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赌小浪子_李凉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章
    小罗避过二人的杖和剑,双掌卷出,风云变色,“砰砰”声中,了因和万世师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到此,火并似已有了结果。
    姜开基在三四丈外草中看得很清楚。没有一个能接下小罗三整招的,这是说单打独斗。
    秦茜茜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像鉴定一件古玩似的望着小罗,一个色狼会有这么充沛的体力和奇绝的招术?
    只不过在一夜之间能玩五个小妓女,第二天又和一个艳尼缠绵的人,有今日之表现,大概并不算是一件难事。
    和这样一个男人在一起,会不会一天到晚变成他的“靶子”?
    但自离开山庄一路行来,却看不出他是个色狼。
    此刻了因撑着禅杖站起来,万世师是被小罗的左手击中的,左手比右手重得多,所以万世师迄未站起。
    至于了尘、江涛、“天机子”和高清风等人无不身受数伤,这工夫姜开基才一跛一跛地自草中走出来。
    姜开基可能是这七八人之中伤得最轻的一个了。
    七对二(应该是七对一,因为“葛三刀”还须小罗支援),居然会在五十招内出现这等场面,七人谁也不愿说一句话。
    正好,他手上的圈圈已在隐退中。
    因此,小罗招呼“葛三刀”和秦茜茜,迈着方步离开现场。
    此刻自然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敢出言阻止。
    正好,这时又来了一个人,一个五十左右的中年人。
    只不过这人就在附近树上,飘下时就拍手叫“好”。
    小罗道:“请问这位是……”
    万世师道:“这位可是‘风、雷、雨’三绝中的‘焦雷’公孙拳,公孙大侠吗?”
    “正是区区。”
    万世师道:“公孙大侠可知这小子的劣行?”
    “区区略知一二。”
    了尘道:“公孙大侠如能生擒此孽障,贫尼等感激不尽,也将成为武林中的一段佳话。”
    的确,七大高手办不到的事,如果一个人办到了,虽然捡了点便宜(因为以逸待劳),也是一次壮举。
    公孙拳道:“大师不必客气,为武林除害自是份内之事。”
    小罗看着左手,圈圈在隐褪中。
    即使是现在动手,对付“焦雷”公孙拳这种货色,只怕也未必能讨好。
    因为圈圈隐退的时间不过两三盏茶工夫。
    他未必能在两三盏茶内摆平此人,况且在隐退中的功力也消减很多。
    这工夫公孙拳负手走向小罗。
    “葛三刀”看了小罗一眼,只一眼就知道他此刻不能战。
    而由此刻到他手心红圈再现时,至少也要一个半时辰。
    “葛三刀”低声对秦茜茜道:“能不能亮出你的身份?”
    秦茜茜道:“为什么?”
    “为小罗挡一挡。”
    “你说什么?小罗能在五十招内挫败七个高手,难道对付不了一个公孙拳?你把公孙拳估高了吧?”
    “茜茜,有些事你不知道,以后再说,你能不能?”
    秦茜茜看看小罗,果然不像刚才那么神采飞扬。
    她怎能想通这道理?只不过目前也不能不管。
    至少她不忍使小罗栽在公孙拳手下。
    秦茜茜道:“是公孙大侠吗?我是秦茜茜,我爹是秦万年,记得伯伯去年还去过舍下。”
    公孙拳呵呵笑道:“原来是秦侄女,你怎么会在这地方?又怎么会和这个坏小子在一起?”
    秦茜茜道:“公孙伯伯,江湖传言难免失实,侄女和他相交虽不太久,却相信他不是个坏人。”
    “茜茜,坏人脸上没有写上‘坏人’二字。”公孙拳道:“武林中无人不知这小子好色任性。”
    “伯伯,到目前为止,可有人告发他强暴妇女?”
    “这个……倒是没有,只不过引诱妇女在律法上也是要负刑责的。”公孙拳道:“茜茜,在目前众怒难犯之下,你最好别插手,就作壁上观吧!”
    “葛三刀”道:“公孙大侠,你名列‘风、雷、雨’三绝之中,乃是当今顶尖大人物是不是?”
    “好说,好说……”
    “葛三刀”道:“公孙大侠一定也看到小罗力接七个高手,就是铁打的身子也会累吧?”
    “你是不是希望小罗休息一下,恢复体力再战?”
    秦茜茜道:“如果不让他休息一下就和你动手,你赢了他算什么英雄好汉,只怕人家还会笑你趁人之危呢!”
    “好,好,伯伯未想到这一点,并非占他的便宜,他需要休息多久?”
    “葛三刀”道:“两个时辰之内就够了。”
    秦茜茜道:“两个时辰能够?”
    “葛三刀”低声道:“足够,足够。”
    公孙拳大袖一挥道:“好,在两个时辰以内,小罗,你打坐休息也好,躺着养神也好,绝对无人干扰你。”
    小罗抱拳道:“在下只想睡一觉。”
    若换了别人,一定会调息打坐的。
    小罗走出二十步外,往草地上一躺,不一会儿就传出了鼾声。
    秦茜茜对“葛三刀”低声道:“这小子可真是吃得饱睡得着。”
    “葛三刀”道:“他就是这样,也只有心无杂念的人才能作到,其实这正是小罗的过人之处。”
    万世师道:“了因大师,据我观察,这小子忽强忽弱,似乎是一种周期性的毛病,两个时辰以后……”
    了因道:“万大侠,吾辈败得如此之惨,那还有说话的余地。”
    高清风道:“算了,有武林名宿在此,咱们不必担心。”
    依高清风估计,若是小罗能发挥不久前同样的威力,公孙拳也会脚后跟朝北南(难)
    看。
    这些武林白道人物,此刻希望公孙拳栽跟头的人,比希望他能击倒小罗的人多,尽管他们本是来抓小罗的。
    万世师开始唱歌,歌喉相当洪亮。
    一个内力深厚的武林中人唱歌,自然与一般愚夫愚妇不同。
    沉睡的小罗立被惊醒。
    万世师不让他睡,也就是不让他恢复体力。
    “葛三刀”道:“万世师,你选错了行。”
    万世师道:“小子,你又要骂人?”
    “葛三刀”道:“不是骂人,而是奉劝。听你的嗓门,声如破锣,如果到勾栏中当大茶壶,整天喊着‘三号见客,五号打帘子哩’!是块材料。”
    万世师已受伤,想动手也不成。
    “焦雷”公孙拳道:“万大侠,不必争执,就让他睡两个时辰好了,在我来说,都是一样。”
    万世师一旦停止唱歌,小罗又打起鼾来。
    不一会儿,就连“葛三刀”也睡着了。
    两个时辰如何计算,有香的地方可以燃香计时。
    当然古人以滴漏计时,颇为准确,但滴漏不能带在身上。
    一般的计时多为看日色,也就是有太阳时插一草枝在地上,看草枝影子长短到什么程度来估计时间。
    两人被踢醒时,发现高清风站在二人身边,道:“别睡哩!
    两个时辰已到。”
    小罗打了两个呵欠,看看左手心,突然一跃而起。
    他向公孙拳抱拳道:“公孙大侠,时间已到,咱们也不必客气了。”
    公孙拳道:“不错,你出招吧!”
    小罗已经开始攻击。
    原来他发现左掌心的三个红圈圈正是最红之时,而且已在稍稍消褪中,时间宝贵,只好快动手。
    因为这等高手绝非三五十招可以打发得了的。
    公孙拳大吃一惊,他不久前虽看过小罗应付七大高手,势如破竹,毕竟不知他的内力如何,现在他知道了。
    公孙拳见多识广,却没见过这样的内功。
    内功注入招术中,通常是使招术速度快而有力。
    但小罗不但具备了上述两项,身上还隐隐传出“嘶嘶”之声。
    这当然是体内的一种玄奥的气排出,能产生新陈代谢的调节作用。公孙拳立下戒心。
    成名的人时时要保名,因为这虚名得来不易。
    公孙拳既然丝毫也不敢大意轻敌,拳掌上就不含糊,在小罗猛烈的攻扑下,双方的掌浪似冰山崩塌,绝崖裂散,密集劲急而不容一发。
    所有的人都看得呆了。
    尤其是了因,“天机子”以及万、高、了尘等人,素日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在武林中占一席之地,今日的惨败,震碎了他们的白日梦。
    五十招已过,没有太显著的起落。
    小罗觉得公孙拳并不比司空展差些。
    十招左右时,公孙拳的腰腹之间被蹭了一掌。
    只不过这一手只有小罗和公孙拳二人知道,因为动作太快了。
    其实在小罗动手时,他的功力已在减退中。
    而刚才蹭了公孙拳一掌时,功力已减退了近半。
    所以七十招以后,小罗已渐呈不支现象。
    这种现象一显现,很快就险象环生了。
    了尘道:“这小孽障的确很怪,强时太强,弱时又出乎意外的不济事,真叫人想不通。”
    八十招左右,小罗已挨了三四掌之多,而且越来越不行了。
    公孙拳要表现自己的不同凡俗,反而全力施为。
    “葛三刀”抡刀扑上,过了三刀就被一掌扫出。
    百招后,小罗被击倒三次,也爬起三次。
    这景象在高清风等人看来,固有快意恩仇之感,但平心而论,也不能不为小罗抱不平,公孙拳还是占了小罗的便宜。
    “砰”地一声,小罗又被一掌扫倒而翻滚着,“葛三刀”向公孙拳下盘猛砍,又被踢了出去。
    到此,公孙拳如果顾及身份及名誉,就该停止。
    只不过人类对于控制自己的行为,有时就很不得体。
    得意忘形之下,又要去踢小罗。
    这时林中走出一个手执“铁口直断”布招的算命者,道:“公孙大侠已经够神气了,是不是过分了些?”
    公孙拳收手望去,居然十分陌生。
    对方能叫出他的名讳来,此人应该不是无名之辈。
    公孙拳道:“尊驾何人?”
    算命的指指布招,道:“小可一介卜者而已。”
    “尊驾总该有名字吧?”
    “在下胡彻。古月胡,彻底的彻。”
    胡彻的偕音就是“胡扯”。
    “胡先生强自出头,是不是要为小罗找场?”
    “误会,误会!在下是来抓小罗的,各位可千万别以为在下也是收了‘中原十二赌坊联盟’的好处,为他们抱台脚的,绝对不是,人格担保。”
    万世师等人不由脸红,认为此人是在指鸡骂猴。
    公孙拳道:“在下可不管你是干什么的。”
    “这么说,我可以带走小罗了?”
    “你凭什么带走他?”
    “我?”胡彻搔搔头皮,道:“是啊!凭我怎么能带走他?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带走小罗不光是要凭什么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彻道:“我的名头没有别人大,可是我和小罗的关系不同。”
    “什么关系?”
    “小罗是我的孙子。”
    公孙拳一楞,冷笑道:“他姓罗,你姓胡,他会是你的孙子?”
    胡彻道:“表孙嘛!”
    公孙拳知道此人是来找碴的,道:“尊驾要干啥?就直说出来吧!”
    胡彻道:“当然是把我的表孙带走。”
    公孙拳冷笑道:“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胡彻道:“你是说他不跟我走是不是?这点你放心,他一定会跟我走,小罗,我们走。”
    小罗已经站起,正在拍着衣上的灰尘。
    此刻他手心的红圈消尽,走当然对他有利,只不过他对这个卜者也莫测高深。
    怪和尚说小罗是他的干儿子,卜者又说他是他的表孙子。
    小罗隐隐觉得和尚和这个胡彻可能是一个人。
    经过易容之后,这是十分可能的事。
    小罗和“葛三刀”二人作势要走人,公孙拳道:“胡先生,不经过在下这关,你以为走得了吗?”
