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强盗_李凉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四章妙手名厨
    众人正沉醉于发财梦中,里边守卫已经发现而出来喝问:“你们要找谁?”
    见着六人包裹一大堆,又长得奇形怪状,那人不由皱眉,想不出世上怎会有这堆人存在?
    包光光甚是客气拱手道:“我们是来找你们当家的。”
    “找我们盟主?”
    “你找他有何事?”
    “来投靠的啦!”包光光拍拍背部大包袱,笑得甚是开心。
    “来投靠的!”守卫哭笑不得,要是让这些人加入本帮,那岂不变成怪人帮了。
    他正在犹豫,包光光已说道:“投靠是正确的,刚为我对你们当家有过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守卫忽然想起前次盟主被困于金光村,被几名小强盗所救。莫非就是眼前这几位?心头越想越好笑,若是让他们投靠,这里不会变成强盗窝?
    既是有救命之恩,守卫也不敢怠慢,马上引六人进入前院,赶忙前去通报。
    不多时。
    银海、银河、银星已赶来,想瞧瞧谁想投靠双鹰盟?
    双方乍见,包光光六人显得十分兴奋。
    银海稍为惊讶:“是你们?”
    包光光含笑点头:“对啦!专程前来讨碗饭吃,不知盟主意下如何?”
    银海轻笑:“别的没有,赏碗饭自是容易。”
    包光光欣喜:“你是答应让我们投靠双鹰盟了?”
    银海正想点头,银星已截口冷道:“赏饭吃跟投靠是两回事。”
    此言一出,连银河都惊住,不知银星为何有此言。
    包光光惊诧:“我们是来投靠,以劳力赚钱,并不是来要饭的。”
    银星冷道:“在双鹰盟没有你要赚的那种钱。”
    银海想喝止,却也过慢,话已出口,包光光等人,愤然斥叫:“原来你是狗眼看人低!太可恶了。”
    “我没这么说,只是双鹰盟上下都行为正直,恐怕不适合你们。”
    银海冷道:“星儿不得无礼。”
    银壁理直气壮:“爹,双鹰盟将来还要立足武林,怎么乱收徒?我不是不准他们投靠,就算要,也得经过甄选才行。如此莽撞,双鹰盟何以能兴盛。”
    如此一说,银海反而不知如何对答了。
    包光光等人也卯上了。
    包光光冷笑:“不必啦!什么甄选,谁稀罕双鹰盟?大爷既然来了,到哪里还不是一样财通四海?投靠你这种人,不饿死也会吐血身亡!忘恩负义的家伙!”
    银星冷道:“何来恩怨?你们目的只是在劫财,岂是存心救人?”
    银河已听不过去,说道:“星儿,不留人即罢,不须让人下不了台。错在我,不该要他们来此找我,我先带他们出去。”
    随即转向包光光六人,含笑道:“你们不是要发财吗?在此是发不了财。走,我带你们去发大财。”
    说着大步走在前头,迈出庄院。
    包光光等人犹豫一阵,却也感受银河威凛气势。
    “不看僧面看佛面!什么恩怨?真是自找麻烦!以后也不必来求恩报怨!像你这种人是不值得欠恩积怨,告辞!永远别再见!”
    包光光叱叫一阵,才领着五人,头也不回,步向门外,追往银河,眨眼离去。
    银海见状,轻叹不已:“星儿,不管如何,当时要不是他们,我们哪能脱困?”
    银星道:“爹,话是不错。但此时双鹰盟实在不能节外生枝,尤其他们六人,行为乖张,十分不易驾驭,若加入本帮,以后必定出事连连,所以孩儿才婉拒他们,实在出于无奈。”
    银海点头:“爹知道,只是苦了你二叔。唉,一切事都须要他来摆平……”似乎觉得自己老了许多。
    银星也知道二叔是了不起的人,但他却不能为了二叔而放弃原则。
    现在他倒是很想知道银河要如何让他们发财。
    银河领着六人来到江口,远视江流宽而平,许多渡船来往频繁,对江三五里,屋瓦相连,车水马龙,十分热闹。
    包光光等人面江而立,瞧着往返热洛的船只,心里都有个底。
    大嘴巴贪婪说:“要是在这地方来赚就很快了,一条船收十两,不必三天就大发利市了。”
    愣头青接口道:“不错,这比金光村更容易发财,只要往渡口一站,什么钱都进了口袋。”赶忙往自己口袋寻去·只恨自己口袋缝得太小,恐怕要吃亏了。
    包光光瞧向银河,感激道:“实感激不尽,报我生财,够意思,等我赚了钱,一定分你一半。”
    银河说道:“你们想劫船?”
    包光光点头:“你带我们来江边,不是赚这玩意儿?”
    银河道:“要赚也可以,不过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怎么说?”包光光不懂。
    银河指向船只:“你们看到船上插的旗子没有?”
    六人远目望去,多多少少都可看清船只都插了旗子。
    包光光道:“旗子是不少,难道他们也是跟咱一样,做无本生意的?”
    银河道:“他们做的是有本生意,那些不同的旗子代表不同的帮派,而大部份都是霸英堂和三江门,你们劫一趟,留一个垫底即能没事。”
    鱼肉郎中:“我们劫了以后,可以全部逃走,待要用钱时再来劫,保证万无一失。”
    银河问道:“你该躲在何处?这里不比小地方,你人生地不熟,保证不出三天即逮着。”
    包光光瞄向银河,嗤嗤笑道:“有你带路,还怕逃不掉?”
    银河轻笑:“要是我,宁可劫一趟,一辈子享用不尽,何须劫这些小船。”
    包光光眼睛一亮:“哪里有那玩意儿可以劫?呵呵,你说得很有道理,同样是一笔生意,当然是找大的做。”
    银河笑道:“有啊,地方不少,只怕你们没那个胆子。大内皇宫、霸英堂总舵、三江门金库,这都是好地方。”
    六人先前还高兴,但被银河一说,个个泄了气。
    包光光抽着嘴角,苦丧道:“爱说笑,跑到皇宫去劫财?别说是皇宫,就是霸英堂那些亡命徒,也够我们受的了,这方法行不通。”
    想起前次那几名向展天手下,六人心头仍是毛冷冷的。
    大嘴巴道:“那怎么办?大的劫不成,小的又没意思,难不成叫我们到此跳江自杀不成?”
    愣头青道:“我们可以收过路费。呵呵,跟金光村一样,如此不必打劫,也有钱花。”
    包光光拍手叫好:“对呀!守住这里,谁要通过,谁缴钱,自是十分理想。这是大江要道,他们不过都不行。”
    银河道:“既是如此有油水,怎会没人想通?没人干?那些船只也不必插旗子了。”
    包光光又被浇了冷水:“难道这方法也行不通?以前也没人做过?”
    “有人做过,不过现在都沉到江底喂鱼了。”
    包光光苦笑:“照你这么说,船不能劫,过路费不能收,还有什么财路可发?我看大家排一排,准备跳江算了。一了百了,省得流落他乡给人看笑话。”
    银河道:“你们只想歪路,何不想想正道赚钱?”
    包光光道:“看我们这群,除了当山大王还能当什么?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小钱不赚,大钱又赚不到。除了做苦工,我看是没什么搞头了。”
    银河笑:“不过在我眼里,你们可说是个个人才,不用实在可惜。”
    “我们是人才?”
    六人先是惊诧,然后对望一眼,然后哈哈大笑,没想到还有人说他们是人才,实是可笑又好玩。
    银河淡笑道:“你们低估了自己,先是鱼肉郎中郭二手,听说还是京中翠香楼主厨郭三味的儿子,郭三昧手艺名闻全国,你当然也不差吧!”
    郭二手皱眉:“差是差不到哪儿,就是朝庭还在抓人,怎敢胡露脸?”
    银河道:“这也非难事,只要味道好,露不露脸都没关系。何况事过境迁,那些爪牙也没那么大的劲跑来这里抓人。”
    转向诸葛不亮:“还有你,拜在狂儒门下,也该学些星占之术,算算命该不是难处。”
    包光光呵呵笑道:“他算得还不差,尤其是明牌,要什么有什么,真是准啊!”
    诸葛不亮瘪笑道:“可惜生不逢时,否则何必落草为寇?早就大发利市了。”
    银河笑道:“现在开始也不慢,只要开张,哪怕生意不上门?”
    诸葛不亮喃喃念道:“不知现在流行什么?该算哪一行才能大发利市?”
    忽然他对算命这一行有了兴趣。
    银河转向和尚,说道:“你也是特殊人物,化化缘,解解运,祭祭亡魂,这些收入都不错。”
    和尚瘪笑:“佛祖爷爷我已经很久没做这种事啦!现在重拾衣钵,有点怪怪的。”
    银河:“只要正当,有何奇怪?”
    包光光看三位特殊人物有了职业,他也想知道自己才能在哪里?赶忙追问:“我呢?我能做什么?我觉得我的特殊才能是聪明过人,口齿伶俐,一表人才……”
    大嘴巴道:“可以当唱戏的,一定红。”
    包光光揍他一拳:“唱什么戏?大男人还唱戏?实在没面子!”
    银河却说道:“虽不是唱戏,却是演戏,你果真聪明过人,口齿伶俐,配上大嘴巴和石不得魁梧身躯和武功,可以摆台子练把戏,自能赚进大笔银子。”
    包光光怔愕:“你叫我去练把戏,跑江湖?”
    “不错,相信你的才能一定可以胜任。”
    包光光瞄眼:“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一营之长?”
    “现在也是,只不过改了赚钱方式而已。”
    “这不公平,他们有的在屋里,有的摆台子耍耍嘴皮即可,我却要抛头露脸耍功夫,最让我咽不下的是要向人乞求赏银,这比赚的更没面子。”
    大嘴巴也抗议:“不行,这种看天吃饭,看人赏钱的日子,实在让我度日如年。”
    银河笑道:“其实这事也不急,等你们想通了再说。倒是郭二手的饭店可以先开张,你们先当他的掌柜或助手便是。”
    包光光立即说道:“这个我赞成,呵呵,从跑台子跳升为掌柜,我当定了。”
    大嘴巴叫道:“那我呢?难道当个店小二不成?”
    包光光讪笑道:“看来只好如此了。”
    “我不干!”大嘴巴叫道。
    愣头青道:“我也不干!”
    银河道:“其实也没有掌柜小二之分,因为赚的钱,全是你们自己分,是小二也是老板,还分什么彼此?”
    包光光轻轻邪笑,说道:“对呀,店是自己的,当小二有何不可?我当掌柜是因为要算帐,很多数目,你们算不来的,何必硬要争这个职位?”
    大嘴巴和愣头青说不过包光光,幸好小二也是老板,两人也勉强答应。
    “现在呢?既然要开餐馆,总得有个本钱吧?”包光光瞄着银河,希望能捞点本。
    银河笑道:“这不成问题,只要你们决定了,在下自会替你们安排。”
    他倒落落大方,一点也不吝啬,使得包光光顿觉汗颜,遂道:“其实你上次给我的银票还在,我们也不知要到哪里去换,就用来投资餐馆好了。”
    银河道:“随你如何皆可,现在重要的倒是地点,咱们顺着江岸巡去,说不定可以找到理想位置。”
    领着六人,已往多宝湾行去。
    岸边多多少少有人居住,却过于郊区,不适合作生意,然银河也不愿在多宝湾渡口抢生意,免得让银星说话而使大哥难做人。
    绕了一圈,银河选定离多宝湾渡口斜上方二里左右的一处凸岩。此岩凸出江岸十余丈,两边又有暗礁沉伏,更有些许尖状岩笋,三五凸于水面,大者桌般大,小者小腿粗,自是不能睁泊船只。选此地,似只能做半边陆面生意,比起渡口餐馆能泊船又能上路,自是吃了大亏。是以至今仍未有人打它主意,甚至视此处为废区,除了偶尔文人雅士在暴风之中赶来此处欣赏狂涛骇浪之外,再也无人问津。
    七人立于这百丈平方大小凸岩,各有表情。
    鱼肉郎中郭二手苦笑道:“哪个餐馆不是开在闹市中,如此才有顾客上门。哪有人开在此鸟不生蛋的地方?在此处,钓鱼还不错,开餐馆好像不怎么好。”
    银河淡笑:“如果你认为你技术不行,那只好开在闹区,如果你是名厨,那开在何处都一样。”
    郭二手道:“我爹传的几样绝活,可说是独步天下,我技术自是不差。可是这地方……实在太偏僻了些。”
    银河笑道:“不偏僻,离市区只有二里路,用走的,盏茶功夫即可抵此,若是行车更近了。只是此处落户不多,给人偏远的感觉。”
    诸葛不亮道:“事实它确是偏远,比小村落都不如。”
    此处望回路地,杂草丛生,最近一户人家也有一里开外,可谓完全荒废。
    银河道:“就是荒废才易整理,而且还可省下一笔买地钱,事实上此处荒而不废,只是杂草长了些,你们没看见那多宝镇愈来愈热闹,屋子也愈盖愈外扩,迟早都会盖到这里,我们只是加速它的脚步而已。”
    包光光道:“说了那么多,你总是希望我们能赚钱,但是我们实在看不出来在这荒岛搞餐馆要如何使顾客上门,你干脆当我们是笨驴,一次说个清楚便是,省得我们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驴了又驴。”
    “待我说个清楚。”银河眺望四周一遍,说道:“你们该看得见来往频繁的多宝湾渡口。相对的,在多宝湾也能清楚地瞧处这里。此处和渡口就如伸入江中的两只手,两盏灯塔,相互辉映,相互争光。若非此处多暗礁,或许此处会比多宅湾更理想成为渡口。”
    六人不否认银河所言,此处江面大于多宝湾,若非略礁,船只自能靠得更多,必定更加繁荣。
    银河继续说道:“当然我选此地并非它的实用性,而是它的显眼性和独立性。在多宝湾任何一个角落都能瞧及此处,而且此岩又居于高位,给人有高高在上的感觉,尤其是除了此岩之外,三面环水,再也不可能另有第二餐馆落于它身旁,更显出它的高贵独特性。”
    包光光似有所悟:“你是说要把餐馆弄得跟别人不同,而招来顾客?”
    银河点头:“这是第一步,另外全靠郭二手了,他若能弄出特别口味,能让顾客吃得过瘾,甚至上瘾,吃了还想再吃,自是外表独特,里边也独特。如此表里合一,顾客自能不请自来。”
    鱼肉郎中听得豪气大发:“没有问题,谁要来了,保证他吃得口流涎,什么闻香下马,连饿鬼都会上身。”
    银河笑道:“如此甚好,有了信心,做起事来就容易多了。”
    包光光也有了精神:“必要时,我还可以到渡口去拉客,保证一车车地往这边送。”
    大嘴巴呵呵笑道:“那不就变成拉皮条了?”
    “去你的!”包光光笑骂道:“又不是开妓院,什么拉皮条,说话要小心些。”
    大嘴巴笑不合口,却也不敢再多说,免得皮肉痛。
    银河道:“不必沦落此种地步,顾客该是不请自来才能做得长久。就是对岸的顾客,也可以引来。只要在水边塔个浮桥,照样可以让船只靠岸。”
    包光光欣喜拍手:“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些?如此一来,水陆两岸皆可作生意,岂不妙哉?咱们现在就动工,愈快完成愈好。呵呵,我好像已看到元宝一个个滚进口袋哩!”
