种尴尬事,心头更是窘困,还是先行离去,免得出了窘相。但想及那些事,回忆之下竟又是那么甜美,足以让她一路痴醉而不愿醒。
    目送向音茹离去,闻及玉瓶仍有她特殊体香味,银河脸颊不禁也热了起来。不敢多想,赶忙倒出白色药丸,辗碎后敷向伤口,果然一阵清凉传来,刺热尽失,想是用对了药。
    疗伤一阵,情况好多了,才又往石门寻去,仍无法找到关卡,伸指弹去,大略可猜出此门约有尺余厚,精钢岩所造。虽是坚硬,但依自己目前功力,该能将它摧毁。
    但他并没那么做,静声说道:“向展天,我知道你仍在里边,你也不要怪谁。今日之事,恐怕你再也难逃关系了,如果你真的掳走我大哥,现在把人放出来,我调头就走,此事一笔勾销,绝不再追问。”
    里边宁静如初,一无反应。
    银河也不催急,淡声道:“你也许不知道,这石门挡不住我,不过我不想震碎它,因为我不想知道你太多秘密,希望你能斟酌斟酌。”
    停顿半晌,里边终于有回音,笑声甚狂:“小疯狗,少在那里卖狂。就算你能摧毁一道门,也休想找得到我,这里还有十道墙,百道门,看你如何毁得了?”
    也许真的另有石门,不过银河听其声音判断,此时他就存在门另一边。
    银河淡声道:“这并不重要,只是你该为你的秘密着想。”
    “我有什么秘密?”向展天音调狂妄而紧张:“你又知道什么秘密?嘿嘿,我看你是想套我的话吧!”语调已转轻蔑。
    银河淡声说道:“我知道你上次用的毒,根本就是索命鬼指,你瞒不过我。”
    “你胡说……”向展天甚为激动。
    银河淡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明白,就算你跟索命红娘搭不上关系,但那邪功必是索命鬼指。”
    “你胡说!既然是,当时仍然为何不拆穿?”
    银河没有回答,因为练这功夫,对一个正派人来说是十分残酷而不人道,它必须饮用童男童女鲜血,还得服下百种毒物通常魔道中人练此功,大都把童男童女杀了以喝血,纵使向展天未杀人,然而取血、喝血必是事实,更是正派人十分说不齿,他是为了向封候颜面,当时才没拆穿。
    向展天忽然狂笑:“是又如何?你还不是差点命丧我手下!只要我否认到底,任谁也奈何不了我!”
    银河道:“以你的野心,你不可能不用,迟早你还是会泄底。”
    向展天奸笑:“既然会泄底,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我又何须为它着想?”
    银河道:“也许你不知道,练这功夫会有何种结果?全身发青,绝子绝孙。”
    “你胡说,索命红娘还不是美若天仙?”
    “那是女人之身,而且她残食百颗童男童女之心才练成此功,难道你也想如此做?”
    向展天沉默一阵,随后冷笑:“你放心,功夫是人创出来的,此功早经过改良。大爷我练到现在,若不运功,两只手臂照样完好如初,你可要失望了。”
    银河闻言,回想当时与其对阵情景,未运功时,他的手的确如常人,暗道:“难道那邪功真的改良了?!”
    “是你自己改良,还是他人替你改良?”
    向展天狂笑:“那是我的事,你不须要知道。”
    银河心知探不了线索,遂引开话题:“你为了扩展野心,也以怪异方法将方才那两名壮汉弄成这个样子,是不是想夺天下武林?”
    向展天先是一愣,随后哈哈狂笑:“能者称雄天下,我为霸英堂日后做准备,有何不对?”
    “既然如此,为何怕你爹知道?”
    “这……这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银河淡笑:“你爹一生为人正直,他自是不会允许你用这种邪魔歪道手法,所以你才不敢告诉他,对不对?”
    向展天恼羞成怒:“谁说我用了邪方法?我训练他们发展极致功力,有何不对?练邪功也可以救人,练正功也可以杀人,你敢说以正功杀人是好人?”
    银河道:“话是不错,可惜你把那些人当工具,那是不人道,走邪了。”
    “放屁,那是经过他们同意的。”
    “要是你爹同意,你会把他弄成这个样子?”
    “这……这……你胡说什么?谁用了邪功,我只是训练他们上乘功夫而已!你少管闲事!”
    银河淡声:“我不想管,我也知道你不想让你爹知道,诚如你所说,邪功照样可以救人。你练邪功,不杀童男童女以取血,将来也不胡作非为,没人管得着你,只要你有能力,霸英堂照样可以雄霸天下。只是你别断了人家后路,这非侠道之举。”
    “这本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时代。”
    “人并非物,人是有智慧,是可以和平共存的。你爹领导霸英堂数十年,不就和三江门共处,相安无事?”
    “我爹老了,当年他还不是双手打天下?我只是将他的事业加以扩大,有何不可?”
    “没人阻止你扩大。只是请你别断人后路!”
    向展天凛然道:“做大事难免会牺牲,这是亘古不变真理。”
    银河心知很难说服对方,否则天下早就太平,就如练邪功一般,他自恃邪功亦能救人,却不知要练此功,首先即要饮童男童女鲜血,甚至动刀取命,未救人即已先杀人,尔后纵使救再多的人,又如何挽回那几条牺牲的人命?
    “或者正邪之差即在此吧?”银河暗自叹息。
    向展天以为夺了道理,得意黠笑,不久说道:“我如此做并没错,只是时机未成熟罢了。将来我爹也会明白我的苦心,倒是现在说不过他,实是恼人!”
    银河问道:“我大哥当真在你手中?”
    向展天顿了顿,没有回话。
    银河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出八成,你何不放了我大哥?他对你的霸业该无任何威胁才对。”
    向展天狡黠道:“他是没有,只是碍了点手脚。不过我现在觉得你的威胁倒不小。”
    银河答道:“只要你放了我大哥,我自不管你如何发展霸业。”
    向展天哈哈狂笑,笑声一顿,黠声道:“你大哥如何,暂且不淡,不过咱们倒可以谈个条件。”
    “什么条件?”
    向展天又黠笑几声,才郑重道:“看你武功十分不弱,不防把那几招叫什么蟠龙一气,还有流光幻影秘本口录予我,我倒可以帮你找回你大哥。”
    银河闻言,原来这家伙为了武学可不择手段,道:“我大哥仍安全无恙?”
    “这……我并不清楚。”
    银河冷道:“除了保证我大哥无事,否则这交易免谈!”
    向展天犹豫一下,说:“他该没事,我向你保证!”
    银河早就认定大哥在他手中,闻言心中稍安,遂点头:“好,我这就抄录口诀给你!”
    答应过快,向展天反而起疑心:“你当真答应?该不会要诈?”
    银河冷道:“君子一言九鼎,岂会耍诈。”
    向展天素知老一辈者最讲信用,否则自己也不会无法和爹沟通。说什么义气,在他看来可谓愚昧。虽然他感觉银河有父执辈的义气,自己却不能愚不可及。
    他说道:“你不必抄写,隔着石门,你念我写,如此谁也不吃亏。”
    银河点头:“好!省得我手酸!”
    说着就朗朗上口念了一大堆。
    向展天哪能记得了?赶忙喊停,调头拿了纸笔回来,才让银河仔细朗读,自己也好抄写,心头自是狂喜万分,如此轻易即可获得无上绝学,实是天上掉下来的元宝,不捡都不行。
    银河也照实念口诀,连口诀前面一大堆师父教诲徒弟之类的留言也照念。
    向展天抱怨太长不想抄写,银河却说里边暗藏玄机,不得不抄,向展天不得已只好苦命抄写。
    银河边想边念,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才把诲言给抄写完毕,接下来正式武功口诀,向展天抄得精神百倍,他自幼习武,自能分辨何者武功口诀真假或是威力多寡,他相信银河念的不假,更是笑逐言开。
    银河也不傻,他知道蟠龙一气口诀十分复杂,绝非录了口诀,三两天即可学会,而且愈是后面愈是难解,有的甚至跳出武学常规之外,否则怎会有惊天劈地之威力?纵使懂得前面一小段口诀,根本于事无补。他盘算向音茹回去请父亲,大约半日光景会赶回来,届时自己也不必再念,甚至可以以此小段口诀取得向展天将大哥救出,否则只有借向封侯之力逼迫他就范了。
    向展天此时也为抄录口诀给乐歪了心,并未想及妹妹早就离开去请他爹,抄得心无旁骛,专心已极。
    时光分秒流逝,斜阳已薄西山,山谷一片蒙阴。
    山洞里,油灯燃油也灭去大半。
    银河正在计算时辰过了多久,外边忽而传来向音茹急促声音:“爹,就在这里头。”
    银河闻言方站起来,向封候高壮身躯已步入洞中,紧跟着焦三绝和向音茹也鱼贯而出。
    银河赶忙拱手:“堂主,我们又见面了。”
    向封侯脸色泛红,一股怒气闷在心头,也不知如何面对银河,抱了拳却说不出一言半语。
    向音茹立即指向石门:“爹,哥哥就在里头。”
    向封侯骂道:“这畜牲!银少侠,老夫教子无方!”愧疚抱拳歉礼,大步走向石门,喝声:“小畜牲,还不给我出来!”一掌震向石门,砰然作响。
    方才向封侯离得远,说活也不大声,向展天隔着石门听不清,只知有人来到,现在父亲在前猛吼,吓得他脸色发白,略自急叫:“爹怎么来了!”抓着手抄口诀就想开溜。
    向封侯叫门不开,火气更炽,顿时想破门而入,掌劲提至十成,以他一派宗师,功力自属顶尖,大喝:“畜牲还不出来……”
    一掌击去,轰然暴响,岩碎石飞,尺余厚石墙被打得稀烂,尘烟中正见着向展天欲逃身躯。
    向封侯怒喝:“你还想逃?”电射追扑,一手抓住向展天肩襟。
    向展天见着父亲,哪还敢逃?双膝落地,满是委曲和不甘叫声“爹”,头已低下。
    向封侯怒不可遏:“你眼里还有爹的存在?老夫劈了你!”一掌就想打向儿子天灵盖。
    银河急叫“不可”,向音茹尖叫“爹”双手掩面。
    只有焦三绝赶在最前头,他似乎最了解大哥脾气,叫声“大哥请息怒”,双手已架住向封侯右手,急道:“有事慢慢处理,如此并不妥。”
    向封侯挣扎几下,始终甩不了焦三绝手劲,骂了几句,老眼含泪:“有何好说?如此孽子,背着老夫做坏事,问他还不肯承认。若他不死,叫老夫如何向天下人谢罪?”