    “走不了?”
    公孙拳大笑一阵,道:“那么你为何要带他走?”
    胡彻道:“因为我的目的就是要带他走。”
    “既然你承认过不了我这关,为何还要带他走?”
    “世上有很多的事我们并不能确知,只是想试试看而已。”
    “我不懂你的意思。”
    “在下要带小罗走,你一定会拦阻对不?”
    “废话!”
    “那么你敢确定就十成十能留下我们吗?”
    话说得软塌塌的,但味道却有很多的刺儿。
    了因等人也听出来者不善。
    本来如此,此人没有两下子敢架公孙拳的梁子?
    公孙拳皱皱眉头,他相信这人不简单。
    这么多的人在场,可栽不得跟头,道:“听尊驾的口气,似乎只要你想带走,没有带不走的理由?”
    卜者笑笑道:“这话是不是有点矛盾?设若在下明知带不走,却又要带走,岂不是找自己的麻烦?”
    公孙拳嘿嘿笑道:“那就动手吧!”
    “慢着!”卜者道:“你我素无过节,如果拼得你死我活,实在不值得。我有个办法,可以作个印证,如果承让,我就把人带走,如果我输了,就把人留给你。”
    公孙拳冷冷地道:“光是不带走人就成了?”
    “你要怎么样?”
    公孙拳道:“如果你输了,自掴三个耳光。”
    “成,成!”胡彻道:“如果我输了,就掴一个耳光,再掴一下屁股,掴三下耳光,掴三下屁股,那表示在下的脸皮和屁股一样的厚。”
    高清风在“天机子”耳边道:“牛鼻子,看吧!这个姓胡的不太单纯。”
    “天机子”道:“单不单纯一会儿就知道了。”
    公孙拳道:“就这么办!”
    胡彻把布招往地上轻轻一插,五尺长的竹竿竟入土三尺多深。
    这一手,无不令在场之人暗暗吃惊。
    公孙拳嘿嘿冷笑,似在讥他卖弄。
    胡彻道:“咱们二人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各距布招约十步,由别人喊出一、二、三,我们各以最快速度拨下布招,先者为胜。”
    这当然是比轻功身法。
    在身法与轻功方面,没有把握的人,自然不敢出这难题。
    公孙拳不能反对,因为那就代表示弱。
    为了公平起见,就用高清风的竹杖量好两人的距离,绝对不使任何一方面吃亏,二人站好位置。
    两个人要背对着布招,也就是布招插在他们二人背后约十步的土中。
    喊“一、二、三”的是江涛,“三”字甫落,二人都以最快的速度行动,公孙拳身子倒射,在空中划一弧线,快如石火。
    胡彻并不向上射,再划半孤,而是身子疾速后仰,快接近地面时,打住射出,也就是半射。
    两点之间的捷径是直线,谁都知道,但有人却不去体会它,以二人的速度来说,应该是差不多的,但一个呈弧线,一个是直线,就有了差距。
    公孙拳射到时,胡彻已拿着布招站在三步外。
    虽然无人鼓掌叫好,却能看出大多数人佩服胡彻聪明。
    会武之人如果不聪明,他的武术就会逊色。
    胡彻对小罗道:“小罗,走吧!”
    如果公孙拳让胡彻走了,他就太丢人。
    因为他输在技巧上,如他也似直线射掠,谁赢谁输还很难说。
    “慢走!”公孙拳道:“这是取巧,在下希望在拳掌上印证一下,胜负应能分明。”
    胡彻道:“在下并没有让你打个耳光,再拍一下屁股。”
    “少逞口舌之利!接招!”竟自腰上抽出软剑挥动着,像条银蛇攻上,胡彻以布招接招。
    软剑像一条电蛇,没有人知道它蜿蜒的结果会指向哪个方向,人们的瞳孔尚未收缩,电虹般的寒芒已扫了过去。
    胡彻的布招本来是会产生阻力而吃亏的,但此刻却未发出“卜卜”声,如飞虹隐现于森寒剑芒之中,在四十余招上,胡彻突然疾退一丈之外。
    公孙拳的束腰被挑断,掉落地上。
    这当然败得没有话说,刚才及时罢手有多好。
    现在众人大致已知道“风、雷、雨”三人到底有多低。
    他们也大致知道这胡彻到底有多么高了。
    人们往往在希望别人知道自己有多么高时,却让别人看到了自己有多么低。
    小罗十分钦佩胡彻的绝技。
    在场中人,也只有两人能看出胡彻的高明处,一是小罗,另一个是公孙拳,但因公孙拳在动手,所以并未看清。
    公孙拳手中的软剑在微抖,寒芒闪闪。
    胡彻道:“公孙大侠,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放在心上,在下告辞。”抱拳离去,两小跟着他。
    公孙拳怔了一会儿,高清风干笑着道:“公孙大侠,这个胡彻怪里怪气的,也许会什么妖术。”
    公孙拳长叹一声,收起软剑道:“此人身怀绝技,绝非妖术,而且必是昔年武林名家,只不过是不愿被人认出而经过易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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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这是个墓园,占地并不很大。
    松柏却长得很茂盛,坟上也无野花。
    可见其后人常来扫墓拔草。
    后人孝与不孝,也许常常拔草就足以证明,有些人却宁以其他方式表扬自己的孝道。
    小罗和“葛三刀”被制住穴道,放在草地上。
    小罗自然知道,这就是他那死得不明不白的父母墓地。
    他非但每年必来扫墓,常来除草,也常常躺在父母墓边冥想。
    有父母的人如何去体会没有父母者的思亲心情?
    “胡彻,你应该是一位武林豪侠,一位隐士。但是,你却在做一件天人共愤的掘墓勾当。”
    胡彻正在一锹一锹地挖墓。
    他似乎不大爱理小罗。
    “葛三刀”道:“他娘的!我看你是说人话不办人事!小罗的父母与你何仇何恨,你竟会掘人的墓穴?”
    胡彻道:“你们两个何不闭上嘴休息一会儿?”
    小罗道:“胡彻,家父母和你有什么过节?”
    胡彻道:“过节可大了!”
    “什么过节?”
    “债。”
    “葛三刀”道:“多少?五千两?一万两或者五万两,十万两?
    只要你停手不挖,小罗保证能如数偿还。”
    “不是那个债!”
    小罗道:“胡大侠,到底家父母欠你何债?”
    “这债很奇特,对你们说了也是对牛弹琴!”
    “葛三刀”道:“胡彻,你再不停挖,我可要骂了。”
    “你尽管骂,我很喜欢被人骂,只不过最好有新的骂词,不要用别人用过的陈腔滥调,那就很无聊。”
    两小为之气结,小罗切齿道:“家父母死得不明不白,已是天大的不平,你居然还掘他们的墓,你的良心八成给狗吃了!
    如我有三寸气在,不杀你誓不为人!”
    “很有志气!你如果能杀死我,那就证明你有出息了!”
    “葛三刀”厉声道:“胡老贼,我要骂哩!”
    “我在洗耳恭听。”
    “你爹八成是偷坟劫墓的贼!”
    “噫!你怎么知道?”
    “看你挖墓之内行,一定家学渊源。”“葛三刀”道:“你娘一定是开勾栏作皮肉生意的。”
    “小子,你的消息可真灵通!”
    “你妹妹是半掩门,你弟弟是‘相公’……”
    胡彻边挖边笑,道:“‘葛三刀’,事了之后我要请你喝一杯。”
    “葛三刀”叹了口气,道:“难道我真的骂对了?”
    胡彻道:“除了我的弟弟不是‘相公’之外,你说的全对,像你这样的‘知己’朋友不交,岂不是遗憾?”
    “葛三刀”楞了一会儿道:“胡老贼,你掘墓的目的到底是为了啥?罗大侠为人耿介,两袖清风,墓中不会有陪葬品。”
    “掘墓掘惯了,就会上瘾,你懂了吧?”
    “葛三刀”道:“你如何处置我们二人?”
    胡彻道:“你猜!”
    “葛三刀”道:“会不会利用这个坑把我们活埋了?”
    胡彻激赏地道:“‘葛三刀’,我发现你这小子聪明得一塌糊涂。看来人朋友交不成,鬼朋友是交定了。你说,每年你的忌辰,你喜欢什么奠品?是鸡还是鸭?鸡、鸭是清蒸、红烧还是挂炉烤?火候老还是嫩?要不要带点血?你可都要交代明白,我是一定照办。”这时已露出棺木。
    由于棺木太好,所以根本没有腐烂。
    棺木不腐和木材固然有关,和土壤也有关系。
    五六年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在小罗却像是几百年。
    胡彻清理了棺盖上的泥土,然后向棺木大拜三拜。
    小罗和小葛二人不能不想,这家伙有神经病?
    拜完,自帆布袋内取出了凿子及锤子,“砰砰”有声地启棺盖,每一下都像击在小罗的心尖上。
    在启棺盖之前,双手合什,状至虔敬,且口中念念有词。
    小罗泪眼望着棺木,那是两口棺木合葬一穴。
    小罗道:“胡彻,就算你要活埋我们,也请你放开我,让我看看家父母的遗体,我仍然感激你。”
    胡彻道:“这不必交代,我当然要放开你们,让你们看看。”
    小罗和“葛三刀”真摸不透此人。因为他过来解了二人的穴道,也没有弄任何手脚。而且小罗左手手心此刻正好有红色圈圈,胡彻可能知道这一点。
    只不过小罗目前不顾一切,奔到棺边。
    但是,他忽然塑立在棺旁,看看这一口,再看看那一口。
    两口棺内清清爽爽,什么也没有。
    如有死人在内,必有骷髅,甚至五六年连衣衫也不会腐烂殆尽。
    小罗握着双掌厉嘶着道:“我父母的遗体呢?胡彻,告诉我,他们的遗体为什么不见了?”
    胡彻抹抹泪,摊着手摇头道:“我……我也不知道。”
    小罗激动地揪住了他的胸衣。
    “葛三刀”拔刀戒备着,但胡彻没有反抗。
    了解别人的确很难,了解胡彻这个人似乎更难。
    “说!我父母的遗体呢?”
    “小罗,放开手,我告诉你……”
    小罗放了手,胡彻道:“令尊令堂的遗体不在棺中,在某一方面来说,这应该是一件好事。”
    小罗道:“你胡说!”
    “你别急!当初令尊令堂无疾而终的当时,我虽不在他们的身边,但出殡时我却已赶到。”
    “赶到又如何?”
    “赶到时,听说他们是无疾而终。我和童羽都是令尊令堂的好友,坚持开棺重验一下,也就无人太反对。当年剑客罗寒波曾救我一命。”
    “葛三刀”呐呐道:“胡彻,你……你到底是谁?”
    胡彻道:“我叫卫天愚……”
    小罗失声道:“你和童羽二人不是昔年人称的‘塞外三鹰’……”
    “正是。”“塞外三鹰”比“三绝”身分更高,成名更早些。
    小罗立刻矮了半截,“葛三刀”也跪了下去。
    “起来!起来!”卫天愚道:“咱们既然开了墓,就把棺木移出看看,果真无遗体,再行研究。”
    三人把棺木弄出看过,的确是什么也没有。
    然后再把墓修好,保持原样。
    卫天愚叫他们二人坐下来,道:“这就是我引你们来此掘墓的动机,我早就想到这一点。”
    “卫大侠根据什么认为家父母的遗体不在棺内?”
