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赌小浪子_李凉武侠小说全集

第九章
    常有庆带回二女,并对童先生说了他和软软的关系。
    童先生也很够意思,声言软软是常有庆的,在别墅中可以不必作任何事,算是半个主人。
    小五子就不成了,童先生看上了她。
    童先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大概也只有常有庆知道一些,或者就连和他有过那种事的常有庆也不太清楚。
    常有庆不能说他不是个男人,但是在另一方面,又不能不以为他是个女人。因为常有庆在他的床上作过“男人”,也作过“女人”。
    说得明确一点,常有庆作男人时,童先生是女人。
    常有庆雌伏时,童先生就变成男人了。
    无耻是人类最大的祸害。
    如果无耻的是知识分子,那祸害可就更大了。
    只不过童先生在品鉴女子或少年方面,他是方家,隔着衣衫,他就知道小五子的胴体是“极品”。
    于是小五子在无法抗拒下作了这色魔的奠品。
    小五子本来不想活了,因她无颜再见小罗。以前她从未想过会嫁给小罗以外的男人。
    可是软软偷偷塞给她一个纸条,道:“我们都是苦命人,如果自绝而亡,既对不起祖宗八代,也对不起自己,我们要报仇,就必须苦学他们的武功。记住!我们要学全部的,小五子妹妹,看你的了。”
    小五子也忽然想通了,这样死了多冤?
    这仍是一盘未下完的棋局,未来胜负如何,谁敢断言?
    于是二女心意相通,互相慰勉、鼓励而苟活下去。
    小五子本就聪明,近似刁钻。要她表演女人的“黏”字诀的“迷汤”功夫,她能作得入木三分。
    童先生无法抗拒热情似火的小五子。
    因而和常有庆的“游戏”就减少了许多。
    灌“迷汤”是女人的专长,却不是人人皆懂的。
    这是一门学问,有少数女人不教自会。
    灌了“迷汤”使男人神魂颠倒之下,却不知道自己被灌过“迷汤”,高明之处也就在这里。
    童先生对小五子真是珍苦瑰宝,百依百顺。
    因为小五子具备了能使中年以上的人着迷的条件。
    童先生教小五子的是最好的绝技,而且以最有效的方法传授“梦里乾坤”。一梦醒来,往往已学会了一套掌法或几招剑法。
    当然,除了梦中授技之外,在现实中也要直接传授,或复习梦中教的,这样自然就更加事半功倍了。
    初秋之夜,溽暑已褪,凉爽宜人。
    小五子身上没穿多少衣衫。
    她自然知道,在她的胴体上覆盖较多的衣衫,等于衣锦夜行。
    当然,她也知道暴露到何等程度,才恰到好处。
    这又是一门学问,聪明的女人懂得这个。
    童先生很欣赏她今夜的稍微开放,而开怀畅饮。
    小五子坐在他的膝头,利用她浑身细嫩而有韧性的肌肤,造成他的麻痒和一种欲望的前奏。
    对于热火能引到多少度才恰到好处,她也有了经验。
    “小五子,你真是个宝,我真不敢想,万一今生我没有你怎么办?”
    “童先生,我不以为自己有多好。”
    “这也正是你所以能那么好的原因。”童先生道:“小五子,所以我要使你绝对能应付一切变局。”
    “你有那个把握?”
    “我当然能。”
    “那种事要有十成把握,除非你把我调理成和你一样高。”
    “那当然也不无可能,而且我正在这么作。”
    小五子道:“你能不能把我调理得比你自己更高明些?”
    “这……”童先生笑笑,道:“你要那么高明干什么?”
    “你是不是怕人家说小五子第一,童先生第二?”
    童先生大笑,道:“小五子,你真有意思。”
    “到底能不能?”
    “以我的所能,要教出一个比我更高的徒弟来,这当然很不容易,但并非绝对不可能,要不怎会有‘青出于蓝’的说法?”
    “那你从现在开始,请向这方向去作。”
    “小五子,你为什么要拔这个尖儿?”
    “你该知道,‘取法手上,仅得其中’的道理。”小五子道:“我只是在追求更高、更美的境界。”
    “好,小五子,就凭这句话,我一定全力而力。”
    两个人四片嘴唇同时吸饮着一只酒杯中的酒。
    当然,目前的小五子还不知道童先生需要她,偶尔也需要常有庆。
    一个小女孩子所知道的毕竟有限。
    常有庆和童先生在一起时,比他和小五子在一起时更隐秘而小心。
    也就是说,他对于男人形象之重视,远超过女人形象。
    小罗和“葛三刀”在找小仙蒂和潘奇。
    回到那山中别墅中去找也没有影子,柳大婶也不知道。
    小罗近似疯狂,“葛三刀”道:“小罗,不要这样。”
    小罗道:“不要这样,你要我怎样?”
    “葛三刀”道:“我以为小仙蒂必在潘奇手中。”
    “对,一定是这样的。”
    “潘奇不是个好色之徒,应该不会侵犯小仙蒂。”
    “那他把小仙蒂弄走的动机是什么?”
    “葛三刀”想了一下,道:“小罗,我猜想还是为了你。”
    “为了我?为我什么?”
    “以小仙蒂钓你上钩,因为他对解剖的狂热不下于生命。”
    “只为了要解剖我?”
    “你是不是以为解剖你只不过是一件芝麻绿豆大的事儿?”
    小罗摇摇头,“葛三刀”又道:“他会不会解剖小仙蒂的腿?”
    “她的腿?”
    “对,潘奇所解剖的都是有病的人,如果他知道小仙蒂虽然坐在轮椅上,却又能腾跃,他一定会好奇而解剖她。”
    小罗望着“葛三刀”道:“我过去居然未想到你生了一副张飞的面孔,却有一颗十分细微的心。”
    “小罗,你快别拐弯骂我了,只不过我是局外人,你是当局者迷而已,现在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去找潘奇!”
    “小罗,你是知道,弄不好可能再送上两个解剖的人体。”
    “逮他的时候,选在我左手上有红圈的时刻。”
    “万一在你手上红圈未显时狭路相逢呢?”
    “就算如此,如果他没有帮手,咱们二人全力应付也不至于立刻被制。”
    “葛三刀”知道阻止不了他,因为小罗在找不到小仙蒂以前,寝食不安,甚至脾气也变坏了。
    为了朋友,小葛可算是两肋插刀的血性汉子。
    他们找到了潘奇的住处。
    他们似乎忘了潘、秦二人焦不离孟。
    他们二人在潘的住处后侧打量,人家已经发现了他们。
    此刻正好是小罗的左手红圈圈红极渐褪之时。
    而现在,秦、潘二人已站在两小面前。
    “又是你们。”
    “是的。”小罗道:“小仙蒂呢?”
    潘奇看看秦万年,知道小罗并不能确定小仙蒂曾在他们手中。
    自然更不知道辜婆婆带走了小仙蒂之事。
    秦、潘二人可算是老江湖了,却也猜不出辜婆婆是谁?
    潘奇道:“我怎么知道小仙蒂在何处。”
    小罗厉声道:“你的穴道被制,是如何逃走的?”
    “自解穴道逃走的,那都不是重要穴道。”
    “你逃走时小仙蒂还在那儿?”
    “当然,我又不是人口贩子,带走她干什么?”
    小罗和“葛三刀”交一眼色,觉得稍微鲁莽了些。
    小罗道:“潘奇,为了你的清白,我们要看看你的住处。”
    “怎么?你要搜?”
    “不是搜,因为你的信用不大可靠。”
    “放肆!”
    秦万年道:“潘兄,他要搜就让他搜吧!”
    小罗以为搜完之后,正好是手上圈圈完全消失的时候,那时候如果秦、潘二人翻脸,可能立刻就变成了解剖对象。
    “葛三刀”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道:“小罗,也许他这次没有说谎。算了,我们到别处去找。”
    小罗大马金刀地傲视了秦、潘二人一眼,道:“好吧!一个人不可能没有一句实话,这一次就相信你吧!”
    二人转身往山下走去,“刷”地一声,秦万年挡住了去路,冷冷一笑道:“既然大老远来此,不进去喝杯茶,也未免太慢客了!小罗,请进待茶吧!”
    小罗道:“为了找人争取时间,盛情心领。”
    小罗和“葛三刀”改向下山,秦万年又挡住去路。
    他是老油子,察言观色,知道二人心虚。
    “葛三刀”干笑了两声道:“小罗,你说绝不绝?”
    “啥事?”
    “不久之前你还说过,想找个拳靶子舒舒筋骨。”
    “我是说过,只不过……嗨!算了。”
    “葛三刀”道:“如果不动手,人家会不会以为咱们……”
    小罗道:“不必去计较那些事,至少看在茜茜面上,咱们也该为她留点余地,你说是不是?”
    “好小子,我女儿果然被你们拐跑了!说,她在什么地方?”
    秦万年道:“不交代清楚,我马上请潘兄解剖你们。”
    小罗道:“令媛助我们脱身是真的,只不过她并未跟我们一道走,她说她将来会到江湖中闯闯。”
    秦万年道:“可是我女儿就在你们二人脱逃时失踪的。”
    小罗道:“令媛失踪不能认定是我们拐跑的。”
    秦万年道:“这样问不如把他们拿下问有用些。”
    这看法小罗也不能否认,因为秦万年已出了手。
    秦万年总是不大信这份邪,如今一试,果然又如摧枯拉朽,势如破竹,秦万年全力施为,真像“狂风”一样。
    潘奇道:“你们说不说?”
    “葛三刀”的前三刀用完,就没有什么噱头了。他大声道:“秦万年,停手,让我来说这件事!”
    秦万年立刻停了手,因为女儿重要。
    “葛三刀”看了小罗一眼,道:“令媛的确是和我们逃出来了。”
    “她去了何处?”
    “这件事说来话长。”“葛三刀”道:“秦大侠,潘大国手,请坐下来,听在下谈这件事如何?”
    秦、潘二人根本不理他。
    “葛三刀”道:“令媛在当时非跟我们跑不可,小罗怎么劝都不成,只好依她,但正因为时间迫促,她一点细软也没带就走了。”
    “胡说!据下人说,她带了不少的细软。”
    “葛三刀”道:“小罗,她带了细软吗?”
    小罗发现秦万年知道这件事,只好改口,道:“细软是带了些,但不小心在路上遗失了。”
    “放屁!八成你们二人见财起意,而谋财害命。”
    “葛三刀”道:“小罗,这可像是武林三绝‘狂风’秦万年秦大侠的口吻?他会这么粗俗?”
    小罗道:“粗俗似乎并非没念过书的人的专利。”
    秦万年厉声道:“快说!”
    “葛三刀”道:“由于令媛把细软丢了,而我们二人也正好囊空如洗,只好到赌场去碰碰运气。”
    秦万年冷冷地道:“简单一点,和我女儿无关的事不要说。”
    “葛三刀”道:“进赌场的事当然和令媛有关。”
    秦万年大喝一声,道:“再罗嗦我就毙了你们!”
    “葛三刀”摸透了他此刻的心情,道:“如果秦大侠认为我是在罗嗦,你干脆现在就把我们毙了吧!”
    潘奇道:“那就快说!”
    “葛三刀”道:“潘大侠,能不能泡壶茶来,没有龙井,普通的香片也行。刚才赶了不少的路,口干得很,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呀!”
    潘奇道:“老子还有一泡尿,你要不要喝?”
    “葛三刀”摊手喟然道:“古人说:交友须带三分侠气,作人要有一点……一点……一点什么来?”
    小罗道:“作人要有一点素心。”
    “对对,一点素心。二位的言谈,实在有失风度。”“葛三刀”又低声道:“小罗,素心是不是指包子或饺子的馅不是肉馅而是素馅的?”
    秦、潘二人不由捧腹大笑。
    “葛三刀”不悦地道:“老子没念过几年书,这有什么好笑?
    真是少见多怪,他妈的!”
    “葛三刀”又道:“我们身上只有三两银子不到,先押牌九,赢了七、八十两,再赌骰子,又进了百十两。”
    “这和我女儿有什么关连?”
    “有,当然有,你怎么一点耐心也没有?”
    “快说!”
    “葛三刀”道:“后来我们发现有人赌‘梭哈’很有意思,而且赌起来输赢大,也很过瘾。由于小罗对‘梭哈’很内行,不到一个时辰就赢了七百多两,小罗,有没有一个时辰?
    你记不记得?”
    小罗摇摇头道:“不记得了,大概未超过一个时辰。”
    秦万年在一边抓耳摸腮。
    “葛三刀”道:“就在这时来了一个三十郎当岁的女人,乖乖,她一出手可就完全不同了。”
    潘奇道:“怎么?这女人是老千?”
    “老千只不过是靠赌生活的混混,没什么了不起,这女人你猜是谁?”
    秦、潘二人同声道:“谁?”
    “葛三刀”道:“可听说过欧阳芳菲这个人?”
    秦、潘二人同时神色一变,道:“玄阴教的副教主?”
    “正是她,最后小罗和她对上了。小罗是三条,这本是相当大的牌了,而且欧阳芳菲一路跟下还主动出过钱,这表示她的牌至少有一对。”
    秦万年道:“对,一般来说,主动出钱,明牌没有什么,暗牌至少有一对什么的,但有时也有例外。比喻说牌很好,很大,而且台面未出现过,也有人会主动出钱。”
    “对对对,秦大侠真是内行。”“葛三刀”道:“正因为如此,小罗才和她标上了。最后对方出六千两,显然想偷机,小罗已经没有银子了,这工夫,令媛开了腔。”
    秦万年呐呐道:“她……她说什么?”
    小罗叹口气道:“令媛也许和我的看法一样,或者太信任我,竟然对欧阳芳菲大声说:
    ‘你看我值不值六千两?’”
    秦万年没有出声,因为他的女儿的确有此作风。
    潘奇道:“结果如何?”
    “葛三刀”道:“以秦姑娘来说,不要说六千两,六万两也值得。只不过小罗阻止她却不听,她信任小罗的赌技。”
    小罗道:“赌技固然重要,但有时也需要运气。”
    “葛三刀”长叹一声,道:“正是,人走时运马走骠,兔子背运抬老雕。”
    秦万年大喝道:“快说!怎么了?”
    “葛三刀”道:“没想到欧阳芳菲真会装孙子,她的牌居然是‘同花’,单纯的‘同花’,也就是没有‘顺子’的‘同花’。小罗输、输了!”
    “什么?你们把我女儿输给欧阳芳菲了?”
    小罗道:“正是如此,只不过还可以赎回来。”
    秦万年气得发抖,道:“怎么赎?”
    “一个月以内,加上利息共为一万二千两可以把她赎回来。”
    “你们这两个小杂种,居然敢把我的女儿当赌注输掉,今天我如果不把你们……”
    “葛三刀”连连摇手道:“秦大侠,我们可不是怕你,老实说,小罗目前能在五十招内叫你趴下。我必须告诉你,人是小罗输的,一定要他亲自去赎才行。”
    像发怒的刺猬一样的秦万年,忽然打消了杀机。
    杀了两小,就等于杀了他的宝贝女儿。
    秦万年原地转了两匝,道:“这一万二千两……”
    小罗道:“我想秦大侠乃是一位大财主,为了赎你的掌上明珠,这点银子应该不难筹措的。”
    秦万年气得脸都发紫了,他大吼着,道:“你们惹下的纰漏,要我来填这个无底洞?天下有这种事吗?”
    “葛三刀”道:“秦大侠,你千万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划不来了。我们来此找你,是为大侠着想。”
    “放屁!”
    “秦大侠想想看,如果不赎人或者不由我们二人去赎,一旦闹僵,江湖中无人不知秦大侠的千金被作赌注输掉了……”
    秦万年不由一震,的确,这个面子可真丢不起。
    潘奇道:“你们输了人,总不能全部要奏大侠一个人分担一万两千两银子吧?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小罗道:“我们筹措六千,秦大侠负责六千如何?”
    秦万年一字字地道:“一万二千两银子我自行筹措都无所谓,但这口气我咽不下,我先把你们拎起来再说。”
    “葛三刀”见秦万年立刻就要出手,道:“小罗,你看是现在拎他,还是再少耽一会儿?”
    小罗微微摇头,“葛三刀”知道还不是动手的有利时机。
    “葛三刀”连连摇手道:“秦大侠,你听我说……”
    秦万年忍无可忍,全力施为。
    可以说在他一生中,还没有像今天这样不留一点余力的打法。
    这样风狂雨暴的拼法,在小罗掌心上隐隐只有一点点圈圈影子时,自然接不下五十招。
    其实在三十多招时,小罗已经挨了两掌。
    秦万年道:“潘兄,如我把他的武功废了,是否会影响解剖?”到此地步,还是不忘解剖。
    潘奇道:“秦大侠自管下手,并不影响解剖。”
    “葛三刀”厉声道:“你们身为武林名宿,却不断地迫害别人,草菅人命。小罗已被你们解剖过一次,他能不死,算他的命大。居然还要再解剖一次,这一次你们根本不想让他活着。老实说,小罗就算把令媛输掉,也是报应。”
    “葛三刀”抡刀猛攻三刀。
    前三刀威猛无比,后面就松下来了。
    未出五六招,被一脚踹了出去。
    小罗已应付了六十招左右,堪堪不敌,只要失手,很可能会在眨眼工夫被废了武功,因而“葛三刀”拼命扑上。
    未出三招,“葛三刀”再被砸出。
    他的身子一落地,痛得龇牙咧嘴,却再次弹回猛扑。
    他和小罗已无法分割,生死与共。
    只不过秦万年毕竟是“三绝”之一,全力施为非同小可。
    小罗被一掌砸倒,而此刻“葛三刀”却在三步外,尚未爬起来,秦万年已骈指如戟,准备废他的武功。
    “葛三刀”嘶呼着,道:“秦万年,你……”
    一道人影鬼魅似地掩到秦万年的身后。
    潘奇大声道:“秦大侠,小心背后……”
    秦万年反应不慢,左肩背仍被来人蹭了一下,不由骇然。
    来人出手奇快,轻功也很高。
    这人身材不高,穿了一件大袍,头上全包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而他穿的大袍却是潘奇的。
    潘奇大声道:“喂!你为什么穿了我的大袍?”