    焦三绝说道:“事情没那么严重,小孩难免做错事,怎可任意处死?”
    向封侯叱道:“连他爹都能骗,留着他有何用?”
    焦三绝道:“小孩无知,只要能认错还来得及。”
    “认错?”向封侯强忍泪水,声音哽咽而沙哑:“说,你把双鹰盟鹰神掳到哪里?”手也软低许多。
    “孩儿没有……”
    “你还敢说没有?”
    向封侯怒气又升,右手老是被抓砸不下去,左手一个巴掌狠猛打向儿子,打得向展天滚撞壁墙,指痕留颊,口角挂血,手抄纸飞得满天。
    向封侯怒气未竭,欺身向前,怒骂:“你还敢说没有?”
    又是一巴掌打向儿子。
    焦三绝急忙拦向他:“大哥,小孩血气未坚,承不了这种打法!快住手!”
    两人拖拖拉拉,焦三绝始终横在向展天前面以护着他。
    豆豆书库图档,chzhjOCR,豆豆书库独家书
   

举报

第二十三章又见小强盗
    向封侯叱骂着,却过不了焦三绝,气得伸手抓扯空中乱飞口诀,怒骂:“这又是什么阴谋诡计?”抓撕几张,小字瞧不清也就罢了。
    向展天可也倒楣,把“蟠龙一气口诀”六字写得特别大,向封侯抓扯中忽而瞄到“蟠龙”两字,摊开一看,登时怒火攻心,一口鲜血已喷了出来。
    “孽子啊!连人家的武功你也要偷……”
    想再扑往向展天,却已老泪纵横,欲扑无力。
    焦三绝惊急将他扶向岩壁墙角一块凸石坐下。
    “大哥您何必气成这个样子呢?有话先问清再说也不迟。”
    向音茹则已含泪急奔父亲,挽出丝绢不停替他擦拭血迹。
    向展天默默跪在地上,嘴巴胀肿如球,嘴角血丝仍流,一对狠如毒蛇眼神不停噬向父亲及妹妹。
    “你说,你为何要偷学人家武功?”向封侯抖着纸绢,声音衰老许多。
    银河立即回答:“堂主误会了,那是在下要他抄的,并非他偷来的。”
    他觉得向展天所受教训已够,若能及时悔改也不失是件好事,遂替他说话。
    然而向展天并不这么想,他认为这全是银河阴谋,因而更恨他,也恨妹妹。
    向封候闻及银河所言,怒意消去不少,换来悲怅:“老夫全知道,一定是孽子逼你写的,他简直已无药可救……”
    银河摇头:“并非如此,蟠龙一气,功夫颇深,并非一学即会。令郎只是好奇,在下也只告诉他一点半滴,谈不上什么精深地步,更谈不上逼迫了。”
    焦三绝道:“大哥,银少侠已如此表明,您也不该为此事而责罪天儿了。”
    向封侯明知这是银河留下的退路,却也莫可奈何,长叹道:“真是孽子!老夫教子无方!”转瞧向展天,又痛心又恨,严斥道:“你敢再瞒爹,小心爹一掌打死你!”
    向展天委曲含带不甘心:“孩儿不敢……”
    向封侯强压心头忿意,深深吸气,随后冷叱:“还不快说,你把双鹰盟全家掳到哪坐?”
    虽然他并未十分把握儿子掳了人,但女儿传话说得绘影绘形,加上见着此景,他不得不做此想法,事实上明眼人自能猜出大概。
    果然同展天承认了:“他们在川境小金山附近。”
    向封候目光一缩,冷喝:“你当真掳了人?真是畜生!”激动地想出手教训,仍被焦三绝拦下。
    向展天不自禁地后缩,惧声道:“孩儿并未掳人,只是把他们安排在那里。”
    “安排?真是无法无天,掳了人家,强占地盘,还说安排人家?”
    向展天暗自瞄了父亲一眼,屈声道:“孩儿安排他们的地头要比多宝湾好多了,那里可采到金矿。”
    向封候斥道:“既然比多宝湾好,你为何不留着自己用,要找较差的多宝湾?”
    向展天欲言又止,抿抿嘴唇仍说了:“多宝湾位于霸英堂和三江门交会处,也是南七省,北六省重要据点。拥有它,不论南征北讨都十分便利,霸英堂有了它更能扩展势力,它要比金山银矿更有价值多了,而对双鹰盟却没什用处。”
    银河早知道这个原因,当初他和大哥选在多宝湾,即是取其“多宝”之便,它的多宝,除了临长江口,鱼米丰富之外,最重要是地执要点,若要扩张势力必定十分迅速和便利,当时为了考虑大哥若有扩张企图,自能事半功倍。
    没想到大哥生性淡薄,也就一直守在多宝湾,十数年来也能相安无事,但他并未忘记此地瞒不了明眼人,遂留下鹰儿交予大哥,有事立即通知。本以为和霸英堂、三江门相处许久,两帮似乎已默认地盘,该不会出差错才对,没想到还是出了问题。
    向封候更是明白,年轻时也曾为多宝湾和三江门斗了十数年,后来想得多了,地盘也够大,人也进中年,少了年轻人冲劲,加上了解武林只适合并存,不适合吞灭,遂也放下这块据点。
    没想到多年后的今天,自己儿子竟也看上这块地盘。先是喜——儿子有自己当年豪气。而后忧——此地已成为他人地盘,夺走它,无异断人后路,势必引来风暴,事实也已发生。何况儿子已用上不正当方法,这正是他最痛心者。
    向封侯斥道:“霸英堂地盘遍布北六省,已够你劳累一辈子,你还敢动别人地盘?而且要动,也得光明正大,如此偷偷摸摸,岂是霸英堂行径?”
    “孩儿是怕父亲不准……”
    “当然不准!”向封侯斥道:“地各有主,人各有命,岂能断人后路?练武人贵在修身,行侠仗义,济弱扶倾,哪像你为了一己私心,迫害双鹰盟全家?论罪死不足惜!你自行了结吧!”
    头一甩,再也不看向展天一眼。
    焦三绝怕事情闹僵,说道:“大哥息怒,天儿虽不对,却也未伤对方任何人,而且也替对方留了后路,找个金矿予人,可见他并非十恶不赦之徒,论理,罪不足死,论情,他是您儿子,骨肉相连,怎可赐死于他?还请大哥收回成命。”
    银河也拜礼:“堂主言重了。双鹰盟虽遭劫,却未受难,幸好令郎并未迫害双鹰盟弟子性命,而在下也曾挑去贵派几处分舵,论罪,在下还伤了贵派弟子,罪也不轻。如今得知在下大哥无恙,此事也就大事化小,不必再生事端,弄得伤心落泪。若真如此,在下罪孽更是深重了。”
    向封侯立身而起,老眼岔泪,拱手一拜:“银河老弟,老夫何忍手刃亲生儿?只是虚伪作势,内心疼痛难捱,承老弟不再责罪,老夫这就替儿子向您谢罪!”
    说着单膝即跪。
    一派掌门之尊,竟然行此大礼,银河哪担当得起,赶忙欺前:“堂主不可,折煞在下!”眼看扶身不及,一道掌劲已将向封侯托住,急又道:“再下亦有挑舵之罪,罪罪相抵,堂主不须如此。”
    向封侯被托起,以掌门风范,自是不便再挣扎,只好再次感激拜礼:“掳人是因,挑舵是果,岂能并谈。恩德不言谢,老夫承天踏地,认你恩情!”