    “无疾而终。”
    小罗道:“无疾而终和遗体不在棺中有何关连?”
    卫天愚道:“本来也谈不上关连,后来我不断地去找答案,不断地思索,想起令尊令堂死后的样子。”
    “样子如何?”
    “那是三九寒冬,虽说天冷遗体不腐,但正因为天冷,遗体会冻得更僵更硬,然而,却是软的。”
    小罗一怔,急急地道:“卫大侠,这是不是暗示人未死?”
    卫天愚道:“在某一方面来说,人是死了,但在另一方面来说,也许未死,或者半死不活……”
    小罗道:“这是什么意思?”
    “传说有一种所谓‘出窍大法’,能使人看来死了,但能在半月内使之复活,果然如此,令尊令堂就可能未死。”
    “谁擅‘出窍大法’?”
    “不知道,武林高人、方外异士很多,我们所知道的太少,反正令尊令堂之不在棺中,也许还活着。”
    “葛三刀”道:“如果还活着会不见他们的独子?”
    “这当然另有原因,猜想他们必然为人所困。”
    小罗道:“卫大侠,家父母如果未死,应是被人所救,而救了之后又会被那人所困?这就叫人想不通了。”
    卫天愚道:“当然,我来掘墓,第一步是想证实我第一个构想:令尊和令堂在不在棺中?”
    “葛三刀”道:“第一步证实了又如何?”
    卫天愚道:“第一步证实,证明罗大侠夫妇可能未死,证实这一点之后,再去探讨为什么有人来这一手。”
    “你是说有人使家父母死去再救走,使人相信他们死了?”
    “对!”卫天愚道:“使我们联想,救人的人,也可以说是害死罗大侠夫妇的人,对他们必然有所利用。”
    小罗道:“也就是说他要利用家父母作什么事?”
    “对!而且绝不是和罗大侠夫妇有仇,弄走之后予以报复,因为报仇雪恨不需那样大费周章。”
    小罗点点头,道:“的确!”
    “我,当然也就是那个怪和尚。”卫天愚道:“为了不使人认出来,不得不藉化装易容来隐住身份。”
    “葛三刀”道:“为什么要如此?”
    卫天愚道:“十余年前,武林中崛起一个怪客,说他是武林怪物也好,说他是邪魔外道也好,反正此人不全是以武功震慑武林,好像也会邪术,据说他能进入别人的梦中……”
    小罗“啊”了一声,为之色变。
    卫天愚还以为他一时惊奇而惊呼,续道:“此人最初下手的对象都是黑道人物,因而颇受赞誉,但渐渐地白道中也有人被害。”
    “葛三刀”道:“卫大侠,要区分黑、白两道是很难的。你不以为黑道中有好人,白道中也不乏坏人?”
    卫天愚点点头道:“对!白道中有很多人是需白道掩护暗中作坏事的,所以这个怪人大开杀戒。”
    小罗道:“这怪人叫什么名字?”
    “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七杀梦魇’。”
    小罗面色肃然,但他未出声。
    卫天愚道:“只不过杀人太多,毕竟会激起公愤,于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如‘神州七子’、‘南海双星’以及‘塞外三鹰’等联手,追逐‘七杀梦魇’年余,在武夷山中遭遇而血战三昼夜,双方打了六千多招,‘神州七子’据说只有一人生还,‘南海双星’全部牺牲,‘塞外三鹰’三死其一,未死的也受了重伤,当然,‘七杀梦魇’也受了重创,但是,仍被他脱困而去。”
    小罗道:“这‘七杀梦魇’如此厉害,在当时参加围捕的人是不是全是武林中的精英呢?”
    卫天愚道:“可以说是精英,但非全部精英,如令尊令堂二人可算是精英中的精英,但那次却未参加。”
    小罗道:“那次家父母为何不参加?”
    “这个我不大清楚,也许他们正在闭关或者有事。”
    小罗道:“‘七杀梦魇’到底是正是邪?”
    卫天愚想了好一会儿,道:“这话问得好难回答,如在当年,我会毫不犹豫地说他是魔鬼!但事隔多年,我就要慎重回答这句话了。”
    “他不是坏人?”
    “这话我也不能回答,因为不是坏人,应是好人。‘好人’二字不能随便加在别人头上,只能说他之滥杀是被人逼出来的。”
    “谁?”
    “一个绝顶高手,在当时和他齐名,此人竟把‘七杀梦魇’的女友强暴,女友自杀殉节留下遗书。”卫天愚叹道:“就这样,把一个人逼得近似疯狂了。”
    小罗道:“这个色魔又是谁?”
    “大概只有‘七杀梦魇’自己知道,据说在‘七杀梦魇’的追杀下,那色魔失足绝崖而亡,或者失踪,反正别人是不大清楚的。”
    “葛三刀”道:“于是他开了杀戒?”
    “由于他不信任什么‘白道’二字,遇上坏人就杀,没有转弯余地,杀孽太重,有干天和,不免怒声载道,就有人暗中计议围剿。”卫天愚道:“罗贤侄,你的功力忽强忽弱,你可知原因?”
    小罗喟然道:“知道。”
    卫天愚道:“是什么原因?”
    小罗道:“我有‘五阴鬼脉’,活不多久!”
    卫天愚早知他有此绝症,还以为小罗不知道呢!自悔失言,道:“贤侄,我会设法找潘奇为你治疗。”
    “别提那个杂碎了!”“葛三刀”说了解剖另一小罗的事。
    卫天愚十分惊异,道:“有这种事?”
    小罗补充说明一切。
    “这件事很怪异。”卫天愚道:“那个小罗左手心也有三个粉红圈圈,证明他和你的遭遇相似,是不是身世也有关连?”
    “卫大侠,身世方面并无关连,似乎他目前还不愿谈及更深一层的事,但我相信他不是坏人。”
    卫天愚道:“至少他背后有个非比等闲的人物。”
    “我也这么想。”
    “甚至这人物可能和你们所学的武功有关。”
    小罗忽然一楞,道:“卫大侠是不是暗示他的背后那个人可能就是教我武功的‘七杀梦魇’?”
    卫天愚道:“这猜想很玄,但不是绝对不可能的。”
    “葛三刀”道:“卫大侠,真的会有人能在别人梦境中教人的武功?这是不是无稽之谈?”
    卫天愚道:“表面看来,似乎是邪术、妖术、或者方士的道家法术等等,似与武功无关,但武功到了深处,也可以达到佛道两家筑基的境界。也可以说,佛道两家的筑基功夫和学武的内功人门一样,都要先学吐纳(呼吸)之法,循序而进。然后是‘小周天’、‘大周天’、‘辟谷’、‘养胎’(道胎)、‘出壳’、‘天门大开’以及‘身外有身’等等重要过程。
    也有很多人是因内家高手而修持‘入门’,然后看破红尘修成正果的。据说道家的‘行桥’就能意念一动,瞬间飞行千里。”
    小罗道:“卫大侠是说梦中授艺有其可能?”
    卫天愚道:“和佛家的‘贯顶大法’相似,当然这位进入梦中授人武功的人,本身要有深厚的基础才行。”
    “葛三刀”道:“刚才见你要掘罗伯父和伯母的墓,一急之下我口出不逊,卫大侠请原谅。”
    卫天愚道:“你说的有一部分是真的,我不怪你,日后自知。”
    双方订下联络之法后,珍重分手。
    “葛三刀”和小罗住在一家客栈中,第二天一早发现小罗失踪了,问客栈伙计都说没有看见小罗。
    “葛三刀”先是焦灼,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葛三刀”笑了。
    在这当口他会笑,表示他猜出了小罗去了何处。
    不错,小罗思念小仙蒂,偷偷回来探望小仙蒂。
    柳大婶当然知道小别胜新婚的热劲,立刻回避。
    小两口有说不尽的思慕和道不尽的恩爱。他们缠绵、销魂,互诉离衷和相思,然后再缠绵、销魂……
    年轻人有取之不尽的体力和热情,他们半夜加上一整天,没有离开那间屋子,甚至那张床。
    “葛三刀”赶回来时,柳大婶在二门外挡了驾。
    “干啥,柳大婶?”
    “不方便!”
    “小罗有没有回来?”
    “要是没有回来我会说不方便?”
    “葛三刀”摸摸后脑,道:“果然没有猜错,可见我的脑子挺管用,我真以为我是猪脑。”
    “也许诸葛亮和周瑜都是被你气死的。”
    “葛三刀”道:“小罗是何时回来的?”
    “昨天半夜左右。”
    “怎么,一回来就再也没有出屋?”
    柳大婶笑笑,道:“年轻人嘛!就是这样,你将来新婚也会这样。不过我认为他们也一定饿了,我已经做好了他们爱吃的菜肴。”
    “葛三刀”道:“我的口福不错。”
    “小葛,这位仙蒂姑娘到底是人是仙?”
    “这话怎么说?”
    “坐在轮椅上像个小美人,自轮椅上飞起时像位小仙子,腿残了也能飞上屋顶呀?”
    “葛三刀”摊摊手,道:“我也不知道。至少她在小罗的心目中是个小仙子,仙子嘛!
    当然会飞。”
    小五子和姜软软盯上了小罗。
    她们虽然恨小罗,有时也怀疑小罗是色狼,但她们仍然喜欢他。
    小罗之所以为小罗,就在这方面有显著之不同。
    小罗似知她们在追逐他,入了一个大镇,进入一家赌场。
    他进入赌场,二女更以为不会追错了人。
    小罗要赌牌九,赌场立刻就给他凑搭子。
    好在这不是“中原十二赌坊联盟”之大赌坊之一,所以并不认识小罗。由于小罗台上的银票有三千多两,大赌客都很有兴趣。
    但是,小罗不到一个时辰居然输光了。
    两女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小罗不是高手吗?
    高手并非就能只赢不输,但至少不会只输不赢呀!
    台面上的银票输光了,小罗眼珠一溜,盯在二女身上。因为二女也在一边观战,见他输光,颇有幸灾乐祸之色。
    这工夫“天门”的赌客道:“朋友,还要不要作庄?要作,把赌本亮出来,不作庄就把位子让与别人。”
    小罗看出,此人是个大老千,也是个武林高手。
    其他赌客也起哄,让他让位。
    “慢着!”小罗指指二女,道:“诸位,我这两位红粉知己能值多少?我说的自然是暂时抵押。”
    两女大怒,小五子道:“你竟敢……”
    小罗低声而冷冷地道:“要和我一起,在我倒楣时不能拉我一把缓缓颊,娘的!这算什么朋友?”
    两女一楞,小罗是她们心目中的偶像,并未因他有些行为太离谱而唾弃他,小罗的话听起来似也有理,在危难中不能助一臂之力,这算什么朋友?
    只不过真正的朋友又怎会把朋友当作赌注押了?
    两女一时未想到这一点,虽然心有未甘,却都未出声。
    众赌客向二女一打量。嘿!还真不赖,脸蛋长得俏,胸是胸,脸是脸,臀是臀,几十双毒眼在二女身上瞄了一阵,有人道:“要是清水货,都值四千两。”
    两女的身价只值四千两,她们几乎想哭。
    小罗道:“好!在下就赌这八千两。”
    “天门”的赌客道:“我说兄弟,动动嘴皮子容易,一旦输了交人时就难,我要是把她们赢到手又如何?”
    小罗道:“五天之内如我不赎人,你可以和她们睡觉,你看如何?这是不是十分公平的事?”