    众人憧憬美丽将来,更是陶醉万分。
    说做即做,当下银河吩咐六人先将岩面铲平,以便搭梁建屋。随后又到镇上请些土木工匠,紧跟着又运来木头、砖瓦。虽谈不上大兴土木,却也规模不小,引起不少好奇者询问,得知他们要在那里盖餐馆营业,皆摇头看笑话,直道那些人傻得不会耙痒,晶亮亮的银子尽往水里丢。
    包光光等人置之不理,仍照银河指示,兴趣十足地办着正事。
    不到半月光景,一座别具风味的楼阁已耸立岩层上。
    楼分三层,一楼特别宽广,容得下五十大桌,桌桌有窗,可眺望远处。二楼则较小于一楼约一半,落于一楼中央,除了前头和一楼切平,其余三面皆有空地,边处雕有画栏,每隔七尺便设一盏相思灯,甚为古雅,三楼连着二楼,除了走廊,仍置画栏、水晶灯,罩上尖顶红瓦,似塔似楼,十分醒目。
    尤其夜间,百盏灯火齐亮将楼阁映得通明,宛若水晶塔,闪闪发光,十里之遥皆可见及。那倒影更浮光暗动,一波一浪地随着涟漪越扩越大,越散越开,永无止尽地流展开来,早已让多宝湾的夜景失色多了。
    银河本想保留原色,但想及木材受风雨侵蚀,容易腐败和褪色,届时维修更是不易,是以仍决定粉漆为红色,一方面顾客习惯于此颜色,另一方面也好讨个喜。
    楼名仍题为“多宝楼”,取其聚宝之意,也好生意一帆风顺。
    除了楼阁之外,银河还凿了十数阶石梯,以能连上陆地,然后大刀阔斧将道路拓宽五六丈,足能让十匹健马并排奔驰,一直延伸到多宝镇。道路两旁,杂草尽除,再种植草本菊花,木本梅花,时近初春,临时行弄来桃花,更是娇艳数里,景色乍变,哪还是以前荒凉废区?
    这些变更,早将多宝镇民镇住了,再也无人敢说开多宝楼的是傻子,心情从肯定为疑惑——会赚钱吗?
    多半的人都想亲临一趟多宝楼,想瞧瞧这群人还有何高招待耍?
    一个月后,多宝楼已开张,并无多大气势,呜炮也响得不久,然而这些并不能抹去包光光六人兴奋心情。
    方开张,请不起人手,连诸葛不亮、和尚都脱下道袍及架裟,临时当起店小二,凑凑人数。
    从头至完工,以及所有生财器具,一共花了千两银子,包光光盘算:如果满桌,一楼五十,二楼二十,三楼十五,一共八十五桌。每桌一两银子,即有八十五两,扣掉成本三十五两,挣赚五十两,大约一个月即能还本,接下来该是全赚了。
    想着每月可赚上千两银子,六人眼睛都发直、发亮。
    第一天开张。
    银海照例捧个场,双鹰盟上下二十余人除了银星之外全来品尝。
    鱼肉郎中也着实不客气,大露功夫,山珍海味通通上,吃得他们津津有味,赞叹不已。
    银海本想付个百两银子,以便当贺礼,却被银河挡回去,说什么兄弟之亲,哪来银子往来?银海拗不过,只好再把银子收回。这一顿算是白做了。
    接下来仍有几名客人前来,点的都是家常菜虽是爽口,却显不出郭二手独到功夫,口碑自不能由他们传开。
    接连三天,皆是顾客三三两两,倒把郭二手给急坏了。
    “怎么?再这样下去,连成本都不够!”郭二手换上了大厨师装扮,头发也流理整齐,不再像个杀猪的,显得斯文多了,此时他却愁容满面。
    “来的都是些乡巴佬,怎知天下珍味?我的拿手绝活都没办法展露,如何是好?”
    围在桌前大堆人,只有银河仍谈笑风生。
    他笑道:“别急,虽然这几天生意不好,乃是因为多宝镇的人仍处于吃饱即了事的境界,咱们不必再花功夫要他们来,现在该是向江口发展的时候了。”
    转向包光光:“要你准备的船只,弄好了没有?”
    包光光眨眨闪亮眼球:“弄好了,三天前开张那天就弄到了,一直停在浮桥上,你要用,随时可以用。”
    “现在即要用了。”银河问向郭二手:“你最拿手的是什么?”
    郭二手念道:“多啦!鲈鱼三吃、柳枝献花蟹五溜鱼翅、水晶燕窝露、金玉熊掌、菊花三蛇羹、乳香粉蒸雀舌、七貂烩虎胆……”
    银河频频点头,说道:“哪几样香味可以传得最远又最香?”
    “用蒸的多半香气传得远,七蒸鲈鱼该不错,而且就地取用,更是美味可口。”
    银河点头:“好,就这样,再选几道配菜,另外一道出色点心。咱们准备上船煮去。”
    “上船?”郭二手惊讶。
    “没错,去煮给人家闻香,顾客自然上门,我去准备东西,我也得弄点行头才行。”
    说着吩咐他们各自准备该用器具,银河已往镇上行去。
    大约两柱香光景,银河已返回,平常不穿长袍的他,现在也穿上白丝镶银边长袍,发挽髻,束云巾,再持白扇,翩翩如王公贵族佳公子。
    一登上楼,众人傻了眼。
    包光光以为顾客上门,立即丢下准备带上船的炉火,快步前来,哈声笑道:“公子请,本店名厨郭二手,手艺独步天下,公子有幸尝尝,保证您三生难忘……”
    他还想再说,银河笑道:“包小弟免了吧,都是自家人,上了船再吃如何?”
    包光光一愣,仔细一看,恍然道:“原来是银大哥,妈的,真会整人,瞎我白说一场。”
    银河笑道:“没白说,我不是被你说动了,准备品尝郭二手口味?”
    包光光窘笑:“别损我啦!不过银大哥如此装扮,真的比王公贵族更出色,连我都被瞒住,更是假不了。”
    大嘴巴接口道:“银大侠该不会是帝王之后吧?否则哪来这气度和财源?”
    银河笑道:“夸奖了,跟你们一样,混江湖的,别光拍马屁,准备做生意吧!”
    说着只留下诸葛不亮跟和尚、愣头青看管店面,其余三人拿些炉火、木炭,以及各种器具、配料,顺着后门走出浮桥,全移往那艘看来十分优雅白色画舫。
    画舫十分宽敞,设有雅室,丝帘轻挂,随风飘拂,涛意尽展。
    银河将一面红旗帜,悬插于船只,写的正是“多宝楼”三字。随后向四人说道:“待会儿咱们驶往江中,郭二手你即认真作菜。我则当客人在雅室弹琴,包光光和石不得当小二侍候,记着要做出甚有风雅模样,知道吗?”
    三人已能体会银河用意,遂欣然答应,各自找好位置,尽其所想风雅事,露于形貌之中。
    画舫渐往江中行去。
    春风徐徐,江水宁静怡人,画舫穿梭其中,更形风雅。
    及近江心,过往船只不乏雕梁画栋者。
    银河琴音已起,宛若行云流水,筝筝淙淙,悦耳已极,或闻顿挫之处,则澎湃如江河泄堤,浪涛滚滚,气势不凡。加之他贯以内力,琴音若天蚕细丝,飘渺天地间,伸展十数里总不断绝。
    连一窍不懂音律的包光光、大嘴巴、鱼肉郎中都深深被其吸引而忘了该做之事,还是银河催促,三人这才各司其职。
    大嘴巴撑着舵,渐往上游划去。
    包光光则升起七座炉火,那火有强有弱,全听鱼肉郎中指示。
    郭二手则专作菜,先将一尾方从江中抓起之鲈鱼,置于一垫满红莲花瓣的玉盆中。
    他兴趣甚浓,宛若精雕艺术品般地仔细瞧着手臂大小的鲈鱼,鱼儿自在轻游,潇洒自如。
    郭二手观察一阵,说道:“鲈鱼大都灰白鳞片较多,这只鳞色为晶白透粉红,乃是鲈鱼中之绝品,此色之鱼,不乱食东西,非得甘嫩水草或嫩叶不食,是以它的肉更是鲜美。我先把它养在莲花池中,借着莲花净瓣将它鳞片侵洗干净。当然平白摆着是洗不干净,须加点玉液莲花露才行!”
    说着拿起旁边酒瓶,滴出酒香直落盆中,酒香淡清而醇,让人闻之则想品尝。
    那鱼儿似也为酒香吸引,嘴巴张合更快。
    滴完后郭二手才又道:“这酒不但可以洗清鱼儿鳞身,更能深入鱼腹之中,清除肚内秽物,让酒香也渗入鱼身之中,本该三个时辰才最为恰当,不过多加一点酒,仍能顺利完成此步骤,现在该是火候了。”
    他又将另一玉盆置于第一火炉之上,照样摆了莲花瓣,随后加了几枝松针,等到鲈鱼排出秽物之后,方将它引入此盆中。
    他说道:“鱼儿稍醉,却还活着,它的腮还在动,是以一些配料仍能被吸收,一般人蒸鱼一下子即把它弄死,从外往里蒸,充其量也是次级品。还有放血不当,含留体内,自该坏了鱼肉之鲜美,这些技术可是咱郭家独传之秘呢!”
    包光光瞧他弄得如此仔细,讪笑道:“照你这么煮,一条鱼赚个一两银子,实在划不来。”
    郭二手得意道:“岂只划不来!照我老爹说,这道菜起码也得百两银子,还得看交情才能吃到极品,要是我不高兴,火候少一点,配料搞一点,极品就变了样,不过平常人是分辨不出。呵呵,对他们来说,照样仍是极品!”
    包光光馋嘴道:“被你这么一说,我的口水就要流出来了,什么时候可以好?我看先弄条解解馋再说吧。”
    郭二手白眼道:“生意若好转,你爱吃几条就几条,现在还轮不到你,还不快点顾着火,要是走了火候,拿你是问。”
    包光光无奈摊摊手:“也罢,好好的营长不当,跑来这里当火头军师!真是风水轮流转!”
    说归说,他仍不敢坏了正事,赶忙添炭火,免得出了差错。
    约过了盏茶功夫,银河琴音似乎已奏效,不少舫渐渐靠了过来,船上不少身穿金裘、丝绸、貂毛狐衣者,皆不一而同瞧往银河这艘船来。
    银河心知有了结果,立即又要郭二手弄些较传远香味,以吸引他们。
    郭二手早有准备,七个炉子早就放好七种调味品,只要稍加炉火,轻淡香气似有似无飘向四处,让人闻之则食欲大开。
    果然那些画舫又靠近了不少,似乎在船者皆自恃身份,不愿靠得太近,只顾作游江玩水状。但如何矫装,也未及银河抚琴而弹,还请了大厨作羹汤来得风雅气派多了。
    终究还是有艘较大画肪驶近而来,立于船头者,为一六旬白发老翁,身穿淡青丝绸,面现红光,梳理整齐,发髻抓着一支雕有龙形青玉发簪,留有鬓须,看来十分风雅。他左右立两名高挑书生,眼闪寒芒,必是位高手。
    画舫驶近丈余,老翁含笑拱手:“打扰了,敢问贵主人所理这道佳肴可是所谓的‘七蒸鲈鱼’?老朽对此实是好奇,忍不住就过来问问了。”
    目光先是移向郭二手,仍不自禁地移往雅室的银河。
    郭二手甚为兴奋,难得有人懂得他这道名菜,正想发作之际,一道劲风直射大腿,把他打醒,暗自庆幸差点失态,立即凝神,淡淡点头,那老翁也报以微笑。
    此时银河已走出雅室,瞧及老翁及他头上所簪玉龙,心知非凡品,他想开口,老翁已先拱手为礼。
    “老朽柳玉,打扰公子了。”
    银河回礼:“敢问尊翁即是聚宝行当家的柳大先生?”
    柳玉含笑:“正是,区区匪号,却难得公子记得。”
    银河没想到这位富可敌国的“聚宝行”的当家竟然如此客气,实是难得。
    “在下姓银,单名一个河,一介草莽,折煞尊翁了。”
    铆玉轻轻畅笑:“说哪儿话,能懂得御请名厨,岂是池中之物,老朽高攀了。”
    银河笑道:“尊翁既知烹调之术,该是同好中人,可愿移船一坐,共尝佳肴。”
    柳玉道:“实是汗颜,老朽虽好名酒、名菜,却也未尝过此道菜,只知数年前敝友在京城尝过,特地报予老朽知晓,待老朽欲亲尝,那厨师已离去,想不到会在此碰上此道名菜,欲之趋尝,只好硬着头皮前来了。”
    银河心知若对某种东西有了嗜好,则会千方百计想亲尝或获得,遂道:“即是刚好中人,尊翁何妨移步一尝?”
    柳玉含笑:“那老朽不客气啦!”要两名护卫留在船上,自己跃足落于银河身前,倒无老年龙钟之态。
    银河想扶他,见他身手颇为利落,只好罢手。
    柳玉含笑:“见笑了,人已老迈,只好练些武术,也好硬朗些,否则拐杖挂身,人生乐趣可尽失了。”
    银河笑道:“尊翁果然注重养生之趣,实让晚辈欣羡不已。请坐,待晚辈替尊翁引介这大厨师。”
    雅室外早已备好小桌和丝绸蒲团,两人席地而坐,正好面对七座炉火。
    “他即是郭二手,父亲为京城翠香楼郭三味。其父已亡,幸好他已得其父真传,绝艺方不致失传。”
    柳玉恍然:“对呀,就是翠香楼,原来那师父就是你爹,难怪世上还有人懂得做这道名菜。”
    郭二手大为兴奋,当了厨师那么久,今天最光荣,难赞赏有加。他笑道:“不过老人家可别传出去,我爹是被问斩的,我也受牵连,为了保平安,只好躲到这里来了。”
    柳玉讶异:“令尊难道另有他事?否则怎会……”
    郭二手道:“还有什么事?现在朝庭要斩人就斩人,何须理由,就像现在,我没干什么坏事,被抓去,还不是要掉头。”
    柳玉直摇头:“不合理,不合理,待老朽回京,找个人替你说去。又岂能让你遭受不白之冤而让绝艺失传?”
    柳玉富可敌国,结交王公贵族那是常事,像此小事,他出面说情,那些官僚自该给面子。
    银河闻言说道:“小郎中,还不快谢谢柳尊翁,可要把菜弄得好些。”
    “一定,一定!”