    来人不出声,真正是奇招异式,诡异无比,甚至有些式子像是反传统的。秦万年不论怎么狂攻,总是徒劳。
    这样的对手在气势上就能先声夺人。
    潘奇不能袖手,也攻了上来。
    他刚才在一边看出,这个偷穿他的长袍的人,像是一个少女。一个女人不论如何把头脸及全身包扎起来,还是可以看出她是个女人,而且很年轻。
    老女人和少女也有显著之不同。
    潘奇不久就被跺了两脚,倚在墙上喘气。
    这蒙面客对付秦万年,似乎十分轻松。
    她似乎并不想立刻取胜,更不想伤他。趁机解了小罗的穴道,继续和秦万年游斗。
    又打了一会儿,“葛三刀”道:“小罗,你这人真是太迂了,每次与人动手,总是过分的礼让,希望对方良心发现,适可而止,可是对秦万年和潘奇这种人,大可不必手下留情……”
    小罗活动一下筋骨,道:“你说的不错,我要来一次机会教育,让他明白我小罗不是不行,而是志在息事宁人。”
    小罗又道:“请这位朋友退下!”
    这工夫,小罗的耳际忽然传来细小而清晰的“蚁语传音”,道:“小罗哥,请手下留情。”
    小罗一楞,看了蒙面客一眼,道:“放心!”
    这次出手,也正是手心红圈最盛之时,威力无俦,疾如奔雷,秦万年几乎不信这仍是刚才的小罗。
    “葛三刀”道:“潘奇,一个不成,你要不要也上去试试看?
    我们早就说过,小罗这人心地善良,他永远不会先出手伤人,就算吃点亏也都认了。除非对他太过分,所以我常常说小罗是贱骨头,只不过一旦惹火了他……”
    这时小罗连攻七掌,把秦万年逼退五步,道:“你到宅中搜一下,看看小仙蒂在不在?”
    “葛三刀”掠入宅中,潘奇大喝道:“小子,站住!万一我的宅中少了东西怎么办?要搜也要我陪你搜。”
    蒙面人上前使出了一招,潘奇就被撂倒了。
    小罗的攻击可以看出是为所欲为。
    假如他此刻要取胜,胜算自然很大。
    也许正因为这蒙面客的一句话,他开始游斗。
    秦万年自然不信“葛三刀”的话,小罗总要先苦后甘,先弱后强,先挨一顿揍,然后再揍人。
    只不过似乎几次遇上都有过这现象。
    难道世上真有这种对挨揍上瘾的人不成?
    大约半个时辰,“葛三刀”自宅中出来,道:“小罗,没有。要不要把潘奇带走,废物利用一下?”
    小罗道:“暂时不必,要找他并不难,走吧!”
    这工夫,蒙面客忽然扬手射向秦万年一物,秦万年接住,竟是一张叠成方胜儿的纸条。
    小罗和“葛三刀”也扬长而去。
    秦万年此刻已无力阻止三人离去。
    他不知道三人是不是一伙的,至少三人并未交谈。
    刚才蒙面客射给他方胜儿之后,立刻下山,小罗和“葛三刀”稍后一步,看来不像是一伙的。
    秦万年打开方胜儿,上面潦草写着:“令媛并未被当赌注输掉,小罗不过是开玩笑,解剖活人,天道不容,请勿再试。”
    把纸条给潘奇看了,潘奇道:“秦大侠,你不认为这是女子的语气,似无敌对的味道?”
    秦万年点点头道:“的确。”
    潘奇道:“会不会是令媛……”
    秦万年突然一震,道:“潘兄,看我多糊涂,这正是小女茜茜的笔迹,只怪我一时气愤而未注意。”
    潘奇道:“秦大侠,要不要追?”
    “当然要,我一个人去追即可。”
    此刻在五六里外的山径上,小罗和“葛三刀”敞笑着,“葛三刀”道:“小罗,秦万年刚才被唬得一楞一楞地。”
    小罗道:“那也未必,至少他不认为我是先苦后甘,自愿挨揍的。”
    “葛三刀”道:“难道他知道这和你的病有关?”
    “潘奇是应该知道的。”
    “小罗,刚才那个援手的蒙面客是谁?”
    “我也不敢说是谁。”
    “一定是熟人,不然就不会临危出手。”
    “本来我以为可能是小五子、姜软软或是秦茜茜,只不过她们任何一个都不可能有此身手。”
    “对对,让她们再练十年也未必成,这就怪了,会是谁?”
    小罗道:“奇怪的是,此人似乎不忍对秦万年下手。甚至她还打招呼要我不要伤秦万年。”
    “是啊!看来这人要伤秦万年并非难事。”
    这时前面小溪边石上坐了一个人,正是那蒙面怪客。
    小罗急行向前,抱拳道:“多谢仁兄援手。”
    怪客道:“小事一段。”
    “葛三刀”道:“姑娘何人?”
    姑娘道:“我是一个讨人嫌、被人甩掉、时时回避、就怕被黏上的可怜虫。”
    小罗和“葛三刀”听出此女一肚子牢骚。
    这语气应该是软软,或是小五子,但口音不像。
    这口音有点像秦茜茜,只不过她绝对无此身手。
    “葛三刀”道:“你一定是秦茜茜。”
    “不是。”
    小罗一怔,如不是秦茜茜,就想不出是准了。
    “葛三刀”道:“本来就不是,秦茜茜那丫头虽然长得痒眼,只不过太嫩了些,她的身手简直不堪一击。”
    少女道:“秦茜茜真差劲,但不知你要击倒她需要多少招?”
    “多少招?”“葛三刀”晒然道:“你别为她脸上擦粉行不行?
    她能接下我‘葛三刀’两刀,我就叫她一声小妈。”
    “好!”少女跳下大石,道:“我来试试看。”
    “你又不是秦茜茜。”
    “你不是说过秦茜茜接不下你两刀?”
    “我是说过。”
    “如果你连我一招半都接不下来呢?”
    “什么?一招半?我‘葛三刀’是长大的,而不是唬大的。”
    “如果连一招半也不用,半招就把你撂倒呢?”
    “半招……”“葛三刀”大为光火,什么人能使他半招内落败,就连“三绝”都办不到,他怎么不大光火?
    “葛三刀”抡刀就砍。
    武林中很少有轻松接下他的前三刀的人。
    “一式……”蒙面少女道:“二式……”“蓬”地一声,在“葛三刀”腰上跺了一脚,“葛三刀”栽出五六步外。七星刀往脖子上一横,就要自绝。
    少女道:“‘葛三刀’,要自绝嘛!别用刀背抹脖子,把刀刃掉过来就成了,我这招共四式,我只用了两式对不?”
    小罗道:“姑娘到底是何人?陌生人绝不会赶去援手的。”
    少女扯下头罩,小罗和“葛三刀”同声惊呼。
    她居然是本来身手十分有限的秦茜茜。
    本来他们二人都曾猜想是她,只是不信她会有此身手。
    小罗呐呐地道:“怎么会是你?”
    “你是不是很失望?”
    “不,不!我只是想不通。”
    秦茜茜道:“难怪,几乎连我也想不通。”
    “葛三刀”道:“必是有什么奇遇!”
    秦茜茜道:“若非如此,那就是怪事了。”
    小罗道:“是什么人物能在一个月左右,把你调教得如此高明?”
    秦茜茜道:“是一位名叫童先生的人。”
    小罗一怔道:“童先生?他的全名呢?”
    “他只要我叫他童先生。”
    小罗和“葛三刀”互视一眼,小罗道:“这人多大年纪,什么样子?”
    “五十以内,不丑也不俊,就像普通的中年人差不多,只不过……”
    “怎么样?”
    “他的眼神自是不同于平常人的。”
    “你怎么会拜他为师?”
    “不是拜他为师,他要我叫他大哥,可是我不能叫。”
    “为什么?”
    “听他的口气,似乎认识家父,甚至还去过本山庄。由此推断,他必是和家父同辈称呼,我怎么能叫他大哥?”
    小罗偏着头想了一会儿,道:“可不可以说详细些?”
    秦茜茜大致说了一切经过。
    小罗大惊,道:“你是说他在梦中教你武功?”
    “对,往往在梦中教一套掌法或几招剑法,然后在现实中要我重练而加以改正错误。”
    “葛三刀”喃喃地道:“小罗,这个童先生不就是传奇人物‘七杀梦魇’这个魔头?”
    “当然可能,这世界上难道会有两个能进入别人梦境中的人?”
    茜茜道:“你们在说什么呀?”
    “葛三刀”道:“小罗,要不要告诉茜茜?”
    小罗点点头,“葛三刀”说了小罗在梦中接受武功的事。
    茜茜大为惊异,道:“我们的武功是不是一个人教的?”
    小罗道:“极有可能!”
    “葛三刀”道:“茜茜,我刚才告诉你关于小罗的事,以及他有‘五阴鬼脉’武功忽弱忽强的事,不可告诉别人。”
    “不会的。”茜茜道:“小罗哥哥,‘五阴鬼脉’这毛病谁能治?像潘奇那等名医,他能不能治?”
    小罗微微摇头,道:“十之八九不能。”
    茜茜忽然眼圈一红,道:“小罗哥哥,在这世界上,总会有个人能治你的毛病吧?你知不知道是谁?”
    小罗又摇摇头,道:“茜茜,而且我只能再活两年。”
    “不,不会的!小罗哥哥……”茜茜大叫着,道:“虽然你有时看来很坏,但我发现你的心地善良,像这样的好人是不会早死的。”
    小罗道:“如果我是好人,必然夭寿。”
    “为什么?”
    “你没听说过好人不长命这句话?”
    “不,不!小罗哥哥……你不能死……我要你活下去。小罗哥哥,告诉我什么药能治你的病?什么人能医你的绝症?只要有这个人和这种药,我一定要找到。”
    小罗笑笑道:“也许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和这种药。”
    “一定有,一定有的。”
    “葛三刀”道:“茜茜,你的话也许对,当今之世,一定有能治小罗绝症的人。你记不记得童先生的住处?”
    茜茜道:“我没有把握能找到。”
    “葛三刀”道:“我以为那位童先生能在梦中教人武功,出神入化,也许他就能治此症。”
    小罗道:“如他能治,不是教我武功时就治了?”
    茜茜道:“小罗哥哥,至少可以试一试!”
    小罗道:“茜茜,你和令尊交手时所用的全是童先生教的对不?”
    “对,怕我爹认出我的人及武功,只好在屋中找了潘奇的一个大袍穿上,再蒙起头脸,而且一招也不用我爹的武功。”
    小罗微微摇头道:“茜茜,虽然你说是童先生在梦中传你的武功,因而联想到我们二人的武功可能都是一人教的,可是我观察你的路子,好像不太一样。”
    “葛三刀”道:“一个人的掌法、拳法以及刀、剑法等,都不止一两套,这一套和另一套往往就不相同。”
    小罗仍然摇头道:“茜茜,你以为童先生的为人如何?”
    茜茜想了很久,没有回答。
    “葛三刀”道:“茜茜,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难道不能回答?”
    茜茜道:“世上的事,往往有时既不能说它好,也不能说它坏。”
    小罗道:“是不是此人的态度有点暧昧?”
    “对,只有‘暖味’二字勉强可以形容。”
    小罗苦笑道:“这个人真是难猜。”
    “葛三刀”道:“小罗,你是不是猜到一点了?”
    小罗道:“是的,你忘了卫天愚前辈告诉我们,‘塞外三鹰’昔年和‘神州七子’及‘南海双星’等顶尖高手围剿,‘七杀梦魇’,‘三鹰’三死其一,‘双星’全死,‘七子’七剩其一,而‘三鹰’幸存的正是卫天愚及童羽二人?”
    “葛三刀”拍拍后脑,道:“对,莫非童先生就是‘塞外三鹰’中的童羽?这似乎不大对呀!”
    “我也认为不对,‘塞外三鹰’乃白道翘楚,他怎会是‘七杀梦魇’?”小罗道:“茜茜,你说他的态度暧昧,如何暧味?”
    茜茜道:“有时他看我的目光中有炽烈的感觉。”
    “只根据这一点,就认为他……”
    “不,逃走那一夜,我在床上睡觉,忽然被外面的呼叫声惊醒,睁开眼时,正好看到童先生自我床前转过身,走了出去,而我……”
    小罗道:“有没有被他欺负?”
    “我想是没有的,我当时全身赤裸……”
    “葛三刀”大叫一声:“完了!”
    茜茜道:“什么完了?”
    “你全身赤裸,而童先生又自你的床前走出,这不是很明显了?”
    茜茜道:“你懂什么?我赤身裸体是因为……是因为我自幼……自幼……”
    小罗道:“是不是自幼养成裸睡的习惯?”
    “对对,就是这样,习惯成自然,穿内衣就睡不着。”
    小罗道:“我也是这样,其实裸睡的好处很多,只是万一蹬掉被子,就观之不雅。”
    茜茜道:“所以事后我发现,我很幸运。外面呼叫的必是童先生的仆人或是管家,说是捉到了一名奸细。等于这名奸细救了我,并未被污。于是我逃离他的别墅,我相信我还是清白之身。”
    小罗道:“这么说,姓童的不是好人。”
    “葛三刀”道:“也可以说是一个大奸大恶的人。”
    茜茜道:“至少我不以为童先生是个君子,他引我到他的别墅去,又教我武功,我认为他没安什么好心,所以再去找他要特别小心。”
    小罗道:“去找童先生,以我们的身手,怎么小心也不可能瞒住他。如他真是梦中授我武技之人,他应该不会对我不利,连带对茜茜也不会有危险,万一不是……”
    “葛三刀”道:“世上会真有两个‘七杀梦魇’?”
    小罗道:“我认为咱们应该先和卫前辈连络上再说!”
    “葛三刀”道:“不错,卫天愚也许知道童先生是不是‘七杀梦魇’。”
    三小按照卫大侠交代的连络地点和方法,但未连络上,却在金陵莫愁湖上遭遇了欧阳芳菲。
    这个玄阴教的副教主,上次被小罗耍了,十分恼火,但也十分佩服小罗的花梢和急智,道:“小罗,原来你有这么一个既白又嫩的小妞儿,难怪。”
    “葛三刀”道:“这个女人是……”
    小罗低声道:“她就是玄阴教的副教主欧阳芳菲。”
    “葛三刀”大笑道:“乍看你还真不像饥不择食的样子。”
    欧阳芳菲不在乎地道:“是吗?”像一阵旋风向“葛三刀”扑去,“葛三刀”刀未使出,已被砸出。
    小罗骇然。
    上次在赌场中不知她的深浅,看来身为副教主,果然非比等闲。
    “葛三刀”摔出一丈之外,差点滚到湖中。
    小罗看着左手,什么也看不到,但他仍然沉声道:“欧阳芳菲,从你的身份来这一手,未免差劲。”
    欧阳芳菲道:“出言不敬,罪有应得。”
    茜茜道:“你是不是认为自己很像一道菜?”
    “什么菜?”
    “葛三刀”抢着道:“炒三鲜!”
    茜茜道:“我看你只是一盘臭豆腐而已。”
    欧阳芳菲森厉地一笑,道:“丫头,我要你尝尝点豆腐的味道。”
    闪电出手,茜茜也像闪电般地避过,只不过也暗暗吃惊不已。
    小妞本有点轻敌,立刻就收摄心神,全神贯注。
    欧阳芳菲的震惊更大,她本以为三人中小妞最差。
    仅仅是闪过她的第一招身法,她就不敢太轻敌了。
    只不过她仍有一种想法,才不过十五、六岁,她又能高到哪里去?
    十招过去,欧阳芳菲越打越惊奇。因为茜茜的招式很怪,有的从未见过,因而威力倍增。
    认识的招式再厉害,总能及时有所反应。
    根本未见过的招式,就无从提防了。
    欧阳芳菲看出茜茜的火候太浅,假以时日,这小妞必成气候。
    当然,欧阳芳菲成名时,茜茜才刚出生,何况一教的副教主非同小可,七、八十个照面下来,茜茜稍落下风。
    欧阳芳菲老练,出招仔细,秦茜茜则长于招术机变。
    欧阳芳菲要击败秦茜茜,只怕要一百五十招以上。
    “葛三刀”道:“小罗,我来帮秦茜茜。”
    小罗道:“加上你也差不了多少。”
    “葛三刀”拔刀要上,秦茜茜道:“干啥?”
    “帮你呀!”