    “天门”的赌徒很满意,他几乎认为五天以后一定能一箭双雕。
    小罗看也不看二女一眼。
    姜软软实在忍不住想大闹一番,小五子暗暗阻止了她。
    她们二人目前是患难与共,心意相通,姜软软又忍了下来。
    这工夫人丛中有人感叹地道:“他奶奶的!俺要是能和这两个妞儿睡一夜,明天翘了辫子也甘心!”
    很有可能此刻有很多人都有这种感想。
    小罗打出了骰子,六点,第一副牌发给“出门”。发给“天门”时,“天门”似和“出门”有点小动作,不过小罗装作未见。
    妙的是,他们赌的是两扇的,一揭两瞪眼。
    小罗并不慢慢地拉,慢慢地磨,“叭”地一声翻在桌上。
    小罗是七点。
    这点数说大不算大,说小也不算太小。
    要是全都是“瘪十”,庄家的“瘪十”还能赢呢!
    只不过赢了“出门”和“末门”,却输给了“天门”。
    “出门”二点,“末门”三点,“天门”是“板凳”一对。
    两女勃然色变,但是她们还要看看事情的变化。
    她们要看看小罗会下流、无情到什么程度。
    “天门”得意地大笑,道:“朋友,你是说五天不赎就可以睡觉?”
    小罗道:“当然!”
    “天门”道:“今天有这么多人在此作证。”
    “当然,至少也有五六十人之多。”
    “兄弟,睡觉的事,关系人的名节,非同小可,要拿定主意。”
    小罗道:“睡觉嘛!谁不睡觉?哪个人晚上不上床梦见周公?”
    “天门”的汉子脸色一沉,道:“你指的是这种睡觉?”
    小罗茫然道:“老兄,你指的是如何睡觉?”
    “天门”的汉子拍桌子怒声道:“我说的不是这种方式!”
    “是哪一种方式?”小罗道:“睡觉的方式固然很多,有仰式、侧式甚至还有趴式的,但仍然是睡觉。老兄,你莫非能睡出一个花样来?”
    “天门”的汉子气得面孔发青,道:“小子,你知不知道老子是什么人?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话会招来什么后果?”
    小罗道:“看你老兄的派头,浑身拾掇得利利落落,头发亮亮地,衣衫干干净净地,倒像是澡堂子里搓背捏脚的。”
    两女此刻真是哭笑不得,至少小罗并非有意要她们陪人睡觉。
    “天门”的汉子一字字地道:“我叫‘小天星’陶子高。小子,我不想捏你这个软柿子,以免道上的朋友说我欺负一个小孩子,这两个妞儿我带走了。”
    小罗伸手一让,道:“陶大侠,你请便!”
    陶子高站起望着二女,二女正要亮兵刃,陶子高得到这战利品,不免有点急色,忽然伸手在小五子及姜软软的胸部及臀部摸了一把。
    这动作太快,有很多人没有看到。
    只不过小罗却看到了,而两女也不由大怒,亮剑猛刺。可是“小天星”是武林中有点名气的人物,立刻闪了开去。
    小五子身手有限,但姜软软不弱,只不过连攻五七剑老是落空。
    在这场合中看热闹的大多不是什么好人。这些人自然希望两个妞儿出洋相。再说,也找不出一个比陶子高更高的人物。
    两女越气就越急,越急就越是不济事。
    “小天星”得意忘形,边闪边在二女身上占便宜。
    小罗长眉挑了几下,大声道:“你们二人走吧!以后别到这种场合来,不然的话,真会被人给输掉了。”
    由于双方都不停手,小罗用手指一弹桌上的一颗骰子,带着啸声飞向陶子高。
    陶子高自负,以为二女逃不出他的手掌,自然也低估了小罗,以为这必是一个土财主的败家子。
    所以不免大意。
    在大意之下,要闪过近距离而又高速袭来的骰子,谈何容易。
    但他仍然尽全力闪避,力是尽了,还是未能闪过。
    “叭”地一声,骰子击在他的腰上,不由惊怒。
    只不过谁也没有看清这骰子是谁射中他的。
    因为赌桌附近有好几个人。
    “小天星”陶子高四下打量一下骂道:“是哪个王八蛋打我的屁股?敢打人没有胆子承认?”
    小罗道:“是啊!是谁打王八蛋的屁股?”
    就在这一会儿工夫,两女已经溜了。
    有人大叫道:“两个妞儿跑了!觉是睡不成了……”
    “小天星”当然不甘让她们跑了,正要去追,这时小罗道:“陶大侠,咱们再赌上一次如何?”
    陶子高道:“和你赌?呸!你现在是去了鸡巴没零碎。”
    “笑话!她们的人虽然跑了,但她们是我的人。”
    陶子高道:“你真有权力把她们作赌注?”
    “当然,如果不能,她们刚才会乖乖让我各押四千两?”
    陶子高一想果然有理。
    在那情况之下,任何女人也不会被人当赌注押了的,可见这小子还真有点办法。至于她们最后还是跑了,那是睡觉问题引起的。
    “小天星”陶子高又坐了下来。
    刚才腰上挨那一下子现在还在痛。
    陶子高道:“你还有什么赌的?”
    小罗道:“请问,你刚才是用哪只手大摸她们的身体?”
    陶子高根本未把小罗看在眼中,包括赌技及武功。
    因此他直截了当地道:“左手!”
    小罗道:“好!我就赌你这只左手。”
    “你输了呢?”
    “烂命一条全交给你,还加上她们二人永远属于你。”
    听起来很划算,“小天星”立刻就点了头。
    世上许多赔着本的生意,当初听起来都是很划算的。
    现在赌的是人和命,自然只有二人,别人都不会参加。
    他们都同意以两颗骰子决胜负。
    赌法是这样的:把两骰子掷到墙上,弹回来,落在桌上的瞬间用海碗扣住,猜出点数。
    不是双方比点数,而是猜出对方的正确点数。
    点子是小罗出的,“小天星”心中暗骂道:“妈的!这就么点道行,也敢出来咋唬……”
    但在别的赌徒看来,这简直是神话。
    因为骰子自墙上弹回桌上立刻扣住,它在碗中还会动。
    况且场中的灯光不亮,在电光石火之下看清骰子的点数已不易,又如何能猜出扣在碗下的骰子跳动后的点数?
    只不过两个当事人并不担心这个,他们较劲的是内功。
    小罗先掷,自墙上弹回,力道甚为强劲。
    骰子落在桌上,小罗扣碗既快又准。
    碗下“叮叮”声很久才停,屋中鸦雀无声。
    因为这关系一只左手和一条人命,当然还关系两个女人。
    这两个少女的永远归属,在床上就不仅是纯睡觉的问题。
    大约不到半盏茶工夫,陶子高道:“八点!”
    小罗抓着碗底一开,清清爽爽,只有五点。
    四周爆起一阵惋惜声,有人调侃地道:“完咧!两个小妞也睡不成咧!”
    另外有人道:“这还不是定局,要是这位小赌友也猜不准陶大侠的点数……”
    的确,现在轮到陶子高掷骰子了。
    他的骰子也在碗底弹动了一会儿才停。
    小罗道:“离手!”
    陶子高道:“刚才你掷过骰子并未离手。”
    小罗道:“我扣过海碗曾离过手,直到揭碗时才又抓这碗底,大家有目共睹。”
    有人为他作证。
    二人所争执的在别人看来是鸡毛蒜皮的意气之争。
    事实上不是,骰子由墙上弹回用碗扣住,运劲使之在碗内转动,或把骰子吸在碗底及碗边上,在揭碗时使之落下,变成别人所猜错的数字。
    小罗刚才就赢在这一点上。
    他虽然一度离过手,但他的内功深湛,一度离手那颗骰子还能粘在碗底。
    陶子高此刻已知小罗不是省油的灯了。
    因此,小罗叫他离手,已证明小罗是个大行家。
    陶子高一离手,马上又把手放回碗底。
    他要和小罗比内力,差得太远了。
    因为这是假小罗,不是真小罗。
    在目前,假的比真的功力高,而且没有功力忽隐忽现的危机。
    他把二女引到赌场,且出言轻浮,把她们当赌注,目的在破坏小罗在她们心目中的印象,以便保护小仙蒂的权益,永远不坠,热度永远不褪。
    他的用心无可厚非。
    至少小仙蒂已是小罗的妻子,二女却还不是。
    屋内又是鸦雀无声,小罗能否猜中,决定陶子高还有没有反击的机会。
    小罗想也未想,用右手中、食二指指着海碗,道:“三点!绝对错不了,是三点!
    开……”
    陶子高心头一惊。
    他确实是作了个三点,但在开碗前还能改变。
    然而,海碗揭开,仍是三点,关键在于小罗用两只手指指着海碗,那是以深厚内力阻止陶子高作弊。
    四周一片惊呼,因为他输了一只左手。
    在目前,要看小罗如何留下他这只左手了。
    就在这时,“夺”地一声,桌子中央插了一柄匕首。
    这当然是小罗的,他一字字地道:“我的女人可以当赌注输掉,但不许任何人毛手毛脚地摸她们。”
    小罗这些话却也引起不小的共鸣。
    小罗不久前也的确作到了这一点,他输了人绝未赖皮。
    “小天星”阴阴地一龇牙,说道:“要是你刚才输了,两个妞儿也跑了,我岂不是人财两失?所以我看算了!”
    “什么算了?”
    “这只左手会仍在陶某身上的。”
    小罗道:“我的看法略有不同,你那只贱手应该用这柄匕首斩下来,摆在这张桌子上,供大家欣赏。”
    “小子,只可惜你办不到。”
    “的确,要你自己动手留下你的左手,只怕是办不到了。”
    “所以你小子是干瞪眼……”
    陶子高拨开人群,就要扬长而去。但是,就在他刚刚转身之时,小罗像一阵风,已到了他的身后,道:“留下手来!”
    在陶子高未转身之前,他绝不动手。
    在陶子高转身出手之下,小罗手中的匕首划过一道小幅度的弧虹,陶子高那只左手已飞起。
    有很多人还没有看清刀是如何削过去的。
    只不过总有人看清了,因而有人惊嘶。
    “叭哒”一声,一只血淋淋的左手落在桌子中央。
    谁没见过手?包括老人的手、小孩的手及女人的玉手等等。
    只不过断离手碗的手,恐怕没有几人见过。
    而断手的人在他看到自己的断手的瞬间表情,又有几人见过?陶子高盯住桌上自己的断手颤抖着。
    任何人都不会想像自己断了手是什么样子。
    而断了手的人是什么样子?也只有旁观者才能看得清楚。
    “陶于高!”小罗指着桌上的断手,道:“我断你的左手理由有三,第一,你下流地对两个年轻姑娘乱摸,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行之。其次,是你不自量力,输掉了你的左手,这左手不但摸过女人,也作过不少的弊,坑过不少的人。第三,传说你一夜之间奸杀了三个女子……”
    陶子高此刻只能颤抖,他撕下衣衫包扎着创口。
    小罗已取回陶子高所赢的全部银票,近七千两,交给场主,周济当地贫困,且要列单注明被周济者的姓名及一家几口,并写上年纪,留待将来查核。
    当然,假小罗断陶子高左手的真正动机是由于他这左手太贱,不该摸二女的身体,二女是小罗的女友,也等于他的女友,因为他是小罗的影子。
    这是中元节庙会唱野台戏的场面。
    天热,台下站着看戏的人仍然不少。
    小罗和“葛三刀”在人丛后张望了一会儿,正要离去,忽然有人拍了小罗的肩胛一下。
    固然是看戏分了神,但能拍他的肩胛,而未被他事先发现,仍非泛泛之辈。
    小罗发现,竟是“暴雨”司空展。
    小罗看看“葛三刀”,二人心照不宣,小罗抱拳道:“司空大侠,幸会,幸会!原来你也爱听大戏。”
    司空展冷冷地道:“在下的确喜欢看戏听戏,却很不喜欢演戏的人。因为太逼真,容易使人上当。”
    小罗道:“司空大侠,试过在下的方子效果如何?”