    接着连三拜,银河赶忙答礼。
    向封侯拜礼完毕,走往向展天,冷森道:“你闯的大祸,若非银少侠不责罪,哪还有命在,还不快过去谢罪。”
    一声不甘情愿的“是”,向展天走向银河,礼拜三下说些认错的话,银河也默然接受,反正向展天是有口无心,说也是白说。
    随后向封侯冷森又道:“死罪免去,活罪难逃!闭去武功半年,囚于本堂困龙池受戒!”
    向展天不禁脸色微变,封去武功,又在冷若冰霜的困龙池,不冻死才怪。
    然而向封侯已一指截向他丹田,封去武功,他只能拱手领罚。
    银河但觉向展天怀恨眼光不时瞟来,怨恨自在难免,自己留下来,自是徒增向封侯难处,幸好已得知大哥下落,想来向展天不敢再欺瞒才对。他想及早离开此洞避去无谓困窘,以寻得大哥,遂起身告退。
    向封侯自不便再留人,向音茹却急声说道:“我跟你去!”似乎说得过急,但觉有失女孩人家含蓄一面,而嫩脸稍稍泛红。
    向封侯正感怔朦不懂,向音茹又已急忙解释,以掩窘态:“哥哥虽是把人安顿在川境,但多少还派人监视,若无人去解说,想必又会和银少侠起争端,哥哥武功被封,女儿自该去一趟了。”
    向封侯亦觉有理,点头:“好吧,必要时还得多带人手。”
    向音茹笑眼已开:“女儿省得。”
    有了向封侯的话,银河也不便拒绝,他和向音茹遂告退,双双离去。
    向封目送两人离去,长叹一声:“展天你要好自为之,别让爹再为你操心了……”
    向展天默默点头,心头仍耿耿于怀今日所受的种种怨恨与处罚。
    向封侯无心再见儿子如此不成器,交代焦三绝善后,已先行离去。
    焦三绝则百般安慰侄儿,向展天心知此时对他最好的该是焦叔,尤其方才极力解围,自是欠他一份人情,说了些发泄情绪的话,也随焦叔一同回家受戒。
    小金村曾因盛产金矿而驰名,却也因金矿已光而没落,好事者早已把此村改名“金光村”,听来别具一番风味。
    “金光村”不但意味着金矿已光,另有一层含意——来到此,则金银财宝必定光光,并非什么销金窟,而是强盗窝。
    尤其有名的快乐营,可把强盗规矩全弄坏了。无本生意到头来却要赔上家当,只因这群小毛头犯上了当强盗大忌——软心肠、豆腐脑,哪有不蚀本的道理?
    营长包光光因经营不善,就快被免职了,他只好另找财源。
    好不容易才探出有人来到金光村西南角小河附近的荒废矿区。
    他们搞不清这些人为何还来此鸟不生蛋的地方?难道真的又有金矿不成?
    包光光一大早就领着五名手下前往探个究竟。
    岁月痕迹似乎没有留在他们六人脸上,包光光虽是营长,却是最年轻一位,看来十六七岁,两眼滚溜溜,一看即知是副贼吊眼;大嘴快刀张无子,张大嘴那两片大唇仍是翻红吓人,若被亲着,保证春印有巴掌大小,更保证因吸力过猛,被亲若不用口红也得殷红淤血甚至肿凸三寸,三天不消那是小事;愣头青石不得,仍是一个头两个大,愣头愣脑,却粗中有细,偶尔也有惊人之举出现;鱼肉郎中郭二手,好似未长须毛的张飞,菜刀愈用愈重,无非是他愈长愈胖,此事众人很不谅解,每个人都穷得要死,为何独独他长得胖?原是他掌厨,总会偷偷先干掉又香又补又爽口的东西,难怪他会肥嘟嘟的。
    剩下两名:一名和尚,晕素通通来,还是少林派正宗弟子呢;另一名道士——诸葛不亮,想学三国卧龙先生,却计出百错,人学不像,衣服倒是差不多,还戴上一顶大冠帽,看得出是算命的。
    纵是如此,六人家学渊源不小,乃是近年武林甚有来头、疯僧、痴道、狂儒过了门的弟子,武功自不会太差。
    向展天说是将双鹰盟上下送来此,要比多宝湾好得多,其实此处除了挖过的矿坑千百个,还有一些早已荒废倒塌的木屋土寮之外,简直是荒凉已极。
    除了银海和银星父子之外,只有三四名随从,他们武功全部被制,和常人并无差别。看着他们,却有十名壮汉,那壮汉除了一名中年玄衣男子较为灵活外,其余九名全是赤着上身,只着一条黑裤,手执长刀,日光呆滞而凌厉,很明显和鬼谷洞中那两名壮汉是同一类型者。
    他们似乎刚到此地没多久,随便找个较大坑洞栖身,弄些炉灶生火煮食,勉强维持生计。
    而中年玄衣汉子就不同了,他拖了一辆马车,里边应有尽有,一点也不觉得寒酸受困。
    清晨即起,炊烟袅袅,银海父子在熬稀饭。虽然瞧不到被迫害,却也显得落漠和不甘心。
    尤其银星,俊俏脸眸不时露出忿恨神色,若非和父亲共同受困,也许他会和对方拚个你死我活。
    稀饭熬好,中年男士则叫手下配上些许酱菜。
    “好好吃个饱,此处虽已废,但仍有丰富金旷,只要挖到了,你我都好过!”
    活似鼓盛,又似威胁,不管如似,银海父子和四名手下是听不进去的。
    吃过早餐,也未休息,中年汉子立即命令上工,众人拿着工具,开始挖掘那所谓可致富的金矿。
    一块块岩石落地,灰烟四起,就是看不到黄澄澄金矿现形。
    及至晌午时分。
    包光光一行已潜伏至此,离矿区不远一处小山丘,此处林树茂密,易于藏身,视野宽广,自能将目标看得一清二楚。
    见着这幅情景。
    愣头青乐急道:“他们在挖耶!真有金矿,我们也去挖。”
    说着便想大笑,再去挖他千百斤黄金。
    包光光一脚踢他屁股,硬把他给压下来,斥笑道:“要挖也不必来这儿挖,咱快乐营最近缺少茅坑,派你去挖就是!”
    愣头青干笑道:“可是我要挖的是黄金……”
    包光光一指扣向他脑袋,笑谑道:“茅坑挖好了,‘黄金’不就不请自来了?”
    愣头青摸不着头:“怎会不请自来?”
    大嘴巴呵呵谑笑:“我第一个就送你三斤,你说慷不慷慨?”
    愣头青仍是想不清,包光光笑谑道:“以后你再慢慢去收拾吧!现在咱们先发财要紧!”转向诸葛不亮:“嗨,不亮哥,你看此次亮不亮?”
    诸葛不亮装出甚有学问摸样,想抓胡子又没胡子,十来岁模样却装出一副老成:“我看是不亮,你看那几人在挖,外边却围着八儿名守卫,很叫显,他们是被逼来此,不是自己心甘情愿来的。”
    大嘴巴猛点头:“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这么想。”
    啪啪两声,诸葛不亮和大嘴巴各吃了一记响头,包光光叱笑说道:“谁要你们看挖矿的?那矿挖到也不亮!这还用你们来教我?我指的是停在洞口那辆马车!”
    众人这才将目光移向马车,大嘴巴和诸葛不亮干笑着,这响头挨得没话可说。
    鱼肉郎中正瞧及中年汉子在啃食似是野兔之类东西,频频抿嘴自信点头:“我一看就知道会亮,那人吃野兔还加了味,好像北海珠椒粉,嗯,好香啊!这么贵重的配料都用上了,岂会不亮?”
    深深吸气,似乎真能闻及香味。
    “香你的头!”包光光也给他一个响头,斥笑道:“太夸张了吧?隔着千百丈,你也能闻出香味?”
    鱼肉郎中抚头干笑,随又镇定道:“这就是我会发胖的原因。”
    包光光讪笑道:“好啊,以后你吃饭,只要在墙上画只烤乳猪就行了,还能保用三年。”
    鱼肉郎中干笑:“多谢赏赐,不过,我觉得已经够胖了,不须要常年进补……”
    包光光再奚落几句,才又转到正题:“好久没发财了,这次可不能落空,否则会很没而子……”瞄向众人一眼,忽而目露邪光:“谁想争面子?谁先上,我把饥会让给你们。”
    他可不愿这次行动失败而丢了营长职位。
    愣头青不明就理,立即喝声:“我先上!”
    诸葛不亮叫道:“不行,要是让你当上营长,我们再也无翻身之日。谁都可以先上,就是你不能先上。”
    愣头青忽而觉得自己若当上营长,那该怎么领导手下,想了想,还是别当才好,庆幸干笑:“好险,差点就当上营长,那比什么都痛苦。”
    包光光瞄他一眼:“没出息,不求上进,还有谁要争面子?”
    大嘴巴干笑:“我最忠于营长,您的面子就是属下的面子,有什么好争的呢?”