    “不必,你在旁边凉快吧!我还能支持。”
    果然茜茜的路子一变,一招紧似一招,把欧阳芳菲弄得有点莫适莫从,刚才的优势又消失了。
    只不过茜茜目前要击败欧阳芳菲却也办不到。
    “葛三刀”道:“这丫头在吊欧阳芳菲的胃口。”
    小罗道:“一个月内能造就这样一个人才,除了‘七杀梦魇’之外,几乎任何一个高手都办不到。”
    “葛三刀”道:“传说‘七杀梦魇’既嗜杀又性好渔色,你对此人的看法如何?”
    小罗闭上眼想了一会儿,道:“回想当年在梦中所见之人,仪表堂堂,神色安详,一脸正气,绝非淫邪之辈。”
    “葛三刀”道:“由于他授你绝技,是否有袒护他之心?”
    小罗摇摇头。
    现在秦茜茜和欧阳芳菲已打了百招以上,秦茜茜固然难以取胜,却也不至于落败,身段美妙,飘飘欲仙。
    这工夫,自斜坡下来了一位老妪。头发几乎斑白,衣着朴素,但步伐健朗,持拐杖坐在一边休息。
    过了一会儿,老妪道:“你们别打了!”
    两女当然不会听老妪的命令。
    又过了一会儿,老妪大喝一声:“别打了!”
    灵得很,两女立刻各退三步,向老妪望去。
    因为老妪刚才是以“狮子吼”玄功喊叫的。
    内行人自然知道,这并不是嗓门大所能办得到的。
    欧阳芳菲道:“老梆子,你穷叫什么?”
    老妪道:“因为我替你脸红,所以叫停。”
    欧阳芳菲道:“你知道我是何人?”
    老妪道:“我连问也懒得问,你不是块好料。”
    “葛三刀”道:“她就是玄阴教副头子欧阳芳菲。”
    欧阳芳菲脸上刚有傲色,老妪站了起来,道:“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货色,也就算了,既然如此,我要掂掂你的斤两。”
    欧阳芳菲道:“老梆子,你是何人?”
    老妪道:“你既然叫我老梆子,我还有什么了不起的?”
    欧阳芳菲当然也不敢太轻敌,她攻出试探的一招。
    既是试探的招式,就是能攻能守的招术。
    老妪闪了开去。
    只是这一闪,欧阳芳菲就知道不好缠。
    欧阳芳菲连攻五招,老妪都不接招,欧阳芳菲以为老妪技尽于此,突然走中宫,踏洪门贴上。
    这种招式大多为有把握,是十拿九稳的打法。
    也必是全力施为。
    老妪忽然在此刻变守为攻,一脚踢在欧阳芳菲的屁股上,栽出四、五步。
    “葛三刀”大叫一声:“好!”
    欧阳芳菲从没吃过这种亏。
    她身为玄阴教副座,虽然玄阴教有三位教主、三位副教主,她是三人中的最末一位,毕竟不是泛泛之辈,自不会就此服输,道:“老梆子,你再踢我一脚试试看……”
    这次她当然用了更好的招式,也卯足了内力。
    “蓬”地一声,老妪这一脚又踢在欧阳芳菲屁股上的同一部位。
    既然两次都踢在一个地方,当然奇痛,龇牙咧嘴。
    欧阳芳菲知道差距太大,犯不着再为自己制造丢人的机会,冷冷地道:“你可敢留下名来?”
    老妪道:“不敢!”
    欧阳芳菲道:“本教和你没有完!”说了句场面话,匆匆离去。现在老妪打量着茜茜,看得很仔细。
    茜茜道:“老太太,你这样看我干什么?”
    老妪道:“姑娘贵姓?”
    “我叫秦茜茜,秦始皇的秦,东西南北的西加草字头。”
    “秦万年是你的什么人?”
    “是我爹。”
    “可是你的武功并不是你爹教的。”
    “老太太怎么知道?”
    “在目前,你爹也未必是你的敌手,这武功怎么会是他教的?”
    茜茜无言以对。
    老妪道:“姑娘,刚才你所用的武功是谁教的?”
    茜茜道:“老太太,你我素不相识,恕难奉告。”
    老太太道:“小姑娘,事关重大,希望你能告诉我。”
    “什么事这么严重?”
    “小姑娘,有些武林中的事,你是不明白的。”
    “可是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老妪突然扑上,旁观的小罗忽然一惊。
    老妪的招术有些居然和他学的极相似,只不过由老妪施展出来,威力更大而已。所以他相信老妪刚刚所说的“严重性”,不是无的放矢。
    茜茜自是更加惊异,看出老妪的招术有些和她的类似,但更加凌厉,她年少气盛,想挫挫老妪的锐气。
    但绝对没超过十五招,茜茜被扣住了右腕,
    小罗一惊,就要扑上。
    茜茜道:“老太太,这次不算,再来一次我才服你。”
    老妪松了手道:“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妙的是,又未出十五招,仍被扣住右手脉门。
    小罗不能坐视,因为老妪有点强人所难。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秘,可以不告诉别人,自不可勉强。
    而目前小罗左手的红圈已经开始明显了,所以他扑上来,道:“老前辈不要欺人太甚!”
    小罗的攻势自比茜茜更凌厉些。
    老妪惊噫一声,松了手,闪了开去。
    小罗再攻两招,老妪更加震惊,道:“停手,慢着!我有话问你……”双方立刻停手。
    老妪上下打量小罗,道:“小友的大名……”
    “罗天。”
    “罗天?”老妪目光一凝,道:“你的武功是跟谁学的?”
    “交浅不可言深,恕难奉告!”
    老妪目光一冷,但又收敛下来,道:“少侠成家了没有?”
    “成家?”小罗道:“可以说成了家,也可以说还没有成家。”
    老妪道:“这话怎么说?”
    小罗道:“因我已与一女子有夫妻之实,今生不会再有任何改变,只是尚未举行正式仪式而已。”
    老妪笑笑道:“年轻人一时冲动,和女人有点瓜葛,却也算不了什么。宋儒戴东原只有‘女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之说,却没有‘男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之说。”
    小罗大声道:“你身为女人,怎可说出这种话来?”
    老妪道:“老身说的也是实情,自古以来,要求女人守节,雷厉风行,可有什么男人守节的律法?”
    小罗道:“我不管什么律法,我对她不变。”
    “如果她对你变了心呢?”
    小罗心头一痛,小仙蒂失踪,会不会是变了心?
    “不,小仙蒂绝对不会变心,我敢保证。”
    老妪道:“小友,只怕这世界并不如你想像中那么美好。”
    小罗道:“既使这世界再邪恶,我的妻子永远是坚贞纯洁,至死不变的。我对她的信任已超过了对我自己的信任。”
    老妪忽然微微地叹了口气,道:“小友,你的专一我很佩服,你的妻子就是这位美好的小姑娘?”
    “不是!”
    “那你和这小姑娘又是什么关系?”
    “朋友。”
    老妪笑笑,道:“你的妻子为什么不在你的身边?”
    “她……她失踪了……但我一定能找到她。”
    “她也许不是失踪,而是回避你,你又何必?天涯何处无芳草?小友,这位小姑娘不是很好?”
    小罗道:“我也没有说她不好……”
    老妪告辞离去,茜茜道:“小罗哥哥,你真的另有一个妻子?”
    小罗点点头。
    “有夫妻之实,而无夫妻之名,是怎么回事?”
    小罗呐呐半天说不出来,“葛三刀”道:“怎么?这个都不懂,我来告诉你,他们已经同床共枕了,但还没有正式举行婚礼,这该懂了吧?”
    茜茜道:“多久的事?”
    “葛三刀”道:“就是小罗和你分手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
    茜茜冷冷地道:“就这么一点时间都不能等?难道你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茜茜开放,这话在别的少女就难以启齿。
    小罗道:“茜茜,你不知道,这件事……”
    “葛三刀”道:“茜茜,我还是把一切经过告诉你吧!”
    “葛三刀”把所发生的事告诉了秦茜茜。
    茜茜听了“葛三刀”的述说之后,道:“你是为了报另一个小罗的恩,就代他去成全那小仙蒂,让她能有个孩子是不是?”
    小罗道:“也可以这么说。”
    茜茜道:“我对你也有直接的恩惠,如果我也要一个……
    你怎么说?你会不会说我的双腿未残?”
    小罗不出声。
    茜茜道:“要弄残两腿很容易。”
    小罗、“葛三刀”二人相视心惊,有极少数男女对“情”之一字是十分激烈的。
    “葛三刀”道:“茜茜,假小罗代小罗被潘奇解剖一次,差点送命,另外他还救过小罗的性命,小仙蒂很可怜,她只渴求一个孩子。”
    茜茜大声道:“如果再遇上一个需要孩子的女人怎么办?”
    “葛三刀”道:“世上哪有这么多想要孩子的女人?一般来说,年轻夫妻都热中于闺房之乐,却不想要孩子。”
    “如果有呢?”
    “葛三刀”摊摊手没有出声。
    小罗当然也不愿出声,茜茜很美好、纯洁,但可惜他已经有了。
    茜茜也并非不知这一点,如果小罗是个好色的男人,想要孩子那还不简单?尤其是自动送上门的。
    像这样的男人,就算恨他,又能如何?
    茜茜变了,成天不说十句话。
    这在茜茜来说,是极不平凡的事,因为她的个性外向。
    “葛三刀”不断地安慰她,仍是无用。
    一路上不知劝过多少次,最后“葛三刀”急了,说了这么一句话,道:“茜茜,如果他的小妻子有容人之量,而你也能受委屈,甘为小妾、偏房的话……”
    “你说什么?”
    “葛三刀”道:“就算我没说好了。”
    其实茜茜听清楚了,只是装着未听清楚而已。
    在镇上落了店,三人的心情都不好,都喝了不少的酒。
    “茜茜……”小罗道:“不要这样……”
    茜茜道:“你要我怎样?”
    小罗道:“老实说,我一无所长。”
    茜茜道:“只要对了脾胃,管它有无所长。”
    小罗又摊摊手,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三人三个房间,都上了床。
    此刻三更稍过,弦月初升,屋中还很暗。这时茜茜的窗外有人在窥伺,此人就是那老妪。
    白天的出现和现在的显身,自然都有其连带的关系。
    当然,她就是小仙蒂的老忠仆辜婆婆。
    她的目光在黑暗中一目了然,眼看着茜茜脱光就寝。
    “好个骚丫头,哼!有这个小骚货在小罗身边,他会不动她?”
    辜婆婆怎会知道这是茜茜自幼养成的习惯?
    茜茜上床想了一会儿心事,约半个时辰就睡熟了。
    辜婆婆笑笑,一种不具有善意的笑。她双臂张开,作搂抱状,然后闭目垂首,不知在作什么。
    此刻的茜茜,忽然看到门帘轻启,走进一人。
    是小罗,居然是他,她的目光接触到小罗身上,就已经是最大的享受了。
    正在想他,他就来了,这正是人生最大的乐事。
    小罗和她一样,完全无遮。
    她也知道,小罗也有此习惯。
    别人有此嗜好并不重要,小罗是她的同好,她感到骄傲。
    这种场面,她当然还是第一次看到。
    以前她常常想,女人无遮(曲线美好的女人)很迷人,甚至有人乍见这情景会激动失常而狂叫不已。
    她以为男人无遮一定很不好看。
    男人有“余”,女人不“足”,把“余”的加入不足之处,却能达到圆满的境界。
    只不过小罗是例外,一种阳刚、硕健的男性美,自他的胸脯、健臂、双腿上表现出来。
    茜茜陷入半昏迷状态之中。
    小罗坐在床沿上望着她。
    茜茜仅在瞬间接触到他的目光,立刻折回。
    他那锐利、咄咄逼人的目光就像他身上那挺拔的气势一样,不战而屈人之兵,她立刻就瓦解了。
    一个意志瓦解,完全不再设防的少女,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会把脂玉一般的胴体放松下来。
    像花木之“万木无声等雨来”的境界一样。
    通体酥软,肤色鲜明剔透,满室生香。
    也许女人这时最迷人。
    小罗的手小心地、怜惜地放在她那凸挺的胸部。
    她的玉体痉挛了一下,就在这时,忽听后院有人大叫道:“我追逐了七八天之久,原来你这个老东西躲在这儿,这次可不会让你再跑了。”
    外面有动手时深厚猛烈的掌罡带劲的风声。
    只不过三、五下就没有声音了。
    就在这时,小罗的手突然收回,站起来出屋而去。
    茜茜几乎想哭。
    人类被占有的欲望往往比占有更强烈多多。
    她几乎想大喊叫他回来,但是她没有喊。
    她恨外面交谈以及交手的人,粉碎了她的绮梦。
    这样的梦,也许一生只能有一次。
    的确,刚才是个梦,但她实实在在地看到小罗走进来,全身无遮,还把手放在她的胸部。
    这种逼真的梦境,她曾经有过几次,那是童先生教她武功时。
    为了印证这一点,她匆匆穿上衣衫,进入小罗房中。
    第一,他的房门未关。
    其次,小罗也未睡,而且露出被外的胴体未穿衣服。
    现在她要印证第三项,也是最重要的一项。
    “小罗哥哥……小罗哥……”
    小罗坐了起来,下身在被中看不到,上身果然是赤裸的。
    “茜茜,什么事?”
    “小罗哥哥,我刚才作了一个梦……像梦……也像真的。”
    小罗的瞳孔张大,因为他也作了一个梦。
    “小罗哥哥……这梦好怪……好难为情……”
    小罗几乎相信,两人的梦是相同的。
    茜茜道:“不久前我发现你进入我的房中……”
    小罗睁大眼睛望着她。
    “你坐在我的床沿上,当然身体也是无遮的。”
    小罗道:“下一句我来说。”
    “好,你说!莫非你也知道?”
    “但愿我不知道,我把手放在你的这儿……”他指指她的胸脯,而且是左边那个,一点也未弄错。
    茜茜激动极了。小罗也记得,至少证明发生过这么一件事。如果小罗滑头,根本不承认,她也没有办法。
    小罗不承认,她这个梦就白作了。
    简直就像普通人作梦一样,春梦了无痕。
    “小罗哥哥……你真是好人……你承认了这件事……就表示你是君子,你负责任……”
    “茜茜,本来我很喜欢你……但是有了小仙蒂,我不能再娶别的女人,茜茜,我对不起你。”
    “小仙蒂到底是怎样的女人?美到什么程度?”
    “茜茜,若论美,她未必有你美,但是她善良,和你一样地善良、体贴、柔顺、善解人意。”
    “小罗哥哥,是不是你不以为我是善良的?”
    “不,不!你也善良,一切都不比她差,只不过你稍迟了一步。茜茜,其实以你的条件,一定能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
    茜茜道:“小罗哥哥,你自己说过,你的手放在我这里,你以为我还会再嫁给别人?”
    小罗道:“茜茜,别死心眼!”
    茜茜道:“死心眼的是你,就算你不愿辜负那个小仙蒂姑娘,一个男人多……多一个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小罗没出声,他们当然不知道这是辜婆婆使他们在梦中好合,但未成功。
    此刻辜婆婆在镇外林中停了下来。
    追的人是个五旬左右的全真道士,背插巨剑,面色十分苍白,这时也停了下来,道:
    “老虔婆,你跑不了!”
    辜婆婆道:“疯牛鼻子,你找我有什么事?”
    “算算当年的帐!”
    “老娘绝不会欠你的债。”
    “当年围剿你的主子‘七杀梦魇’,‘塞外三鹰’三死其一,另外二人卫天愚重伤,童羽情况不明。‘南海双星’无一生还,‘神州七子’只剩下我一个人……”
    说到这里,大概是痛定思痛,又回忆起昔年血战数千招的惨烈景象,嗓音有点沙哑。
    辜婆婆道:“洞天子,你没死算你命大,成年累月跟着老娘,你安的是什么心,老娘是什么年纪,你是什么岁数了?”
    “休要胡说八道,你的主人‘七杀梦魇’呢?”
    “我老实告诉你,我主子是一位正人君子,世上的大好人,除了性情刚烈之外,没犯过任何错!”
    “胡说!他果真如此,怎会受到围剿?”
    辜婆婆道:“那是因为他的情人被奸自绝而亡,未找到正主儿,他对下五门人物,就下手无情些。除恶务尽,正是所谓替天行道,有什么不对?”
    洞天子厉声道:“休想一笔抹煞此魔昔年犯下的一些重大血案,有奸杀、灭门,还有集体屠杀,一夜之间,杀了玄阴教一百一十三口,据说只有外出三人幸免。”
    辜婆婆仰天大笑,道:“怎么?这笔帐又记在我主人头上?”
    洞天子道:“武林中人公认是他干的。”
    辜婆婆道:“洞天子,我现在并不想辩解,因为在未找到有人嫁祸的人证、物证之前,一切都是徒然的。”
    洞天子道:“还有一件事,也要顺便一提。”
    辜婆婆冷冷地道:“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昔年就以你们‘塞外三鹰’、‘南海双星’及‘神州七子’十个人的实力,要想击倒我家主人,还差一截,当时另外有人在暗中施袭,家主人才受了伤。而受伤之时,却又在你们死的死、伤的伤之后。”
    洞天子道:“整个武林都是他的敌人,这有什么稀奇?”