    郭二手频频致谢,立即开始大展身手。
    此时已做完第二道手续。
    “这鱼用莲花瓣慢炖,火候只三分,水保持做温让鱼儿在沉醉中渐渐静止,如此才能不损及外皮,自能更鲜美,然后以松针插入鱼腹,将血逼出。”
    他将松针从鱼背短鳍第三骨节插入,随后以内力将血吸出。
    他说道:“取血可由两个部位,一是背脊,一是腹肛。当然从背脊须要点内力才行,由腹肛就得再换一盆水了,如此多烦事,弄不好也坏了味道。”
    取血完毕,鱼儿仍是站着,好似还会游动。
    郭二手将它轻轻移向第三炉,当鱼儿移起时,一股泌香传出,那鱼竟然也沾上了莲花香。
    “第三炉则开始蒸鱼,除了莲花瓣之外,现在要用到嫩莲叶,最好是刚发芽不及七天者,将它置于水上,然后将鱼放于莲叶,配料则置于水中,以蒸气熟鱼。当然,莲叶易破,加火也得特别小心,否则鱼儿变了色即不好。”
    眼看鱼儿在炉火下蒸,始终未落于水中,柳玉觉得奇怪,为何莲叶召此之薄,仍能支撑鱼身重量,询问结果,原是在水中早已罩上一层水晶网,当然能够支撑鱼身了。
    经过蒸煮,鱼儿甘美味道已现,闻得柳玉和银河暗自叫好,只差点没流出口水。
    及待蒸煮完毕,鱼儿始终未变颜色。
    郭二手得意道:“现在已能吃了,鲈鱼七蒸四吃,第一吃,吃其腹肌,甜香甘美。”
    他很快用利刀从鱼脊两旁划下,取出白嫩香肉,弄些配料,端向小桌。
    笑道:“趁热吃了,可沾点姜或足嫩松针,更是爽口。”
    银河与柳玉各挟一块人口,果真芳香四溢,甜香甘美,入口即化,吃得两人赞不绝口。
    郭二手甚是满意两人表情,遂又开始第四道菜。
    “第四吃,八溜腹千门。”
    方才切开的鱼皮此时被塞入七八样配料,有香菇、银耳、笋尖……等,皆是嫩又细的东西,然后又将鱼皮以松针封起,移到第四炉蒸去。
    此炉热水不多,但清蒸不久,鱼腹渐渐渗出淡香肉汤,让入口流馋涎。
    郭二手道:“这道菜,并非吃内脏或配料,而是喝汤。这汤混合鲈鱼本身特有气味,以及山珍极品,另外取其鱼胆甘而不苦的特殊口味,自是人间仙品。”
    盛了两碗,让柳玉、银河品尝,果真爽喉已极,苦中带甘,香而不浓,淡而不化,实是特殊。
    柳玉不禁叹道:“真如玉液琼浆,未喝过,不知天下有此佳酿,吃过以后却无他物藉以形容,真是绝,绝!”
    包光光瞄向郭二手一眼,意思很明显——老是让别人享受,也该弄点过来尝尝。
    郭二手也高兴有人抢着要,立即装两碗给他和在船头的大嘴巴,结果两人喝上瘾,可惜想再喝,却被挡回,只有干瞪眼的份。
    郭二手说道:“其实鱼肚仍美味非常,只是有的人觉得过于排胃,所以不食,接下来该是吃鱼鳍。”
    他将鲈鱼移向第五炉,蒸煮一阵,随又将鱼鳍切下,以炭轻烤,待其干焦之后又丢叫锅中,弄出来味道竟然比鱼翅更精美而特殊。
    接下来是拿手好戏。
    郭儿手卖关子说道:“其实这道菜最让人回味无穷的是吃什么?”
    柳玉茫然无知:“除了肉跟汤,只剩下肚,难道还有别的?”
    郭二手道:“肚已做完,可食可不食,接下来却非食不可。”
    银河瞧向鱼儿,猜道:“会是食其头或骨,还是皮?”
    郭二手欣然点头:“对,都被你猜对了,就是吃它的皮跟骨,这两味才是主菜,你们等着尝。”
    他很快将第六炉和第七炉移向前头,要包光光加猛火苗,等开水沸腾,马上将鱼置入清蒸。
    说也奇怪,那鱼不知何时已被冰块所包围,只留小腹几个小孔,热气直灌小孔,冷冰也开始溶化。
    如此出奇蒸法,倒把柳玉和银河看呆了。
    郭二手得意道:“这可又是家传秘招,鱼骨本是硬的,若要它变软,用炸的嫌焦,用炖的嫌烂,只有如此,蒸得火热再用冰镇,保证有效。”
    银河立即预悟,暗道:“炼剑时,不也要淬烁冷水,较脆的一烘即断了,想必炼此鱼骨也是如此。”
    只见得那水气从小孔不停灌人,冰块也开始溶化,发出兹兹叫声,想必冷暖相克的原故。一连蒸化三块冰,郭二手但觉差不多,遂加入最大一块冰,兴奋地往第七炉沸水丢去。
    谁知大概是兴奇过度,这一丢,刚好撞向玉盆颈部而裂开。
    郭二手赶忙伸手抓去,急道:“糟了,冰块裂开,再也煮不得,要褪了热,一切都完了。”
    银河见状,立即伸手,一把抓向冰块,运气逼寒。只见他手掌不停冒白气,罩向冰块,果然冰块霎时又冻结,将鱼裹得紧紧。这手功夫可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银河含笑:“现在如何?”
    郭二手正为银河这功夫给惊住,被他一问,方自醒来干笑:“小腹再钻两个洞就成了。”
    银河依言伸出双指戳洞,触及鱼身,始发现鱼仍是热的,随后照郭二手指示丢入沸水中。
    郭二手不停要包光光猛火猛攻,目不转睛注视冰块变薄,蒸气不断灌入洞中,罩得鱼儿浑身是雾,冰块也渐渐溶去。
    柳玉感到奇怪,通常冰块加入沸水,自能吸去热水而不能沸腾,郭二手怎能使它沸腾不止?询问过后,始知此盆分上下两层,中间隔有水晶玻璃,尽管上层热水不断溶化冰块,下层仍是滚腾不已,如此方能冷热兼顾。
    及至冰块薄剩半寸,郭二手方喝道:“大功告成!”赶忙取出冰块,立即切开冰块,将鱼置于盘中。即过不久,热气方从鱼身冒出,香气也跟着泄了出来。
    郭二手得意道:“吃啊,分开或拌着吃都行。”
    银河挟起鳞皮,嚼入口中,芳香四溢,但觉此物脆而韧,柔而嫩,似蹄筋,又似脆笋,吃来美味绝佳,回味无穷。
    柳玉也吃了不少,大叹绝天下之口味,有缘品尝,实是三生有幸。
    接下来该是那如水晶般骨头,看来无奇,岂知柳玉折支送入嘴中,有若咬上冰块,卡地一响,那骨头竟然整个化去,变成玉液珑浆,似淡、似甜、似酸、似苦、似莲香、似桂香、似玫瑰、似香香,似乎以乎任何香味精华都聚集此玉骨中,吃来岂只回味无穷,简直终身难忘。
    银河不得不佩服郭二手手艺,也觉得自己经营方式并没错,多宝楼有了他,自该高堂满坐才对。
    柳玉虽是嘴馋,却也不敢再多吃,频频舔嘴,频频道好:“老夫吃过大汉御席,宝国十锦,就是没吃过如此让人入口难忘的东西,实是白活了大半辈子,幸好今日有幸品尝,否则将遗憾终身。”
    郭二手笑道:“多谢夸奖,在下在对峰开了家多宝楼,尊翁有机会会到此一坐,要吃什么,在下立即弄来让你尝尝!”
    柳玉顺着郭二手指向多宝楼,甚是欣喜:“不但人杰、地更灵,自是老夫有幸,还以为此去一别,终将无缘相见,现在有了地头,要尝绝世珍品,自是有着落了。”
    当下柳玉和银河、郭二手相谈甚欢。
    郭二手又弄了几道名菜,外加水晶燕窝露,让柳玉尝个过瘾。
    直到时近黄昏,江边万丈霞光,柳玉方依依不舍离去,直道说不日将再来大快朵颐一番。
    银河也恭敬送走柳玉,此时他才发现四周竟然停了不少商舫,也在柳玉船只走远后,相继散去。
    人都走远了,包光光忍不住饥肠辘辘,抓起鱼肉、鱼肚,猛吞入腹,直骂道:“奶奶的,如此好货色留给别人吃,实在冤枉,还好留了锅底,否则笨郎中,咱们可有帐好算。”
    郭二手得意笑道:“只要你对我好些,要吃什么?尽管点便是。”
    包光光瞪眼:“我对你还不够好?在你最落魄的时候,谁收容了你?真是忘恩负义。”
    郭二手道:“可是我也被你虐待了数年。”
    “谁说那是虐待你?那是叫你干本行,否则到现在,你早就把看家本领忘个精光!”
    两人想斗嘴,石不得已拦过来:“别再吵啦!再过几天要是没生意,什么山珍海味也不管用。”
    想及此,两人也没什么兴趣了。
    郭二手问道:“不知那柳先生多久才会来,否则我们生意就难做了。”
    银河淡笑:“光做他一个也不行,不过再两三天即能分晓,咱们回去吧!”
    包光光三人想不出银河话中含意,心情沉重地调头返航。
    今晚生意稍好,却也不见得多出色。
    一连三天仍是如此,六人不由得大泄其气。
    直到近午,他们才将店门开张,前望后望,望不出何人将上门。六人只好懒洋洋坐于门前,心头盘算,看样子又得回去干老本行了。
    还是银河要他们照常准备东西,以备顾客上门。
    过了中午,只来三四位客人,看了就泄气。
    不过另有热闹气息将六人给吸引了。
    那是一连串的爆竹声,从二里远的多宝镇一直响了过来。
    六人没事,爬上三楼往镇区瞧。
    只见得车水马龙,宛若迎神接鬼,更像办喜事。
    包光光叹道:“要是那些人能在我们这里办酒席,打个半价也无妨,至少可以多撑几天。”
    诸葛不亮自嘲道:“照天相时辰看来,今日自是喜事迎门,没想到迎的是他家的门,轮不到我们。”
    愣头青道:“干脆咱们去拉客人,来多少算多少。”
    包光光道:“拉人也得银大哥同意才行。本是没生意,他却老僧入定,不慌不忙,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愣头青道:“他会不会在耍我们?知道我们要投靠他……”
    包光光截口道:“别乱说,银大哥不是那种人。若是的话,上次在双鹰盟,他就不会跟咱们走了,到现在一个多月,连一步也未再踏回双鹰盟,他是在替我们卖命,你不得胡说。”
    愣头青老脸一红:“我只是不小心猜的,其实我也没怀疑过。”
    诸葛不亮道:“营长也没说错,萍水相逢,银大哥即鼎力相助,咱们岂可误会人家?你们别急,说不定冲着今天喜气,生意就此兴隆了。”
    六人心知并不容易,却也只能如此想,远望那热闹人群不停在镇上街道打转,不知何时才能转到此处。
    六人各有心事,观赏良久。
    包光光发现不只是陆面热闹,连江中都有船队,依然锣鼓震天。
    他怔愣道:“该不会是抢亲吧?水路夹攻?”
    此时在镇上打转的人马也渐渐理出队伍,好似要往多宝楼方向行来。
    六人十二只眼睛睁得雪大,盯着水陆两队人马不放。
    人马渐近,领头者竟都相同,各举着一块金匾,阳光下,闪闪生光,分外刺眼。
    包光光立即感觉出不尽相同于迎神或娶亲,赶忙下楼,追向正在岩边闭目养神的银河,说道:“银大哥快看,那群人好像冲着多宝楼而来!不但水上,陆面也有。”
    银河面向江水,包光光指的是船队。
    银河起身,凝目瞧去,相隔二里,那匾额不小,若非全是金光闪照,该能看清字迹。
    不过银河目光锐利,只一瞄眼,已看清那金匾题有“妙手绝天”四字,至于是谁所题,因字迹过小,不能瞧清。
    尽管如此,银河已目露喜色:“柳尊翁果然送来贺礼,看样子,多宝楼从此多宝了。”转向包光光:“快回去着装,准备接待客人。”
    包光光怔愕:“银大哥订了酒席?”
    银河含笑:“不是我,是前次在江中品尝小郎中口味的老尊翁。”
    “是他!他是谁?怎会会如此大手笔?”
    “他是全国属一属二的大财主。不过那些人有的可能是自愿,并非全为他所请来。”
    包光光不管这些,光听及“大财主”三字,即知错不了,马上倒奔入内,大叫道:“大财主来喽!大家赶快迎接大生意啊!嘿嘿,大船入港了!”
    这一吼,三楼五人也跌跌撞撞地奔下楼,个个坚守岗位,胸口砰砰乱跳地等待那么一大票人前来。
    水陆两队人马果然是朝着多宝楼而来,及至半里遥,已可看见金匾另一面题着“品味独步”四字。六人更是兴奋了。
    如此浩浩荡荡队伍,早引得镇上所有人侧目,也在老远的往这头看。
    未多时,人马已至,鞭炮齐响,锣鼓震天,领头一位五旬锦衣汉子,身材适中,相貌堂堂,却有一股生意人的精明。
    瞧见银河,他已拱手道:“老朽同安城老记金铺张安,特奉东家柳尊翁送来金匾两块,聊表心意,还请公子收下,并有书信一封,请公子过目。”
    递过书信,银河拆开瞧视,大略是写些感激和赞赏之类的话,并附千两银票要他宴请来者。
    银河立即拱手回礼:“多谢东家替柳尊翁送来重礼,在下铭感五内,信里头尊翁特别交代要宴请诸位,还请赏脸。”
    张安含笑:“一定,一定,纵使尊翁未交代,老朽闻及尊翁如此慎重送匾,岂能放过此楼口味?否则将遗憾终身了。”
    银河见他好说话,当下立即吩咐下去,准备宴请那群大约四五百人,并将金匾挂于三楼及二楼,和一楼“多宝楼”红匾相互辉映,增色不少。
    四五百人,足足占满六七十桌,只靠鱼肉郎中掌厨,累都把他累死。
    好不容易从中午搞到夜晚八九时,方将这批人打发。
    谁知慕名而来者仍络绎不断,鱼肉郎中应付不过来,只好求救银河。
    银河要他熬了一锅鲜鱼汤,来者有份,一人一碗,喝过后请上路,明日请早。
    虽是如此,也搞到子夜三更方将客人打发。
    来不及收拾,大家已累倒,直抱怨没人来心头难过,生意太好,手脚难过。
    尽管如此,多宝楼名气从此打开,在银河规划下,尽量卖些名菜,如此不但省时,利润也较好。
    如此一来,每天大约有百两收入,乐得六人笑口常开,大呼找对了门,否则此时他们还在荒郊野外喝西北风去。
    或而他们六人都不想太累,也请了几位跑堂及小厨子,帮忙做事。诸葛不亮有机会也客串一下算命先生。至于和尚干脆和包光光投入算盘之中,整日算着白花花银子,忒也过瘾非常。
    银子一多,他们也有了烦恼。他们哪还想到银子太多也会麻烦?还好银河教他们如何将银子存入钱庄,将来若要用到,再去提领。
    几个月下来,也存了近万两银子,利润之好,连双鹰盟都无法比拟。
    这情景瞧在银星眼中,自是十分刺眼,他也想将事业扩大,遂找父亲谈。
    一日早晨,父子俩方练完功夫,两人坐于庭院凉亭。
    银星说道:“爹,孩儿已十八,而且练了二叔武功也有七分火候,该能自立门户了。”
    银海道:“此事还是找你二叔商量……”
    河边站着两条人影,正是银星和银河二人。
    银星开道:“二叔,你说该用何种方法壮大声势?”