    鱼肉郎中说道:“最近发胖,好像很不适合当营长,还是把机会留给别人吧。”
    包光光瞪眼:“没志气,难怪本营一直强不起来。和尚你呢?你的面子最大,人家大到额头,你却大到后脑勺。”
    和尚轻笑:“面子既然这么大了,有何好争?”
    包光光为之乍舌:“好厉害,面子对你来说已是多余。”
    目光瞄向诸葛不亮。
    诸葛不亮拱手慎重道:“诸葛武侯只能当臣子,自不敢和君争王。”
    包光光不解:“为何诸葛武侯只能当臣不能当王?”
    诸葛不亮正气凛然:“这样才能显出我的忠心,当了王要忠于谁?”
    包光光斥笑:“说得倒是正气凛然,谁知道你却想罢免我,你还算忠心耿耿吗?”
    诸葛不亮干笑:“此乃良禽择木栖身,良将择君扶持,我很怀疑你是不是明君……”
    “明你的头!当强盗还明什么君?哪一次不是来暗的?一张嘴,算好的不灵,坏的特别准!”包光光硬敲他几个脑袋,自也笑了起来。
    “你们说,还罢不罢免我?”
    诸葛不亮道:“此事成了以后……”
    包光光截口道:“成了还用你罢免?我是说没搞定的时候!叫你们当都不当,你还以为我很想干?一群不争气的家伙,当你们营长也不见得有多光荣。”
    众人商量一阵,还是一致要包光光忍辱负重地连任,再也不轻言罢免。
    包光光这才爽起来,笑不合口:“这才像活,没有我的英明领导,你们哪能活到现在?废话少说,准备上路!”
    说着整理一番衣衫,准备出手。
    大嘴巴抖起雁翎刀,喝道:“硬上蛮干吗?我最喜欢来硬的!”
    包光光点头,“久未劳动,筋骨都生锈了,动动也好。”
    和尚道:“救不救人?”
    包光光瞄向锻海一行:“救人?好吧,摆平那些人,不救也算救,嘿嘿,咱们可是名声很好的强盗。准备好了没有?上!”
    六人果然来硬的,一声令下,六道人影全射往那群壮汉。
    中年汉子首先发现有人偷袭,立即丢下烤肉,喝道:“有伏兵,快迎敌!”
    抽出长剑,一马当先劈拦包光光,一群壮汉只留下两人看守,其余全拦了过来,长刀尽出,奋勇抗敌。
    中年汉子冷道:“照子放亮一点,在下乃是霸英堂的人,别惹火烧身。”
    包光光讪笑:“什么堂到了这里就得躺,要摆平可以,把那车东西留下,走人!”
    中年汉子冷笑:“原来是小土匪?上!”
    他探清包光光一群并不是什么帮派中人,只不过是据地为王的草寇,年纪又小,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早摆平早了事,省得烦人。
    双方一接触,大家皆吃惊,中年汉子没想到这六名小伙子武功如此深厚,非得用全力不能摆平,这实在大出他的意料。
    包光光等人亦惊讶那些壮汉不但武功诡异,而且一股蛮劲更是常人少有,十分难以对付。
    包光光靠着轻灵轻功,一时也能应付从容,但如此下去,怎能摆平对方?游龙八卦掌顿时展开,宛若蛟龙盘空,趁着中年汉子轻敌之下,一爪扣向其肩头。
    中年汉子大惊,反剑回削,那剑竟然化软,有若灵蛇,剑尖一探,挑卷包光光右手,身形赶忙掠退三尺,叭地一响,右肩衣衫被抓出三道指沟。
    包光光赶忙撒手,从邓快愈电光石火剑光中抽出,唰唰连响,右手袖子尽被削斩,碎片满天飞。
    包光光抽得快,赶忙检查,发现手中长毛被削去不少,暗自庆幸:“好险,再慢一寸,这只手就完了。”
    他以为在办家家酒,打完一招还能暂停来验伤,岂知中年汉子剑不饶人,一击不中,又是连攻,灵蛇狡剑舞空乱噬,看似繁乱却无声息,暴急刺向包光光背心。
    眼看就要一剑穿心,包光光仍一无所觉,待到剑光不及三寸,才觉一股寒气刺心而来,心想要糟,避是不及,只好硬拚,反掌探爪,迫向中年汉子下腹,想逼他回剑自救。
    中年汉子冷笑,他知道自己剑招快了许多,不必回剑也能自保,当下刺得更快,连小腹空门也不顾。
    就在一闪交错刹那,叮然一响火光乍闪,随即两道闷哼传来。
    软剑已被和尚手中三丸飞弹打偏。
    包光光正庆幸得救之际,猛然一掌打向中年汉子腹中。
    那汉子闷哼一声,竟然不畏疼痛,剑势偏开又拉回来,硬在包光光肩头划了一刀,痛得他闷叫,心有不甘,改掌为爪,也抓得中年汉子腹衫尽碎,血痕立现。
    包光光滚左三尺才蹿起,避开中年汉子攻势,抓着肩头暗自叫痛。
    “妈妈的,这怪人竟然不怕痛?!”
    趁着中年汉子将扑未至之际,瞄向自己难兄难弟,似乎都挂了彩,甚为紧张:“大家和在一起,别分散!”
    眼看中年汉子扑来,一掌他逼退半尺,已掠向靠在最近的和尚,不管那壮汉如何刀势逼人,随那挑起碎石打向他,一掌又将他扫乱阵角。
    和尚眼看有空隙可乘,三丸飞弹叭叭猛射,硬打的那人脑浆四溢,当场毙命。
    和尚闭眼沉念:“罪过!”
    话未念完,包光光急喝:“什么时刻还吃斋念佛?”
    眼看又有两名壮汉长刀上下斩向和尚,势捷,刀利,就要得手。
    包光光只好依样划葫芦,抓起石块当弹丸打向两把利刀,一掌卷向和尚,免他受刀斩。
    然而刀势过快,和尚虽被卷带数寸,长刀破去石块,仍自猛斩和尚背部,幸好被石块打偏不少,未斩中要害,尽管如此,也痛得和尚冷汗直冒。
    壮汉一招得手,又想进招,长刀干脆猛砸飞出,想来个穿肠破肚。
    然而鱼肉郎中及时赶来,喝骂:“由不得你!”菜刀破空飞出,硬将那人脑袋砍下,喷血丈余。
    包光光凌空飞踢头颅,猛砸长刀,砰的一响,长刀已偏,头颅亦碎烂,碎肉四射,腥味扑鼻。
    照面不到盏茶光景,包光光等人吃了大亏之后,已懂得合力歼敌,联手之下已杀得对手五死四伤,连两名看守者看不得同伴死伤累累也参战。
    杀出心得,又过十余招,连连放倒三人。
    中年汉子眼看大势已去,遂喝命退走,所剩两人这才掠身而退,跟着中年汉子逃命北方。
    终将敌人解决,包光光等人这才嘘口气,懒坐于地,先喘口气再说,个个面面相觑,直呼好险。
    银星但见壮汉已败逃,急道:“爹,我们也走吧!要是这群小土匪围上来,事态更严重……”
    银海摇头,声音未见苍老,静声道:“咱们武功被制,走不了多远,他们要追,自能追着,何况咱们对此地并不熟悉,走错了更是麻烦。”
    银星道:“难道要在这里等死?”
    银海摇头:“爹看是没那么严重,那些人用的功夫好似传言已久疯僧、痴道、狂儒的功夫。这三老虽玩世不恭,却也算正派人士,那几人和他有关,该不是心黑手辣之徒才对。”
    银星仍不放心,不过他已没机会脱逃。因为包光光等人气已喘完,现在正朝着洞口马车厢行来。
    包光光得意说道:“虽是伤痕累累,却也算是顺利完成,大丰收啦!”
    迫不及待已跳上马车,翻箱倒柜,其余五人除了和尚受伤较重之外,全然争先恐后蹿向马车,霎时将车厢拆了,露出大堆衣物、食品,可惜仍未见最重要的东西。
    五人拚命翻找,衣物食品满天飞,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口木箱。
    包光光赶忙抓上手,祈祷念着:“阿弥陀佛,成败全看你啦!”
    抓碎木箱、白花花银子撒落满地,一阵欢呼传出:“太棒啦!出师大捷,一举得功,血流得也算值得!”
    众人乱抢一阵,煞是热闹。
    当强盗以来,这可算是包光光最风光的一次,一共抢了二百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也算是一项记录。
    陶醉过后,包光光又将银子收回,说是缴回公库,统一运用。
    众人也没起多大争执,反正有了银子,做家当已让人心花怒放,至于如何分配已不重要。
    热闹下来该是处理善后,他们把尸体埋了,将可用衣物、食品全扛在肩头,准备凯歌回朝。
    包光光瞧向银海,阻觉他仙风道骨,还留了鬓须,看来十分顺眼,遂道:“老仙人你们没事啦,可以回去了,倒是……”瞄向诸葛不亮,促挟道:“假孔明,你看他像不像你师父诸葛孔明先生?把他请回家供起来如何?”