    “不,参加围剿的人都站在明处,不是站在明处而能伤了我家主人的,也必是个绝世高手,但居心卑微险恶。”
    洞天子道:“我要告诉你的另一件事是,剑客罗寒波夫妇,就在‘七杀梦魇’被围剿,双方伤亡惨重之后,他们夫妻神秘死亡。”
    辜婆婆脸一寒,道:“怎么?这笔帐也记在我家主人头上?”
    “八成是他!”
    “放你娘的八宝屁!刚才我对你说过,我主人当时本是胜的一方,伤得极轻,但在后来被人偷袭,也受了重伤。试想,若战了数千招的人不要说最后受了重伤,就是没有,也无法再去杀死比你们‘七子’、‘双星’以及‘三鹰’等高明多多的剑客夫妻。”辜婆婆道:
    “就是小孩子也能想通此理。”
    洞天子道:“这是一面之词,谁看到你主子重伤了?”
    “呸!信不信由你。”辜婆婆道:“老娘是看你可怜兮兮地,像个痨病鬼似的,到处颠着屁股穷忙活,才告诉你这些,真以为老娘怕你?”
    洞天子道:“贫道正要生擒你,公开侦讯你。”
    “你也配……”辜婆婆的巨拐横扫过来。
    洞天子闪过,拔下巨剑,大概至少也有四、五十斤之重。
    一个是“神州七子”之一,一个是“七杀梦魇”的老仆,也算是心腹,双方都不是等闲之辈。
    剑来拐去,林中枝叶在剑、拐扫砸下,纷纷飞射而出。两人都以力大见长,打起来更是威猛惊人。
    五十招左右,二人分不出高下。
    辜婆婆道:“洞天子,我看算了,还是省省力气吧!告诉你,武林中确有个大坏蛋在阴谋活动。”
    洞天子道:“贫道以为,就是你的主子。”
    辜婆婆道:“你想想看,剑客罗氏夫妇之死,显然是被另一人所害,而且不是以光明手法或较技下死亡的,这你还不能举一反三吗?”
    洞天子道:“当今之世,除了‘七杀梦魇’之外,还有谁能杀死剑客夫妇?”
    “你简直是世上特号的笨蛋,那时候我主人被人施袭重伤,又怎能去杀剑客夫妇?而这阴谋者,却又想嫁祸我的主人。”
    百招左右,洞天子稍有疲态。
    原来他昔年重伤,迄未完全康复,所以面色苍白。
    只不过洞天子绝对不会停手,“神州七子”交情极厚,七死其六,复仇之责就落在洞天子肩上。
    一百二十招过后,洞天子越来越不济。
    四十多斤重的巨剑抡得虎虎生风,必须有体力才行。
    洞天子堪堪不支,辜婆婆并未步步进逼,只要洞天子停手,她就撤退。这时,忽然林间出现了一人。
    这人负手在一丈外一站,道:“辜老婆子,这不就是赶尽杀绝吗?难道你看不出洞天子道兄旧伤未愈?”
    辜婆婆道:“当然看到了,所以我才没有逼他。”
    “还说没逼他,如果在下未适时出现,后果如何?”
    “姓童的,你也是当年的漏网之鱼,没有什么了不起。”
    “当然,而且在下也曾受过重伤,只不过我们二人可以联手拿下你,交给武林各派代表来审判你。”
    辜婆婆冷笑道:“‘塞外三鹰’之一的童羽,谈到联手对付我老婆子的事,居然脸不红气不喘,真服了你。”
    童羽道:“正义与邪恶之斗,不必讲什么繁文褥节。”
    洞天子道:“童大侠,昔年的事,果然有许多值得商榷之处,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必急在一时,以免造成亲痛仇快的遗憾。”
    童羽喟然这:“道兄,试问谁是亲,谁又是仇?”
    洞天子道:“昔年的事的确有很多疑点待查。”
    辜婆婆道:“还是牛鼻子明理,我老婆子可要走罗!不过我仍要留下一句话:昔年大难不死的人,还是多留点意为妙。”
    辜婆婆如大鸟般腾空而去。
    洞天子道:“昔年之事,你不以为有很多可疑之处?”
    “什么可疑之处?”
    “第一、‘七杀梦魇’龙起云的情人被强暴,确有其事,任何人遇上这种事,总不免报复之一途。”
    “当然,只不过第三者谁能证明他的情人确有被强暴的事?难道就不可能是贼喊捉贼的把戏?”
    洞天子一愕,道:“这种事不大可能!”
    “为什么如此武断?”
    “因为龙起云和慕容雪之相恋,可以说是以全部生命来爱的,这是尽人皆知的事。”
    “又怎知不是龙起云喜新厌旧自己杀了她的?”
    洞天子摇头道:“童大侠,你想得太离谱了。”
    童羽道:“有时我也想不通,就以剑客罗寒波夫妇来说,要是公开决战,就连‘七杀梦魇’也未必是敌手,要是罗氏夫妇联手,武林中没有人能接下他们三十招的高手,他们怎么会无疾而终?”
    洞天子道:“正因为这件事,就有很多人想到了‘七杀梦魇’龙起云的‘梦里乾坤’邪术……”
    童羽道:“他的‘梦里乾坤’能杀人于无形?”
    “这只是贫道的猜测。”洞天子道:“既然他能进入别人的梦境之中,我想杀人于无形也许能做到。”
    “这只是一种猜测,不足为训。”童羽道:“道兄似乎相信辜婆子的话。她不能不为主人圆谎。”
    洞天子道:“贫道当然并非轻易相信别人的人,而是这些年来的思索与搜证,‘七杀梦魇’也许只是背了黑锅。”
    童羽道:“以道兄看,当今武林,谁能让他背黑锅?”
    洞天子微微摇头,道:“想不通。童大侠可知玄阴教教主是什么人?昔年自被屠教之后,不久就换了教主,外人却不知教主是谁。”
    童羽道:“我认为该教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洞天子道:“童大侠何出此言?”
    童羽道:“故弄玄虚,外强中干。”
    二人分手,洞天子先离去,童羽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才收回目光。他的目光,像闪烁飞舞着的飞刀。
    小罗急于想和卫天愚联络上,就在约定的地点一带徘徊不去。他有许多疑问有待澄清。
    三人住在店中,茜茜的情绪仍然很坏。
    “葛三刀”道:“小罗,你们二人出去走走吧!我在家留守。”
    小罗又不能不答应,可是如果要了茜茜,对小五子和软软又如何拒绝?必须想到这个后果。
    镇上很热闹,行人熙来攘往。茜茜道:“小罗哥哥,我们到镇外走走,这镇的西郊外,有一座七层石塔,四周垂柳如丝,风景优美。”
    到了附近,忽听塔中有人交谈,甲道:“当年我们三人未死,却变成了今日被追杀的对象。”
    乙道:“张护法已被狙杀,咱们二人只怕……”
    显然二人听到了声音,忽然停止交谈。
    小罗和茜茜自然不知道他们谈些什么,但谈话的人却以为二人是追杀他们的人的同路人,冲出来就要出手。
    “慢着!”小罗道:“请问二位大名如何称呼?”
    二人都是四旬左右,都用窄长的刀,打量着小罗。
    小罗道:“在下罗天,别人都叫我小罗。”
    “哦?原来你就是颇有名气的小罗,罗少侠。”
    小罗苦笑道:“惭愧!”
    中年人之一道:“我等很佩服少侠,连挫武林高手,就连武林‘三绝’的‘风、雷、雨’都在少侠手下栽过。”
    “事情不是这样的,我在他们手中载过,他们也在我的手中栽过,因为这三人徒托虚名,以强凌弱,我看着不顺眼。”
    “了不起!”乙竖起大拇指,道:“以小老弟的年纪,大慨不会超过十七岁,而能和‘三绝’抗衡,我们真是自活了。”
    “二位不要气馁,正义总不会永远被埋没的。”
    “老弟,我们是玄阴教的护法,昔年一夜之间几乎全部被杀光,仅存我们三人,另一位近日又被人杀了。”
    小罗道:“不知道是谁在追杀你们?”
    “不知道,但猜也能猜出,必是昔年屠杀的凶手。”这人道:“在下赵光,这位是李英兄,我们都是以前玄阴教中的护法。昔年屠杀,正好我们三人外出巡视各地分坛业务未回,逃过一劫。”
    小罗道:“不知贵教现任教主何人?”
    李英道:“玄阴教被屠杀之后,上自前教主司徒天爵,下至一百一十二人惨死,我们三人很久才听到消息,立刻赶回,但是立刻有人追杀我们。”
    小罗道:“这么说,二位已经被追杀了好几年了?”
    “正是,但长此下去,我们只怕迟早……”
    小罗道:“不会的,我们二人待会要奉送二位危急逃生之法。只要小心应付,可以度过难关,以便将来作证。”
    赵光抱拳道:“多谢少侠。”
    茜茜道:“二位几年来不断地被追杀,就一直没有看清追杀者的面孔?”
    “他们盯上之后,动手时就蒙了面。”李英道:“姑娘想想看,谁能记住任何时地四周的每一个面孔?”
    茜茜道:“说的也是,这么说,如今的玄阴教徒,都是新教主的人了?”
    “是的,至少副教主及护法是新教主的人。”
    小罗道:“我认识玄阴教的一个副教主欧阳芳菲。”
    赵光道:“此人听说过,以前是个好色的女贼。以后如被少侠遇上,设法擒住她,必能拷问出玄阴教的秘密。”
    茜茜道:“怎能证明二位确是前玄阴教的护法?”
    “这……”赵、李二人摊摊手,道:“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证明。”
    小罗道:“二位为何在此交谈?”
    赵光道:“三月前,我们二人承‘塞外三鹰’之一的卫天愚大侠解过围,并约定联络地点及方法。”
    小罗道:“什么地点?什么方法?”
    赵光道:“在此塔的第二层一角的飞檐上,插一树枝。”
    果然不错,小罗也是以此方式和卫天愚连络的。
    当然,除此连络方法之外,还有两种。
    总不能每次都打老远跑到此处来连络吧?
    小罗教了赵光三招,茜茜也传了李英三招,并告诉他们,一般高手在这三招下,往往招架不住,如这三招仍然不灵,就要设法逃走。
    两人拜谢两小,就要离去,因为二人也是一直和卫天愚连络不上,这时忽见塔外站定一人。
    这人戴了个面具,这面具像弥勒佛一样,咧着嘴笑。
    虽然只是面具在笑,却往往能造成别人的错觉。
    很容易使人以为是他本人在笑,笑得讨人喜欢而不设防。
    小罗低声道:“两位,这可是追杀你们的人?”
    二人摇头,却道:“虽然以前未见过戴此面具的人,但却相信是追杀我们的人。”
    茜茜低声道:“也说不定是追杀我们的人!”
    李英一惊,道:“追杀二位?”
    小罗笑笑道:“可能,相信追杀我们的人,比追杀二位的人要多好几倍。”
    小罗看看自己的左手,心头一畅,正好是出现红圈,但尚未大红的时刻。如果动手,也正是大好良机。
    茜茜道:“请问阁下找的是谁?”
    这人不出声,一双电目在小罗身上扫瞄。
    小罗对赵、李二人低声道:“我一动手,二位速走。”
    赵光道:“少侠为我们挡住大敌,我们能自顾逃命?”
    小罗道:“也许是找我们的,总之,人多反而不便。”
    既然这么说,赵、李二人点点头,决定照办。
    小罗笑笑道:“我的看法是,你老兄本是来狙杀这两位的,遇上我们算是意外的收获,对不对?”
    这人目光似电,仍不出声。
    茜茜道:“小罗哥哥,我先试试看他有多大斤两。”
    “好,小心点!”
    茜茜一上,就是童先生所教的绝学。
    她好胜心切,一出手就用了九成以上的功力。
    只不过事情很意外,此人半步也不退,接下茜茜两招后,就反守为攻,未出三招,把茜茜逼退两步。
    赵、李二人看出这小姑娘身手不凡,他们二人任何一个都非敌手。然而,这笑面人似乎游刃有余。
    如果小姑娘是全力而为,对方游刃有余,这差距就大了。
    小罗沉声道:“二位还不快走?”
    赵、李二人抱拳而退,这工夫,茜茜已接了对方十招,已感咄咄逼人。小罗道:“茜茜,你退下。”
    茜茜一退,小罗扑上。
    小罗比茜茜自然高明多多,尤其是在他手上红圈最显明的时刻。有如饿虎扑噬,雷神虐殛,弹簧似的身躯忽放忽缩,有如动向莫测的电蛇,在空中隐现腾缠。
    茜茜认为,这可能是小罗最最卖力的一次搏杀。
    笑面人连接十五、六招,锐气已被挫下。
    只不过小罗也没有多大的收获。
    他发现此人的路子,也有点“七杀梦魇”武功的影子。
    他越来越想不通,最初发现的是茜茜学了童先生的武功,这武功非但像“七杀梦魇”的,甚至连传授的方式,都是利用“梦里乾坤”,梦中相授。
    如今又出现了这个笑脸面具人。
    小罗以十成十的力道卯上,此人似乎稍有颓势,退了一步半。就在这时,又出现了一个面具人。
    这个面具人和第一个的身高差不多,衣著一样,只是面具上不是笑脸,而是哭丧着脸。
    这人一言不发就出了手。
    小罗以一对二是绝对不成的,茜茜立刻接下哭面的。
    但这哭面的身手似乎比笑面的还要稍高一筹,所以茜茜三五招后,就感到压力无俦,自知接不下此人三、五十招。
    茜茜初学乍练,火候固然还浅,最重要的是经验不够。
    小罗对付另一个虽然稍占点上风,见茜茜不支,就必须兼顾她,这么一来可就很吃力了。
    茜茜体力不够,很快就四面楚歌。
    只不过为了小罗哥哥,她拼死也要拖下去。
    如果非死不可的话,和小罗死在一起,和嫁给他没有多大的分别。
    本来这种局面并不绝望,拖下去对年轻人有利。
    但是,小罗左手的红圈到了巅峰,就会立刻减退。
    退色的圈圈,就表示功力也在消退之中。
    小罗一旦不济,整个战局就支持不久了。
    茜茜又中了两掌,只是不是要害。
    小罗被这哭面人砸了一拳时,茜茜刚爬起,又被砸了出去。
    现在二人已变成了对方的拳掌靶子。
    似乎两个面具人无意立刻杀死他们。
    看二人出手的态势,又像是在利用二人作研究招术之用。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怪怪的形象映入眼帘。
    四个人都看见了这个人。
    此人的长发既黑又长,而且也很浓密,披散下来,后面垂到背以下、臀以上的部分,前面垂到胸前遮住了面孔。
    此人目注两个面具人一下,又凝视小罗。
    小罗直觉地认为这人的目光,有一种至大的感染力。
    这些年来,他从未被这种目光扫瞄过。
    小罗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目光,只能说不是恶意的。
    两个面具人虽不知这怪人是谁,却不敢大意。
    双方的攻击都慢下来,这时怪人忽然身子猝升,不知在空中以什么身法射到四人的上空。
    两个面具人毕竟是经验老到的人,知道来人的目标是他们二人。
    这意念几乎还没有消失,怪人的攻击已经开始。
    是如何开始的?没有人看清。
    两个面具人只知道这人在空中停留的时间,超过了人类停留空中的极限。
    超过了极限,看来就像飞一样。
    能飞的人自然要比不能飞的人管用些。
    不知道此人有未出手?只看到他的一片腿影。
    好像此人双腿的交剪和旋扫能攻击人,也能使他在空中停较久似的。
    的确如此,如果双腿的旋扫超过某一速度,就能使一个人在空中久些。两个面具人以平生最威猛的招式迎上,而且联手呵成一气,但未超过十五招。
    两个绝顶高手全力卯上,居然未超过十五招。
    每个人的肩背上,都被扫中了一脚。
    这两脚力道之大,足足把二人送出一丈之外。
    二个也识趣,藉力倒纵,忍着疼痛和耻辱溜了。
    披发人站在一丈以外,就像是刚才根本未动手一样。
    小罗深信,此人的武功才真正算是出神入化了。
    他甚至认为,也只有此人可以和“七杀梦魇”标一标。
    “请问前辈高姓大名?刚才若非前辈出手,我俩一定难逃一劫。”
    披发人的身了微颤了一下,道:“日后自知,好自为之……”身子缓缓拔起,手中飘出一张纸笺。
    小罗接住纸笺,却目注此人。
    此人的身子在空中连翻七个斤斗,在第七个时人影已失。
    两小木然地塑立了很久,真像是仍在梦境之中。
    在他们二人来说,梦和现实有时真的难以分清。
    一个人把现实当作梦,那是看得开,把梦视为现实,就是不识时务了。
    只不过他们两小如把梦视为现实,却又另当别论。
    “小罗哥哥,这个人好神奇啊!”
    “的确。”
    “而且我很喜欢他。”
    “我也是,但说不出原因。”
    茜茜道:“我感觉他的目光扫描在身上很舒服。”
    小罗在看这信笺,字写得很潦草,道:“你们现在认为大奸大恶的人未必大奸大恶,你们认为是白道君子,却又未必是君子。凡事小心,多用头脑去想去研究。注意!可能所有的坏人都不出那十个人‘塞外三鹰’、‘南海双星’和‘神州七子’……”
    写到这里就断了,未具名、落款,字虽草,却是铁划银钩,力透纸背。
    “小罗哥哥,这口气不正和我们所接触到他的目光一样?”