    “当然以增加内部人手力量为优先。至于生意,可挑利润高而可行走五湖四海的。”
    银星灵机一动:“你是说保镖?”
    银河点头:“这也是其中之一,保镖跟护盘是有异曲同工之处,只要后台硬,随便人不敢吃镖。”
    银星欣喜万分:“就保镖吧!我亲自保,这里的护盘就麻烦二叔替我担待了。”
    银河颔首:“二叔自会帮你忙。不过你第一次保镖,别接的太大,也别保的太远,免得一时应付不过来。”
    “我省得。”
    两人再谈一阵,银星方自安心回去。
    银河望着侄儿背影,心头感触良多,他知道银星要走的路还长得很。这莫非是他无忧的童年使得他只习惯于顺境之中?
    忽而银河觉得自己从困厄中走过童年,并非只有痛苦而无收获。在十四五岁时,他已懂得如何应对事情,哪像银星现在如此?
    轻叹中,他也回返多宝楼。
    银星终于挂起保镖生意。
    银河为了替他省去麻烦及鼓励,准备自筹银两暗中叫人送去给银星。
    第二天。
    银河很快将所凑的两万五千两银子换成金元宝,暗中托人交给银星,言明保到黄河灾区,交给安阳屯的梁员外,保费一成,先付一半。
    银星眼看生意上门,自是欣然接受,找了四名手下,马上出发。
    临行时,银河交代先走水路,经过三江门地盘,再转北,通过霸英堂地盘,如此搔扰可能较少。
    银星对二叔自是钦佩有加,也照着指示出发。先时在三江门地盘还算顺利,转往北边,或而地势较偏,荒凉许多,总是有人劫镖。幸好银星武功不弱,得以击退敌人,保住镖银。
    只半月,银星已做完这笔生意,也收了尾款。
    银河询问经过,提示不少该注意地方,又如到达某一关卡,先拜山送礼,往往能免去不少麻烦。又如他人经过多宝湾,能前来拜山,自是表示尊重,有了面子,常能买个人情过关。
    银星起初不以为然,后来吃了不少亏,方回过头来想想银河所言,结果对方当真处处相助,保镖工作也进行更顺利。
    匆匆两月已过,银星保了不下十趟,经验也学了不少。
    近夏子夜,天空一片星光闪闪。
    银星走出厢房,欣赏星星,那闪闪烁烁光芒,即如他事业不断扩大,将来必能和日月争辉,他沉醉于美丽憧憬之中。
    寒光一道射来,直取银星门面。银星大为惊愕,赶忙躲闪,喝道:“谁?”但觉寒光速度不快,乃伸手挟去,原是一飞镖。
    眼睛瞪向发镖处,一道青影一闪即没。
    银星想追,忽见飞镖挂有布条,遂作罢,将布条解开,里边写有“后山一会”四字,字迹绢秀,该是女人手笔。
    银星暗道:“会是谁?”
    他自认识得女孩不多,怎会有人找上门?自恃武艺高强的他,那怕人家暗算?
    “我倒想看看是谁?”
    也不通知他人,掠身而起,直追后山。
    此山不高,种植不少竹林,林叶茂密,透光不易,显得幽黯。加上竹枝高软,随风摇伏,嗦嗦有声,宛若夜鬼磨牙,凭添几许阴森气息。
    山顶设有古亭,一名青衣劲装女子立于亭外,两眼晶亮直盯山下,直到发现银星,方始露出笑容,随手挽起黑纱,将脸蒙起,只留双眼。
    银星赶来,见着那女子,脚步已放慢,冷道:“阁下是谁?深夜造访,有何指教?”
    那女子说道:“来谈生意。”听声音清亮甜美,该不会超过二十岁。
    银星道:“是何生意,须要夜间来谈?”
    “保镖!”那女子从亭中拿出一木盒,半臂长,小腿粗,“保它。”
    银星见其木头乌亮,想必是上等料,里边东西该是非常值钱,说道:“要保,何须晚上?明晨尽可来找我。”
    “这是暗镖,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什么镖?”
    “玉金刚。”
    那女子将盒子打开,一尊半臂大小碧玉降龙金刚呈现眼前,星光下仍可见及碧玉闪闪寒光,十分惹眼。
    “这玉金刚价值连城,若传出去,必然有人想夺,所以只能保暗镖。”
    银星有点心动,仍镇定道:“为何找上我?”
    “因为你是新手,自不会引人注意。”
    “你不怕我保失了?”
    那女子两眼泛灵光,直盯银星,不久冷笑:“失不得,如果失镖,你得赔上性命。”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保?”
    “你输不起?”
    银星讪笑:“笑话,我银星还有输不起的事?我只是不愿保你这种偷偷摸摸的镖。”
    “你不保暗镖?”
    “不是不保暗镖,而是不想见到偷偷摸摸来找我谈生意的人。”
    那女子目光缩了缩,终于歉声道:“抱歉,坏了你的规矩,只是我必须谨慎,所以才如此。”
    银星见她道歉,心头较为顺畅,遂道:“拿过来,我看看。”
    “你接镖了?”
    “不接镖,何必看镖?”
    那女子稍露喜悦,抱着玉金刚移步过来:“只要把它带出关外,付你十万两酬金。”
    “十万两?”银星哪曾接过如此高酬金的镖?感到兴奋,激动而有股冲动。
    那女子点头:“没错,一次付清。”
    不但将玉金刚交予银星,也拿出十万两银票,付予酬金。
    银星接过手,将红绸裹住半身的金刚抓出,但觉它要比盒子轻。不过他感觉出这是实心寒玉,而且一点瑕疵也没有,必是价值不菲。
    “这是什么金刚?”
    那女子道:“保镖的不一定要知道它的来历,酬劳已付,只要你照时间送到地头就行。”
    银星也知道规矩,不再多问,遂收好玉金刚,“保到哪里,交给谁?要多久?”
    “半月后,到关外极寺附近三月亭,自然有人会来取货。”
    “我如何辨认?”
    “她们会找你要货,你给她就是,不须辨认。”
    “这不成,要是那头没来,或是阴错阳差,你叫我给谁?”
    那女子想想也对,遂摘下发簪,折成两半,一半交予银星,道:“就核对这玉发簪,核上了即交货。”
    银星伸手接下:“要是等不到人呢?”
    “不会的……”
    “我是说万一。”
    “那……你就折回来吧,不过你必须等过十天以上。”
    “这没问题,还有其它事吗?”
    “没了。”那女子郑重道:“记住,除了你,任何人都不能让他知道你所保的是什么镖。而且玉金刚不能受损,连盒子和丝绸也一样。”
    银星点头:“我知道,这是规矩。”
    那女子冷冷一笑:“希望你别出差错,否则你会赔上一条命。”
    说完飞掠而起,有若一道流光,一闪即逝。
    银星望着那女子消逝方向良久,猜不透她是属于何帮何派,轻功为何如此之高?而这玉金刚又是何物,怎让她如此大方地花十万两银子来保它?
    虽是疑惑,却也不多想。十万两不是小数目,他得好好保这趟镖。
    当下收抬木盒及银票,眼看四下无人,才潜回庄院。
    一夜不能成眠。
    第二天,他精神却显得特别好。
    并未特别慎重,只带了两名手下,推着小镖车准备出镖,有人问,他只是说送几锭黄金到北方,并未引来任何人注意。
    一连三天皆能平安渡过。
    第四日,银星已行至管涔山附近九泉坪,天色已晚,心想再几天即能出关,地势愈来愈荒凉,还是别赶夜路,遂找家客栈住下。
    他想着已近蛮地,推着镖车,容易引来抢匪,明儿一早就把镖车舍弃,将东西裹在包袱里,携带也较为方便。
    想定后,遂将木盒放在自己床头当枕头,免得有所失闪。
    小乡镇,客栈设备简陋,土墙已斑剥,只能遮风避雨,一张木床,一条绵被,一张茶几,几上放了一盏油灯,如此而已。
    三个人挤一张床,实是嫌窄,房间又不多,银星只好要店家在地上多铺条席子,加条绵被,两名手下将就地窝身。
    及近子夜,星光点点,时有风啸传来,夹杂几声狗吠,呈现着荒陲小镇独特的气氛。
    银星一向不敢大意,就是睡觉,也不敢沉沉大睡,总保持清醒耳目,这也是他不愿走太累的原因。
    他正体会着小镇荒夜气息,连那狗吠声都显得如此有节奏。那该不是悲嚎,是在诉情,对某种事物的念情。正如他时而幻起母亲慈祥笑容,还有那青衣蒙面女子,她到底是何路数?为何出手如此大方?如果她摘下面巾,该是一位美女才对,那正是一副水汪汪的眼眸,还有生动的睫毛,眨呀眨的,十分动人……
    忽然他觉得少了什么,四周突然静得逼人,原来该有的狗吠声,此时也中断了。
    机警的他赶忙坐起,不敢胡思乱想,马上潜向地上两人,要他们起床。
    那两人也感觉出事态不妙,立即抽刀起身,准备应变。
    果然没多久,破烂窗户映出黑影,一闪即没,随即见及一根细管插入纸窗,淡淡白烟吹了进来。
    银星冷笑:“下九流的东西……来兴、远春你们先看好镖车,如果来人太多,就先住山边惟去。”
    来兴和远春会意,移身镖车,准备照计行事。
    银星则将床头木盒塞于床下,随后抽出长剑,渐渐潜往细管,冷笑一声,长剑如蛇,穿窗暴刺而出。闷哼一声,利剑刺中那人嘴巴,贯穿后脑,当场毙命。
    银星破窗而出,一声冷喝:“别让他逃了!”
    数名灰衣蒙面人个个手持利剑,飞砍而来。
    银星冷笑:“不怕死的尽管过来!”剑化千百道闪光,挑砍拨刺样样都来,一霎时已将几名灰衣人逼退,还砍下了一条手臂。
    灰衣人唉唉痛叫,却是不愿退去,又自缠上,而且未及十招,又来了三四名,看他出招,功夫更是了得。
    银星以为这些人是霸英堂的人,然而又否定了,因为向展天手下是不怕痛的,怎会叫出声音?而且穿的也非灰衣,自是不属同一路子。
    银星以一敌十余人,虽是剑招利害,却无银河那股浩然霸气,一时也显得吃力。只好准备抽身,免得坏了正事,是以轻啸一声,更是猛力发招,逼退数人。
    来兴和远春闻及啸声,也不参战,推起镖车撞门而出,直往北面山区逃去。
    蒙面者有一人大喝:“快劫镖,别让他走脱了。”声音沉低,似经过伪装。自己一马当先,追向来兴、远春。
    他一走,背后立即追上七名蒙面人,只留三名对付银星。
    银星已知对方显然是为劫镖而来。虽然来兴、远春走的是空镖,却也是自家手下,岂能让他们受害?当下运足蟠龙一气布满全身,一剑拨开左方利剑,一掌打得那人口吐狂血,倒飞出去。
    此时左侧空门已露,那另一名使剑者立即引剑刺来。
    银星回剑反截,心想身躯往右偏三寸该可避过去,岂知另一名灰衣人看准他会如此解招,剑化天罗地网,硬是将他逼住。
    眼看银星就要伤于剑下,他突然不顾对方利剑,反而打出长剑直取对方咽喉,右手反掌打向右侧灰衣人。
    砰地一响银星利剑准直刺穿那人咽喉,那人长剑也划伤银星左胁,另一把剑则斜削而下,直切左脑头顶,幸好他滚得快,只被削落些许头发,喷得好高。
    那人虽被击退,却有样学样,一把长剑猛射而出,直捣银星背心,银星连滚带缩,滚向墙角,不知抓来何物,急扫利剑,叭然一响,原是木枝,岂能拦利剑,只将它打偏七寸,也就断了。
    就只七寸,也该够救他一命,剑尖偏开背心,勉强地划向背肩,银星没时间感到疼痛,抓起长剑,双足猛踢墙壁,借力倒射而出,宛若流光乍闪,直取那人脑袋。
    那人来不及躲闪,脑袋一劈为二,血浆四溢,来不及惨叫已一命呜呼,看他一边一半珠子还不敢相信瞪大地转呢。
    银星解决三人,赶忙倒纵屋内,抓着木盒,穿门而出,直追远春、来兴两人。
    方追半里,忽见几名灰衣人倒奔而来,银星心念一闪,立即躲入暗处。
    几名蒙面人甚快掠回,一名说道:“正货必在那小子身上,他岂会保空镖?”声落,人也闪过。
    银星暗自叫糟,很显然对方一定查过镖车,方知是空镖。那来兴、远春两人恐怕遭殃,当下快马加鞭赶前,又不敢喊叫,只好闷追。
    又追几里,已近山区,忽而闻来喘息呻吟声,银星大喜:“来兴、远春!你们如何?”
    掠过一排竹林,在一小溪口发脱两人伤痕累累倒卧溪边,见及银星,两人勉强坐起。
    来兴道:“还好……只是镖被劫了……”
    银星稍安:“没关系,走得动吗?咱们先躲一阵。”
    来兴勉强起身,远春伤了左大腿,行动不便,银星心知时间不多,遂背他起来,三人直往山林遁去。
    不知跑了多少山头,方在一处隐密山涧旁的小岩缝躲身。
    岩缝勉强容得下三人,银星让远春躺置地面,仔细替他诊伤,其实也只能敷上金创药,幸好除了左大腿之外,其他伤口不算太大,敷了药也能止血,大腿之伤就得撕下布条包扎了。
    来兴大小伤口也有一二十道,只是没伤得那么重,敷上药,伤口转为清凉,心头也松了不少。
    剩下来该是银星自己治伤,左肋可治,背面就得来兴帮忙。
    来兴边敷药边说:“少盟主,这次恐怕要失镖了,还让你受伤。”
    银星有点得意:“别灰心,只是皮肉之伤,没啥关系,何况镖也没失。”拿下腰身木盒,笑道:“真正镖货在这里。”
    来兴、远春齐目往木盒瞧来,甚想知道是何东西。
    银星已将木盒打开,说道:“是尊玉金刚,全身碧玉雕成,价值连城。本是不该向你们说,不过看你们也受了伤,也该让你们知道保这趟镖是值得。”
    来兴、远春见着玉金刚,两眼深深被其吸引,尤其碧玉光泽,似要溶出水的碧玉琼浆,不必识货人也看得出它的价值,不禁也大呼这趟没白走。
    来兴叹声:“原是为了这玉金刚,难怪对方劫了镖车会弃之不顾调头又追……”
    银星看他们瞧够了,才收起盒子,自得一笑:“一共有十万两银子酬劳,若完成任务,我多发千两让你们压压惊。”
    “十万两?”来兴、远春张着嘴巴,何时听过这天文数字,然后闻及赏银千两,两人顿时欣喜,道谢连连。
    银星安慰两人别太客气,那银两自是两人该得到的。
    正想再说,忽而传来喝声:“一定在这山区,给我四下搜个仔细……”声音不大却在近处。
    银星立即要两人噤声,免得被发现。紧接着传来脚步声及拨动草木声,随后渐渐淡去。
    过了许久,来兴才低声问道:“他们是谁?为何知道有这玉金刚?”
    银星想不通:“照理来说,我保这趟镖,该没人知道……怎么有人盯上,劫镖呢?”