    银河年约匹十余,本有文人风貌,再留几绺鬓胡,倒是有几分像孔明画像。
    诸葛不亮叹息:“人虽像,可惜脑袋不怎么像,否则怎会落难于此?”
    包光光道:“英雄也有落难时,他只是暂时的,可别瞧走了眼。”
    大嘴巴道:“对呀,我看他一定会武功,只是被封住罢了。你替他解开,说不定他就收你当徒弟哩!”
    诸葛不亮倒也来个打迷糊:“好吧,我这就替他恢复功力,好收他为师父!”
    他和大嘴巴只不过瞎猜,哪真的看出银海武功受制。
    走向银海,诸葛不亮拱手拜礼:“大仙人,请让在下代为效劳如何?”
    银海淡然道声“多谢”,并无多大表情。
    诸葛不亮本想装模作样,然后意外地说声银海不会武功,因而失望不能当师父,以消遣包光光和大嘴巴。岂知伸手把脉,眉头一皱:“你练过武功?”
    脉搏偶有震力传来,似乎还有不弱武功。
    银海颔首:“老夫练过几天功大。”
    诸葛不亮点头,如今势成骑虎,想不解都不行,虽伸手截着穴道,心头却想着待会儿如何说话以脱身。
    不过不必他再多想,截了几指,他突然发现解不开所封闭的穴道。
    “奇怪,天下还有什么禁制能儿我解不开?”
    他自恃师承狂儒,该是天下武功禁制都该懂,也能解,为何现在被难倒了?愈是难,他愈想解,愈解愈解不开,不禁大为光火。
    他一发火,包光光等人知道这不是假的,遂也好奇赶前,各自解穴,结果全然失效。
    包光光疑惑:“怎么会?穴道软绵绵,解开又闭,气若游丝,根本提不起劲,这是何种手法?”
    六人商讨一阵,合力解穴,仍不得要领。
    包光光摊摊手:“失败啦!很没面子。”转向银海:“大仙人你不妨跟我们回去,待我查查秘本,说不定查出方法,你也能恢复武功,到时再走也不迟。呵呵,这里强盗之多,天下有名,像我们这样仁慈的可不多见喔!”
    银海父子互瞧一眼,时下也只有任人摆布,何况包光光说的也没错,一切等功力恢复再说,两人不便表示,只有默认。
    包光光立即拍手叫好:“多谢赏脸,咱快乐营也算是有头有脸,也不会失去你家光彩,走吧!班师回营!”
    一声令下,将可用之物丢于车上,并要银海父子及四名随从坐上马车,六人拖着车,浩浩荡荡往回路行去。
    至于“快乐营”三字,银海父子可搞不清是何来头,还以为是这群小孩自己耍的噱头呢!事实也是如此。
    当银河与向音茹赶来金光村时,已是第二天午时光景。
    方抵村道,天空鹰儿闻及血腥味,已急叫,直往东北方向掠飞。
    银额何但觉下妙:“鹰儿叫得厉害,恐怕有意外发生,咱们快过去看看!”
    两人风尘仆仆,未来得及休息,复往东北方向追去。
    奔过荒原,快到矿坑前,银河也闻到血腥味,更是紧张,急奔而去,只见得一片散乱,血迹遍地。
    “大哥当真遇害了?”
    向音茹脸色吃重,要真如此,他和霸英堂的梁子恐怕难以解开了,急声道:“叫处找找,说不定你大哥安然无恙……”
    两人立即往四处寻去,仍不见踪迹。银河感到失望,折回原处,见得一堆堆新土,为查明大哥生死,只好一一挖开。
    向音茹瞧着尸体,说道:“这些好像都是我哥哥手下……他们似乎经过激烈打斗……”
    银河挖完最后一具尸体,心中稍安:“他们是被许多人联手杀害,身躯所受伤害各不相同。”
    两人正揣想着又是谁把他们给杀了,那人必和银海失踪有关。
    忽而空中黑鹰尖叫,回旋于山林之间。
    银河惊诧:“有人?!”
    身形暴起,化作流光,直扑山林,只一错闪,林中传来唉呀声音。
    银河已将一瘦小老头儿抓抛空地,那老头滚滚跌跌,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晕坐起来,搞不清身在何处。
    向音茹马上抽剑迎前,一剑抵住那人咽喉,喝道:“说,你是何人?来这里作什么?”
    此时她才看清此人年约四旬,瘦小有若老鼠,还留了两撇稀松硬直短髭,倒似乎为了让自己更像老鼠而故意把胡子弄成如此。
    银河也赶回来,冷森道:“阁下何人?最好能说个清楚。”
    那人鼠眼溜转,急忙打哈哈:“在下一介草民,名不经传,大侠误会了。”
    向音茹冷斥:“你少装蒜,再不说,刺死你!”利剑稍吐,那人颈部已见血痕。
    那人惊急直叫,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下人称钱鼠老八,跟你们必定无怨无仇,我只跟钱有仇。”
    银河说道:“‘哪里有钱哪里去,不沾钱味沾鼠味’的钱鼠老八?”
    老人立即猛点头:“对对对,难得江湖中人还记得老朽名号,现在你该相信我老八跟你无怨无仇了吧?”目光溜向向音茹,希望她能将要命的利剑移开,向音茹却不为所动。
    银河心知老八一生只爱钱,只要哪里有钱就往哪儿去,可惜他是个老鼠命,找不了大钱,就算找到了也保不了多久,是以才有此外号。不过他找钱的功夫可谓天下一绝,甚少失手。以前也有人利用他找钱,可惜后来钱鼠总是吃力不讨好,一气之下只好自立门户,自找门路,然而十余年来从未听到他有大发横财的消息。
    而他找的钱,并非像官府,大帮派之类的财库,虽然那里财宝丰富,他却无法弄来花花。年轻时曾作过此发财梦,但被追杀几次以后、再也不敢打他们主意,现在全心投于寻找宝藏金矿等无主人的财富,免得又惹来杀身之祸。
    银河心知老八一生只为财,不可能涉及此事,况且他也无法杀害那些壮汉,问道:“你来此多久了?”
    老八吱吱晤唔,似不愿回答。
    向音茹利剑又抖:“说,否则姑娘利剑可没长眼腈!”
    老八无奈:“老朽是不愿意惹这麻烦,可惜不说更麻烦……”
    向音茹冷斥:“那还不快说!”
    老八吞了一门口水,才道:“你们想问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银河道:“还有受制那班人的下落。”
    老八道:“全被快乐营那群小土匪给带叫去了。”
    “快乐营?”银河和向音茹茹闻未闻。
    老八道:“他们是据地为寇的小毛头,武功不弱,霸英堂那些壮汉全死在他们手中。”
    向音茹冷森道:“你怎知他们是霸英堂手下?”
    那些壮汉光着上身,并无霸英堂记号,是以向音茹会起疑心。
    老八干笑几声,说道:“老朽本也不知,只是在襄阳城附近碰上他们,一行直往川境偏僻地方行来,心想以霸英堂财富,自不必再到别处发财,所以才一路跟来。他们是入了川境才掩去霸英堂标志,老朽自然知晓了。”
    向音茹但觉他说了实话,遂转向银河:“银少侠,如何处置他?”
    银河道:“放了吧,我们救人要紧。”
    向音茹这才收回长剑,冷斥道:“下次再跟踪霸英堂,小心剁断你的腿!还不快滚!”
    老八赶忙走远,嘻笑道:“这次跟对了,金矿没了,金沙可还不少,多亏你们赐福,老朽快发啦!”
    得意忘形地念了一大堆发财梦话,银河也无心听他扯些什么,正想要赶去救人,却忘了追问快乐营方向。
    还好老八老远丢下话来:“小贼窝在金光村西南方十里远的小山洞里,快去吧,否则那些小土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银河不敢耽搁,立即要鹰儿带路,和向音茹齐往西南方向掠去。
    老八看得他们走远,这才安心地掠回林中,口中陶醉般地念念有词,大约是发财即在此刻。
    不到柱香光景,银河已奔行二十余里,发现一座小山耸立于前,山脚榆树千百株,甚为茂密,鹰儿高叫,想必到了地头。
    两人潜往林中,发现有条小径直通山头,遂潜行而去,不到百丈,已发现半山腰有一石洞,本是藤萝密布,包光光觉得鬼气森森,把藤萝全砍了,除了一些枯藤干叶稀疏挂于洞边外,倒也能清楚瞧及“快乐营”斗大斜歪字体。
    里边不时传出吆喝声,十分热闹。
    银河心想,那些人莫要把大哥整死才好,遂决心突袭。
    “向姑娘你在此守候,在下先行救人。”
    向音茹摇头:“你大哥落难于此,霸英堂也有责任,自该尽点力才对。你不用担心,我能应付的。”
    银河也不多说,遂点头:“既然如此,我先扑袭,你随后跟来!”