    “对,充满了温暖和关怀之情。”
    “会是谁?”
    “我想不出来。”
    “他说所有的坏人,都不出这十个人,这话是不是玄了些?”
    “怎见得?”
    “这十个人已经死了七个之多,活着的三个,我们已是见过二人,如卫天愚和童羽,另一个应该是‘神州七子’硕果仅存的洞天子对不?”
    “对!”
    “那么只有三个人活着,怎能说所有的坏人都在这十人之中?”
    “问得好。”小罗道:“只不过我相信这位前辈不会信口开河。”
    “我也认为不会,但是所谓‘所有的坏人’之语,绝不是指一个坏人,要不就不会用‘所有’的二字。”
    “对。”
    “至少在二人以上对不?”
    “对。”
    “那么这三人之中,卫前辈的为人如何?”
    小罗道:“你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
    “好,卫前辈我们不怀疑他,童羽呢?”
    “坏人一个。”
    “洞天子我们尚未见过,就算他也是坏人,也只不过两个人。刚才这两个面具人,加上‘七杀梦魇’,至少是三个坏人了。”
    小罗道:“茜茜,你很会分析。”
    茜茜道:“我就不明白,十大高手已死其七,哪还有这么多的坏人?这位前辈虽然用了‘可能’二字,像他这种奇人,‘可能’就是事实。”
    小罗点点头。
    茜茜道:“尤其他写的‘大奸大恶的人未必大奸大恶,白道君子却又未必是君子。’这是不是告诉我们,白道与黑道之分,并未经过仔细分类,是靠不住的?”
    小罗拍拍茜茜的肩胛,十分欣赏她的联想力。
    茜茜道:“除非这十大高手还有些人并未死。”
    小罗搂住了茜茜道:“你的看法对极了。”
    她忽然送上樱唇,她真会制造被吻的机会。
    在小罗激动时自然就吻了她,但吻过之后,却在发楞。
    “小罗哥哥,你是不是后悔吻我?”
    “我吻你就对不起小仙蒂。”
    “小罗哥哥,我好羡慕仙蒂姑娘。只不过我认为这不大公平,她只是幸运,早我几天而已。”
    “茜茜,原谅我,我们交个朋友不也很好?”
    “那不一样,我要和你厮守一生,不仅仅作你的朋友。”
    “茜茜,恕我不能,茜茜……”
    茜茜紧紧地贴在他的肩上,道:“小罗哥哥,我们到塔里坐一会儿,好累!”
    塔的最下层没有门,大概是年久被风吹坏了。
    由这底层也不能上第二层或第三层,地上有很多乾草,可能有人在此睡觉过。
    此刻辜婆婆在这后窗外窥伺,又作出了双臂搂抱状。垂头低眉,似在聚精会神地念念有词,塔内的人就有了反应。
    茜茜往上一缠,好像浑身都散发出青春之火。
    当然,此刻的小罗就没有那么坚定了。
    因为在他的视野中,这不是茜茜,而是小仙蒂。
    小仙蒂和他早有夫妻之实,那种缠绵悱恻,夜夜销魂的情景,立刻就进入了回忆,也进入了视野。
    现在,他看到小仙蒂醉人的笑,和那绵软的胴体。
    他看到小仙蒂抓起他的手,要他为她宽衣解带。
    甚至他嗅到了小仙蒂身上独有的芳香。
    到此,小罗的决心堤防已全部瓦解。
    这些日子的渴思,一下子爆发开来,小仙蒂的确是独一无二的,辜婆婆在后窗外笑了。
    她必须达到目的,只要小罗和茜茜或与其他女子有一次肌肤之亲,她就能使小罗自动放弃小仙蒂。
    她看出小罗是个守信的人。
    另一方面,果真发生了她希望发生的事,只要把事实告诉小仙蒂,她也可能对小罗厌恶而放弃。
    他们都是讲究唯美的年轻人。
    但就在此刻,辜婆婆忽然听到身后有微声。
    只要有任何人来此,今天她的努力就要泡汤。
    辜婆婆一回头,几乎惊呼出口。
    她张口结舌,楞楞地望着另一个小罗。
    来人正是假小罗,他经常在真小罗的附近。
    当然,他也不能寸步不离地保护真的小罗。
    假小罗还有很多的任务,譬如说他奉命在侦察几个人,如两个面具人、玄阴教主以及昔年向“七杀梦魇”施袭的人等等。
    这几个人任何一个都不是好缠的,也不是好侦察或跟踪的。
    辜婆婆怔了半天,道:“有两个?”
    假小罗道:“对,有两个。”
    “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他是真,我是假。”
    “我本以为只有一个小罗,所以你和小仙蒂在一起,以及现在里面那个和小仙蒂在一起,我都以为同是一个人。”
    假小罗道:“现在你已经知道了对不?”
    “对,只不过我不明白。”
    “不明白也好。”
    “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主人的意思。”
    “我也知道是主人的报恩计划,可是主人只告诉我有一个小罗,没有说有两个。小仙蒂知不知道有两个?”
    “不知道。”
    “主人要我监视她,小仙蒂有了孕一生下孩子,就把孩子交给小罗,事情就结束了,以后不许他们再相见。”
    “你认为可能?”
    “不管可不可能,这是主人的命令。”
    假小罗道:“这不是报恩,这几乎是害人。”
    辜婆婆指着假小罗道:“你敢指责主人?”
    假小罗道:“只要是对主人及小仙蒂有利的事,我不怕主人处罚我。”
    辜婆婆冷峻地道:“你好大的胆子!”
    “我的胆子确不小,所以我才敢这么作。”
    “你以为主人不敢杀你?”
    “主人创造了我,自然随时可以毁灭了我,但任何一位艺术家对自己的创作,都不会轻易毁掉的。”
    “创作?什么创作?”
    “我当初虽也像小罗,但不太像,后来又经过整型。”
    “目的为何?”
    “使别人看不出我们二人有真假之分。”
    “这又是为了什么?”
    “一切都是为了报恩,剑客罗寒波夫妇对主人有大恩,只有对他的独子百般呵护,以‘梦里乾坤’授以绝技,要我代小罗让潘奇解剖,研究五阴鬼脉(即心脏病),以便尽最大努力救小罗一命。万一不成,也算为罗家留下一脉香火了。”
    “这……这……怎么会有这种事?”
    “希望这件事到你耳边为止,不能对任何人说!辜婆婆,你的心好狠。”
    “我狠?”
    “硬生生地拆散小仙蒂和小罗,不是狠是什么?古人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人婚。你没听说过?”
    “别忘了,我也是奉命行事。”
    “总要有个理由,主人绝不会硬生生地拆散他们。”
    辜婆婆不出声。
    “辜婆婆,你这个老寡妇心肠至毒,为什么寡妇十之八九都是狠心肠?”
    “小子,你放屁!我不是寡妇时也是一样。”
    “我不信没有任何重大原因,主人会拆散他们。”
    “当然有原因,但我不告诉你。”
    “为什么?”
    “主人派我们二人各干各的事,如果可以说穿,又何必派两个人去?可见这件事必须保密的。”
    “这才是一派胡言,主人派我去保护小罗,使人认不出我们二人有真有假。试问,你辜老婆子能取代我吗?”
    辜婆婆不出声。
    “主人要我引真小罗和小仙蒂见面,让他们相好,然后生孩子等等,试问你能作到这一点吗?”
    辜婆婆道:“我就是不告诉你!”
    假小罗道:“我要想办法让你说出来。”
    这两人动上手,真是排山倒海,尘土漫天中狂风吼啸,他们似在较上劲,看看同是主人教的,哪一个更行。
    打了六、七十招,哪一个也行,哪一个也不行,没分胜败。
    辜婆婆道:“算了,咱们不能再打下去。”
    “本来就是这样。”
    “你该知道我为什么要逼你动手?”
    “原来你要看看我是不是真是主人身边的人?”
    “当然,就凭你一面之词,我会相信?只不过如今会本门武功的人,却是越来越多了,你要注意。”
    “我知道,这也是主人要我侦察的项目之一。”
    辜婆婆道:“你能接下老婆子六、七十招而不败,真不含糊。”
    假小罗道:“说吧!辜婆婆。”
    辜婆婆倾耳听了一会儿,原来小罗和茜茜因辜婆婆施以“梦里乾坤”玄功,而陷入激情中。想使他们既成事实,以便使小仙蒂抽身,却被假小罗冲破。当然,她的“梦里乾坤”玄功太浅,也是原因之一。
    所以辜婆婆一停止念口诀,塔内的两小立刻恢复了理智。
    好在二人还没有开始,却也已经是盘弓跃马了。
    两小惊极、羞极之下,匆匆穿上衣衫就奔了出去。
    那时正是假小罗和辜婆婆互相凝视,不发一言之时。
    假小罗道:“怎么?还要磨赠多久?还不说?”
    辜婆婆这才哀伤地低声道:“小仙蒂也有五阴鬼脉。”
    假小罗惊呼一声,揪住了辜婆婆的胸衣。
    “你干啥?”
    “辜婆婆,你说谎,天下没有这么巧合的事。”
    “这不是什么巧合,是两个患绝症的人被撮合在一起。”
    “这就更说不通了,他们二人都有绝症,而且治愈的机会不大,他们既然彼此相爱,至深至纯,为什么不让他们在一起?
    就算要死,也让他们死在一起,这是一件多么令人难以想像的事。这样拆散他们,又岂是‘狠毒’二字所能概括的?”
    辜婆婆冷冷地道:“你小子以为主人没有你的心好?”
    假小罗不出声。
    辜婆婆道:“让他们在一起一段时间,是为了让小仙蒂受孕。拆开他们,是因为年轻夫妻需索无度,夜夜春宵,他们都是有绝症的人,只怕促寿,将来治起病来更难。”
    假小罗道:“原来如此,辜婆婆,今日之事我们心照不宣,谁也不要说穿,只是我为主人抱屈。”
    辜婆婆道:“什么事抱屈?”
    假小罗忿然道:“武林中人对主人多不谅解,甚至以‘魔’称之。”
    辜婆婆道:“这也难怪,当年有人把‘七杀梦魇’扣在他的头上时,已经就以‘魔头’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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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潘奇不好色,但好吃好喝,像今夜月色极佳,和风摇竹,花影参差,不正是“小红低唱我吹萧”的美景良辰?
    况且他一生欢聚,手头甚丰,讨几个老婆算得了什么?
    一个男人如果没有什么缺陷而能不好色,就十分难得了。
    正好秦万年也不好色,所以二人走得较近。
    二人正在对酌,秦万年道:“那个披发人是什么来历?难道咱们真能听他的?”
    潘奇冷冷地道:“谁说要听他的?”
    秦万年道:“除了‘七杀梦魇’,似乎世上已难再找到一个比他更高更奇更绝的人物了吧?”
    “的确,他明明站在我们的北方约百步之地,他说话的声音却来自南方,这一手……”
    秦万年道:“据说这是佛家的玄功,名为‘三界轮回’,如果这人不是‘七杀梦魇’,必是他的劲敌。”
    潘奇道:“看来武林中奇人异士,还是大不乏人。”
    就在这时,二人的瞳孔放大而又缩小。
    一个影子由淡而深,就像人在雾中,雾退后人显了形一样。
    小轩外站定一人。
    秦、潘二人可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一时紧张竟一齐站了起来。
    可见沉得住气的人也不多,那要以见到什么事或什么人而定。
    这人正是二人刚才谈过的“披发人”。
    此人黑亮的长发垂到胸前,遮住了面孔。
    秦、潘二人毕竟是成名人物,就此屈服,于心不甘。秦万年道:“尊驾再次光临,有何见教?”
    披发人道:“本人交代的事,二位作了没有?”
    秦万年冷冷地道:“我俩何等身份,岂能任凭你颐指气使?”
    “你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东北一个马贼出身,到中原后另有遇合,乃跻身所谓‘三绝’之中。至于潘奇,昔年不过是为医仙周光迪背药箱的小厮而已。医德不修,重财轻义,你们有什么身份?”
    秦、潘二人脸一红,立刻盛怒。同时离席步出小轩,秦万年一字字地道:“你真以为稳吃?”
    披发人道:“你们以为如何?”
    秦万年:“如果你能接下我们二人三十招的话……”
    “不必三十招。”披发人淡然道:“如果你们能接下在下三招,从此我就不再找你们,反之,你们要为我去办事。”
    三招?不错,清清楚楚,他说的是“三招”。
    两人联手,如果接不下人家三招,活着糟蹋粮食,也未免太无味了。只不过二人一震之后,忽然狂笑了起来。
    他们以为三招也许没错,的确有三招也够了。
    二人正要出手,披发人大袖一挥,道:“亮兵刃!”
    二人本不想在联手之下再亮兵刃,因为披发人身上似乎没带兵刃,既然如此,他们二人就不客气了。
    二人同时取来了他们的剑。二人脸上含着笃定而又不善的笑意时出了手,披发人数着招数:“第一招……”
    二人仍然狂攻猛砍,披发人又喊出“第二招”。
    就在这时,潘奇有点小动作,然后二人同时以最狂猛的内力和最精粹的招术招呼。
    这等于是三管齐下。
    他们相信此人的武功出神入化,但不信他能逃过今夜。
    哪知就在披发人喊出“三招”的同时,只见他的双臂挽绞之下,秦、潘二人忽然失去了力道。
    他们的剑自动脱手,那是因为手已握不牢长剑。
    他们的身子一点力道也没有,所以身子在空中翻斤斗,就像马戏团中丢三五把飞刀或小球什么的。
    他们变成了披发人掌中的小球或弹珠。
    在武林中,任何一个高手一生中都会遭到挫败,或受人折辱,只不过像这样的折辱,只怕还是空前绝后的。
    二人在人家掌中上上下下,翻了十来个斤斗,然后两人的身子一撞,“砰砰”两声,摔在地上。
    二人竟昏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披发人已不见。
    轩中灯光摇曳,恍如梦境。
    二人站起来进轩四下看看,一切如故,难道真是在作梦?
    当然不是,因为桌上放了一张纸条。
    潘奇念道:“看在二位成名不易的份上,刚才施毒,不予计较。本人交办之事应立刻去做:传播小罗的大限只有半年。如再故违,只好把二位变为平常人了。”
    二人看完,脸都白了。
    第一,此人竟然不怕剧毒,刚才二人未动手前狂笑,就是要用毒。
    刚才二人攻出第二招时,潘奇就到上风头施毒,所以有点小动作。
    但是在他的剧毒之下,他居然能把他们二人,像玩弹珠一样在手中玩弄,根本不在乎什么剧毒。
    据说有两种人不怕剧毒,一是已成金刚不坏之身,自然不怕。二是本身就是使毒名家,已服了解药。
    此人会“三界轮回”玄功,有可能已达金刚不坏之身吧?
    只不过潘奇从未用毒,这是他有生第一次。
    因为他遇上了绝世的大敌,凡是他所能用的,都会全部用出。
    其结果却仍然一样。
    尤其“如再故违,只好把二位变为平常人”之句,分明是暗示如再违背他的命令,就会废除他们的武功。
    二人相对良久,都没有勇气说一句话。
    至少他们迫害过小罗,解剖过他一次。
    只不过他们尚不知被解剖的那个是假小罗而已。
    秦万年道:“潘兄,我们似乎也不便拒人于千里之外。”
    “是……是啊!再就小罗也为医学上作了贡献,这件事就算是咱们的回报吧!咱们这就下山如何?”
    他们终于找到台阶下了台,自不敢再明知“故违”了。
    小罗身患“五阴鬼脉”绝症,“他的寿命只有半年”的话,出自武林名医潘奇之口,谁能不信?
    况且“五阴鬼脉”自唇及指甲上,即可看出。
    一般稍有医学常识的人一看便知,于是在武林中很快传开。
    现在小罗、‘葛三刀’和茜茜三人在赌场中。
    小罗一身华服,出手阔绰,就连“葛三刀”及茜茜也不例外,一边豪赌,一边叫赌场中人小心伺候。
    赌场小厮轮流端上茶点,或各种稀有的水果或零食。
    小罗随手赏给小厮的小费,动不动就是三五两,甚至十两。
    非武林中人把他当作败家子。
    武林中人知道他是小罗一个只能再活半年的人。
    一个有钱的人如果知道自己只能再活半年,他可能会穿最好的衣服,吃最好的食物,摆出最大的派头。
    他希望能以大量的财富,来填补自己寿命的不足。
    他的赌技好,很少会输。
    只不过每次赢了都会给旁观者吃红,皆大欢喜。
    因而旁观者都希望他赢。
    他在赌桌上常赢,但在人生战场上似乎注定要大输。
    这时候出现了两个少女。
    目前小罗对什么事都不在乎了,似乎对这两个少女还办不到。
    她们正是小五子和姜软软。
    小罗正要打招呼,二女已走过来,旁观者纷纷让开。
    现在她们的作风,已完全改变,完全是过来人的姿态。
    小五子道:“小罗,你好吗?”
    “当然好,不信你们看,我小罗吃油穿绸,一呼百喏,挥金如土,世上哪还有比我更好的人?”
    软软道:“只不过听说你只有半年好活了。”
    “这……”小罗洒脱地一笑,道:“正是。”
    软软道:“一个只能再活半年的人,只怕是乐在脸上,苦在心中吧?半年,数数看,只在一百八十几天哪!”