    “在下正是为此事而来。”
    “葛三刀”道:“八成是效果奇佳,特来向小罗道谢的。本来那方子是不传之秘,且效果宏大,一旦成功,可以百战不疲,所向无敌,只不过也有极少数的人可能效果差些。”
    司空展道:“是哪一种人?”
    “葛三刀”道:“年纪稍大,过去消耗太多,精关不固,而且求功心切的人。这种人有时几乎没有效果,甚至还有反效果的现象。”
    小罗看了“葛三刀”一眼,很佩服他的反应,这种人怎么会是猪脑?
    司空展道:“什么反效果?”
    小罗道:“就是有不坚甚至不举的现象。”
    司空展连连点头,道:“对呀!确有此现象。”
    小罗道:“这是极少的例子,在下去年为一个同乡处方,他的情况和司空大侠略似,这是数十人中的少数例外。”
    司空展道:“不是方子写错?”
    “这怎么会?一共才几味药,怎么会写错!”
    司空展道:“有没有补救办法?”
    小罗偏头想了一会儿道:“该方可以继续服用。现在再送上一秘方,可以增大那话儿约一寸光景。将山椒、细辛和肉苁蓉等混合而筛出,放入狗的胆汁里,然后挂在自己的天花板上晾三十天,再取下擦拭那话儿,三月后可长大一寸左右。”
    司空展的目光忽然又亮了许多。
    “彭祖(活了八百岁)认为房中术着重自力更生,也就是多作身体运动,少服药方。但偶尔也可以藉助药力,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等一等!”司空展道:“你刚才说的什么狗胆汁擦拭法,可以增长……”
    “对对!”小罗道:“不过那是畸形者的补救之道,莫非司空大侠的那话儿也有长度不够的现象?”
    “不!不!在下怎么会,只不过……只不过……增长些总是有一寸长一寸强的优点。”
    小罗和“葛三刀”交换了一个眼色。
    “葛三刀”道:“对极了!有余总比不足好些。小罗一向藏技自珍,除了司空大侠,别人他才不会说哩!”
    司空展道:“很好!但要二位跟我回去试试你们所说的效果如果,我总以为方子有问题。”
    小罗愕然道:“有什么问题?”
    “不是根本不灵。就是胡说八道!”
    “葛三刀”道:“司空大侠难道没看到那次七个小妞儿被小罗弄得像骨头散了开来一样?”
    “那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
    两小一惊,“葛三刀”道:“那会是假的?”
    司空展道:“当然,如果小罗和那些女人商量好,演双簧来欺骗我,难道没有可能?”
    这老小子总算想通了,但迟了些。
    小罗道:“司空大侠,你这是侮辱我!”
    “走吧!跟我回去,你如能在我眼前表演那种所向无敌的超人本能,我会重重地赏赐你。
    如果是假的,嘿嘿!不把你的蛋黄捏出来,我就改姓。”
    小罗看看左手,什么也没有。
    “葛三刀”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此刻不能动手。
    “葛三刀”道:“司空大侠必须和大夫合作,不能稍有不灵就翻脸,那样谁还敢为你治病呢!”
    司空展冷冷地道:“只怕是蓄意骗我!”
    小罗甩甩头道:“大侠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这样吧!我再奉送个‘速效方’,五天内见奇效,如不见效,可以来找我。”
    “什么速效方?”
    “把‘麝角’刮成粉,与八角形的‘生附子’及‘茯苓’研末调匀,每日三次,每次服半茶匙,五日后有如生龙活虎,返老返童。”
    “又在胡扯了!”
    “司空大侠,”小罗正色道:“你所以说这种话,可能是由于你对岐黄太外行。老实说,‘生附子’这味药是有剧毒的,但配合‘茯苓’则成为‘散剂’。关于这一点,你去问问名医就知道了。”
    司空展被他唬得一楞一楞的。
    反正事已至此,一旦翻了脸,对他不利。
    也许正如两小所说的,他是极少数的不灵的例证之一。
    名医也有治死人的时候,所以才有“名医”与“时医”之别。
    所谓“时医”,是指他时来运转,凡是快好的病人都找上他,他随便弄点补药给病人吃,就可以治愈。于是病人心服口服,代为宣传,说他是华陀再世、扁鹊重生。而“名医”由于名气太大,凡是别人治不好,快要死的人,都送到名医这儿。所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不死的病才能治愈,要是注定要死,名医也没有办法。这就是名医往往治死的人比庸医还多的原因。
    司空展道:“好吧!我就照你的方子再服服看。”
    “葛三刀”道:“下次看到司空大侠,必然是红光满面,神采奕奕……”
    司空展录下方子,双方分了手,司空展向相反方向驰去。
    二人奔出六七里外,相视大笑。
    “葛三刀”道:“小罗,关于‘麝角’加‘生附子’及‘茯苓’的方子,是不是真有用?”
    “这一点倒不是唬他!”
    “难道你真的要治愈他的暗毛病,让他继续去糟蹋女人?”
    “当然不是,而是让他稍有起色,再服以前的方子,就会再度变成六点半,而使他弄不清是不是我在骗他。”
    “你说的可以增长的什么怪方子是真的?”
    “传说如此,谁知真假?就算能长大一寸,已经变成了六点半了,还有什么用!哈……”
    “葛三刀”大笑道:“这老小子回去……”
    他忽然以肘撞了小罗一下,只见后面五七丈外站着一个人,正是去而复返的“暴雨”司空展。
    司空展当然不是容易上当的人。
    他只是以为小罗看来很幼稚、清纯,不会骗他。
    这一次他表面相信,且向相反方向离去,已决定跟在两人身后偷听二人谈话。姜的确还是老的辣!
    “你们两个该死的小王八蛋!”司空展切齿道:“你们居然敢接二连三的欺蒙我,这可是你们自己找死。”
    小罗看看手心,略显红圈,道:“司空展,可别以为我小罗真的怕你,只不过看你年纪大,成名不易。”
    司空展道:“说!你和那七个小女人是不是串通好来蒙骗我的?”
    小罗道:“事情并非如此,你要这么想,我也不想说什么。”
    司空展道:“我的情况是否还有办法补救?”
    小罗道:“你的情况只是少数例证之一,照我的办法可以恢复,而且可以增长些,但你似乎不信。”
    “混帐!你们两个杂碎的交谈以为我没有听到?”
    “葛三刀”道:“我们说什么来?”
    “问你们自己……”
    司空展含怒出手,威力惊人,掌势绵密,连贯而疾速,形成一个几乎分不出的一连串的动作结合体。
    小罗似乎一点也不慢。绵密、连续和疾速,似乎和司空展标上了。现在司空展简直想不通,这小子是不是左道旁门?要不,为什么花梢如此之多?
    连武功也有过人之处。
    他本以为双方的差距很大,现在看来几乎没有差距了。
    几乎没有差距,自然不等于一点差距也没有。
    他们之间还是有点差距的。
    小罗在司空展的狂烈攻击下,浑身承受至大至猛及至重的压力,人影交错,死神几乎在每一瞬间都会忽然降临。
    在最初的四十五招内,小罗被逼退七步之多。
    只不过在五十到八十招之内,小罗反把司空展击退三步。
    司空展此刻才使人感觉到,他确实不是个年轻人,他老了。
    甚至他自己也有这感觉。尽管他只有四十九岁。
    四十九岁有此老态使他自己不能服气。
    过了一百招,他开始害怕,因为小罗速度之快,势道之猛,以及用招之奇之诡,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过去,他一直以为在“三绝”中拔尖,就等于在武林中拔尖。
    现在,他却被小罗逼得在一丈方圆之地兜圈子。
    “原来这小子有此身手,却故作不堪一击。罢了……罢了……我司空展还在武林中争个什么劲!”司空展心中悲叹着。
    只不过司空展虽然招架乏力,却不会立刻失去抗拒力。
    因为小罗目前的功力只有这么高。
    如果不是“五阴鬼脉”,他的功力会更高,甚至比假小罗还要高。
    因而过了一百六十招左右,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打下去,只要过了两百招,司空展就会看出破绽。
    他忽然攻出两掌,疾退五步之外,道:“老葛,我们走吧!公孙拳我们都能放过他,为什么不能放过司空展?”
    “葛三刀”道:“说的也是,司空展只不过好色些而已。”
    两人扭头就走,好像司空展已不存在似的。
    司空展一生中从未像今天这么屈辱过。
    要不是这小子放他一马,会不会在两百招之后被击倒?
    他望着小罗和“葛三刀”的背影猛喘着。
    “这小子武功高强,床上功夫也高深莫测,他到底是怎么练成的?由刚才的威猛看来,的确是深藏不露,是不是有意到我住处去弄那七个娘们?”
    想着,想着,忽然又想到,小罗在行将得手时自动停手,未免有点反常,不合逻辑,心中一动。
    他“哼”了一声,向小罗、“葛三刀”二人所去方向疾追。
    他相信可以追上,但是,二人却不见了。
    附近岗陵起伏,林密草深,要找两个藏起来的人实在不易。
    司空展连连顿足诅咒,他相信又被小罗耍了。
    他更相信,小罗再打下去会落败,因他停手时已略见下风。
    “小罗……你这个小杂种……小王八蛋……小狗!下次被我遇上,如果我不能剥你的皮,抽你的筋,我就是你的孙子……”
    身后忽然有人冷冷地道:“要证明这一点似乎并不难。”
    司空展悚然一震,转过身来。
    小罗纹风不动地伫立在七八步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他目前当然不需要有任何表情,因为刚才的话已可代表表情了。
    司空展忽然间想到小罗轻功之快之高。
    他刚才全力追来,而小罗居然站在他的身后,他却毫无所觉。
    他忽然又隐隐觉得自己错了,道:“小罗,你……”
    “你刚才说过,不剥我的皮,抽我的筋,你就是我的孙子?”
    “是的,我说过。”
    “我如果不证明这一点,你岂不是真的变成我的孙子了?”
    司空展毕竟是“三绝”中的拔尖人物,虎死雄心在,何况他并没有死,更何况小罗刚才曾落下风。
    司空展豪气大发,道:“七十招内我要你躺下。”
    “好……”小罗的一掌已近在司空展胸前五七寸之内。
    司空展爆发了他所有的潜力,要在七十招内办到。他的身于乍看是无数只手、臂、腿、脚组成的,身子反而不见。
    刚才所受的委屈,他希望加上高利全部收回来。
    只不过情况又有点反常。
    似乎人要倒媚,什么事都会反常的。
    不久之前小罗已落下风,攻少守多,接着是加速奔驰,不久又被他追上,小罗应该没有休息的机会,内力不继才对。
    现在看来,非但没有这现象,反而更加猛烈。
    他的内力更深厚深奥,招术更奇绝而玄妙。
    不多不少,在第三十七招上,司空展的“委中”穴(小腿弯处)被踢中,单膝一跪,膝头刚点地又拨了起来。
    他的左腿在地上点了一下,也算是跪下了。小罗道:“司空展,我只是要告诉你,以后别找我的麻烦!”