    向音茹含笑点头,紧紧抓住利剑,能和银河并肩作战,心头涌现一股甜蜜感觉。
    银河盘算一番,抽出短刀,潜行至洞口不及五丈,猝然发难,身如雷光,一闪即冲,直蹿洞口。
    向音茹不甘落后,长剑一抖,身如灵燕,猛钻山洞,化为白光,快逾流星,黑鹰也不客气,猛扑洞内,来个上下突袭。
    山洞里头,银海、银星盘坐于石床上,想必穴道未解,闭着双眼,显得十分疲惫。
    包光光和其他四人则满头汗水,有的运功解穴,有的翻着一大堆古书,想找出解穴方法,看似劳累,却也隐含好玩成份。
    只有鱼肉郎中躲在厨房里,不知在作啥事。
    银河扑袭而来,锐眼马上辨清情况,罩向银海及银星身前身后的包光光、大嘴巴及愣头青。扑势之猛之急,宛若山洪瀑淹,让人避无可避。
    情急中有人喝道:“不好,有埋伏!”
    众人猝见惊变,立即迎敌,可惜银河速度过快,好似受了魔鬼沮咒的幽魂,从四面八方不可能的角度里袭卷而来,砰砰数响,包光光、大嘴巴、愣头青掌劲未吐一半,全被扫向岩壁,撞得昏天暗地,唉唉痛叫。
    向音茹也不客气,一把长剑挑得诸葛不亮穷于应付,衣衫碎裂不少。
    小和尚因受伤较重,离他们也较远,突见有变,想出手,又发现向音茹是女子,一时也愣在当场,不知该不该和女人动手。
    银河一招得手,马上围向石床,将银海、银星及四名手下揽于背后。
    银海惊愕张眼,或因银河留下胡子,一时也认不出他,惊愕道:“你是谁?!”
    银河欣喜尊敬道:“大哥,是我……”
    银海仍认不出。
    银星却从银河轮廓及声音听出来,惊喜道:“是二叔?!”
    虽然银河离开他时,他只有十四五岁,但银河给他印象深刻,除了胡子之外,他可认得清清楚楚。
    银河含笑:“小星子你终于认出我来了!”
    正想高兴,岂知鹰儿却扑向银海,猛力即抓,此举实在突然,难道银海留了胡子,它已认不得?
    银河急忙拦向鹰儿,喝声道:“小毛蛋,他是大哥,不得无礼。”
    伸手拦住黑鹰,它却叫个不停。
    银海怔诧不已:“小毛蛋你不认得我了?大概是我留胡子的关系吧?”
    来不及让他们解释,跌摔墙角的包光光、大嘴巴及愣头青好不容易醚醒头脑,才找到敌人位置,也围了过来。
    包光光喝道:“何方妖人胆敢擅闯快乐营,不要混了是不是,剁了他!”
    一声令下,三人功夫尽展,死命地扑向银河,连内洞奔来的鱼肉郎中抓着菜刀也砍向银河,加入战圈。
    银河不敢疏忽,三人吃他一掌还能若无其事,想必功力不弱,当下又运足十成功力,崩如黄河决堤之势,罩向四人,砰砰乱响,四人或因有伤在身,功力发挥不了,未近得银河身,又已双双被迫得东倒西歪,溃不成军。
    “我就不信邪!”
    包光光吃了两次败仗,十分没面子,抽出心剑准备硬拚,只见得半尺短剑啸幻万道冷光,奇快无比刺向银河,轻易不用的绝招此时全用了出来。
    银河也不怠慢,短刀一字劈开,点向冷光,刀势无奇却狠猛有力,未近身,体已寒,那股霸气让周遭之人为之窒息。
    银海见状急道:“二弟住手,不要伤了他,是他救了我们……”
    话虽快,却阻不了已发出之招势。
    银河闻言惊诧万分:“会是他救了你们!”
    眼看收招已是不及,硬将功力撤回五成,刀尖一点,正好点向包光光剑尖,锵然一响,刀剑笔直,青光顿失,洞内一片宁静。
    包光光惊呆了,自己剑势变化何其之多,此时竟然被人点中?对方眼力及功力之利之强可想而知。
    银河收了短刀,拱手道:“多谢诸位少侠拔刀相助,救出在下家人,实感激不尽。”
    此语一出,小土匪六人齐感纳闷。
    包光光迷惑:“你家人是谁?会是后面那大仙人?”移目瞧往银海。
    银海拱手道:“他正是在下二弟。”
    包光光弄懂了,一颗心也定下来,怨声四起:“唉呀,就算你们是一家人,也不必来这下马威,吓得俺裤裆差点尿湿了!多残忍。”
    这话被向音茹听去,不禁觉得好笑而嫩脸微红。
    诸葛不亮急道:“你自己尿,可别把大家给说进去!”
    “怎么?你们还能保住不失身?”包光光转头一瞧,来不及瞧着诸葛不亮,却见着大美人一个,平常不红的脸,现在也红了起来,连忙打哈哈:“说着玩的,哪有大男人说尿就尿?全是误会!没想到快乐窝里头还会有大美人光临,真是碰鼻生灰(蓬毕生辉),百世难求。”
    向音茹冷道:“他们是被你救来的?还是抓来的?”
    包光光色迷迷道:“救来又如何?抓来又如何?”
    向音茹冷斥:“救来的好说话,抓来的,要你好看!”
    利剑一刺,把包光光逼退数步。
    包光光但觉她武功也不弱,好汉不吃眼前亏,急忙道:“是救来的,救到现在还在救。”
    向音茹冷斥:“少逞口舌之利,人都在你手中,还救什么?”
    包光光瞄眼道:“既然救出来,还留他干什么?难道能当几两银子不成?”
    说及此,忽然眼睛一亮,瞄向银河,狡黠道:“人是我们救回来,咱可是冒了性命危险,大家都挂了彩,图的也是个银子,你老兄若有盘缠,将他分一点给大家花花,算是镐赏我们,如何?可怜我们当的是强盗,不好混啊!”
    银河未等他说完,从口袋拿出一张银票,交予包光光:“这是三百两银票,你们先拿去,将来若有需要,尽管来找我银河要,只要在下身上有钱,必定给个痛快。”
    包光光接过银票,两眼发直:“京城宝通饯庄的大印,嘿嘿这下可发啦!痛快,痛快,只一下下,比拚个你死我活才赚一两百两还多。当真是横财一发,城墙都挡不住,放人,放人!有钱好说话!必要时,咱快乐窝还可以让你们住几天!”
    招招手,一群小土匪全让于一旁,侍奉银河宛若佳宾,只是未上酒菜而已。
    银河也对他们爽朗作风颇俱好感,拱手含笑回礼。
    向音茹也被他们行径变化如此之快而感到好笑,虽是见钱眼开,却也做得实在,让人觉得他们并非那种奸诈的小人。
    只有银星不以为然,他感到包光光等人为钱办事,实是可悲,一点志气也没有,难怪会沦为盗匪。
    不管如何,银河总算把人给找着,心情也定了下来。
    包光光看在银子份上,频送交情:“其实你的钱也没白花,你家人不但被我们救出,我们还带他们回来解穴,虽然没法替他们恢复武功,却也保住他们一条命。”
    银河惊诧问道:“大哥你们武功受制?”
    银海长叹:“自离开双鹰盟之后,一直都没办法施展功力,想必已受制了。”
    “小弟替你看看。”
    银河马上替他把脉,随后又截了数指,惊讶说道:“断脉六绝指?!”
    转瞧向音茹,不敢说及她和向展天关系,免得无谓生事。
    “向姑娘你可带有解毒药?”
    “有一些,但不知能不能奉效……”
    向音茹拿出王瓶,她心知银河要的是哥哥交给她的解药,上次在鬼谷洞曾交予银河一瓶,此次前来为防意外,她仍带来,没想到仍派上用场。
    银河接过手,那熟悉香味使他心神微乱,不敢沉醉其中,说道:“下手封去大哥武功的人,功力并不纯熟,为防有变,遂下了散功粉,只要能解去毒性,要恢复功力并不难。”
    包光光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我们解了老半天,一点效果也没有。”
    瞄向诸葛不亮,瞧他端着一大堆秘本,却不及人家三两指来得有用。
    银河很快给银海、银星及四名手下服下解毒丹,然后运功截穴一阵。遂要他们盘膝打坐,银河以内力帮助他们催化药力,没多久,六人已目露喜色,功力渐渐恢复。
    直到他们完全恢复,天色已晚。
    包光光本是要留人过夜,银星却不愿多呆在土匪窝,银海也惦记美娘安危,遂告退包光光等人,连夜赶回中原。
    在路途中,银河但觉和大哥一别数年,似乎少了以前那股亲密的感觉,总是存在一股长幼的距离感,也许是双鹰盟遭了此劫,银海心情仍未恢复的原故吧。
    不但是他,连鹰儿都对他疏远很多,银海也不逗它玩,就是逗,它也未必想玩,只偶尔在银河命令之下,向银海亲近亲近而已。
    三天后。
    一行已叫到多宝湾双鹰盟庄院。
    庄院已经过银河整理,一切如故。
    未进门,文叔老迈身形已迎在门口,含笑欢迎众人归来。
    “大当家、二当家、少爷都平安回来,真是老天有眼!还有福山、福海、阿铁、熊胆子……这位…请里边坐……”
    文叔领首众人往里边行去,也许老早得知消息,他在前院天井已设下筵席,长石桌铺上红布,摆着美酒佳肴,喜气颇浓。
    众人坐定,银河立即斟酒敬往银海:“大哥,小弟敬你,祝您平安回来!”