    小五子道:“也可以这么说,在一百八十天……不……不!
    已经没有那么多了。大约在一百四、五十天左右,你已经去了。”
    小罗摊摊手,道:“的确,到那时候,你们可以看到我的坟墓。”
    软软道:“对,我们当然会看到你的坟墓,而且会以最愉快的笑容和几口唾沫代替香花奠品。”
    茜茜厉声道:“你们过去既是他的朋友,为什么如此绝情?
    居然能咒他死,你们有没有心肝?”
    小五子一字字地道:“本来有心肝的,都给狗吃了。他以前喜欢我们,差点海誓山盟,结果如何,却和你这个小骚货粘在一起,他有什么心肝?”
    “葛三刀”厉声道:“‘差点海誓山盟’,毕竟没有海誓山盟,他是个身有绝症的人,你们怎么忍心?”
    茜茜道:“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
    “小骚货,你尝了甜头,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如果我们尝了甜头,说的比你还要好听些。”
    小五子又道:“小罗,你作庄,我们来押。”
    小罗道:“你们要玩玩牌九,也未尝不可。”
    小五子道:“我们不是玩,是来真的。”
    小罗道:“来真的也成,你们赢了我照样赔出。”
    软软道:“只不过我们要以新鲜的方式来赌。”
    “什么新鲜的方式?”
    “我们下的注是我们的身体。”
    小罗面色一变,道:“你们胡说什么?”
    “怎么?我们的身体不值钱?或者我们的身体自己不能作主?”
    茜茜道:“能在赌场中公开以身体作赌注的女人,当然不值钱。”
    小五子道:“你是他的老婆?”
    茜茜道:“不是。”
    小五子道:“你们可有肌肤之亲?”
    茜茜此刻当然要炫耀一番,道:“也可以这么说。”
    茜茜认为他们确有肌肤之亲,只是尚差一点,未成事实而已。
    小罗正要责备茜茜口不择言,但话已出口。
    小五子和软软为之色变。
    她们和小罗相交较早也较久,没想到小罗和这小骚货一拍即合。
    仅管她们都已失身,早非完壁,却忍不下这口气。
    软软道:“各位听着,我们把身体作三段抵押下注,上段为胸部,押五百两,中段臀部押八两,大小腿为下部,押五百两。”
    场中立刻爆起掌声及鼓噪声。
    这样的赌法可谓千古绝赌。
    小罗道:“软软,你这是干什么?”
    “赌牌九啊!要玩就要玩新的,不落老套而且刺激的。当然我们赌这三段,你们也要一样。”
    茜茜道:“这是两个女疯子。”
    小五子道:“赌输的人要让赢的人去摸一下,赢了上段,可以摸上段,赢的是中、下段,以此类推。任何人输了赖皮,都走不出这家赌场。”
    小罗忽然发现二女并不是开开玩笑的。
    似乎是有计划的出丑。不论是她们自己输了,被人摸身体,或赢了摸别人的,都不仅仅是丢她们自己的人,也丢小罗的人。
    因为目前谁都知道她们是小罗的女友。
    当然小罗如果输了,他的身体也要让人摸。
    这一手表面上看来,是戏谑或恶作剧,骨子里却够狠。
    小罗怎么劝说也不成,不由激起他的好胜之心,难道我小罗在赌桌上还会怕你们不成?
    于是赌局开始。
    小罗作庄,软软是“天门”,小五子是“出门”。
    “末门”是个局外人,他希望自己的手今夜能大发利市。
    小罗的左手心红圈正盛,正是适于动武及赌钱的时刻。
    在洗牌时,自然要“作牌”。
    “作牌”就是把大牌、好脾叠在庄家拿到的位置上,坏牌使别人拿到,当然,这还要能控制骰子才行。
    小罗洗牌后“作牌”,忽然暗吃一惊。
    因为他无法有效地“作牌”。
    每次他想把两张大牌拼在一起,总会弄错。
    他试过多次,似有两股暗劲干扰他。
    小罗是内行,这是高人以深厚的内力干扰他,使他无法“作牌”,可以想像掷骰子时也会被干扰。
    是什么?小罗技巧地四下打量。
    四周围观的人客或也有武林中人,一看就是三四流角色,他们绝对办不到。
    他不信二女有此功力,还站起来四下打量。
    他相信无人暗中帮助二女。小罗望着二女,发现她们气定神闲,有恃无恐的样子,更加不解。
    论功力,小罗对她们最清楚。软软稍高些,小五子根本差得远,论赌技二女差得就更远了。
    只不过这种赌法,就不全靠赌技了。
    这是较量内力,谁的内力深厚,谁就有赢的希望。
    在这情况之下,既不能中途退出,也不能不洗牌、叠牌,况且四面八方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
    现在牌已叠好。
    小罗这次一点把握也没有,现在他把希望寄托在骰子上。
    这表示在“作牌”方面,并未缴白卷。
    要不然,骰子有无把握,也就无关宏旨了。
    “末门”此刻的心情最紧张,他如果输了,输的是银子,他押了五百两,五百两可以摸上段及下段。
    他打量茜茜,论美不输小五子及软软。
    如果要押茜茜,自然要押她的中段或下段。
    因为茜茜才十五岁,上段还没有发育好,比二女稍差些。
    只不过其他部位就丝毫不差了。
    小罗搓着骰子,软软道:“各位要注意,老千弄鬼,也就在这当口换骰子。”
    小罗力贯双掌,注于两个骰子上掷出。
    “天门”拿第一把牌,小罗心头一惊。
    因为他预定是“末门”的牌给“天门”的。
    这么一错开,局面就乱了。
    茜茜不知小罗心中在想什么,只以为小罗是此中高手,所以颇为笃定。
    至少茜茜认为小罗绝不会栽在二女手中。
    “出门”、“天门”及“末门”的牌都掀开了。
    “出门”是前五后八,“天门”是后九前六,“末门”则是前三后五,庄家却是一二开步走。
    小罗的点子最少。
    场中爆出鼓噪声。
    “末门”也跳了起来,一两银子不花,可以摸摸茜茜的下段。
    软软双臂一张,道:“各位静一下,现在胜负已分,谅各位都可作证,无人作假,赌得公平,因此赢的人就可以立刻获得他们赢到的东西。”
    虽然大多数的观众同情小罗,但毕竟没有什么是非感,跟着起哄,看热闹的心理自然不免。
    “葛三刀”大声道:“各位同好请听我一言,这两位姑娘,本也是良家妇女,一个是中原一家大赌坊之女,另一位是‘云中之虎’姜开基的妹妹,近来不知为何,忽然间荒腔走板起来。毫无疑问,刚才两位姑娘在作假。”
    有人插嘴道:“二位姑娘并未作庄,她们如何作假?”
    “葛三刀”道:“我这位朋友打骰子时,她们以内力暗暗操纵骰子,而使她们自己拿到大的牌。”
    软软厉声道:“这就更不像话了,试问,作庄的如果在洗牌时,没有弄鬼作牌,他怎知有大牌?”
    此言一出,果然有人鼓噪,因为这话也不无道理。
    小五子道:“你们输了要赖皮?”
    茜茜道:“这不是赖皮,而是凭小罗这两套会输给你们?必然作了假,当然不能算数。”
    “小骚货,你是不是皮紧?”
    茜茜道:“你们如果要活动活动筋骨,我们并不反对!”
    软软道:“有你这句话,就不算欺负你。”
    软软往上一贴,在怪怪的角度上,拍出怪怪的一掌。
    旁观者外行,居然以为这一掌只是搔痒而已。
    茜茜和小罗却不这么想。
    尤其是小罗,忽然一惊,软软竟然也会这种武功。
    “这种武功”也就是指“七杀梦魇”的武学。
    小罗立刻沉声道:“茜茜小心!”
    茜茜也自心惊,闪过了一掌,软软也吃惊了。
    她们二人本以为这世上的年轻人,除了小罗之外,再也不会另外有人会这种奇特绝世的武功了。
    因此她以为只要一招,就能制服茜茜。
    现在茜茜非但接下了一掌,也闪过了第二掌及第三掌。
    五六招过去,软软并未占到便宜。
    软软的武功来自常有庆,虽然常是庆实实在在地教,她也用心地学,但常有庆也是刚刚跟童先生学武,他学的直接些,更真实些,但再教给软软就要逊色了。
    小五子道:“软软姊,把她让给我……”
    软软退下,小罗更加惊奇不已。
    小五子能换下软软,表示她必然比软软高明些。
    小五子含着一抹不善的诡笑,缓缓走向茜茜。
    小罗不能不提防,也走近几步。
    这时场中总管大声道:“各位听着,小罗为‘中原十二赌坊联盟’的公敌,本坊也是该联盟会员之一,现在两位姑娘能拿下小罗,本联盟必当厚酬。”
    小五子道:“别臭美成不成?本姑娘和他们的过节纯属私人恩怨,与你们‘中原十二赌坊联盟’无关。”
    总管道:“既然无关,就别插手,本赌坊另有朋友出面。”
    说着,已有二人走了过来,赌客们纷纷让开。
    这二人都是三十五、六以上,四十以内,一背双匕,一握长剑。
    小五子道:“我刚说过,这是私人过节,不容他人插手。”
    这二人为首的道:“姑娘若知我们的来历,就会收回此话。”
    小五子道:“不管你们是什么来路,都是一样!”
    为首的傲然道:“在下耿鹏,乃是玄阴教的三位副教主之一,这位朱子玉兄,是本教五大护法之一。”
    小五子向软软眨眨眼道:“软软姊,玄阴教是什么玩艺儿?
    你可听说过江湖上有此字号?”
    软软道:“也许是我孤陋寡闻,没听说过。”
    “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护法朱子玉拔下蛇头双匕,扑向软软,“啾啾啾”双匕划出无数芒线,晶亮夺目。
    软软闪了开去。
    只不过朱子玉立刻又逼上,晶灿的寒芒在软软四周缭绕,观众以为不久会有一道银线变成血红色的。
    软软撤下了点穴镢。
    未学童先生的武功(常有庆代传)之前,她的点穴镢上的功力,固不比乃兄“云中之虎”
    姜开基差些,但和现在相比,可就差上一大截子了。
    把童先生的武学用到点穴镢上,威力倍增。
    只不过玄阴教中的护法也非比等闲。
    说得明确点,他们的技艺不逊副教主,副教主在名义上稍高些,主要是由于藉重他们的智谋,往往在身手方面,并非出类拔萃的。
    软软虽不至于落败,要击败对方却很难。
    小五子见软软稳住了阵脚,这才对耿鹏道:“本姑娘来会会你这位副教主,如你承让一招半式又如何?”
    耿鹏道:“不会有这种事的。”
    “这可很难说,二位本以为三招五式就可以拿下我们,对不对?看来谁拿下谁,还在未定之中哩!”
    耿鹏道:“还是手底下见吧!”
    小五子道:“这样好不好?如你输我一招半式,就当众叫我一声教主,当然我只是名誉教主而已。”
    “放肆……”耿鹏长剑出鞘,已把一张赌集踹飞。但小五子却未亮兵刃,这一点,观众自然大为惊奇。
    小罗也看出,短短一个半月当中,二女果然另有奇遇。
    徒手的小五子接下副教主耿鹏,一时也不见败象。
    “葛三刀”低声道:“小罗,这可是邪门啊!”
    茜茜道:“是啊!她们的武功好像见风就长似的。”
    小罗道:“尤其是小五子,她的身手已不在我之下了。”
    另一边的软软对付朱子玉,双方打了六十来招,软软略显下风,因为她毕竟是初学乍练。
    任何武功都要先有良好的基础,再循序而进。
    软软的基础并不太差,但她学的童先生武功是间接的。
    由常有庆传的与小五子的直接传授于童先生是不同的。
    小五子这边在五十招以后,却稍占上风。
    这么一来,双方各有上风,也各有下风,截长补短,暂时难分胜负。
    小罗此刻不是动手时刻,正要让茜茜或“葛三刀”出手协助二女,毕竟他们过去有交情,不能袖手。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在人丛中道:“耿兄、朱护法,上面有新任务,不必在此作意气之争,走!”
    “走”字一出口,耿鹏、朱子玉二人立刻就猛攻一招,拔身弹出人墙之外,就这样虎头蛇尾地走了。
    虽说是上面的命令,有更重要的任务,耿、朱二人总是没有打出结果,二女毕竟是出了风头。
    观众此刻才知道,这两个痒眼的妞儿非同小可。
    就连玄阴教的一个副教主和护法都没占到便宜。
    小五子道:“怎么样?小罗,现在该履行诺言了吧?”
    小罗实在无法应付这个场面。
    “葛三刀”道:“小五子,小罗愿意以比赛喝酒,决定最后之胜负,当然在女人来说,也许不敢比这个。”
    软软道:“牛饮比赛,那多无聊!”
    小五子以为,若二人标他一人,未必会输。
    小五子这一个多月当中,先是天天陪童先生喝酒,早已练出了过人的酒量,须知喝酒不是先天的本领,绝对是要常喝,天天喝,甚至一天要喝几次才能练出酒量来的。
    她们二人下山之后,由于已有了酒瘾,每饭必酒,甚至二人还常常比赛喝酒,小五子有一次喝了八斤绍兴的记录。
    所以她有点不服,道:“你向我们二人挑战?”
    小罗道:“不是我主动向二位挑战,是老葛说的,既然话已出口,如果二位愿意接受,就算我向二位挑战吧!”
    软软道:“你是说我们二人合起来的酒量?”
    小罗道:“当然是以一对二。”
    小五子和软软交换一个眼色,表示接受。
    就在这时,小罗的目光突然粘在人丛中一个人的脸上,甚至在这刹那,他的目光溅出了火花。
    那不是小仙蒂吗?
    极度的激动,是朝夕相思的累积和爆发,他忽然大呼着:“小仙蒂……小仙蒂……我的小妻子……我好想你……快要想疯了……”
    他扳开人群,冲到小仙蒂身边。
    是的,她正是一个多月不见的小仙蒂。
    两人都流转着激动与兴奋的泪光,小罗把她抱了起来。
    小罗似乎忘了小仙蒂的双腿本是残废的,怎么能站立呢?
    两人都被小别的喜悦和激情所统御。
    他吻着她,还喃喃自语道:“小仙蒂……我的小妻子……
    我们再也不要分离了……”
    他一边狂吻小仙蒂的脸和颈部,一边抱着她绕场奔行。
    本是火爆场面,居然会出现这种情景,围观的人都楞楞地欣赏人间至爱至情的流露。
    但是茜茜却在微微颤抖,这意外的打击来得太快了。
    尽管她事先知道有个小仙蒂。
    尽管她也知道小罗和小仙蒂已有了夫妻之实。
    她绝对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情感,已经这么深了。
    小五子和软软也呆了。
    她们已是过来人,和她们有过夫妻之实的人,从未有过对她们像这样的激情,绝对没有过。
    她们可以体会到小罗和小仙蒂此刻旁若无人的行为,乃是纯真挚情的流露,也只有这种无阻无碍的情感,才会旁若无人。因为在他们的感受中,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了。
    几乎所有的旁观者都在想:“只有这种纯情,才不虚此生。”
    小五子忽然大喝一声,道:“好哩!别表演了。”
    小罗停了下来,但仍抱紧了小仙蒂。
    小五子一字字地道:“你输了的话怎么说?是不是也包括你的小妻子在内,都要让我们摸个够?”
    “葛三刀”道:“小五子姑娘,刚才说好的要比喝酒对不对?
    你们二位是不是自知不成,要反悔?”
    “去你的!和他比赛什么,我们都不会输他。”
    “葛三刀”拍拍手道:“场主何在?”
    到此地步,场主不能不出面,因为他隐隐看出,就连玄阴教的人,都不愿惹她们。
    他们如果得罪了这两个女煞星,只怕不久就要关门了。
    “在下场主牛步成,姑娘有何吩咐?”场主牛步成抱拳招呼。
    “葛三刀”道:“请代购绍兴酒两罐,立刻送到。”
    “遵办!”牛步成道:“在下有一言奉劝,希望各位不要在本赌场内有太火爆的场面。”
    “葛三刀”道:“这不是太矛盾了?贵场既为‘中原十二赌坊联盟’之一,要抓小罗,如今小罗来了,牛场主却又不希望贵场中有太火爆的场面。”
    场主干笑几声,大声吩咐抬酒来。
    赌场中,不但大量蓄备各种酒,而且也不乏名酒。
    不久,四个人弄来两大罐陈年绍兴。
    现在双方都各据一桌,相距五六步。
    观众都站在一丈以外观看。
    由于二女的武功了得,观众也很难估计她们的酒量。
    小五子叫伙计取大海碗两个,她和软软一人一个。
    小罗则不需要海碗。
    他不久前和欧阳芳菲比过酒量,而胜了她。
    她和二女不同,她们以前虽然也会喝点,酒量有限,自和童先生在一起,一日必喝数次,练出酒量来了。
    小罗却是自幼就会喝,这些年没断过。
    小罗仍然抱着小仙蒂,站在桌边。
    他的左边是“葛三刀”,右边是板着脸的茜茜。
    尽管茜茜恼火小罗,但小罗事先已向她解释过。
    她绝对不会像小五子及软软一样的离谱。
    事实上,二女不幸失身,是在自暴自弃之下,才会如此的。
    “葛三刀”道:“当然,双方以谁先喝光为赢,开始!”