    司空展的眼珠子都红了,但他没有说半句话。
    他定下的七十招,几乎正好是七十的半数。
    三十七招被一个小孩子击败,单膝跪地,他忽然想到不久前那句话,他的确只够资格作小罗的孙子。
    小罗已经走了,他当然又是假小罗。
    他希望把司空展的锐气煞一煞,甚至磨光,免得再找小罗的麻烦。
    司空展仰天狂叫道:“我是孙子……我是孙子……”
    那话儿由六点一刻变成了六点半,武功又不如人,他不是孙子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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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潘奇在小轩中饮酒。
    轩外就是一荷池,月光在盛开的荷花及荷叶上泛出淡淡的清辉,朦朦胧胧,清幽而美极。
    只不过像潘奇这种一脑子功利的人,是否有此雅兴?
    这时月光下出现了一条人影。
    这人影显然是自荷池另一边掠过来的。
    荷池不太大,直径约八九丈左右,最宽处不过十丈。
    能一掠十丈的人,武林中也不多见。
    潘奇还没站起,轩外已站定一人小罗。
    在潘奇的心目中,小罗的轻功没有这么高。
    “是你?”
    小罗点点头。
    “你是送上门来给我解剖的?小罗,你小子很聪明。”
    小罗叹口气道:“聪明自是过誉了些!只不过我如今已经想通,能作你这么一位名医的解剖体,也是一件荣幸的事。”
    “小罗,你终于想通了这一点。”潘奇道:“来来来!快进来喝一杯,你终于想通而让我解剖,受点皮肉之苦,使我明了一些病理及人身的一些奥秘,使我为千秋万世留下救人的医学及处方,这是多么伟大的胸襟?”
    小罗道:“伟大谈不上,人生在世,总要作点有益人群的事,不然的话,只是蝇营狗苟,唯利是图,岂不是白活了?”
    “对对!小罗,你打算何时让我解剖?”
    “随时都可以,只不过要先偏劳你作一件事。”
    “什么事?”
    “请你这位大国手去为一位姑娘把腿治好。”
    “腿有什么毛病?”
    “自幼罹患瘫痪症,只有你能治。”
    潘奇道:“这话言之过早,就算华、扁再世,也不能无病不能治。”
    小罗道:“我对你有信心。”
    潘奇道:“可以,至少我会全力而为,只不过……”
    “如何?”
    “要先解剖你之后,再去治你女友的腿。”
    “先去治病后解剖,这没有什么分别呀!”
    “有分别!治好了你的女友的腿,你对我再也没有任何需要了,我再找你就很难。”
    “不难,”小罗道:“请问,你身为武林第一名医,几乎没有你不能治的奇难杂症,‘五阴鬼脉’能不能治?”
    “‘五阴鬼脉’?谁有‘五阴鬼脉’?”
    “这你就不必管,能不能治?”
    像潘奇这等岐黄高手,看看小罗的嘴唇和指甲,哪有不知之理,道:“这是绝症,但天下没有绝症。”
    “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说在名医看来,天下没有绝症。”
    “你是不是暗示可以治?”
    “对!至少有七成把握。”
    “要多久治好?”
    “三个月光景。”
    “你需要多少诊费?”
    “只要你让我解剖,分文不取。”
    “连药物的成本费也不收?”
    “当然,因为你让我解剖已经算是回报了。”潘奇道:“我对解剖有一份狂热,假如一月内连一次都没有,我就会寝食不安。”
    这份对工作的狂热,使他成为武林医界的祭酒。
    不论是哪一行,只要有这种狂热,必能有所成就。
    只不过对解剖有狂热,却不能不择手段。
    小罗道:“一切都待治好了我女友的腿再说,就连另一人的‘五阴鬼脉’绝症都可以延后治疗。”
    潘奇喟然道:“小罗,你真是个大好人。”
    小罗道:“如果我真是个好人,你还要不顾我的死活解剖我?”
    潘奇道:“你不是说过?你愿意牺牲小我,为人类造福?”
    “我是说过,但是,不能先治好我女友的病,一切免谈。”
    “我的看法是,不让我先解剖,一切免谈。”
    小罗忽然出了手,他是有备而来的。
    在他主动出手的时候,通常都有九成以上的把握。
    所以潘奇连十招也未挡过,乖乖地躺在地上。
    “潘奇,我本来尊重你,不愿订城下之盟。”
    潘奇冷冷地道:“这么一来,你女友的病就真的变成绝症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宁愿一死,也不会为她治腿。”
    “果真如此,我并不打算立刻要你死。”
    潘奇冷冷地道:“而且你的‘五阴鬼脉’也将成为无人能治的绝症,你只有数着十分有限的日子苟活了!”
    “不妨,我这绝症本就没有打算治好它。”
    “你死之后,你的女友也必将身殉。”潘奇道:“因为她的双腿残废,也必有一份浓厚的自卑,一个极端自卑的少女,一旦获得了爱,而又不旋踵地失去,她会如何?”
    当然,任何人都相信潘奇的见解。
    小罗相信,他一死,小仙蒂绝不会独活。
    小罗忽然笑了,潘奇却没有笑。
    在这情况下,小罗会笑,这个人到底有无心肝?
    “你怎么会笑?”
    “这么可笑的事,如果我不笑,是不是天下第一号的笨蛋?”
    “如果你所认为可笑的事,别人都认为不可笑,你是不是真是一个笨蛋?”
    小罗道:“我从不以为自己会再活过两年,而女友也早已约定结伴和我一道走,你说你的威胁是不是很可笑?”
    潘奇道:“如果我告诉你,‘五阴鬼脉’的确可以治愈呢?”
    “也是一样。”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这第二次解剖之后不会再苏醒过来。”
    潘奇微微一震,道:“谁说的?”
    “我说的。”小罗道:“潘奇,别以为只有你懂岐黄,我也懂一些皮毛,这次解剖和上次不同。你这次主要是研究‘五阴鬼脉’。试想,把人类的奇经八脉解剖殆尽,等于被肢解,就是华陀和扁鹊复活与你联手会诊,我也活不成的。”
    潘奇心头一窒。的确,上次解剖是为了找寻小罗和“七杀梦魇”是不是有关连迹象,及超人的“房中”能力。而这一次,却想找寻“五阴鬼脉”的病因及治疗方法。
    这一次,他也没有打算让他活着。
    潘奇道:“我坚持的事作不到,我就不会与你合作。”
    小罗道:“我会设法要你合作的,而且我也会作解剖,研究人类的腿,因为你就是一个现成的解剖对象。”
    “解剖我?你也会解剖?”
    “虽然不太会,只要翻翻你的一些解剖典籍,尤其是‘腿部解剖大要’一书,多看看必能进入情况。”小罗摊摊手道:“不过我的解剖差些,不能保证你的腿还能再走路。”
    潘奇道:“解剖是一种专门的学问,不是任何人都能作的。”
    小罗道:“无论作什么事,都有个开端是不是?”
    “小罗,我不以为你会那么作。”
    “为什么?”
    “因为你弄残了我的腿,或因解剖止血外行而导致我的死亡,或者腿部坏死,都将失去你和女友治疗绝症的机会。”
    “我不是对你说过,我已不在乎死神的宠召了?”小罗道:“我的解剖重点是砸开你的腿骨,看看骨髓的情形。”
    潘奇为之色变。
    腿是不可砸的,一旦砸碎,骨屑陷入肉中,非旦腿完了,人也无救。潘奇道:“小罗,放开我,我去治你女友的病。”
    “不必放开,我带你去,你躺在车上比自己走路舒服多多。”
    小罗制住了潘奇的某些穴道,可以为小仙蒂治病,但跑不了。小仙蒂道:“小罗哥哥,何不解开他的穴道?”
    小罗道:“仙蒂,这老小子不大可靠。”
    小仙蒂道:“医者父母心,我想一位大夫再坏也不会太离谱的。”
    潘奇道:“仙蒂小姐,依在下之意,理应先治愈罗少侠的‘五阴鬼脉’再治你的腿,如他没有命了,还有谁会对你这么关心?可是他不听我的劝告。”
    仙蒂一惊,呐呐道:“小罗哥哥,你……你真的有‘五阴鬼脉’?小罗哥哥,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仙蒂,反正这是绝症,又何必让你为我担忧?”
    “不,我不要先治腿,我要先治你的病。”
    “仙蒂,你必须听我的话,也只有先治好你的腿,我才没有后顾之忧,因为……”
    他不能说先解剖他是必死不活。
    他不愿让她先看到他的死亡,他要在生前看到她的双腿能站起来走路。
    仙蒂见他十分坚持,而且情绪很激烈,也就暂时不谈。
    第二天上午,小罗把柳大婶叫到屋外,道:“大婶,我知道你对制住潘奇这件事也很反对。”
    “罗小侠,把医生的某些穴道制住叫他治病,的确……”
    “大婶,你不知道。”他说了潘奇的为人。
    只不过未说他解剖另一小罗的事。因为仙蒂和柳大婶自然还不知道有两个小罗的事。
    但他诡称潘奇拿另外一个活人来解剖。
    “原来他是这样的人,真是太可怕了。”
    “所以我不能不对这种人防着点。”
    在此同时,潘奇对仙蒂道:“穴道被制,一切都不方便,姑娘能不能为在下解开?”
    仙蒂道:“小罗哥哥会不高兴的。”
    “姑娘已经解开了,他就不会责备姑娘的,在下看得出来,罗少侠对姑娘真是百依百顺的。”
    仙蒂解了潘奇的穴道。
    绝对意外,潘奇出手逾电,却点了仙蒂的穴道,留下纸条,挟起就走。
    小罗和柳大婶又谈了一会儿,回屋找不到小仙蒂及潘奇,猜想必是潘奇蛊惑她解了他的穴道,反被他所制而劫走。
    小罗疯狂地自后面追出。
    刚才小罗和柳大婶在屋前谈话,潘奇必然走了后门。
    但是,追出十里没见人影,又自北向东,也没追上。
    小罗真的像是失掉魂儿似的。
    潘奇估不透小罗到底怎么会有忽隐忽现的体能,更引起非解剖他不可的兴趣。再说,“五阴鬼脉”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绝症,能解剖这种病,更是难得。他以为也许不是“五阴鬼脉”
    导致这现象的。
    总之,他要利用小仙蒂把小罗钓上。
    他奔出二三里就转往西方,奔出五七里又向南疾奔十余里。所以小罗是找不到他们的。
    天气热,又太累了。潘奇把小仙蒂放下,在林中休息。小仙蒂道:“潘奇,我解了你的穴道,你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潘奇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对他太有兴趣了。”
    “为什么?”
    “他的武功忽高忽低,且有‘五阴鬼脉’,正是我梦寐以求的解剖对象,你不懂我的心情。”
    “解剖固然能增加病理新知,造福苍生,但是,不惜牺牲别人大好的生命,这不是太残忍了?”
    “不然,因为他已经活不久了。”
    “活不久那是天命,但你的行为却是谋杀。”
    “姑娘不可这么说,其实我对你的腿也有兴趣。”
    “什么兴趣?”
    “姑娘既是自幼就瘫了,双腿却和正常人一样,也有解剖的价值。”
    仙蒂心头一惊,道:“解剖之后是否能治愈我的瘫痪症?如果能,我并不反对让你解剖。”
    潘奇道:“解剖主要是作病理研究,没有解剖之后还能把病治好的,能保住一命就很不错了。”
    小仙蒂道:“就算双腿能好,也必然是疤痕累累了。”
    “那是免不了的。”潘奇道:“丫头,我们走吧!”伸手去挟小仙蒂,她忽然舒指去戳潘奇的“腹结穴”,而且还站了起来,潘奇大惊,全力一闪。
    这一指戳是戳中,但力道太轻。
    潘奇半身一麻,踉跄闪退三步,道:“你……你没有瘫?”