    银海也举杯叫敬,却显得斯文多了:“二弟,多谢相救,老哥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说哪儿话?干了再说!”
    银河一饮而尽,烈酒从嘴角渗出,更形豪迈。
    然而银海却失去以前豪兴,喝得甚是斯文,此举瞧在文叔眼坐也觉得银海变得沉默多了。
    要是当年,兄弟俩虽然差上二十来岁,却是一副顽童心,碰上了酒杯非大口大口喝,肉大口大口吃,连文叔也感受那股铁铮铮汉子而跟着大口吃喝,毫无距离可言。否则他也不会在此时设筵,无非是想冲冲一些霉气,让大家痛快喝一顿。
    眼看是豪迈不起来,文叔也安静多了。
    银河喝了几杯,知道大哥心事重重,遂说道:“大哥可惦记着嫂子……”
    银海想点头却发现银星目露不悦神色,自从姬美娘来到双鹰盟以后,银星即很不愿意见到她,甚至说到她。
    银河也瞧出毛病,不再多说。
    银海长叹几声,他似乎已习惯儿子如此反应,说道:“美娘也是此次受害人,总希望知道她是否平安?”
    银河道:“她似乎无恙,待会儿小弟再走一趟,该能把她找回来。”
    “有劳你了。”银海叹息不已。
    银星不愿听及此事,岔开话题:“二叔可知这次是谁下的手,他有何目的?”
    银河本想隐瞒,似想及向展天性格,迟早还是会把事情抖出,况且多宝湾附近也知此处被霸英堂占据过,话传开来,自能听出蛛丝马迹。
    “是霸英堂的向展天。”
    银河将一切经过大略说了一遍,并强调此事全由向展天个人搞鬼,跟霸英堂上下无关。
    银海倒能接受,银星却冷目盯向向音茹,这些天来他对向音茹颇有好感,甚至被她美貌所深深吸引,虽保持着距离,却也不时找话题与她闲聊,如今得知是她哥哥所设汁陷害,对她反而有了恨意。
    他冷道:“若非你哥哥,又何须你来救我们?”
    一句话把向音茹功劳全给否定。
    向音茹粉脸一沉,受了不少委曲,却无以反驳,毕竟这全是哥哥惹的祸。
    银河立即说道:“小星儿,是恩还是怨要分清。大丈夫宁可以恩报怨,不得以怨报恩。”
    银星冷道:“要是分不清恩怨,此时我就会找她拚命了。”
    这话使得银河十分惊讶,向音茹再也坐不下去了,起身拱手:“错在霸英堂,在下尽心而已,若你们认为不够,霸英堂愿意弥补你们任何损失,告辞了。”
    最后一眼瞧向银河,眼眶含泪,她深怕泪水流下,转身夺门而出。
    银河暗自长叹,若非她协助,岂会如此容易找到哥哥?不知怎么,当她离去一刹那,他突然觉得亏欠她太多了。
    银星露出一股战胜般淡淡笑容,似乎以此发泄不少闷气。
    银海只是长叹,不知该说什么。
    筵席显得沉闷。
    银星借故先告退,银海也觉得过度劳累而叫房休息。四名手下也各自去做该做之事,剩下文叔和银河。
    两人四眼相望,感触良多。
    文叔平凡的脸难得露出光彩,轻笑道:“小银子,还是你没变,其他的人都变了!唉,看得他们长大,看得头发都白了,今天竟然发生这种事?来,陪我干几杯!”
    银河立即捧起酒坛,喝声道:“什么几杯,该喝它三大坛!”
    “好!好!喝就该喝个过瘾!”
    文叔丢下酒杯,举起酒坛。
    两人仰首猛灌,一口气灌了三坛酒,方自哈哈畅笑,昔日风光又已重见。
    当年文叔和银海在边疆小村将年仅四五岁的银河捡回,一直扶养长大,银海从未以长辈来教训银河,甚至以兄弟相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混过了童年美好光景,兄弟俩感情早就化不开。
    后来银海结婚,银河也因遇上蟠龙真人而跟随练武,这之间兄弟俩每隔一年半载仍有来往,见面之日必把臂言欢,喝个酩酊大醉,文叔也一直看着两兄弟的成长。
    后来有了银星,银海也想落地生根,才找到多宝湾,创立双鹰盟。
    多少年来,这份感情一直浓得化不开,曾几何时会变成今日如此冷淡情景?
    文叔喝醉了,老泪直流:“小银子,老朽数十年来就是最喜欢看你兄弟见面那种化不开的酒浓,那种拚不过的酒劲,现在却要散了,我好不甘心,不甘心呐……”
    银河眼眸亦含泪光:“文叔,不会的!一辈子都不会,除了大哥,还有我陪您喝,一辈子都不会散!”
    “不散的好!不散的好,老朽拼了老命也抓住你们!来,干了它……”
    文叔又喝了一大坛洒,早已倒在银河怀中恸哭,天下除了他们两兄弟,他再也无任何亲人,早已孤伶又岂忍落单呢?
    银河抚着他那满头灰发,十数年前他不也曾经躺在文叔怀中,让他慈祥双手摸着头发?传过指尖的是一阵阵美好童年回忆。
    待文叔尽情奔放郁闷心情之后,银河点了他睡穴,抱他回房,安置床中。瞧着他脸容,那皱纹又加深了许多,不忍心又伸手抚向他脸容,酒热未退,温暖渗手而来。
    银河轻叹:“文叔放心,那段情一生一世也化不开……”
    擦去文叔脸上泪痕,替他盖上绵被,慢慢掩门退去。
    走出大厅,独自一人坐于筵席,瞧着大哥那杯尚未喝完的酒,感触良多:“莫非大哥真的变了?”
    怔忡茫然地坐在那里,脑袋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闻及鹰儿叫声,银河茫然中醒来,忽见门口花影一闪,一名貌美青衣女子撞进门来。
    银河乍见这双水汪汪的媚眼,登时惊醒:“是嫂子!”赶忙起身。
    来者正是上次差占把银河烧死的姬美娘,她虽然换上素青布衣,却仍掩不住她那婀娜体态,媚人风采。
    见着银河,她也大为吃惊:“是你?!”眼看不对,抽身便往外逃。
    “嫂子!”
    银河立即掠身追前,自己本想赶去找人,没想到她也偷偷潜回,自是省去一番功夫,怎可再让她走脱。
    她武功似乎不高,逃起来跌跌撞撞,银河只换两次落脚,即已将她拦住。
    美娘大为吃惊,吓得粉脸发白,抖出短剑,护住自己,冷斥道:“恶徒你还敢夺走双鹰盟地盘,我跟你拚了!”
    短剑用力刺出,却未见劲道,银河轻而易举即已避开,拱手敬声道:“嫂子您误会了,我是银河,银海的弟弟!”
    “你胡说,我再也不中你的计!”
    利剑猛攻,银河不敢伤她,只得躲闪,一时也拿她没办法。
    交会数招,大门奔出银海,见状急忙道:“住手住手,都是自己人。”赶忙拦向美娘,深怕她伤了银河。
    美娘见及银海,受尽委曲扑向银海,泣声道:“大哥你去了那里?害得我好怕!”泪水晶亮滚了下来。
    银海不忍,拭去她泪水,安慰道:“放心,大哥再也不会让你吃苦受惊了。”
    美娘啜泣一阵,心情稍好,这才想到还有银河存在,立即短剑指向他,娇喝道:“大哥,就是他欺负我,上次还向我打听您的下落,差点被我烧死,可惜却被他逃了。”
    银海含笑道:“美娘,他就是我时常向你提及的二弟银河。”
    银河拱手敬声:“嫂子,小弟失礼了。”
    美娘怔诧:“他会是二弟!你不是说二弟非常英俊,怎会是他?!”