    二女把酒倒入大海碗中,“咕嘟、咕嘟”猛灌。
    小罗则是吸酒成注,直接入喉,观众都看呆了。
    以双方的喝法来说,二女就比较慢些,因为她们要把酒倒入酒碗中。
    如果上次小罗和欧阳芳菲比饮,二女看到的话,今夜的比赛,她们就该慎重考虑的。
    “葛三刀”花样有时比小罗还多。
    二女开始流汗,这是一般善饮者的必然现象。
    大量的水分灌入胃中,必须尽快消散,不然的话,由于灌的速度太快,就会满溢,胃满了还能灌得下去吗?
    小罗的头上、身上及四肢上,都开始冒气。
    就像是蒸馒头时,蒸笼上冒着腾腾蒸气一样。
    只不过稍有不同的是,蒸馒头的气会很快消散,除非厨房中门窗紧闭,泄不出去。
    小罗身上的氤氲蒸气,却极不易消散。
    旧的不消散,新的继续增加,蒸气自然是越来越浓了。
    二女喝到一半时,已经愈感乏力了,但在羞刀难入鞘之下,她们还在勉强在下灌,只是速度慢得多了。
    至少,她们要尽全力把罐中的酒喝完。
    因为小罗一人喝一罐,她们二人合喝一罐。
    两女汗流浃背,头发和衣衫尽湿。
    此乃盛夏稍过季节,衣衫单薄,她们的丝质衣衫都贴在胴体上,身上曲线起伏。
    观众在大饱眼福之下,双目发直,涎水流出都不自知。
    小罗身上的蒸气白茫茫一片,而且范围起来越广,似在向窗口扩延。因此,小罗等人已被蒸气隐住了身形。
    就在这时,小五子大叫道:“不妙!”掠近蒸气处双掌齐挥,把一团浓密的蒸气挥得散开,小罗的桌边,连一根人毛也不见了。
    软软道:“好个狡猾的东西,追……”
    “慢着!”场主身边五个莽汉,迎面一拦。
    小五子道:“别挡姑奶奶的路,听到了没有?”
    “听是听到了。”一个保镖护院头头道:“你们总要留下一两个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吧?”
    小五子厉声道:“别忘了,我们不是输家。”
    场主道:“就以饮酒来说,两位却不是赢家。”
    软软叉着腰,一副不在乎的样子道:“你们要怎么样?”
    那个头头眯着眼,打量二女的上、中、下段。
    似乎要仔细看看,到底哪一段最迷人。
    要马上肯定那一段最迷人,似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噢!我懂了。”小五子腰肢一扭,媚眼乱飞地道:“你们要看清那一段最划算对不对?”
    这些人本来应该是些光棍,是不吃眼前亏的老江湖才对。
    可是色迷心窍之下,居然忘了二女不久前对付玄阴教的副教主及护法的身手,尽管未分胜负,却已见高明。
    头头道:“三段都不错。”
    五个莽汉和场主都大笑起来。
    绝对没有看清二女是如何扑上的,五个莽汉加上一个场主,在一片掌风腿浪中摔了出去。
    把四周围观的人砸得尖叫惨呼不已。
    小五子道:“牛场主……”
    “在……姑娘有何吩咐?”
    小五子道:“这些下三滥每人只要瞄我们二人一眼,我们都要回家好好洗个澡,才能把毒眼的遗毒洗干净。牛场主,你认为这损失重不重?”
    牛场主一跛一跛地走近,连连打恭作揖,道:“姑娘高抬贵手,牛某自当有所表示,以表敬意。”
    立刻叫账房取来二千两银票,把二人恭送到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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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小罗和小仙蒂、茜茜及“葛三刀”出镇东行数里,小罗道:“仙蒂,你是怎么失踪的?”
    “小罗哥,我是被潘奇劫走的。”
    “你是不是解了他的穴道?”
    “是的,他说他被制住穴道,行动十分不便。为了治好我的腿,希望我把他的穴道全部解开。”
    “小仙蒂,你的心太软了。”
    “我只是以为请医生治病,却又使他碍手得脚,实在不应该。但我一解了他的穴道,立刻就抽冷制住了我。”
    “那你又是如何脱困的呢?”
    “小罗哥,你不认为我的腿好得太快了?”
    “是啊!就算华陀再世,也没有这么灵吧?”
    小仙蒂道:“我的腿根本未残。”
    三小不由一怔,茜茜憋了半天的气,这才抓到了理由,冷冷地道:“为了抢人家的男人,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方法。”
    小仙蒂道:“请问这位姊姊是……”
    小罗道:“我忘了先为你们介绍,这位茜茜姑娘,是武林三绝之一‘狂风’秦万年的千金秦茜茜姑娘。”
    小仙蒂立刻敛衽为礼。
    小罗道:“茜茜,这就是我的小妻子龙仙蒂。”
    茜茜的头像货郎鼓一样,大力一扭,鼻孔朝天,不理不睬。
    “葛三刀”低声道:“茜茜,今天我才看出你并不聪明。”
    “我要是聪明,会被别人把男朋友抢走?”
    “茜茜,在这情况下要落落大方,不要小家气。”
    “什么叫小家气?”茜茜大吼道:“你是不是认为我不够贱?
    是不是认为我还要再矮半截?”
    小仙蒂很不好意思,正要安慰茜茜,小罗低声道:“你不要插嘴,越安慰越糟。”
    小仙蒂在他耳边低声道:“小罗,我已经有了……”
    “有了?什么有了?”
    小仙蒂红晕上颊,道:“我有身孕了嘛!你真是。”
    “什么?你是说我快要作父亲了?”
    小仙蒂连连点头,紧紧贴着小罗,不胜娇羞。
    由于小罗太兴奋,嗓门就高了些,茜茜听到了他的话,更是恼恨不已。就在这时,小五子和软软追了上来。
    小罗和“葛三刀”都不免心头一惊。
    尤其小罗看看左手心,红圈圈即将由大红而褪色,而二女刚才对付玄阴教中两大高手,实力已可了然。
    小五子道:“小罗,你是不是欠我的赌债?”
    小罗道:“小五子,自己人嘛!算了。”
    “谁和你是自己人?快别陶醉哩!”小五子狠声道:“你这小子凭着一副痒眼的外表,到处留情。”
    “葛三刀”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叫着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钓。小罗可没有主动去勾引女人,这个我可以作证。”
    “你滚到一边去,没有你插嘴的份儿!”
    “葛三刀”摊手长叹一声道:“说的也是,这么多的女人,我‘葛三刀’一个也弄不到手,我哪会有份儿?”
    茜茜在一边坐山观虎斗,一直不出声。
    小五子偏着头打量小仙蒂一阵子,勾勾手指道:“小喇叭,过来我仔细看看你。”
    小罗道:“小五子,仙蒂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姑娘,别这样。”
    “没见过世面?小罗,你太客气了。”
    小罗道:“我说的是实话,她胆小善良……”
    “呸!什么胆小?什么叫善良?胆小的女人会到处找男人睡觉,然后就猛生孩子?这和母猪有什么分别?”
    小罗沉声道:“小五子,你留点口德!”
    “我已经留了,要不然,我还会说更难听的。”小五子道:“你说她没见过世面,我看她见的世面比谁都大,在床上八成是满床飞的货色。”
    小罗大喝一声,一掌劈了过去。
    他可以忍受任何侮辱,但不许任何人侮蔑小仙蒂。
    小仙蒂在他的心目中圣洁无比。
    小五子不避不闪,接下他这一掌。
    绝对的意外,掌劲一接,悄无声息。
    在无俦的暗劲之下,小罗竟退了一步。
    小五子居然半步也没有退。
    无论如何,这是不争的事实。
    软软忽然扑向小仙蒂,显然居心不善。
    茜茜目前自然不会插手。
    她希望做的事,由别人代她来做,何乐而不为?
    小罗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小仙蒂,他要去援手,小五子狠攻几招缠住了他,他只好大叫道:“仙蒂小心!”
    软软攻出的自是非常拿手的一招。
    仙蒂为人和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一招自然是平淡的一招。
    “啪”地一声,两人各退了一大步。
    茜茜及“葛三刀”自然十分惊奇,尤其是“葛三刀”,身边的人每一个都出息了,只有他还是老样子。
    尽管软软狂攻猛打,而且专找要害,但仙蒂总是采取守势。
    一个发狠,一个尽量包容。
    茜茜在一边看得清楚,软软恨不能把小仙蒂撕成片片。
    如今小罗发现小仙蒂能罩得住,也就放了心。
    只不过他发现小五子的身手比软软更高。
    小罗毕竟是有了经验的人,且对这门功夫颇有心得。
    他发现小五子和软软学的和他学的有点相似,但仍有差别,可以这么说,她们学的同样招式,威力略逊些。
    现在小仙蒂和软软已打了四、五十招,软软渐落下风,在她们二人来说,可算是一个是正宗,一个则不是。
    一个是按部就班地自头学起,一个则是速成的。
    这之间的差距可就太大了。
    小五子见软软渐感不支,不免焦急。
    “葛三刀”在一边说风凉话,道:“小五子,你刚才说是要讨赌债是不是?我答应你,你想摸我的哪一段?”
    小五子气得俏脸通红,却不出声。
    “葛三刀”道:“上段和下段都没啥意思,要摸你最好摸中段,包你会拍案叫绝……”
    “‘葛三刀’,你别卖嘴,有一天我会让你满地找牙。”
    “葛三刀”道:“过去我不会吃你们的豆腐,现在则可。”
    “为什么?”
    “因为小罗已经有了小仙蒂作老婆,而且看样子就是用仙女和他换,他都不干!”“葛三刀”道:“所以我劝你们,随便哪一个和我凑合凑合。”
    软软大声道:“你呀!下一辈子吧!”
    一说话就分神,肩上被小仙蒂按了一掌。
    这当然还是小仙蒂留情,如果倒过来,仙蒂必受重伤。
    只不过软软一点也不领情,反而更恨之入骨。
    小五子现在不输小罗,但为软软焦急,也就吃亏不少。
    至于小罗,现在手上的红圈已在褪色,渐感力不从心。
    就在这时,衣袂破空声突然传来,现场上已飘落二人。
    二人都用黑布套套住头脸。
    在场中动手的人同时一怔,这二人已经分头出了手。
    其中一个用蛇头双匕,一个用剑。
    用剑的攻向小罗,用双匕的扑向小仙蒂。
    “葛三刀”大喝一声,抡起七星刀扑向用双匕的。
    “葛三刀”认为,茜茜不会再袖手旁观。
    茜茜和小五子及软软不同,她虽也不免妒恨,却不会太离谱。
    果然茜茜拔剑扑向持剑的这个。
    因为她认为这二人是小五子及软软的同伙。
    “葛三刀”前三刀用完,被一腿扫了出去。
    茜茜已非昔日可比,只不过这两人身手奇高,大约十余招后,也被一掌砸出。如退回半年前,她接不下此人三招。
    这么一来,小仙蒂固然岌岌可危,小罗也招架不住。
    甚至,他比小仙蒂更危急,因为他手上的红圈行将立刻消失。
    在这情况下来应付小五子和这用长剑的高手,不出五招,已挨了小五子一掌和这个蒙面人一肘及一膝。
    “葛三刀”和茜茜再上,“葛三刀”不出三五招,再被砸出,昏了过去。茜茜也没超过七八招,被小五子一掌击中左乳房,痛得尖叫。
    小五子够狠,她认为茜茜帮小罗,就等于尝了甜头。
    不久,茜茜也被击昏。
    现在小罗的危机可以说是他出道以来最危急的,小五子一拳砸在他的左助上,蒙面人一腿又跺在他的小腹上。
    小罗“吭”地一声,连退五、六步。
    小五子凌空下落,又一脚把他扫回来。
    小罗的身子还没有落地,蒙面人又飞起一脚把他踢回。
    一个人被当作了皮球,哪有不受内伤之理?
    小罗口鼻中的鲜血喷起,也喷溅了他自己一脸。
    小仙蒂也许更惨,蒙面人把她的背衣划开,软软的点穴镢乘虚而入,猛戳她的侧腰。
    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希望一镢捅个透明窟窿。
    不管小仙蒂如何忍让、如何谦虚都是一样。
    甚至她越是忍让,小五子和软软越是恨她。
    现在软软希望这蒙面人能为她制造机会捅死小仙蒂。
    蒙面人的确处处在为她助攻。
    本来场中诸人还不知这二人是谁。
    不久他们就看出所用的兵刃来,尤其是用蛇头双匕的人。
    这不就是不久前在赌坊中虎头蛇尾离去的玄阴教副教主耿鹏和护法朱子玉吗?
    当然错不了,正是他们二人。
    他们二人被另一人叫走,就在这附近交代任务之后离去,巧的是,小罗等人到此不久,小五子及软软也来了。
    只不过小五子及软软二人隐隐觉得这二人在赌场中被叫走,似乎是在避免和她们冲突。
    这是为什么?
    这二人再次出现而援手,却又蒙面,更使她们想不通。
    这工夫,小仙蒂被软软一镢戳在大腿上,斜斜地栽出三步,蒙面人狠狠的一脚又跺中了她的后腰。
    小仙蒂的身子飞出,被树干弹回。
    她还没有爬起来,软软又到,她提足了劲,一脚踹在她的胸腹之间,小仙蒂惨叫着滚出。
    “葛三刀”醒来嘶吼着扑上,他是根本不在乎的。
    但被蒙面人两个照面又砸了出去。
    软软似不想立刻杀死小仙蒂,她似乎想以无边的痛苦来抵销小仙蒂这些日来自小罗处得到的快乐。
    小仙蒂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口鼻喷血。
    只不过她没有呼叫一声,这似乎和她的柔弱不同。
    其实她的确温柔,只不过内心却极为刚强。
    她看到小罗比她还惨,被人家当球踢,如果再悲呼狂叫,小罗更会分散精神,而此刻葛、秦二人又昏了过去。
    软软居心至毒,专踢小仙蒂的脸和下部。
    她认为这两个部位最可恨。
    她认为小仙蒂用这美好的面孔来勾引小罗,再以下部来贿赂小罗,她要先踢烂这两个部位。
    的确,小仙蒂已在半昏迷状态中。
    小罗虽已完全失去了抗拒力,但他仍然大呼着,道:“小五子、软软,你们恨我,就是杀了我,我也没有半句怨言,可是小仙蒂没有开罪你们,我只求你们放过小仙蒂……放过她!”
    不求还好,越求就越像是在她们的疮痂上踢了一脚。
    此刻两个人都已失去了人形,任人宰割了。
    茜茜和“葛三刀”二人再次醒来时,不由惊得呆了。“葛三刀”狂嘶道:“你们两个贼女人还有没有良心?至少小罗过去和你们也有过情感,小罗和小仙蒂的事,自有他不得已的苦衷,根本不能怪他……”
    小五子一字字地道:“请你把这个讨厌家伙给宰了!”
    “好。”这位副教主居然这么听话。
    这时山风传来了清越的钟声,在钟声中又夹杂着清脆的语音,道:“都给我原地站着别动!”
    声音不大,估计在一两里之外,但语音甫毕,现场上飞落下一位披发人,小罗还勉强可以观物。他本以为来人又是上次的披发人,但仔细一看却不是。
    这位披发人也是披着黑亮的秀发,长及胸际。
    只不过是一位女士,因为她穿了女装。
    长发遮住了面孔,手中拿了一段嫩嫩的柳枝。
    玄阴教的二人识趣,听到“梵音禅唱”,立即止步。
    但小五子和软软心中充满了恨,她们希望自己的脚能在他们两小的脸上,造成皮开肉绽的效果。
    她们希望两小再也不能以面孔来取悦对方了。
    她们无视这披发人的来临,甚至她们以为自己的不幸,都是小罗和小仙蒂赐予的。
    她们以为,以他门四人的综合实力,谁来了也是一样。
    因此,二女又提起脚,要跺向小罗及小仙蒂的面孔。
    她们喜欢听到脚跺在面孔上所发出的声音。
    一声厉叱,人影闪动,“刷刷”两声,小五子和软软被一根嫩嫩软软的柳条抽中双腿,身子在空中连翻了四五个斤斗,最后“蓬”然摔下。
    这一手不但小罗等人一呆,玄阴教中两大高手也不由愣在当地,几乎以为这是观音大士下凡。
    因为这位女高手拿了一段柳枝。
    如果她穿的是白衣,那真会被当作观音菩萨了。
    小五子和软软被摔得莫名其妙。
    她们迄今还不知道是如何被抽中的。
    以她们目前的身手来说,已不在这玄阴教的副教主及护法之下,居然未看清披发人是如何下手的。
    他们所惶惑的是,小五子和软软分头去踢小罗及小仙蒂的面孔,二人相距约在六步以上。
    但是,二人被柳条抽中在空中翻腾,却好像是同时发生的。
    这就是速度的极致。
    不然的话,怎么会声音在一二里外甫落即至?
    约在百十丈外有一座不太大的庙,刚才庙中的钟声,其实不是人敲的,而是这位披发女高手的“梵音禅唱”使之发出被敲击的声音。
    这种绝世玄学,也只有玄阴教的副教主和护法知道,所以才会听到那声音,就乖乖地停下来。
    也只有小五子和软软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才会听若未闻。
    而耿鹏也算是用剑名家,看出这披发人手中的柳条上施展的,正是最上乘而出神入化的剑术。
    她站在那里纹风不动。
    若非夜风振衣,和长发部分在飘扬着,还真以为是一根木椿竖在那里,但众人却深信她在打量所有的人。
    “耿鹏……”披发人终于开了腔。
    “女士何人?”