    “我不必回答,你的眼睛可以回答这问题。”
    潘奇呐呐道:“那你为什么连小罗也瞒住了?”
    “你不必知道这么多。潘奇,由于你的心大狠,不管别人同不同意,你就会随便解剖别人,我要你也尝尝被别人折磨的滋味!”
    潘奇以为,也许是自己点的穴道不够重,一路上她自解了两个穴道,这不能说她了得,只怪他自己太大意。
    潘奇自然不会就此一走了之,道:“怪人都被在下遇上了。”
    “不错,真正的怪与奇,只怕你知道的没有十分之一。”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有兴趣解剖你们。”
    “潘奇,我很不喜欢‘解剖’这句话,虽然解剖是求医学之进步,但在另一角度上来看,就是等于草菅人命!因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毁坏别人的身体,也等于侮辱别人的父母。”
    潘奇道:“世上的事往往不能两全。妞儿,我对你的兴趣更浓了。”
    小仙蒂道:“潘奇,如果我对你也产生了兴趣就糟了。”
    “怎么说?”
    “我要你把小罗的‘五阴鬼脉’治好……”伸手一抓,潘奇大骇,居然无法闪开,“哧”
    地一声,肩衣被抓裂,肩头皮肉也被抓破。
    小仙蒂再次出手,潘奇未过五招,被一掌甩出五步。
    相差太远之下,潘奇失去了再上的勇气。
    他打量着小仙蒂,这是不是一个人?
    这想法并不离谱,因为小罗也怪得离谱。
    两个离谱的人在一起,必然是怪乎其怪了。
    就在潘奇缓缓后退,全力侧纵,一掠六丈左右时,清清楚楚地看到小仙蒂已从他的头顶掠过,在前面站定。
    就看这份飘逸轻灵的轻功,潘奇还真以为她是仙子。
    小仙蒂道:“潘奇,现在你有没有体会到被别人解剖的恐惧?”
    就在这时,秦万年疾驰而至。
    潘奇忽然笑了。
    秦万年的出现,几乎就等于被别人解剖的局面改为解剖别人的局面了。
    两人不须说一句话,仅一个眼色就心意相通而出了手。
    他们希望一左一右把小仙蒂逼在有限的空间内,再以二人无限的掌力使她没有回旋转折的余地。
    小仙蒂几个巧妙的转身,已闪过秦万年一十二掌和潘奇的三腿五拳,自相反的方向回敬二人二十三掌。
    连串的掌影腿浪,把泰、潘二人的攻势消弭于无形,只不过秦万年也不是易与之辈,大喝声中,绝招乍出。
    他的双手任何一掌一拳,都蕴含着狂猛无俦的内力。
    没有人会把小仙蒂轻飘飘的掌势估低。
    不知何时也不知是在小仙蒂哪一招上,已使潘奇又挂了彩。
    潘奇的左颈上有三道爪痕。
    三十招过后,小仙蒂攻势之猛之疾,有如虎扑隼翻,只要有个缝隙,掌罡立刻就斩了过去。
    在秦万年的七绝招用完之后,“刷”地一声,他的左衣袖被撕了一截。他暴退三步,道:“你是何人门下?”
    小仙蒂根本不回答,伸手要去抓潘奇。
    潘奇只好躲在秦万年身后。
    他的作人哲学是保命第一,面子第二。
    “闪开!”小仙蒂道:“你走吧!只要把潘奇交给我就成。”
    “为什么要把他交给你?”
    “道理很简单,反正你也带不走他!”
    小仙蒂每一句话都没有夸大吹嘘,只不过秦万年听来却无法忍受,大喝一声又出了手。
    小仙蒂要使他相信她所说的每句话和每个字,就一定要使他感到痛。对小人而言,使他痛是一剂特效药。
    狂烈、迅捷以及诡奇和玄奥都挂上了边儿,却仍然闪不过小仙蒂的这一抓,正中左颊。
    所谓: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
    面颊上被抓了四道指痕,鲜血淋漓。
    “秦万年……”小仙蒂道:“我本无意伤你,是你不自量力,我只想请潘奇治友人的病而已。”
    就在这时,忽然自林梢上冉冉飘来一人。
    这人是何时开始飘滑,三人都未看清,至少在他们看清时,到这人落在地面上,估计有十丈以上。
    “辜婆婆,你怎么也来了?”来人是个约六旬上下的老妪。
    秦、潘二人一看就知道,这老妪是小仙蒂的老仆。
    辜婆婆眼睛不大,开阖间精芒如电,道:“仙蒂,到了婆婆现身的时候,我怎能不来。”
    小仙蒂道:“婆婆,我不懂你的意思。”
    辜婆婆大袖一挥,道:“你们二位请便!”
    “不行!”小仙蒂道:“我要潘奇治小罗的病。”
    辜婆婆道:“你别听他吹牛,只怕他也不会治。”
    “可是他说有十之七八的把握。”
    辜婆婆道:“他只不过是想解剖这种极少的古怪病例,增长他的医学知识,到目前为止,他还是不会治的。”
    小仙蒂面色微变,道:“潘奇,辜婆婆说的可是实情?”
    潘奇震于辜婆婆的绝世轻功“霜药舞秋”身法,不大敢说谎,道:“婆婆,治是能治,只不过没有太大的把握。‘五阴鬼脉’绝症,当今之世有把握根治的人太少。”
    “你说说看,怎知小罗有‘五阴鬼脉’?”
    潘奇道:“有所谓:面青肝色,面赤心色,面黄脾色,面白肺色,面黑肾色。当然,唇及指甲呈紫黑色,就是‘五阴鬼脉’最显著的表征。”
    辜婆婆点点头道:“请便!”
    “不,婆婆,还是不能让他走,因为他毕竟是武林中唯一能治愈或可能治愈小罗绝症的人。”
    “让他走吧!我要找他并不难!”
    秦、潘二人默然离去。
    小仙蒂投入辜婆婆的怀中,辜婆婆虽是女仆,待小仙蒂却像是她的奶奶一样地呵护疼爱。
    小仙蒂也视她如老奶奶一样的亲近。
    “小仙蒂,跟我回去吧!……”
    “回……回去?回那里?”
    “当然是回到你爹身边。”
    “可是我要治好小罗的病,小罗是我的……”
    辜婆婆面色一沉,道:“是你的什么?”
    “他是我的丈夫,我是他的妻子,怎么样?”
    辜婆婆冷冷地道:“口说无凭,谁承认你们的关系?”
    “不承认算了!反正只要我们两个承认就行了。”
    辜婆婆道:“小仙蒂,事先我是怎么说的?”
    小仙蒂道:“我才不管你是怎么说的,反正我不能离开小罗。”
    辜婆婆道:“你有了没有?”
    小仙蒂道:“什么有了没有?”
    辜婆婆道:“当然是指有没有怀孕了。”
    小仙蒂悠悠地道:“好像有了,已经两个月没来了。”
    “那就成了!”
    “你在说什么?”
    “罗家需要一个接续香烟的后代,你已经给了他们,我们的责任已达到,已经没有别的瓜葛和义务。”
    “不!绝不!”小仙蒂大声道:“我不是一头母猪。”
    “我也没有说你是……”
    “我和小罗已生情感,谁也拆不散我们!”
    “不是谁要折散你们,是你答应要作这件事的。”
    “那是因为事前你让我偷偷见过小罗,在外形上已使我满意,而他的为人虽然浪漫些,心地却不坏。”
    “我事先说过,这是临时的,你答应过,况且他有绝症。”
    “可是我喜欢了他,我今生再也不会改变,他死了我也不想活,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对我变了心,和其他女孩子……”
    辜婆婆没有说什么,出手逾电,制住了小仙蒂,挟起来消失于原野上。
    秦茜茜在小径上踽踽而行。
    一天到晚,二十四个时辰,她的脑子里想的全是小罗。
    近来她常常想,非嫁给小罗不可。
    夕阳在西山之巅,已沉下一半,成群的倦鸟投向山林。
    秦茜茜上了个小坡,忽然发现有个水塘挡住去路。
    水塘之旁站着一个中年人,披发不髻,一尘不染,相貌不怎么英倏,但却是岸然道貌。
    归巢的鸟儿自水塘上空掠过。
    一群又一群,有的飞得较高,有的飞得低。
    中年人伸出右手,用中、拇二指向水塘中央一弹,水面上激起水柱而上升,升到一丈左右,再由水柱变为水球。
    这些水球在夕阳的映照下,璀璨而晶亮,互相碰撞后,向空中不规则地迸射而去,蔚为壮观。
    秦茜茜才十五岁半,是个地道的大孩子。
    童心未泯,她看得呆了。
    哪知这些水柱变成的水球,并非不规则地碰撞上升,事实上任何一次碰撞,都是有目标,也有用意的。
    十二个水球射上天空,落下十二只飞鸟。
    羽毛纷纷下落,鸟儿落在水面却不动了。
    秦茜茜拍着手,道:“太有趣!有趣极了!”
    中年人这才回过身来,一只灼灼精芒的双目,在茜茜身上扫了一下道:“小姑娘,你以为有趣?”
    “是啊!像是变戏法一样。伯伯,你一定是变戏法出身的。”
    中年人笑笑,神态上有一份自负,目光中却有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神色,只不过小茜茜是看不出来的。
    中年人道:“我当然不是变戏法的。”
    茜茜道:“伯伯,你贵姓?”
    “我姓童。”
    “童伯伯,这不是变戏法,是一种武功?”
    “当然。这是一种武功,由于稍深了些,所以才会被认为是变戏法。”
    茜茜道:“童伯伯愿意再表演一次吗?”
    姓重的道:“我当然愿意为你这位天真的小姑娘再表演一次。你叫什么名字?你爹是什么人?”
    “我叫秦茜茜,我爹叫秦万年。”
    童姓中年人道:“秦万年居然有这么个好女儿。”
    茜茜道:“童伯伯认识我爹?”
    “可以说认识,也可以说不认识。”他再次舒指向塘水中央一弹,又激起一根水柱。但这次更离奇。
    这一次水柱不在离水不远处炸开,而是升到高空才炸开。
    水柱又炸成一些晶莹夺目的水球,每个都有核桃大小。
    每个水球又各自击落一只飞鸟,纷纷落下。
    “太好了!童伯伯,妙是妙,只可惜太残忍了些。”
    童姓中年人道:“世上的事,残不残酷,往往是见仁见智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世上的生物要想生存,必须能随时保护自己。”
    茜茜道:“童伯伯,以你的高绝武功,小鸟如何来保护他们自己?”
    “所以这就叫着‘物竞天择’呀!”
    “童伯伯,你的武功是不是天下第一?”
    童姓中年人道:“天下没有第一。”
    “那是不是天下第二?”
    姓童的道:“茜茜姑娘,你愿意学我刚才那一手吗?”
    “愿意,当然愿意!”
    “我可以教给你。”
    “教我?你童伯伯那么大方?”
    “这就是大方吗?”
    “是啊!有很多人要跟我爹学武功,他都不教。”
    姓童的道:“当然,我不会什么人都教的。”
    茜茜道:“童伯伯为什么要教给我?”