    他不懂,来兴、远春更不必说了。
    银星想了许久,若有所悟:“不过照那人愿付如此高的酬劳看来,这趟镖本就是烫手货,说不定在通往关外的任何一条路上,早就埋伏劫镖的人,只要有人护镖,他就劫。”
    两人也觉得有此可能。
    远春道:“照您这么说,此去仍是危险万分了?”他担心自己伤势可能坏事。
    银星点头:“该是如此,不过你们放心,经此一战,我觉得没有再伪装必要,你们留在身边,反而不方便,等过了今夜,我再想法子引开他们,也好让你们脱身。”
    来兴道:“这怎好让少盟主一人涉险?”
    银星说道:“你认为留下来就能保证我的安全吗?何况我一人行动来得容易避开敌人。”
    来兴、远春也知两人保护不了他,甚至会拖累他,也只有半途折回一途了。
    “可是,要是盟主或有人问起,要如何回答他们?……”远春道:“何况我们已受了伤,他们必定会但心。”
    银星一时忘了这问题,想了想,说道:“看样子,你们只好先找地方躲起来,等我回来再现身,即可省去了这些麻烦。”
    来兴、远春任由安排,银星也和两人约定在回路的襄阳城碰面,以能偕同返家。
    说定后,三人折腾一夜也累了,虽不能四平八稳入睡,打个盹总难免。
    打盹起来,天色渐白。
    银星方见着山涧在石侧往左流,正好绕过前方,此处往里凹,前面又有山岩杂草挡遮,若不出去,外头是看不到里边。但觉自己运气不错,摸黑乱闯,也能找到如此理想位置。
    眼看天已亮,该可起身行动,渐渐探头,并未发现异样,遂走往水边,将昨夜沾脸乌血洗净。
    见及涧水凉净鲜美,忍不住喝它几口,果然清凉渗脾胃,遂摘下较大叶片,舀水回洞,要远春喝几口,漱掉昨日污血,来兴则走向涧水,依样将脸洗干净,再喝几口以醒醒脑。
    岂知涧水下肚,顿觉昏昏沉沉,已然倒在溪边。
    银星和远春早已不醒人事。
    没想到他如此小心,却仍然着了人家道儿。
    足足过了三柱香时问,才听得脚步声往此处移来,昨夜那群灰衣人已然找到此处。
    蓦然发现血迹,带头者兴奋异常:“可能就在这里,快搜。”
    众人散开,搜寻不及方圆十丈,有人已发现倒在水边的来兴,说道:“人在这里!”
    领头者赶忙追来,见着身躯,更是得意:“果然在此,嘿嘿,我料想的没错,这家伙折腾一夜,哪有不口干舌燥之理?喝几泉水自是免不了。”越想越得意,已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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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玉金刚
    他很快掠入山坳,又发现银星、远春倒地不起,笑得更狂:“谅多大本事也逃不出我手掌心,憋了半年。你小子倒是爱出风头,看我如何杀你们双鹰盟威风?”
    他将面巾摘下,赫然是被禁闭半年,才放出来没多久的向展天。
    他竟然劫了银星所保的镖?
    原来他并不知银星此趟所保乃是价值连城的玉金刚,而是在月余前他出关以后,对双鹰盟已恨之入骨,准备报复,是以亲自打探双鹰盟状况,竟然发现银星如此年轻气盛,毛毛头也想保镖?遂决心暗中劫镖,让他难堪,也好弄垮双鹰盟招牌。
    好不容易等到银星保了这趟镖,恰巧经过霸英堂地盘,又落在边陲荒地,正是下手好地段,他赶忙调来人手,终于劫了这趟暗镖。
    他缩功细扁眼珠,得意道:“凭你也想跟我斗?只在山顶涧泉撇点药粉,就足够让你睡上一天半夜!”伸手拍拍银星脸颊,故意要叫醒又装作无奈模样。
    “我倒想看看你保的是什么镖?”
    伸手抓向木盒,打开一看,玉金刚已现,向展天不禁啧啧称奇:“果然非凡品,这玩意儿至少价值十万两黄金……”他有点爱不释手抚弄着。
    “说也奇怪,那人怎会将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这笨蛋护送?难道有假?”他再仔细瞧视玉金刚,仍觉得它该是真货。
    “不管啦!反正货是劫了,倒看双鹰盟如何收拾!”
    得意地将玉金刚挟入腋下,准备离去。
    此时一名蒙面人走来:“那些人如何处置?”声音较老,约四旬左右。
    向展天瞄向三人,忽而心血来潮:“我看把他们分个下万八千里,让三人瞎猜谁劫了货,保证精彩非常,说不定还狗咬狗呢!”
    老者道:“干脆把两人杀了以嫁祸。”
    向展天伸手阻止:“没那么残忍,何况那两名无名小卒劫了镖,也瞒不了那死贼眼的银河。两人若失踪了,更别想嫁祸。就把他们分散吧,然后把现场一切处理干净,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老者拱手:“属下自会处理。”
    向展天嗯了一声,然后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老者很快令两名手下各扛起远春及来兴,山阴山阳奔去,丢到老远地区。
    老者再次巡视,将一切可能留下线索的痕迹处理掉,随后才带领几名手下离去,独留银星伏躺该处。
    向展天奔离山坳,但觉捧着木盒走在路上未免显眼,遂将玉金刚取出,用红绸包妥,塞于腰背,心想待会儿弄件长袍穿上,自能隐去凸处。随后找了一处隐密山谷,将木盒抛下,这才无后顾之忧地扬长而去。
    银星哪知会栽在向展天手中,看来这筋斗是栽定了。
    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他却以为仍是同一个早上。
    他先发现远春、来兴已不见,正焦急寻找,却又发现身边木盒已失,这一惊非同小可,四下找寻仍不可得。
    他焦急万分:“木盒在哪里?难道真的失了镖?远春、来兴呢?”
    越找越急,他顾不得身份泄露,当场即喊着两人名字,传染只是阵阵回音。
    找不到人,他不得不往回路寻去。一路上仍发现血迹及打斗痕迹,却未见丝毫人影,及至九原坪客栈,残窗破瓦仍在,哪还有半个人影。
    银星问掌柜的有无两人踪影,掌柜昨夜早被吓得两腿发软,现在又见煞星临门,哪敢多说半句,摇摇头已躲得老远。
    至此银星方确认自己失了镖,悲怅过度反而镇定。
    “会是谁劫了镖?会是来兴和远春?……当时我好像中了迷药,昏昏沉沉就不醒人事……”
    时日匆匆半月已过。
    银星仍未寻得两人,不过他却探出远春行走路线,才想起襄阳之约,即刻赶了过去。
    然而他已超过交镖日期,心头徒增困厄,却也无奈。
    在多宝湾的银河却为近二十日未归的银星感到不安。他虽打探过,只知银星保了趟远镖,得月余才能回来,他虽不放心,却也无处急。
    弦月轻挂,清澈透亮,染得天空一片墨青。
    三更时分。
    见及四道青影掠往双鹰盟庄院,脚点屋瓦,身轻如燕,快逾追云,直掠东厢院。
    银海正和美娘聚于凉亭赏月,忽见屋顶出现人影,银海但觉不妙,喝道:“有刺客!”
    来不及回屋取剑,双掌舞出奔雷掌影,对着来人劈去。
    那人不硬接,轻灵闪开,身如彩带般柔和,旋飞而来,纤指暗点美娘。
    美娘一声闷叫,已然倒地。
    银海更是惊心,转身想扶人:“美娘你快躲……”话未说完,也中指,倒压美娘,两人跌成一堆。
    高手过招,岂容他如此分心,难怪只一个照面,即被对方得手。
    “带走!”
    一声娇喝,两名女子各揽一人,飞身离去。另两名女子掠向院,似乎找不到什么,方自掠身离去。
    此时双鹰盟弟子方赶来,已不见主人,个个焦急万分。
    文叔第一个想到银河,赶忙奔往多宝楼。
    银河正在多宝楼三楼赏月,说是赏月,看的却是点点细细如亮丽钻沙所聚合成的银河。
    他喜欢看银河的浩瀚无疆。
    正看得出神,忽有一道冷风射窗而入。
    银河身不动,右手反手一挟,挟住一片绿叶,反手打出,冷道:“深夜造访,有何指教!”
    来者正是方才劫走银海、美娘的青衣蒙面女子,两人立于二楼平台,一人伸手正想接下绿叶。岂知银河猝然在刹那间暴追而来,竟然快过绿叶,吓得两名女子赶忙对掌,掠退。
    一名女子冷喝:“站住,要你大哥命,给我乖一点。”
    “我大哥?!”银河惊愕,立时煞住身形,顿落地面。
    另一外女子接着道:“在我们手中,要他们命,拿玉金刚来换。”
    “什么玉金刚?”
    “去问你侄子!”
    “我不懂……”
    银河反应灵敏,心知一定出了问题,倒不如先擒下两人,也好有个交换条件。话方说一半,人又猝闪扑击,宛若奔雷炸开,快得让人避无可避。
    两名女子哪知他身手如此之快,眼一花,人已至。惊叫一声,双掌尽吐,但见十指如勾,腥风扑鼻。
    银河惊愕:“索命鬼指?!”话方出口,却又发现两女手指甲是黑色,并非红色,自非索命鬼指,但腥风甚浓,想必含有剧毒,银河立即改抓为拂,拂去两人掌指,再一探双手,左右各一爪,立时扯下两人面巾。
    两张如花相貌呈现眼前,至多不会超过二十岁。
    两女子惊叫,赶忙双手掩面,转身即逃。
    银河掠身再追,却被狂奔而来的文叔叫住。
    “小银河,大事不好了!不好了……”
    银河只好住足,让两名女子逃之夭夭,他立在当地等着文叔前来。
    “大事不好了,你大哥被抓走了……”文叔奔来,上气接不了下气地喘着。
    银河安慰道:“文叔有话慢慢说,别呛着了。”
    他虽大略知道事情原委,还是等文叔将事情说一遍。
    “方才来了几名不速客,潜向东厢院,将大当家和美娘抓走……”
    他也只能说个大概,甚至连抓人是个女的也没瞧见。
    银河安慰道:“事已发生,急不得,倒是小星儿最近有没有消息?”
    文叔急道:“他已好久没回来,恐怕也遭了殃。”
    银河道:“我们先回庄院再说,说不定可以找到头绪。”
    两人遂返往双鹰盟奔去。
    及至东厢院凉亭,一切如故,看不出打斗痕迹。
    银河不禁奇了,暗自忖道:“以大哥功力,该不会一招不到即被擒?难道是为了嫂子?”
    他也感到奇怪,那人若要扣押人质,大哥一个已够了,竟然连美娘也抓走,这并非一般人该有的行径,但想起对方是女人而且又非正主人,可能奉命行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文叔等他查完状况,才问:“有无线索?大当家是被谁给抓走?”
    银河道:“不瞒文叔,那人是为了可能是佛像的玉金刚,才把大哥抓走,他已要胁我要拿玉金刚去换人。”
    文叔不解:“哪来玉金刚?会是你大哥私藏古董?”
    银河道:“大概不是,他说去问小星儿即能明白,想必是小星儿所保的镖。”
    “如此说来,小星儿也可能出了问题……”文叔显得忧心忡忡。
    银河安慰道:“他们可能暂时没事,我得先找到小星儿,才能明白事情经过。”
    文叔叹道:“此次离去,小星儿也没说去哪里,又该如何寻得?”
    银河道:“总是会有办法,事不宜迟,我想现在即去寻人。”
    文叔也不敢留人,叮咛银河要小心应对,两眼蹙蹩送走银河,呆立当场,冷风吹来,灰发飘飞,凭添凄凉。
    银河出庄,长啸一声,即掠往北方,不久,天空传出鸟鸣,原是逍遥数月的黑鹰此时又被银河招回。银河交代寻人,任务加身,它显得兴奋,啾叫两声,旋飞空中,一路飞向北方,以它特有灵异,追寻猎物。
    银星早已寻至襄阳城,他并不敢招摇过市地寻人,只能明查暗访。而远春和来兴两人深怕行迹败露,走得并不快,是以比银星晚来。两人本是分散,却在城门不期而遇,说起已往,方知被人摆了道,也不知银星现况如何,只好进城等待再说。
    进了城,两人花些碎银买件布衣,将染血衣衫换下,装成老百姓,然后找家小铺,叫些东西果腹,两人许久已没好好吃过一顿饭,此时吃的特别有味道。
    两人靠窗,斜对街道,过往行人不少,两人并不在意。直到饭菜将尽,远春但觉窗口似站个人,挡去不少光线,猛抬头一看,竟会是银星。
    “少盟主?!”
    他惊喜急叫,碗筷放下,立即起身。来兴也见着人了,同声叫出,立身而起。
    银星冷目瞄向两人:“西城外见。”说完转头即走。
    两人但觉他变得冷漠,却想不出哪里不对劲。当下也不敢耽搁,丢下碎银,匆匆离去。
    出了西城,笔直官道人马穿俊不绝,两旁杨柳碧青,随风招拂,逍遥自在,左边一片花圃,红白相间。
    银星立在花圃田埂上,见着两人径自往几里外小山坡行去,远春、来兴急忙跟上。
    山坡前流水蜿蜒,稀疏榆卡对三五点缀地面,其中一株靠水边,约有两人合抱粗,枝叶茂密,摆了几颗石头,正好可作休憩处所。
    此处本是有人休息,见着银星面带煞气,皆纷纷走避。
    来兴、远春赶来,老远已拱手为礼:“少盟主你终于来了……”
    银星截口道:“你们可知镖货失了?”
    一声冷漠将两人热情浇熄。
    来兴、远春感到难过,远春急道:“是谁劫走的?……”
    银星冷道:“我正想问你们。”
    来兴道:“我们也不知……当时迷迷糊糊的……一醒来已在荒郊野外……”
    银星道:“既然昏迷,怎会走失?”
    来兴、远春嘴角抽了抽,远春道:“少盟主你是怀疑我们……”
    “我可没说,只是当时你们怎会不在我身旁?去了那里?”银星口中虽没辞,但态度已露得明明白白。
    来兴甚为焦急:“少盟主误会了,我们既然死命保镖,岂会劫镖?”
    “可是当时只有你们两人,否则谁会下迷药,把我给迷倒?”
    来兴道:“可能有人躲在暗处……”
    “既然躲在暗处,干脆把我们杀了不就更省事?”
    来兴、远春无言以对,银星说的没错,他俩这下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远春怜声道:“少盟主,我们要是劫了镖就不会赶来襄刚跟你会合了。”
    银星冷道:“你们最好找些更好的理由。”
    来兴、远春平常书读的不多,只知道忠心耿耿,如今被主人疑心,硬是找不出理由解释。两人受尽委曲却无处发泄,一时逼急,眼泪都快落下来。
    幸好此时天空传来鹰呜声,暂将三人情绪引开。
    银星仰望天空,讶异道:“会是小鹰?!”
    话声未落,小鹰盘飞天空,扑掠榆树,朝着银星猛叫不停。
    银星自认得它,欣喜道:“是你?二叔也来了?”