    银海含笑:“这是他留了胡子,否则你会看出他是如何英俊潇洒。”
    美娘粉脸泛红,赶忙收回短剑,蹲身为礼:“不知是二弟,两次得罪,还请见谅。”
    露出多情笑容,眼中带媚,雍容风韵,正是少女所缺少的韵味。
    银河赶忙回礼:“只要嫂子能平安,其他都不重要了。”
    美娘感恩一笑:“还好有了你,否则双鹰盟此次就要万劫不复了。来,让我看清一点,听你大哥说你在大漠还鼎鼎有名,战神之威能抵挡千军万马,我可要仔细瞧个清楚了。”
    银河稍窘:“是大哥说笑,银河浪得虚名罢了。”
    美娘含笑:“若是浪得虚名,岂能斗得过霸英堂?双鹰盟有了你,再也不怕人家欺负了。只可惜你还不到二十来岁,留了大把胡子,看起来快要比你大哥老了,难怪你说是二弟,我都不敢相信。”
    银河道:“该剃了,否则僭越大哥,这不好。”
    投以歉意神瞧往银海,见着银海也留了胡子,他老早就想把自己的剃掉,免得大哥不自在——或许银海以留胡子而感到自豪。
    银海困窘笑道:“剃了也好,否则大哥看你,还真有点不习惯。”
    银河拜礼:“小弟这就去刮个干净。”
    说着往回走,也该留点时间让他俩叙叙情。
    美娘娇笑道:“二弟,剃完后别忘了到后院,让我瞧瞧,也顺便尝尝大姊的几道手艺,算是替你接风。”
    “小弟一定去。”银河闪入大门,飞快去刮胡子。
    银海和美娘互诉衷情一阵,也相携步入庄院。为了银星,两人不敢太亲密,抵达后院,美娘下厨做菜,准备宴请银河。
    冷月初升,宁静祥和。
    这段期间,双鹰盟弟子又陆陆续续回来,问明原因,原是他们也被送往金光村开采金矿,只是地点不同,想是向展天故意分散他们力量,以免有所突变。
    人员多了,双鹰盟也显得较有生气,谈论此次遭遇,皆惊心动魄,神色难安,若非他们知道还有一位银二盟主可以替他们保命,他们可能不敢再回来了。
    这些话落在银星耳中,自是十分难受,难道自己就保不了双鹰盟?
    为何爹的武功会差二叔那么多?
    他想知道原因,也想学会银河那身功夫,是以平常不踏入可能见着美娘的东厢房,现在也大步往此方向跨去。
    银海正在厢房前面小花园的凉亭,设宴款待银河。
    凉亭为木造,成六角形,盖上长茅,经年累月已呈灰白,显得古色古香,亭中设有古木盘桌,大约三尺见方大小,摆了四五道芳香四溢名菜,色香味皆不差,想来美娘烹饪有一手。
    银河和哥哥对而坐,饮酒叙旧却未畅淡。
    姬美娘坐于两人中间,手执青玉酒瓶,替两人斟酒。她换上一套淡青丝绸罗裙,轻施脂,发挽坠马髻,瞧起来更是风情万种,她总是含笑地瞧着刚剃完胡子,年轻俊挺的银河。
    “大哥你说的可没错,二弟长得可一表人才,相貌非凡,尤其那两道眉毛,浓而不粗,密而不短,斜斜地飞向鬓角,活像关老爷的卧蚕眉,却又把眉角敛起来,威凌中带点斯文,任谁只要轻轻瞄了一眼,那可是终身难忘啊!简直比杨贵妃的贵妃眉还迷人。”
    银海轻轻笑道:“这回你该相信我所说的话假不了吧,前些时,还有算命的说他的相貌,眉如飞云,鼻如悬胆,目如星芒,五官含威,举止轩昂,该是九五之尊,帝王之相呢!”
    银河感到困窘,淡笑:“大哥过奖了,您也不差,相貌堂堂,举止优雅。”
    银海笑道:“比起二弟,我自是差多了。不但是我,普天之下恐怕很难找出能与弟相比拟者。”
    美娘轻笑:“对呀,二弟的神韵,似笑非笑,似冷非冷,似能亲近,又似高高在上,有若帝王之尊,又似平民之亲,尤其您的笑容,淡淡、浅浅、甜甜、亲亲,连我都动心哩!”
    银河稍窘地爽朗一笑:“我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多优点,否则早就该把胡子剃掉了。”
    美娘轻笑:“现在剃也不晚啊!来,我敬二弟一杯。”
    说着纤手拿起酒杯,风情万种敬往银河。银河也举杯回敬,一时气氛融洽,淡得甚是投机。
    方过两巡,银星已立在厢房走廊,见着三人,还来不及如何说起,银河已经发现他,含笑向他招手,要他过来一起饮川佳肴。
    银海和美娘方始察觉,转头乍见银星,同感惊讶,平常不来的他,现在怎么来了?
    银河问道:“星儿有事吗?”
    银星冷漠点头,眼角有意无意瞄了美娘一眼。
    美娘似乎也已习惯,立即起身,含笑道:“星儿有事。你们谈,待会儿再替你们送酒来。”
    蹲身福礼,先行告退,银海想开口,仍把话吞回,只好也离去。
    美娘经过银星,也礼貌向他打招呼,可惜银星漠然得紧,只淡淡点了个头,毫无表情盯着美娘,等她离去,才步向小亭。
    银海问道:“壁儿你有何事?现在可以直说,你二叔不是外人。”
    银星点头,注视银河一阵。
    银河心想他可能一时不得自己剃了胡子模样,只含笑以待,并未出言询问。
    不久,银星终于下定决心:“爹,我要练二叔的武功。”
    此语一出,银海大惊,须知练武人,尤其是有师门者,通常未得师门允许,自不可能将武功传予他人。银河虽是自己弟弟,自己却从来不学他的功夫,就是银河有意传授,为了不给他添麻烦,自己也一直未开口,谁知儿子却出了此难题。
    “星儿你为何想学二叔武功?”
    “二叔武功高强,学了它,可以让双鹰盟扬眉吐气,不必受人欺负。”
    银海面有难色。
    银河却已开口:“星儿说的没错,不管如何,至少双鹰盟不能老被人欺侮。”
    “可是……二弟你的武功……”
    “大哥放心,星儿要学,我传他即是。我的武功并不受师门限制,谁都可以学。”
    银海轻叹:“二弟你别为难才好。”
    他知道只要自己有意思,银河必定不会让他失望,甚至可以背着师门传授武功,然而自己又岂能让他添麻烦呢?
    银河含笑道:“大哥放心,武功本来就是要让人练的,否则就失去它的功用。而且练了以后能保护双鹰盟,又有何好考虑的?”
    银海轻叹:“若无二弟,恐怕也没有双鹰盟了,实让大哥汗颜。”
    银河道:“大哥何须放在心上?你我还有什么分别?待我传星儿武功,也好让他替你分忧。”
    银海长叹一阵,未再反对,毕竟经过此劫难,他也无法再阻止星儿追求更高深武功。
    银河立即将所学武功心法蟠龙一气,以及流光幻影招式传予银星。
    银星没想到事情会进行得这么顺利,更是喜出望外,但见就此即可学得绝世武功、心情更是激动万分,当下拎起心神,仔细听其二叔解说。
    银河说得甚是仔细,银星自能顺利领悟,但只一接触,他已觉得这武功十分博大精深,岂是一时即能学会?非得更加花心血不可。
    不但银星,连银海听得此深奥武功心法,不觉也心动了,若能学它几招,不也是大快人心?
    就此……
    银海父子在银河教导下,每天清早即起练武,直到三更月西沉方自休息。
    银星更是嗜武成狂,不分昼夜练功。银海倒还知道如何安排,除了他自己,还得和美娘闲活家常,不过两人聊的也是武功一途。
    匆匆数月已过。
    银星在日夜苦练之下,竟然比父亲学得更好,已有了七分火候,更是欣喜若狂。
    银海和银河也乐于见着他武功精进,然而让银河感到空虚的是他和大哥的感觉,似乎已没有五年前那股狂劲。在—起除了谈些武功招式之外,大都闲话家常,再也无法感情交溶,说起两人童年常有的英雄梦想。
    初春已至。
    大地一片碧绿,枯树萌新芽,景色格外迷人。
    近午时分。
    双鹰盟庄院门口忽然来了六个人。
    他们正是在金光村,快乐营混不下去的小强盗,包光光、大嘴巴、愣头青、光头和尚、鱼肉郎中和诸葛不亮。
    他们之所以会来,乃是经过慎重考虑。
    过了一个寒冬,六人早已将上次劫得银子花个精光。只剩银河所给银票,也因身在边睡小镇,换不到银子。而且整整一个寒冬,冰天雪地,哪来过路行人?自是一笔生意也没做成,六人挨过了这寒冬,自是十分瘪心。
    包光光想到银河一出手就是数百两,想必是家财万贯,至少他也该懂得如何赚钱才对。
    若找到他,他要是凯子,咬着他不放,自也该吃穿不用愁,说不定还能当个阔少爷,何来守着山寨干过瘾。
    要是他不是凯子,跟他混,也许油水会多些——至少比混在金光村要好过些。
    有此决定,六人才浩浩荡荡,翻山越岭找来多宝湾,希望从此大展鸿图。
    双鹰盟庄院并非特别华丽,但对苦守山寨数来年的六人来说,已经算是豪华了。
    包光光瞄上门而,已是笑不合口:“我就知道错不了,我就知道中原要比任何地方都好混,看样子是走对路了。”
    大嘴巴欣喜道:“不知可以捞到多少油水?”
    包光光狡黠道:“要多少有多少,只怕你算不清。”
    豆豆书库图档,chzhjOCR,豆豆书库独家书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8 02:32 , Processed in 1.296875 second(s), 24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