    “因为你天真纯洁,善良而又可人。”
    “童伯伯,我真的有那么好?”
    “真的有那么好,其实你比我说的更好,只不过我无法形容。”
    “谢谢你,童伯伯。”
    “茜茜你看我比你父亲的年纪大还是小?”
    茜茜打量一下,道:“看来我要叫你童叔叔了。”
    姓童的道:“其实又何必叫什么叔叔伯伯,是不是也可以叫我一声大哥?”
    茜茜惊愕地看了他一眼,想了一下,道:“当然也可以。”
    “走吧!小妹,找个地方我教你最最奇妙的武功。”
    茜茜道:“童……童前辈为什么要教我?”
    “为什么又叫我前辈?”
    “我总是觉得有点别扭。”
    “你难道就没有一位中年的平辈大哥?”
    “有是有,只不过你说过认识家父,想必是平辈论交,那就是和家父同辈的人,因此我以为不妥。”
    姓童的没出声,带着茜茜来到一处十分幽秘的林泉别墅,这儿加仆奴在内只有三个人。
    秦茜茜心地纯良,有如一张白纸,不知世道人心之险。
    自来此别墅之后.姓童的就非常愉快。
    他整天作诗、饮酒或作画,其余的时间就教秦茜茜武功。
    秦茜茜觉得很好玩。
    本来学武功并不是很好玩的事,因为很辛苦。
    可是姓童的怕她感到乏味,一边教就一边炫露绝学,激励她的忍耐和向上的心,使她忘了学武功的痛苦。
    有时她发觉这一点,就很感激姓童的。
    只不过秦茜茜几乎天天晚上作梦。
    这梦并不可怕,也不很怪,那就是每夜都会梦见姓童的。
    在梦中姓童的对她更好、更体贴。
    在白天,小茜茜也常常看到姓童的在她身后注视她发愣。
    秦茜茜固然纯结而善良,却并不傻。
    她总觉得姓童的目光中,有一种炽烈而使她不安的色彩。
    一个女孩子即使再幼稚,也会警觉于这种目光。
    只不过她又不能太肯定,有时她会被他那种殷勤迷住。
    殷勤与呵护如果太过分,那是很难抗拒的。
    一个月过去,秦茜茜所学的虽不过是姓童的十分之二三,在武林中却能占一席之地了。
    因为要使她速成,非教好的不可。
    这天晚上,秦茜茜又和姓童的在饮酒。
    秦茜茜的酒量很不错,她喝了不少的酒,已有七八分醉意。在她惺松的醉眼中,忽然发现姓童的笑得有点怪。
    只不过秦茜茜以为自己算是他的徒弟,虽无名却有实,这种关系应不会发生一个少女所担心的事故的。
    她在浴池中洗澡时,有一双眼睛在屋顶天窗上偷窥。
    少女的胴体是迷人,甚至醉人的。
    古人造字把“少女”二字拼在一起,变成个妙字即可证明。
    总之,在少女的胴体上到处都可以看到或触摸到青春与活力。“慕少艾”的心情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青春之美固已足够吸引人的。加上秦茜茜的美好可人,说句夸大的话,神仙都会为她思凡。
    这双眼睛移开天窗后不久,秦茜茜上了床。
    小姑娘有个毛病自幼养成不穿任何内衣裤睡觉的习惯。
    现在,她当然没有穿内衣裤,她已睡得很熟。
    正因为她睡得极熟,所以身上的薄被被撩开,她仍是一无所觉。
    在黑暗的屋中,秦茜茜的胴体凸浮有致地横陈着,在微光下泛映着能使人的视觉扭曲、痉挛的光泽,而使人认为世上最美好的莫过于此,甚至也使人肯定:色不是空。
    这个人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向床边移动。
    他从不滥交女性,过去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必是名女人或美女吧?
    只不过现在他有点趔趄、犹豫,因为他认识秦万年。
    甚至他和秦万年是朋友,也去过秦家山庄做客。
    因此,不管现在秦茜茜叫他前辈也好,大哥也好,他都无法否定他与秦万年是朋友,至少是兄弟相称的。
    道德是一把挂得高高的,而且很少使用的刀。尽管很少使用,却没有人敢否定它确实是一把快刀。
    道德的力量虽然有时会令人休克,但不会死。
    就在此人犹豫不决,又难以割舍时,外面有人呼叫着:“主人……主人……奴才捉到一名奸细!”
    有此事发生,此人的兴趣已减了大半。
    此刻客厅地上躺着一个年轻人,在灯光下,不但细皮白肉,体型健美,面孔清秀中还带点娘娘腔。
    一个五旬左右的管家模样老者,躬身迎入姓童的。
    “主人,奸细就是此人。”
    “嗯!”姓童的坐下来,这才打量这年轻人。
    他的目光忽然被吸引住,似乎大出意料之外。
    姓童的大袖一挥,管家模样的人立刻退去。
    姓童的站起来,负手缓缓踱着,绕着圈子,连续了几匝。忽然喃喃地道:“也凑合了……”
    也凑合了是什么意思?当然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常有庆一觉醒来,却还不想睁开眼睛。
    他在回忆梦中的怪异景象,怎么会作这种梦?
    更绝的是,他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
    只不过在梦中却又是他自愿的,这人一点也没有勉强他。
    这个人曾许下愿,要使他一个月之内变成武林高手。
    甚至在梦中这个人就露了几手绝学,深深地打动了他。
    最初他感到羞辱,但是他以为那是梦,并不是真的。
    然而,他的身子动了一下,忽然碰到另一个赤裸的身子。
    他感到震惊,这才睁眼望去。
    这人正好与他对面,而且还在对他微笑着。
    忽然间,他感觉这是嫖客对妓女的笑。他自己就是……
    更使他震惊的是,这中年人就是梦中和他“那个”的人。
    常有庆简直弄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是什么人?”常有庆有点羞怒。
    “我就是未过十招而把你制住者的主人。”
    就这么一句话,常有庆就泄了气。
    的确,昨夜他全力施为,仍未拖过十招,而这个中年人竟是那老人的主子,这会有多大的差距?
    “这……这到底是梦还是真的?”常有庆恼怒地道:“你怎么可以如此下……”“下流”
    二字说不出来。
    “这不算下流,古人‘分桃断袖’早传有佳话,我早就想找一个像你这么一个年轻人,迄今才找到,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我不会亏待你,只要你对我体贴,从此以后,你有花不完的钱,享不尽的福,也会具备一流高手的武功。”
    常有庆呆呆地望着此人。
    使他惊异的是,此人说的一切,每一句每一字都和梦中说的一样。
    他甩甩头道:“我是不是仍在作梦?”
    “不是,这不是梦。”
    “可是为什么你现在说的话和在梦中你说的一字不差?”
    姓童的笑笑道:“日后自知,现在说了你也不信。”
    “你是谁?”常有庆此刻对他自然仍不会尊敬。
    “我姓童。以后你就叫我童先生好了!”
    “为什么我没有听说过一位姓童的绝世高手?”
    童先生笑笑道:“如果武林中谁都知道我的大名,我的身份不会太高,技艺也就很有限了。”
    “你是说你的武功很高很高?”
    “你是不是想见识一下我的功力?”
    “嗯……”
    “梁上是不是有一只壁虎?”
    “不错。”
    姓童的凝视了壁虎一下,壁虎就“叭哒”一声掉了下来。
    正好掉落在常有庆枕旁,已嗅到焦熟的气味。
    常有庆楞楞的望着壁虎。
    姓童的道:“你用手捏一下试试看!”
    常有庆一捏,壁虎完全熟了,白白的肉,那刺和鱼刺一样,甚至还有阵阵香味,常有庆又呆了。
    “原来你会法术。”
    姓童的又笑笑道:“这不是法术,而是武功。”
    “世上有这一种武功?看一眼就能把壁虎看熟了?如果看人的话,岂不是也能把人给看熟了?”
    “人的体积大,并不能把整个人全看熟,但能以目光的‘真热’洞穿人体,使其局部熟透。”
    “一个人的局部熟透,那还能活?”
    “当然是活不成的,除非只是穿透软肉部分。”
    常有庆的心活了。他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以你的财势和绝世武学,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女人是女人,男人是男人。”姓童的道:“而男人中的女人,比女人中的女人更有异趣,你是无法体会的。”
    为了学他的武功,况且和他有了这种事,常有庆只好认了。在童先生的要求下,他总是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衣服穿得整洁而又华丽。
    慢慢地,他发觉自己过去早已有此倾向。
    他是个倾向于阴柔的男人,也比较能适应童先生的需索。
    如果不是这种男人,宁死也不会有第二次的。
    只不过秦茜茜却在那天清晨,借口到附近散步溜了。她溜走时也正是童、常二人交颈而眠之时。
    由于有了常有庆,童先生并未派人去追秦茜茜。
    一个月后,常有庆要求下山一次。
    “为什么要匆匆忙忙地下山?”
    “我希望能把所学的武功印证一下,看看到底有多高。”
    “也好!就给你一个月的假期,期满一定要回来。如有合适的,顺便带回一个丫头,这儿需要一个使女。”
    “是的,童先生,我一定准时回来。”
    小五子和软软既恨小罗又要找他,真是矛盾极了。
    但是,她们未找到小罗,却在西湖雷峰塔附近遇上了常有庆。
    二女立刻就生了戒心。因为她们猜出,上次在沙滩上掩起头脸,欣赏她们赤裸胴体的正是常有庆。
    因为常有庆是软软的表哥,过去对她就十分热中,那次在沙滩上他不欣赏胴体比软软更美的小五子,而独欣赏软软的胴体,这就有点反常,也可以认定是他。
    “常有庆,你是一头猪,一只土狗!”
    常有庆摊手苦笑道:“表妹,好久不见,你不是太过分了?”
    “你本来就不是人,沙滩上那个人不是你?”
    “沙滩?什么沙滩?”
    二女知道他在装傻,立刻同时出了手。
    绝对没想到,二女联手且用兵刃,居然没有超过三十招都躺下了,过去软软的身手和常有庆在伯仲之间。
    二女怕极也难过极了,大约顶多两个月不见,常有庆竟一跃而为当今武林的顶尖高手。
    “常有庆,你要如何处置我们?”
    “表妹,就凭表哥的人品和绝世技艺,你还要找多好的男人?”
    “表哥,人各有志,我们无缘。”
    “表妹,反正我是认定了你。我可以保证,你跟我之后,吃油穿绸,享用不尽,而且由于我的身手至高,也就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表哥,如果你强人所难,我爹爹不会放过你的。”
    常有庆晒然道:“就以表哥姜开基的身手来说,两三个加起来也未必能接下我五七十招!”
    两女心头骇然,怎么会让这种人有此奇遇?
    软软厉声道:“你要如何处置我?我也认了。可是我这位朋友小五子是无辜的,你要放了她。”
    “本来是可以放了她的。”常有庆道:“由于你们交厚,分手后你会寂寞,我决定带她一起走,不过我可以保证,不会一箭双雕的。”
    “既然不会,就把她的穴道解开。”
    “解不解开都无所谓。”常有庆道:“我的一位忘年之交,也可以说是一位绝世异人要找一位侍女,我看小五子很合适,这是一件好事,在他身边半年以内,小五子姑娘也可以跻身一流高手之流了。”
    小五子道:“我从未做人家的侍女,甚至还要别人伺候我。”
    “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如果小五子不是小罗的朋友,常有庆不一定非带她走不可,正因为他恨小罗,正好利用这机会报复小罗。
    他以为这种报复方式对小罗来说是够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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