    想及银河,他赶忙往四处瞧去。似乎有了银河即能找到救星。
    果然左侧山坡掠来银河高挑身躯,两个起落已停在三人中间。
    银河气定神闲道:“小星儿出事了?”
    方才坚强冷漠的银星,此时也像受委曲的小孩,默然点头“嗯”了一声,眼眶禁不了已含泪,但觉失态,硬是忍了下来。
    银河安慰道:“办事情,多多少少总会出事,这并不太严重,重要的是如何应对出事的方法。”
    银星点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银河道:“你先冷静,然后将事情经过说一遍,让二叔替你出点主意。”
    银星深深吸口气,平息一番情绪,方自将那青衣蒙面女子深夜求镖,以及如何出镖及遇劫之事仔细说了一遍。
    银河说道:“那女子深夜求镖,又付如此高酬劳,这在行话即为‘险镖’。任何人遇到险镖都会很慎重,甚至宁可不接,你怎会不找你爹或二叔商量?”
    银星道:“她交代不能让第三者知道。”
    银河道:“那是对她而言,那些人怕失镖,通常都会如此交代。但对镖局而言,只有一个目的——把镖货安全送往目的地交货。这也是她们所想得到的,所以任何能帮助镖货安全的策略都可用。你是被她的话限制住了。”
    银星忽而觉得自己做事太生嫩了,不知变通,因而吃了苦头。
    他道:“可惜时间已过,不知她们将如何对付我……”
    银河道:“她们已找来了,还抓走你爹和美娘,说是要用玉金刚换人。”
    银星怒道:“她们竟然如此卑鄙?”
    银河道:“江湖规矩,恩怨相报。她们只想找回失镖,你不也拿性命去赌?”
    “她们大可来找我!”
    “可惜你的命对她们来说不上比玉金刚重要。她们仍会来找你,却更须要得到玉金刚。”
    银星泄气道:“二叔你看能把东西找回来吗?”
    银河道:“只要东西仍在,即有可能找回,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银星不禁瞄向来兴和远春,继续方才的怀疑。来兴、远春已低下头。
    银河道:“小星儿你误会他们了,东西不可能在他们手中。”
    银星纳闷二叔以何为判断?竟一口肯定两人未偷东西?
    银河道:“理由很简单。你们不是在九原坪客栈杀了几名劫镖者?可见他们势在必得,后来你们全昏迷而后失镖,很可能镖货已到达他们手中,否则以他们宁愿付出性命来抢夺的行径,不得手是不会罢休,又岂能让你们安稳地走回襄阳城?”
    银星顿觉有理:“可是他们为何要扛走来兴和远春?”
    银河道:“就是希望嫁祸两人,你不也如此认为?”
    银星恍然,自己实在太嫩了,连这个道理也想不通。
    银河道:“如果来兴、远春是半路出家,进入双鹰盟,可能另有党羽,有了退路,还可能临时起意,但他俩都是从小到大跟在你爹身边,早把双鹰盟当自己的家来看,又怎会临时起意?而且远春又有伤在身。若夺了玉金刚,保证走不了十里,必定被那群蒙面人给撂倒了。”
    银星歉意满心,拱手道歉:“冤枉你们两人,实是抱歉。”
    冤情已雪,来兴、远春喜极而流泪,赶忙回礼:“只要少盟主了解,我们就心满意足了。”随后又向银河施礼,感激他洗涮冤情。
    银河安慰地笑了笑,随后道:“你们有伤在身,不宜再远行,就取道回多宝湾,追查镖货就由我和小星儿来办吧。”
    两人唯唯应诺,银河要他俩先行回去,然后转向银星:“咱们调头返往九原坪吧,那里或许有线索。”
    银星点头,遂领路先奔,银河紧跟其后。
    飞奔十里,忽而传来一声马嘶,一匹黑马快捷奔向银河。
    银河这才想起当时从塞外赶回,坐的正是这匹黑骠马,见及它来,欣喜道:“你还在此?我以为你早回大草原去了呢!真是抱歉。”
    黑骠马亲昵厮磨银河,以慰想思之情。
    银河笑道:“走吧,有事在身,咱边走边边聊!”
    立即和银星跨上马背,马儿长嘶,飞快奔驰,那正是它对主人最佳亲呢方式,人马飞奔天地间,何其快慰和豪气?
    虽然多载了银星一人,它却一点也不累,奔驰更是快速,坐得银星大呼过瘾,暂时忘了烦恼事。
    不到一天,两人已抵九原坪。
    银河驱马十附近吃革,和银星已赶往小镇。
    经过二十余日,那客栈破落之处已修好。
    银星引导银河探查,未说及打斗情况。
    银河仔细瞧看,再揣测打斗状况。
    银星说道:“那些灰衣蒙面人武功甚高,有点像向展天的手下。但又不大一样,因为他们会痛,也会叫。”
    银河频频点头:“可是有一个人没叫。”
    银星疑惑:“谁?”他想不出来。
    银河:“就是吹迷烟那人。”
    银星恍然:“可是他仍被我一剑刺嘴穿脑而出,自己叫不出声音。”
    银河点头:“说得也有道理,不过可以肯定,对方必定怕我们认出身份,所以事后又回来清理尸体。”
    银星道:“可是我们又认得是谁?他们又蒙了脸。”
    银河不停揣测,心中有所推测,却未说出,随后道:“你确定那人声音经过伪装?”
    “嗯,他压得甚低。”
    “压得低,自是高声调,该是年轻人。”
    银星道:“后来他们返追回来,声音即年轻多了。”
    银河有了盘算:“咱们到山中瞧瞧。”
    两人遂往山林掠去。
    不到盏茶功夫,银星已寻得躲身的小山坳。沿途银河也瞧及被劫的镖车,只是未发现线索。
    到达山坳,银星说道:“就在此,我们躲了一夜,然后只喝了山涧凉水就不醒人事了。”
    银河立即往水源探去,但觉清凉晶莹,看不出一丝异状,随后又舀少许尝尝,味美清甜,也未见得异样。沉思良久,他突然发现什么,伸手往水中捞去,又翻动石块。
    “水中没鱼?!”
    银星闻言,感到好奇,也伸手拨石寻鱼,果真一条鱼也没有。
    “难道他们在水中下毒?”
    银河道:“不是毒,是迷药。如果是毒药,鱼儿会死掉,翻起白肚,你们很容易发现。要是迷药,鱼儿只是昏昏沉沉,顺着山涧往下冲,若不小心是很难发现异状,何况高山小涧,鱼儿并不会太大。”
    银星恍然:“原来如此,难怪我们喝了涧水,会昏迷不醒人事!”
    除了这些线索,再无其他蛛丝马迹可寻。
    银河很快做了决定。“看来那人是个用毒高手,十分不易对付。小星儿你就赶回多宝湾,那保镖之人该会再来,你则叫她多等些时日,说是玉金刚必能寻得。”
    银星道:“二叔呢?你已有了线索?”
    银河摇头:“还没有,不过该碰碰运气,找几个用毒行家,说不定会有结果。”
    银星想跟去,又不便开口。
    银河道:“失了镖,自该给人一个交代,若办完此事,你再出来探查也无妨。二叔只是先去探路。”
    银星无奈,只好点头,准备回家把此事了结。
    银河想着什么,问道:“那玉金刚刻得何模样?免得找错了。”
    银星道:“半只手臂大小,全身碧玉,闪闪生光,是立姿的降龙金刚。”
    银河点头,以示明了,随后陪同银星走出山区,银星方告别离去,银河则边走边揣测。
    “照此迹像看来,能用此毒的人并不多……除了掳走大哥那些女子有此高超毒技外,恐怕只有向展天了,他练了索命鬼指,对毒必有研究,还有焦三绝,他也不负……”
    “他们为何要劫镖呢?玉金刚又有什么秘密?奇怪的是,那人劫镖并不想杀人灭口。那是为了什么?表现自己了得?还是故意捉弄?要让那些女子对付我们?”
    他觉得跟那女子毫不相干,自无恩怨可言。若有恩怨,她岂会前来保镖?自是那劫镖之人跟双鹰盟过不去。
    “会不会是向展天?半年面壁已过,他该出关,而且他又善于用毒……何况还有那些蒙面人……如果是他,他自该隐藏自己身份,免得他爹知晓,然后再摆双鹰盟道儿……”
    愈想愈有可能,银河已大胆假设,不管如何也得找向展天探个清楚,何况此地又是北六省范围,不先找他找谁?
    有了决定,他立即招来黑骠马,一路往霸英堂总堂奔去。
    任由向展天如何计算,却仍留下线索,真可谓——没有线索亦是线索。
    霸英堂位于井天山,洛阳东南六十里处。
    此山形貌特异,环面高峰,居中却是湖泊,有若天井,只是缺了口,可供湘水往外流,山势亦成圆形。
    湖面占地百顷,宽广如海,湖呈圆形,霸英堂顺着山势筑于峰顶,从湖面缺口,左右各筑两门臣龙牌楼,然后筑起石阶,直往山峰延仲,有若万里长城,围着湖边高山住里筑去,渐筑渐高,除了石阶,沿路多少点缀楼阁,红墙绿瓦,古意盎然,及至最深交汇处,则是数层宝塔般高楼,楼底一道玉白石阶直通湖面,十分壮观。
    银河赶来此地,十里开外已瞧及霸英堂气势不凡,果真有领袖北六省之威。
    此次是暗访,他遂放走黑骠马,暗中潜过去,及近半里远近,才看清霸英堂全貌。依山而筑,围着湖泊,有若巨人抚抱池盆,从低而高,越高越宏伟,该是易守难攻之势。
    他不走两边蟠龙巨门,改从湖面缺口泅水潜入,湖面宽广,种植不少莲花,正盛开,朵朵红粲,美丽非常,及近里端,筑有水榭连接曲桥于地面。
    银河暗中窥视,发现白纱掩窗,里头无人,放置不少乐器,并传来阵阵香风,想必是女孩人家居住。
    见不着人,只好再往里潜去,将抵达白石阶,发现站有两名守卫,他并不硬闯,马上潜往左侧松林,直掠第一高峰楼阁。
    此峰远看虽陡,近行却不甚难,和悬崖峭壁仍有一段差距,以他身手自能很快攀上楼阁。
    原来左右延伸上来的阶梯并非连着楼阁,只到达楼阁前端,要进去还得经过一数丈高牌坊,此坊上有霸英堂桌大红底金字,两边四名守卫来回巡视。
    银河往里瞧去,偌大广场净白无尘,居中置有一蟠龙金鼎。大如圆桌,白烟袅袅。
    他想这是前厅,人该住在后院,遂又潜往后院。原来此峰原是连着另一山峦,占地甚广。只见得红亭白瓦雕楼座落于花海碧树问,各自独立不相连,可谓人间世外桃源。
    瞧了许久,只偶尔见及几名巡逻者来往穿梭其中。
    银河心想楼阁不少,一一找寻自是不易,遂决定找人探问。当下立即潜向左侧一栋两层楼阁,见着一名守卫,相准扑了过去。
    守卫哪是银河对手?眼睛一花已落入银河手中。
    他赶忙将此人挟入桂花丛中,拍醒守卫,冷道:“照实回答,免得遭殃。”
    守卫心神甫定,又觉被挟持,惊慌想喊叫。
    银河探出短刀直拍那人嘴巴,淡笑:“这对你没有好处,我只是问问路,不干你的事。”
    守卫终于点头,小命还是重要。
    银河这才收起短刀,问道:“向展天住在何处?”
    “你是说少堂主?……他还在后山受戒。”
    “还在受戒?”银河感到奇怪,不是半年期限已至,他怎会不出关口?
    守卫道:“去年秋天他被送入困龙池以后,再也没见着他,想必仍在那里。”
    银河心想他也未必知道多少,又问:“困龙池在何处?如何走?”
    “在后山,过了庭院,有条小径,直走就可抵达。”
    “他平常又住在何处?”
    “右边第三栋红白相间的楼阁。”
    银河顺眼瞧去,果然瞧见那楼阁立在池旁,别具风格,当下决定先探探看。
    “没你的事,最好别多嘴。”
    银河点了他昏穴,随后脱下他衣服,将湿衣换下,穿上守卫衣衫,虽嫌窄,却也凑合。
    四下瞧眼,但觉无人,这才抓起长剑大摇大摆走向那阁。
    行过其它轩阁,虽有守卫碰面,他也打个招呼混了过去。
    及至池旁,才瞧及这红瓦白轩楼阁题名为“撼天楼”,口气不小,此楼本是优雅,他却摆了不少长刀重枪。门口地面铺了獠牙虎皮,似是增威风,却显得俗气。
    银河探望一楼,似乎无人,大胆启门进入,除了兵刃外,还发现不少武功图画、题字,皆是君临天下之势。
    及上二楼,除了卧房,还有练功房,堆了不少典籍,有新有旧,有纸有皮,银河赫然发现自己上次念给他的蟠龙一气口诀也在此,摇头轻叹,向展天当真为习武,不择手段。随后又翻及类似索命鬼指手抄书,书名卸被划去。他好奇看了一下,发现除了毒功之外,招式漏洞不少,没什么参考价值,倒是有一本专攻毒物的秘本甚有参考价值,遂把其中几张撕了下来,揣入怀中,随后将东西归位。
    他想向展天不在此,那该是在困龙池,自该潜去瞧瞧,遂又偷偷潜出,正想大大方方走向后山。
    忽有女子轻喝声传来:“站住!”
    银河立时顿足,暗道要糟,准备转身若有不对劲,马上突袭。这一转身,眼前美女一现,竟然是小别数月的向音茹。
    他急忙拱手:“属下参见小姐。”
    向音茹身穿淡白丝绸裙衫,腰系相思红带,秀发斜肩,簪上一朵含露黄玫瑰,更形美绝。此时敛着笑面,更有一股英气逼人。
    美目乍瞧银河,也是一惊,似乎似曾相识那灵气不俗的眼神,却又对他长相模糊,原是银河早已刮掉胡子使她一时无法辨认。
    银河暗呼好险,头压得更低,免得被识穿。
    向音茹从稍惊中恢复镇定,冷道:“你进去里边做什么?”显然她是瞧见银河从里边出来。
    银河急忙道:“小的……是进去替少堂主打扫房间。”
    “以前不是早晨打扫吗?现在怎么变了?”
    银河呐呐道:“属下刚调来这里,并不熟悉,以为一有空就可打扫……”
    向音菇稍点头:“难怪我没看过你,去吧!以后问清楚时间再来。”
    “多谢小姐。”
    银河拱手转身,本想离开,此时却发现方才自己走的方向是后山,若再调头,未免引她生疑,可是若不调头,走返原路,她自也会起疑,为何方才往后山,现在要往回走?
    虽只一刹那犹豫,向音茹已说道:“怎么还不走?”
    银河赶忙说道:“属下本是想再去打扫另一间……可是时间不对……”
    “那你就走回去啊!真是!”
    向音茹浅颦一笑,也觉得这家伙好玩,瞄了他一眼,已绕着池边走向另一头那座和湖泊相差无几的水榭。
    银河偷偷瞄向水榭,见着那门端题有“轻烟水榭”四字,她的人就如轻烟般飘入水榭里。
    银河不禁有股朦胧之美涌上心头。
    他不敢沉醉,立即往回走了数步,闪过向音茹可能瞧及视线,改道潜往后山。
    走出庭园,迎面是座高耸峭壁,小径即顺着壁面蜿蜒延伸,有四名卫兵把守。银河瞧瞧地形,以轻功掠向山壁顶头,抄捷径寻往困龙池。
    抄过山径,此处深幽多了,罩着淡雾,千年古松盘岩而立,宛似人间仙境。银河找寻一阵,终于在悬壁一端发现石洞,洞外两棵古松蟠错一堆,约两人合抱粗,其旁置有古石,可坐可躺,宛若盆景。
    洞顶上方石面被削平,刻有“困龙池”三字。苍劲有力,显出雕刻之人功力不俗。
    银河心知地头已到,遂小心翼翼潜向山洞,经过六七丈深,里边另有洞天。
    原来此洞只是半边洞,另一边却是临崖的空地,在半边洞中有一水池,大小约三个桌面大,紧临岩壁,水源即为岩壁渗出之泉水。时日已久,长了不少苔类和几株兰花,花正开着,香气迎人。
    向展天正光着上身浸于池水中,看他打坐摸样,该是在练功。
    水池另一头则已变得卧房化,置有软裘、丝被,甚至还有水果,哪像面壁受困之人?
    银河见状,暗自好笑:“看来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向掌门要儿子受戒,他却在此享受,实是不简单。”
    他本想直截了当逼问向展天,但想及他狡猾非常,若无证据,必不能使他就范,只好暗中观察,以期能逮到机会,是以找好暗处,耐心等待。
    不久向展天从池中站起,喝喝几声,身躯本是冒白烟,此时却转为淡绿,他手指开始变青,渐渐传往手臂,肩头、指甲也变成红色,显然在练索命鬼指。
    耍了几招,他满意笑道:“这几个月也没白费,没想到困龙池的冷水对这武功竟有帮助,真是因祸得福。”
    再喝一声,一掌凌空打向石壁,可看出淡淡绿气撞出,石壁已陷入寸余,他才哈哈大笑走出池水,尽兴舞动身手。
    银河这才发现石壁深深浅浅有七八个掌印,想必是他试功力所击。照此看来,他也该有七分火候,若能凝气成掌,则大功告成,可伤人于十丈之内,恐怕那时向展天又是另一位索命红娘了。
    向展天练完武功,从线裘后方拿出一大瓶东西,咕噜咕噜喝着,直到最后喝完时,他张嘴打哈。
    银河才发现他满嘴鲜血,甚是狰狞可怖,不禁也想作呕。
    喝完鲜血,他把瓶子丢入深崖中,似又想到什么,往悬崖行去,又觉得不妥,方折回穿衣,不停奸笑:“不知那小子现在如何了?想必是急疯了吧?”越说越得意,已哈哈大笑。
    银河闻言暗自猜想:他说的“小子”指的该是银星吧?否则还有何事能让他如此得意?
    来不及多想,向展天已穿好灰服,黠笑不已:“我得去探探消息,看看有何新发展?”
    说完已往洞口行来,银河马上闪身出洞,躲在暗处,待向展天走过之后才又走出来。
    “他会去哪里探消息?”
    银河心想跟他去,或能探到某种消息,但方才他往崖边走去的姿态,分明是有所找寻的样子。
    “或许那里有他的秘密……”
    他想向展天走得并不快,先叫小鹰跟上他,自己也好暗自探索一番。
    暗号轻传,黑鹰已飞停他手中。
    银河笑道:“小毛蛋看你的啦,跟着那白衫小眼珠的人,等有了着落再告诉我,快去。”
    鹰儿喜叫两声表示没问题,立即展翅飞去。
    银河这才放心掠入山洞,寻向崖边,往下瞧去,雾气层层,深不见底。他盘算一下,已轻飘崖面,左手以吸字诀攀附稍凸的岩石,右手不停四处轻敲。轻风徐来,他身躯也随风飘荡,宛似悬空蜘蛛,展露一手精纯轻身术。
    他不停往下敲,动作十分怪异,不知怎么,那黑鹰竟然飞回来,对着他啾啾叫。
    原来鹰儿飞在空中,又在悬崖对面方向监视向展天,而它的角度正好也能瞧及银河,看他举止怪异,一时好奇也就飞过来凑凑热闹。
    银河瞄他一眼,叫道:“找门路,你行吗?”
    显然鹰儿是在笑他动作如山猴,它当然也不认输,飞身离去,复又往回撞来,鹰眼犀利早看出关键,相准银河左下角一块巴掌大凸岩撞去。
    叭地一声,岩面立即有了变化,凸岩陷入,连带也裂开三尺长缝隙,离崖面正好两个人身高。
    银河见状立即闪向缝隙,含笑说声“谢啦”。
    黑鹰却撞得头昏眼花,打陀螺地往下掉了十余丈才再飞起起来,直叫着不该逞能。
    银河却安慰它撞得有代价,不过也别忘了跟踪猎物。黑鹰这才不甘心地飞去,银河这才安心地进入缝隙中。
    他发现这洞穴才挖没多久,想必是向展天被囚于此才动工修筑的。
    洞穴十余丈深,丈余宽,壁上各有油灯,光线不足,银河将油灯点亮。发现左右仍有秘室,推开左门,里边堆置一些草木之类东西,浓浓药味扑鼻,想必全是药草,闪身入内翻动,花了不少时间觉得没啥可寻,复往右边秘室探去,里边却是一间间挂了铁栅的囚室,约有七八间,都是空无一人。
    瞧不出所以然来,遂再往内道行去。
    地面虽平坦,却也有些许凹凸之差。他未经心走着,及至尽头,活门挡前,他伸手慢慢推开,发现里边堆了不少珍奇异宝,心中暗自高兴,想是摸对门了。
    他正推门想跨步进入,轰然一响地动山摇,顶端竟然落下千斤巨石。
    他暗呼不妙,赶忙倒掠而退。岂知又是轰响,手臂粗栅门直落而下,封去退路。
    银河暗自叫苦,竟然中了对方机关,这下子可有的瞧了。
    那声轰隆巨响,虽震惊了霸英堂上下,然而他们却不知有此秘道,还以为是天雷乱劈,听过即算了,并不在意。然而听在数里开外的向展天,他心中可明白得很,暗道不妙,赶忙又折回头。
    他折返,天空黑鹰更是惊慌,箭也似地往回飞。它飞行如梭,快逾流光,又是直线,眨眼已飞回悬崖,发现崖壁已关,连撞几次也不能开,焦急的它赶忙飞向霸英堂后庭院,见着水榭即撞入。
    方才银河撞见向音茹,它可也认得清清楚楚,情急之下,它只好前来求救。
    破窗而入,向音茹正在抚琴诉相思,但闻破窗声,惊急叫出“谁?”正想出手防御,鹰儿已飞向她眼前啾啾急叫。
    向音茹认得此鹰,不就是银河身边的小宠物?她又惊又喜:“小鹰儿是你嘛?银大哥呢?”
    想伸手抚揽,鹰儿却闪开,叫得更急。
    向音茹也被它叫得紧张,急道:“银大哥出事了?”
    鹰儿立即点头,马上穿窗而出。
    向音茹脸色发青,来不及换下罗裙,抓起短剑掠窗追出,哪顾得惊动四处,直追后山。
    她急得想哭:“银大哥怎会来此?来了怎不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没人回答她,她只好拚命追向鹰儿。
    她是惊动不少人,然而霸英堂并非乌合之众,一群人虽武器在手,却不明状况,尤其又是后山,没命令,谁也不敢动,只好围在小径两旁,等候行事。
    向音茹奔向困龙池,鹰儿急撞崖壁。她先是不解,到处找寻,切声道:“银大哥在那里?”
    鹰儿叫得更厉害,撞得更猛。
    向音茹这才注意,急道:“银大哥在下面?”
    鹰儿点头。
    向音茹马上翻身下崖,以剑刺岩,稳住身躯,复见鹰儿猛撞凸岩,自己也举掌运足真力打去。砰然一响,那石块终于陷下,石缝也现了出来。
    向音茹赶忙闪身入内,急切叫道:“银大哥你在那里?”
    话未喊完,见着铁栅后边盘坐一人,正是方才所见守卫,怔愕道:“怎会是你?”
    银河苦笑:“向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向音茹两眼睁得圆大:“你当真是银大哥?”
    银河点头:“只是胡子剃了。”
    向音茹再瞧个清,那浓眉、那灵眼、那耸鼻、那淡漠又亲切的声音,不是银河是谁?激动得已落下泪来:“银大哥真的是你……”
    银河见她流泪,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幸好小鹰儿又再催急,想必又有人来了。
    向音茹这才想到银河仍在险境,喜极转为焦急:“怎么办?这机关我开不了。”
    拿着短剑猛砍粗铁,火花四溅,粗铁丝毫无损。
    “怎么办?”向音茹急疯了心:“大哥就是走邪路,会把你给害了……”
    小鹰儿叫得更急。
    银河轻叹,遂道:“向姑娘请把剑借我一用可好。”
    向音茹砍得没办法,又不明银河用意,不过仍将剑抛了过去,切声道:“这剑砍不了这粗铁的……”
    “让我试试。”
    银河始终盘坐地面,接了短剑,立即双手握置于胸,剑尖对准正面一根铁柱,闭目运气,只见得他头顶冒出淡青霞气,随后转为青蓝透明水晶般,愈冒愈盛,愈冒愈强。
    向音茹似已感到它在渐渐扩张,却又被紧紧压抑,发出淡淡嗡嗡之声,让人血气奔腾。
    那青蓝霞气愈升愈多,愈逼愈密,几乎裹掉全身,银洒双手也在抖。
    声音愈响愈大,愈尖愈锐,像颗炸弹想崩炸,像把利剑想劈天裂地。
    就在咻声最极处,银河暴然扑起,暴射粗铁,那霞气竟然脱身而出,顺着利剑化成蓝光,果真劈天裂地,剑斩向粗铁。
    锵然龙吟,震得向音茹双耳生疼,赶忙掩手。
    而那蓝光连带利剑竟然把臂粗坚铁给砍成两截,断口处,平滑非常。
    向音茹看得发呆,银河竟然以凡兵利器,削铁如泥?
    她岂懂得银河这招“驭气成形”得花多少功夫才能练得。
    他已破穿粗铁,人也掠了出来,想必真力用去太多,脸色转为苍白。
    向音茹见状急道:“银大哥你要紧么?……”想去扶他。
    银河淡笑:“没关系,有人来了,我们快走。”
    向音茹也听见脚步声,当下急道:“跟我来!”
    领着银河一前一后,倒掠崖顶,正奔出困龙池通道不及十丈。
    向展天已迎面赶来,见着妹妹从里头奔出,亦感不解。
    向音茹暗道一声糟了,情急生智,急忙指向左侧,急道:“刺客逃向那边,快追!”
    半遮向银河,两人赶忙奔掠左侧。
    向展天一时也未瞧清银河脸孔,银河又剃了胡子,更非他印象中的银河,而且又穿了守卫服装,他自是不易察觉。他虽想进去瞧瞧状况,但后边追来不少人,那秘室可是他私自挖凿,岂能任意泄露?当机立断立即追往向音茹,也好逮着来人。
    他这么一带,后边追来的全往左侧追去,形成一串人潮,煞是热闹。
    向音茹奔在前头,发现银河脸色更苍白,焦急道:“你受得了么?”
    银河勉强点头,向音茹却不忍:“你先倒下,等他们过去再说。”
    银河只好面地扑下,向音茹则装作气喘如牛,还将罗裙划破,好似已无力追击。
    向展天赶来,急问:“人呢?”
    向音茹指往前面高峰:“往那边……”后气不继,咳出声音。
    向展天不疑有诈,立即掠追而去,随后又一大堆人赶了过去。
    向音茹这才挟起银河,躲躲藏藏掠回庭园水榭,将他藏入自己闺房之中,总算也该嘘口大气。
    过没多久,追兵陆续回来,当然是找不到敌踪了。
    随后向展天也返回,他很快找到妹妹住处,外头即叫道:“小妹开门。”
    向音菇心惊肉跳,不知哥哥怎会找上自己,强自镇定,掀开窗帘,说道:“我累了,你别来烦我。”
    向展天狡黠一笑:“你是不是说谎?”
    “你才说谎!”
    “否则我怎会追不到人?”
    向音茹冷笑:“凭你也想追上人?再练十年吧!”
    向展天目露邪光:“你为何这么早回来?”
    “追不到,不回来,能去哪里?”
    “不有那名受伤守卫,他怎么不见了?”
    向音茹心头如小鹿乱撞,冷斥道:“你不会去问总管,问我有何用?”
    “他一直在你身边……”
    向音茹怒道:“你再乱说,我向爹说去,也不想想你挖了秘室干些什么事?”
    向展天急道:“你千万不能跟爹说,我自会将它毁去!”
    他再也不敢不信确有刺客其人,不敢再停留,赶忙又奔回后山困龙池。
    向音茹这才嘘口气,不觉中额头已香汗珠结,挽袖擦去,快步走回闺房。
    那闺房淡蓝柔纱四面挂,地面轻柔羊毛毯,床铺也罩上淡蓝丝绸,触手温馨,床头摆了一盏相思灯,甚是高雅,三面窗前摆着兰花盆,高下相间,不密不疏,甚为搭景,兰蕊黯吐,满室生香,银河终于知道向音茹身上独特香味是如何来的。
    他不敢坐于床头,只好站立着,不知怎么,他此时脸庞反而变红,进入女孩闺房,他可是第一遭。
    向音茹掩门进来,先是未想及此,见着银河局促不安,这才想起还有此尴尬事,不禁也窘红了脸,然而心中却是甜甜的。
    银河终于憋不下去,拱手歉声道:“似乎危机已过,我得走了。”想移步出门。
    “等等!”向音茹拦了过来,窘涩道:“你还不能出去。这事一定惊动我爹,他们还会再查……至少也得等你功力恢复再说。”
    银河也不敢移开她身躯,只好退回原地,拱手道:“多谢姑娘相助。”
    “我也没帮什么忙啊!”话一谈开,向音茹反而自在了,随即道:“你等等。”
    不等银河多想,她溜出门外,一刹时,搬了一张落地长形桌子,还有两个粉红蒲团进门。
    “房内无坐处,只好如此了……”
    银河赶忙接过桌子置于地毯,窘困道:“姑娘不必如此,在下担受不起。”
    向音茹笑如梨花绽放:“银少侠别客气,只是随手之劳。你来了,总该弄些茶水招待嘛!”又钻出去,抱了一大堆壶瓶杯罐进来。
    银河只好困窘地接受了。
    向音茹边泡茶边说道:“这本是琴架,临时拿来当茶桌也是挺合意,银少侠莫见笑了。”
    银河急忙道:“不敢,琴桌茶用,更形风雅。在下想用都没得用呢?”
    向音茹含笑道:“您真客气,只是我也茶艺不精,你只好随便喝喝,算它解渴便是。”
    银河一时也想不出客套话,只能干窘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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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王千尊
    上了茶,两人面对面坐着,茶香如兰,人口泌香,十分爽喉,岂是俗人功夫?
    饮过三杯,两人情绪较为融合,先前尴尬少了许多。
    向音茹才说道:“笑死人了,方才在外边碰上银少侠,竟然认不出来,还在那里发吼,真是作怪。”
    想及自己把银河当小兵吼,但觉窘困而好玩,不禁呵呵轻笑起来,两朵梨涡轻露,更是迷人。
    银河也窘瘪笑道:“谁知姑娘会撞了来,当时在下可紧张得很,连路都不知该走往哪边。”
    “你怕什么?怕我认出你?”
    “嗯!”
    向音茹娇笑不已:“你想我认出你,会怎么样?”
    银河窘困道:“不清楚,把我抓起来打一顿再丢出去吧?”
    “我才没那么狠心呢!”向音茹笑得甜美:“何况我可没那本事可逮住你,说不定你还会把我放倒,然后丢在花园里头饮露水,对不对?”
    银河窘笑:“没那么严重,向姑娘对我有恩……”
    向音茹轻笑:“既是有恩,你为何来到霸英堂,还装神弄鬼,不敢当面找我?”
    银河窘笑:“实因有事,不得不如此。”
    “你有事?”向音茹若有所觉,表情转为认真:“是不是关系到我哥哥?”
    “嗯。”银河点头。
    向音茹急道:“我大哥又作了什么事?”
    “还不能确定……”银河不知该不该说。
    向音茹却正色道:“银少侠,您既然找到这里,就该让我知道一切,因为我相信您并不是胡作非为的人。”
    看她如此坚定眼神,银河也不忍再让她蒙在鼓壁里,遂道:“此事并未证实,向姑娘也不必当真,事情是从我那小侄保镖开始。”
    他大略将银星保镖玉金刚,然后失镖,以及种种状况,显示向展天涉嫌的经过说了一遍。
    向音茹急道:“我大哥怎会又做了这种糊涂事?”
    她甚是焦急,事情未经证实,然而出自银河口中,她却有股深信不疑的信念。
    银河立即说道:“向姑娘别太认真,那只是推测。”
    向音茹凝目说道:“银少侠不必安慰我了,我倒想知道你认为我哥哥涉嫌的成份有多高?”
    要是刚进霸英堂,只有五分把握,及至困龙池听及向展大说话,已有七分,见及向音茹如此坚定眼神,实不忍瞒,说道:“大概六分。”仍少了一分。
    向音茹笑道:“就是三分也够了,并非你,而是我哥哥心性偏了,很容易即走火入魔,做出令人发指之事。”
    银河默然不语,若非如此,他又何须怀疑向展天?
    向音茹整理一番思绪,说道:“银少侠如何找到那秘室?”
    银河本想说是窥探得来,却又觉得不妥。
    “是小鹰儿撞开的。当时我在摸索,它即飞来撞岩,才探得那秘室。”
    向音茹想及小鹰儿猛撞岩情景,顿觉好笑:“它可真灵,还会找我搬救兵。”瞧往窗外,轻纱掩罩,哪能见得小鹰儿,浅浅一笑,她又问:“你在秘室瞧见了什么?”
    银河苦笑:“本是找到一处好似古玩秘室,谁知道就触动机关了,幸好你能赶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向音茹道:“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你那手功夫让我大开眼界。”含情瞧向银河,轻抚秀发,含笑道:“有时候我真以为你是不是人,连那不可能的事,你都能做得出来。”
    银河腼腆:“惭愧,虽是切开粗铁,却耗去大半功力,可得一天一夜才能恢复。”
    向音茹含笑:“那是高绝,何来惭愧?天底下谁能以凡兵铁器斩粗铁?你可以,有的人拚了老命也斩不了,何在乎区区一天一夜功力。你要是惭愧,我们可就无地自容了。”
    银河窘笑:“那总是不够完美,还得多练才行。”
    “你太谦虚了。”向音茹轻笑几声,替银河斟了热茶,才又问道:“银少侠可见着那尊玉金刚?我是说在那秘室里头。”
    银河摇头:“没有,刚开门就中了伏,来不及看清里边东西。”
    向音茹喃喃道:“就算有,现在恐怕也被哥哥藏起来了,要找出来并不容易。”
    银河心知失败一次,向展天必定更加小心,想找自是更困难了,不禁沉思,想拟出对策。
    向音茹也凝神沉思,一直想不出方法,遂道:“不如我把事情告诉我爹,要他出面逼大哥交出玉金刚。”
    “这行不通!”银河赶忙说道:“你该知道你哥哥性情,若无证据,他是不会认的,何况此事并未完全证实是他所为。”
    向音茹摊手轻叹:“我哥哥本是狡诈之徒,他当然不会承认。我只想以我爹的威严,不必证据,硬把他逼出来,逼久了,他可能会交出。我知道这方法不好,可是我没法子可想了。”
    银河道:“多谢你替我费心,令尊对你哥哥已够头痛,如此做对令尊似乎太残忍。我看还是另想方法较为妥当,否则害你们父子结怨隙,在下罪恶更加深重。”
    向音茹长叹:“哥哥本就快无药可救,我爹自是伤心难过……现在只有想办法寻得玉金刚一途了。”
    银河忽而灵机一动,欣喜道:“玉金刚不一定只有一尊,可以弄来第二尊啊!”
    向音茹不解:“银少侠想再往别处找出第二尊玉金刚,以能交予保镖者?”
    “不,不是找,而是另做一尊。”
    “另做?您有碧玉?如此大块,何处寻得?”向音茹觉得要寻一块手臂粗高的透明碧玉,可比寻回现在失落的玉金刚更难,那本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银河却胸有成竹:“做玉金刚不须碧玉,透明绿水晶即可。”
    想找那种水晶自容易多了。
    向音茹皱眉:“可是水晶货,很快即会被识货货者认出,也恐怕无法瞒过镖主。”
    “却可瞒过你哥哥。”
    “我哥哥?”
    “嗯。”
    “我不懂……”向音茹搞迷糊了。
    银河立即解释道:“如果你哥哥真的劫走玉金刚,必定将它藏在某个地方,我们只要突然间拿出假金刚,他必定会紧张,甚至抢夺,只要他一有行动,事迹自然败露,我们也好名正言顺要他交出真的玉金刚了。”
    向音茹闻言欣喜道:“这个方法甚好,就如此办吧!到时哥哥自无话可说了。”
    银河道:“不过这可要麻烦向姑娘找找看何处有碧水晶?也好弄成玉金刚。因为这地头你较熟。”
    向音茹含笑:“没问题,据我所知,洛阳城西有家古董店,那里就摆了几块碧水晶,颜色虽不纯,却是够绿,可蒙混,赶明儿我即把它弄来。”
    银河道:“若是在洛阳城,姑娘可以不必去,由我走一趟即可,反正离此甚近,不碍事。”
    向音茹含笑道:“咱们一齐去如何?”
    银河摇头:“可能不妥,两人同行,要是被你大哥发现,计划就行不通了。”
    向音茹闻言,也不坚持,有点失望道:“那只好你一人去了……”端起香茗,含笑道:“可也不急这一时,待我以茶当酒敬你一杯。”
    “多谢。”银河立即举杯回敬。
    向音茹一饮而尽,看看天色,说道:“天色伙晚了,过不久你自可动身离去,只是不知您要多久方能回来?”
    银河道:“快则一天,慢则三天,此事不能等,只好赶着点。”
    闻及时间不长,向音茹似已安了心,含笑道:“那我就等你回来。这段时间,我也探探哥哥举止,也好有个准备。”
    银河再次道谢,两人随后谈些近日经历事情,说及多宝楼营业及其口味,向音茹已然胃口大开,言明将来必定去大吃一顿。
    时光流逝,不觉中已近二更。
    银河利用此闲聊之间也暗中运功疗气,至此也恢复七八成,该是无碍,这才告别向音茹,暗自潜出霸英堂。
    向音茹倚窗而望,心头却升起失落感,喃喃念着:“走了,竟挥不去他的影子,难道我真的喜欢上他了?”
    自从五行山枫林小径遇见他之后,她始终未能抛去银河形影。起初她只是好玩,谁知愈是后来却愈是放不下,甚至梦中都常常出现他的影子,让她好生手足无措。
    抬头望向天际,银链般的星河闪烁晶亮,向音茹喟叹了,不知是忧,还是喜?
    银河深夜赶往洛阳城,也照向音茹指示找着那间古董店,虽已关门,他仍把掌柜叫醒,说是愿出高价买水晶。
    掌柜起初不愿,后来瞧及银河并非凶恶之徒,这才开门让他进来。里边琳琅满目,塞满不算小的店面。
    掌柜从左墙角搬来几尊稍稍沾了尘灰的碧玉水晶,生意上客套笑容说道:“这水晶虽有小瑕疵,不过也是精品,你瞧瞧哪尊合适,价钱可算便宜些。”边说边将尘灰拂去。
    银河将三尊碧水晶仔细看过,其中有的稍有裂痕,有的稍有斑点,若分割小块则亦有上品,然而自己要的是整尊,只好选其中一尊碧绿晶莹,只是稍有裂痕的,心想此裂痕不到三寸,而且甚细,把它当金刚背面,也该暂时凑个数。
    掌柜见他选中了,含笑说道:“这尊最是碧绿,也是极品,只是有了一道小裂痕,东家有位员外要我切了卖,我总是舍不得。说是若有精明雕匠把那水晶设计成蛳、虎,有毛发之类的东西,那裂痕自可当毛发用,可也变成极品啦,我看公子器宇轩昂,必是识货之人,人说良驹遇伯乐乃一大快事,老朽就随便半卖半送给你。”
    银河笑道:“掌柜高举在下了,我只是要用它来雕成金刚,准备安神位。”
    掌柜立即打哈哈:“公子果真眼光独道,碧水晶跟玉差不多,把它塑佛像,最是灵气,而且愈大尊愈灵。神贵在灵,那小瑕疵就无须在乎了。”
    银河道:“因为一时急用,只好将就,它日有机会再找块纯碧玉了。”
    掌柜含笑:“只要有心,佛主自然降临,水晶、碧玉倒不重要了,倒是公子赶着急用,可得要找家名匠雕刻,否则这水晶可容易碎裂,十分不易处理。”
    银河问道:“掌柜可知此处有何名匠?”
    掌柜立即说道:“北街王千尊,他手艺不错,尤其是佛像,光是少林寺,他就雕了千尊以上,所以才有个‘千尊’名号。”
    银河心想此人既能为少林寺雕佛像,手艺自差不了,遂点头:“多谢掌柜引荐,在下就拿到他那里好了。”
    掌柜含笑:“须要老朽帮忙么?王千尊脾气怪得很,有时候出钱他未必肯接受,但是只要老朽拿去,他自不会推辞,而且收费甚少。”
    银河瞧他摸样,好似也想赚这介绍费,说道:“这该可以,不过掌柜可能不知在下想雕的佛像,却如何是好?”
    “这……这倒是问题……”掌柜一时也想不出法子。
    银河拿出五百两银票,含笑道:“不知这些饯够不够买这块水晶,若不够,在下只好另行想办法凑钱了。”
    掌柜见及银票,自是欣喜万分,这水晶进价只不过五六两,自己想卖个两三百两已是心满意足,银河一出手就是五百两,实是大方。高兴过度,却又强自镇定,笑道:“够了,够了!其实这水晶大约三四百两,公子多付了,老朽自该找您……”
    “不必了,剩下的就当您深夜开门的辛劳钱吧。”
    掌柜经验老道,当然知道银河是不会要那些零头,只好感激不尽地将银票收下,含笑道:“老朽贪财了。”立即显得热心:“公子不是急着想要佛像么?趁着三更未到,老朽带您前去找王千尊,也好赶个时间。”
    银河闻言正求之不得,当下点头:“只好麻烦掌柜跑一趟了。”
    “说哪儿话?何时才能遇到像公子这样慷慨之人?请随老朽来。”
    赶忙收妥银票锁入金柜,然后提着碧玉水晶,迎门而出,再加了数道锁,这才引着银河往北街行去。
    银河此时才注意这古董店十分古老,并非专做极品买卖,门面也没装修,想必收入并不好,否则掌柜也不会为此区区几百两银子而亲自出门。
    走过北街将至尽头,已传来淡淡敲击声,掌柜指着前方一间好似荒废古庙般房屋,说道:“王千尊就在那里头,他脾气怪,住得也怪,这是王家祖祠,他兄弟都搬走了,他仍在这里就是不肯搬也不肯翻新。”
    银河知道有些奇人异士想法与常人不同,不想多问,只是轻笑点头:“守着祖祠,该是念旧吧。”
    “老朽也是如此想,孤伶伶一个人也怪可怜……”
    说着说着已到古祠门口,两扇旧门也没关,掌柜伸手推开,呀呀怪响,倒有点像鬼屋,掌柜背脊凉了一会儿才鼓起气息叫道:“千尊老哥安在?我小老弟张古董来啦!”
    他姓张,名古元,因经营古董,遂也叫张古董,这也得上了年纪的人才知道。
    没有回声,两人只好步入祠堂。
    左右各有厢房,摆满奇形木头和石块,天井则长了不少杂草,高的已及胸,时至初夏,甚为茂盛。
    正堂则传来淡淡灯火,两边走廊堆满成形雕物,以佛像居多。
    掌柜见及灯火,欣喜道:“他还没睡,其实,他似乎不曾休息,老朽每次见着他,都在工作。”
    银河道:“有人在最好不过了,他习惯见生人?”
    掌柜道:“全看心情,不过他一定会见我,走吧,他除了脾气怪,还不致于害人。”
    领着银河,步向祠堂。
    里头除了正墙几尊王家祖先雕像还算整齐,也是堆了不少雕像,有的只是粗胚,有的已完成,栩栩如生。
    王千尊须发尽白,秃顶光亮平滑,只剩枕脑稀疏长了几根长毛,满睑皱纹,已有七十开外。他拿着雕刻刀和木捶正一寸寸雕着半个人身大的达摩木像。
    掌柜进门,立在门前,拱手道:“千尊老哥,小弟替你揽了一笔生意,你要不要先看货?”
    王千尊一眼也没回,冷道:“我忙,不接。”
    看来掌柜也非完全罩得住,碰了软钉子,他仍打哈哈瞧向银河:“他就是这个脾气,不过待会儿就好了。”
    银河正想点头应付他。
    王千尊话又丢来:“不接就是不接,出去吧!”
    分明已下逐客令,掌柜面子已挂不住,只能干笑:“他在工作,所以较毛燥些……”
    银河含笑:“没关系,等他收了工,再说。”
    王千尊冷笑一声,未再理会两人,继续雕刻。
    掌柜低声道:“公子,我看明儿再来吧……他要上了工,没把雕像弄完是不收工的,那佛像起码还得一天一夜。”
    银河甚有耐性:“没关系,我等他即是。”
    “那老朽……”
    “掌柜不便,可请先回,多谢您带路。”
    “那老朽只好先走了……”掌柜歉然施礼,随后又向王千尊道:“千尊老哥,你别生气,小弟也是因您功夫传神,才引来这位公子,打扰之处多多原谅,我有事先走了,你若休息了,就麻烦替公子雕雕佛像,这也是功德一件,夜色晚啦,小弟就此先告退。”
    王千尊并不理会,掌柜觉得没趣,只好拜别银河,返往古董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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