    “不要管我是何人,你可知道这三个年轻人是谁?”
    “知道,一个是小罗,另外是‘葛三刀’和秦茜茜。”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小罗的情况了?”
    “不错,武林中人无不知他有‘五阴鬼脉’绝症,顶多再活一年。”
    “既然知道,还要剥夺他仅有一年的时光?”
    “这……”耿鹏道:“女士最好不要管本教的事。”
    “谁在管玄阴教的事?只不过以你副教主之尊,不顾身份,欺凌一个身有绝症之人,你的脸红不红?”
    “不红!因为……”
    “不红?我可以使它红……”
    人影闪烁,“刷刷”两声,耿鹏全力趋避,仍未闪过,两颊上各有一条红痕,吓得他疾退一丈。
    他深信,除了他们的教主(三教主其中的一人),当今武林中只怕再也找不到一个能使他无法闪避两记柳条的人了。
    “耿鹏,你现在的脸红不红?”
    如果再说不红,八成还要挨揍。
    如果说红,今天真的栽到家了,他毕竟是玄阴教的副教主呀!
    正在他犹豫时,忽见护法朱子玉向他使眼色。
    意思是四人联手,不信她还会这么神气。这是由于朱子玉已和小五子及软软交换了联手的心意。
    耿鹏心知四个人联手也未必有把握,但他不能拒绝。
    如他拒绝,必被朱子玉耻笑,说他胆小。
    而且由于他挨过揍,朱子玉却未,他必会回去宣扬。
    耿鹏认为能胜了披发人固好,反之,让他也尝尝柳条抽颊的滋味,在脸上留下十天半月无法消除的记号,也可以封住他的嘴。
    四人传递了几个眼色,几乎同时,全都亮出兵刃,自四个方位上猛扑,他们不信世上真有这种奇迹。
    四个人只攻不守,绝对未超过三招,“刷刷刷”一下不多也一下不少,四人脸上各有一道血痕。
    由于耿鹏刚才挨了两下柳条,两颊上已有两条血痕,这一下是抽在脖子上。
    只不过每人挨一柳条还没有完。
    对这四人的教训,每人一柳条毕竟是太轻了。
    他们挨了一柳条之后,本以为挨过就算了,万没料到余力未尽,身不由己,居然向一边的合抱大树上撞去。
    耿鹏和朱子玉毕竟身经百战,尚能作到临危不乱,真气下沉,全力闪避大树,堪堪擦过大树干。
    “哧哧”声中,衣破皮裂,二人都被树皮刮去一大片皮肉。
    但小五子和软软却惨了,“蓬蓬”两声,撞在树上,当场昏死过去。
    耿、朱二人一生从未受过惊骇,此刻他们真的不认为这是个凡人。
    如果这也算是个凡人,他们这些人不知要凡俗到什么程度?
    “走吧!”披发人冷冷地道:“尽快走出我的视线以外,假如你们有资格面对你们的教主,告诉他,我们知道他是谁。”
    耿、朱二人抱拳道:“不知前辈能否赐告大名?”
    “不能。”
    “不知可否告知为何不能?”
    “因为那将引起武林骚动……”
    耿、朱二人再次一揖,转身疾驰而去。
    这工夫二女醒来,不论她们如何跋扈,受此挫折,也都吓坏了,垂首低眉,不敢出声。
    “你们两个也许受过打击,行为不免荒唐。男女之间的事不可勉强,如果都像你们二人一样,世上哪有宁日?”
    二女不出声。
    披发女子道:“看你们的武功路子,颇似‘七杀梦魇’的武学,又似是而非,谅最近有人成全了你们。”
    小五子道:“请问女士何人?可否赐告大名?”
    披发人哼了一声,根本不屑回答,转过身子。
    二女互视一眼,一言不发联袂离去。
    显然,她们既不服,也无悔改之意。
    披发人向小仙蒂招招手道:“仙蒂,我们走吧!”
    小仙蒂依在小罗身边,两人都受了重伤,颇为惶惑。
    小罗道:“前辈要带她去那里?”
    “觅地待产,因她和其他待产的女人不同,十分危险。”
    这话三小自然相信,小仙蒂也有“五阴鬼脉”。
    但是小仙蒂再也不愿离开小罗了。
    小罗自然也难以割舍,道:“前辈,我俩发誓,今生今世再也不会分离了,前辈善意心领。”
    披发人道:“‘五阴鬼脉’虽难治,毕竟不算绝症,但小仙蒂生产是在治愈此症之前,自当小心。”
    小仙蒂道:“前辈连姓名也不说,我怎能跟你去?”
    披发人道:“我的身份目前不宜揭开,正如我刚才对玄阴教的人说的:揭开之后,必引起轩然大波。”
    小罗心中一动,道:“请问前辈和另一位披发人是何关系?”
    披发人默然良久,才道:“夫妻。”
    小仙蒂道:“前辈如能同时治疗我和小罗的绝症,我会考虑跟前辈走,不然的话……”
    几乎未看清披发人是如何移动的,小仙蒂已挟在她的腋下,道:“你们要信任我,仙蒂生产之后,你们就会见面。”人已在二十丈外。又道:“由于罗天和茜茜交往已深,我相信小仙蒂绝对不会激烈反对的。”
    再一个起落,人已不见,但却冉冉飞来一封预先写好的信。
    小罗呆了很久,“葛三刀”道:“小罗放心,这位前辈对你和小仙蒂绝对没有恶意的。”
    小罗打开了信,内容和她说的差不多。
    第一是小仙蒂生产危险,所以要特别照料。
    她说她也懂医理及接生的技术。
    其次,小罗和小仙蒂在一起,更加危险。
    原因是武林中人人皆知小罗身怀绝症,大限只有半年至一年,所以高手多不愿动手,以待他自行死亡。
    小仙蒂有此症别人却不知道,而她的敌人更多也更厉害。
    可以说,要杀仙蒂的人,必是武林顶尖高手。
    第三点说明的是,小仙蒂父女的行为是报恩,其心可佩,不能使他们的苦心和努力落空。
    茜茜前后判若两人,因为这位前辈似乎隐隐地肯定了她的地位。
    而且由语气看来,这披发人似是小罗的师辈或长辈。
    茜茜道:“小罗哥哥,听这位前辈的口气,似乎是你的长辈,你难道想不出此人是谁吗?”
    小罗微微摇头,道:“一时还想不出来。”
    “葛三刀”道:“小罗,我也认为这披发女人对你有一份关切,而且信上指明小仙蒂父女旨在报恩,不愿使他们父女二人的善心和努力落空。”
    小罗点点头。
    “葛三刀”道:“事实上,这披发女子却更是关心小仙蒂生产的事,由此推敲,她好像是小仙蒂的母亲。”
    茜茜补充了一句,道:“也像是小罗哥哥母亲的口气。”
    小罗怔了一下,道:“但愿如此,但只怕不大可能。”
    信封内还有十来粒药丸,注明是为小罗疗伤的。
    到此,“葛三刀”和茜茜更相信,这披发人和小罗有密切关系。
    小罗经二人的分析,终于放了心。
    甚至他也有一种心灵上的感应,这位前辈应是他的亲人。
    因为信上的字里行间,充满了亲情和温馨。
    虽说小罗绝对不以为披发人是个坏人,但小仙蒂毫无音讯,他总是惦记着,真正是无时或忘。
    茜茜此刻可谓英雄有用武之地了。
    因为那位披发长辈的几句话,给了她无比的信心。
    由这几句话,更可以相信她可能是小罗哥的亲人。
    小罗自然也有同感,本来他对茜茜就和对小五子及软软不同些。
    因为茜茜即使在最妒恨时,也不会太过火的。
    茜茜对小罗的关切和体贴,有时会对他造成错觉。
    当然,有时小罗会把茜茜当作了小仙蒂。
    现在三人进入一座最大的酒楼,至少在本镇上是最大的。
    迎门壁上有个大型金字招牌:现钱交易,概不赊欠。至亲好友,免开尊口。
    三小上了楼,自小罗知道自已有“五阴鬼脉”绝症之后,“葛三刀”就有意无意地让他享受些,想以密集的享受来填补他不足的岁月。
    如他穿的、戴的、都是较好质料的。
    吃的、喝的也是精美的,这都是“葛三刀”张罗的。
    以后茜茜加入之后,更扩而大之。对他的一切生活起居及日常用品,更是无不讲究,因为他的岁月不多了。
    小罗本人并不如此,但“葛三刀”和茜茜如此,他也未加阻拦。
    现在他们三人又叫了六、七道大菜,还有美酒。
    他们开怀畅饮,尤其是茜茜,她今天的心情最好。
    也许可以说是她记事以来最快乐的一天。
    她频频和“葛三刀”干杯,两个人就喝了近半坛“茅台”名酒,当然坛有大与小之别,这是五斤装的小坛。
    以他们二人的酒量来说,每人二、三斤“茅台”,当然过了量。
    当小罗最后会帐时,忽然吃了一惊。
    原来他们的银两近来都由茜茜保管,所有的银票和零星银子,都放在一个小包袱中,这包袱显然已经丢了。
    近来小罗从不为金钱发愁,因为身边总有为数可观的银子。
    但是仅仅七、八两银子,就把他难倒了。
    正是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不久前和玄阴教的人玩命失落了。
    “伙计,请过来一下。”他叫来伙计道:“出门仓促,忘了带银两,三天内一定奉还,外加利息。”
    伙计一楞,道:“客官,小的作不了主,我要问问掌柜的。”
    伙计离去,“葛三刀”迷迷糊糊地道:“小……小罗……银子不是还有几十两吗?……
    为什么要赊账?”
    小罗道:“你问茜茜。”
    茜茜比“葛三刀”醉得更深,一问三不知。
    伙计没有来,却来了两个汉子,其中之一道:“迎门壁上有块金字招牌,你们看到了没有?不会不识字吧?”
    小罗道:“当然不会不识字,只不过是吃完了以后才发现忘记带银两,老兄弟包涵,明天就送来如何?”
    这汉子斩钉截铁地道:“不行!离去前一定要付清。”
    两个大汉退到柜台边,远远监视着三人。
    小罗看看左手心,粉红圈圈行将消失。
    更糟的是,如果茜茜不醉,还是个好帮手,如今可能要别人照料她了。
    小罗回头向柜台处望去,忽然发现柜台内房间的门帘掀开一缝,探出两个头来,小罗不由一楞。
    虽然这两个头立刻缩回,小罗却隐隐发现是两个熟人。
    一个是玄阴教的副教主欧阳芳菲。
    另一个好像是常有庆。
    常有庆怎么会和欧阳芳菲在一起?不管常有庆和她在一起是由于已变成了她的面首也好,或者加入了玄阴教也好,反正这二人都是他的敌人。
    要囫囵着离开这里,必须绞点脑汁才行。
    平常“葛三刀”的花梢不少,但目前不行。
    小罗想了一下,低声对“葛三刀”交代了几句话。
    此刻大约在二更过半,一般饮食生意也都要关门了。
    柜台内的两个汉子未过来催,小罗也好整以暇。
    大约到了三更,他忽然和“葛三刀”争吵起来。
    小罗道:“都是你,把银子失落了,又不能想点办法。”
    葛三刀道:“要我想什么办法?”
    小罗道:“去借呀!”
    “葛三刀”道:“在这儿举目无亲,你叫我到哪里去借?”
    “反正这一切都是你这倒楣鬼造成的!”
    “葛三刀”拍着桌子,厉声道:“是我造成的又如何?要死的人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有没有什么了不起,一试便知……”
    两个人立刻打了起来,茜茜已伏在桌上,人事不省了。
    “葛三刀”攻多守少,小罗力不从心。
    本来他此刻的确不能动手,但却不至于输给“葛三刀”,但在别人看来,他的确是心余力拙的样子。
    柜台处两个汉子袖手旁观。
    柜台房间门帘掀开一缝,两个人向外窥伺。
    小罗越来越不济,绕着桌子后退。
    “葛三刀”步步逼进,甚至还抽出了七星刀。
    在他用刀之下,小罗更加手忙脚乱。忽然“葛三刀”一拳砸中了小罗的太阳穴,小罗摇摇倒下。
    “葛三刀”狂笑道:“我还以为你小子有多大本领呢!原来也不堪一击,以后别再神气哩!”
    他笑了一阵,微微一愣,自语道:“这一拳正好砸中他的太阳穴,他会不会承受不住……”
    “葛三刀”蹲下来一试,已无呼吸。
    再试心脉,“葛三刀”大叫一声,蹦了起来。
    柜台边两个汉子走过来,道:“怎么回事?”
    “葛三刀”悲声道:“他没有气了!”
    两个大汉也蹲下一试,果然心脉已停止跳动。
    “葛三刀”大声悲切道:“虽然我有点讨厌小罗素日颐指气使,自视甚高,可是我绝对无意杀死他。”
    “葛三刀”捂面悲号,柜台内房间中两个人也走出来,因为小罗的死,非同小可。
    这是因为他们相信,教武功给小罗的正是“七杀梦魇”。如果此人追查小罗的死因,他们会受到牵连的。
    这二人正是玄阳教的欧阳芳菲和常有庆。
    他们二人也蹲下来打量小罗。
    小罗的呼吸停止,唇上青紫,这正是死人所具有的现象。
    “死了!”欧阳芳菲道:“一拳也能打死人?”
    常有庆道:“那要看打中什么部位而定。”
    欧阳芳菲道:“这小子的遗体如何处理?”
    常有庆道:“尽快弄走丢掉……”
    二人一回身,已不见了“葛三刀”和茜茜。
    “好小子,溜得可真快,杀了自己的人,居然甩手不管。”
    欧阳芳菲道:“不能让这两个小兔崽子跑了。”
    常有庆道:“当然,他们会传话,说小罗死在我们店中。”
    欧阳芳菲吩咐两个汉子,把尸体丢在郊外。
    然后常有庆和欧阳芳菲去追“葛三刀”及茜茜。
    两个汉子丢下小罗就回去了,茜茜和“葛三刀”不久就出现在小罗身边。现在茜茜的酒已醒了不少。
    他们真担心小罗是真的死了。
    这工夫,小罗忽然睁开眼,道:“怎么样,装得像吧?”
    “葛三刀”道:“真像。”
    茜茜泫然道:“小罗哥哥,我刚才好怕你醒不过来。”
    “不会的,自‘七杀梦魇’传我武技之后不久,我就发现我会另一种本能,那就是诈死。”
    “葛三刀”道:“一个活人怎么会变成死人一样?”
    “有一次,我在客栈睡觉,店家叫我用膳,推不醒我,一试之下,我居然断了气及脉搏,于是整个客栈都轰动起来。因为客人死了,店家要负责的。”
    茜茜道:“结果呢?”
    小罗道:“不久我就醒了,自那次以后,我体会到‘醉生梦死’这四个字的真义。事实上,人类睡梦中和死亡只是一线之隔,自那次以后,我体验了诈死的技巧。”
    “当然,这技巧和我学的武功路子有关。”小罗又道:“以后又试过几次,屡试不爽。”
    茜茜抱着他,道:“小罗哥哥,幸亏我刚才喝醉了,要不,我才不敢让你诈死骗人哩!”
    “葛三刀”道:“若非如此,怎么能脱困?”
    小罗道:“你们可知那家酒楼是什么人开的?”
    “葛三刀”道:“什么人?”
    “八成是玄阴教开的。”他说了见到常有庆和欧阳芳菲的事。
    “葛三刀”道:“像常有庆这种人,谁的胳膊粗他就靠谁。”
    忽然三人背后传来了一声狞笑。
    几乎还未转身,小罗已听出是常有庆的笑声。
    他们自酒楼追出,找了两个方向,终于在此找到。
    正是常有庆和欧阳芳菲二人。
    当然,三小目前还不知道常和童先生的关系,自然会低估他。
    “葛三刀”道:“我道是谁,刚才一听笑声,几乎就可以断定,必是在相公堂子混过的人来了。”
    常有庆的面孔扭曲了一下,道:“姓葛的,你先别咋唬!待会儿我会使你这张嘴从此不再说话。”
    “葛三刀”道:“怎么?挂不住哩!我‘葛三刀’倒是有意作个相公,只可惜长得姥姥不亲,舅舅不爱。”
    欧阳芳菲道:“小罗,你会诈死术?”
    小罗喟然道:“那倒不是,而是绝症越来越厉害了。”
    “越来越厉害居然会脉膊和呼吸都停止?”
    “不错,这种停止一旦延长,那就是死亡。”
    “怎么会这样?”
    “不这样又怎能算是绝症?要不是他们二人及时为我推宫活血,只怕此刻已经不能站在这儿说话了。”
    常有庆又冷峻地道:“既然你已经活不久了,就跟我们走吧!”
    小罗道:“正因为我活不久了,才不考虑跟你们走。”
    常有庆道:“能由得了你吗?”
    小罗叹口气道:“那也只好试试看罗!”
    小罗此刻手心红圈正盛,自然可战。
    常有庆人随掌到,掌风掠处,狂飓乍起,尘土暴卷,小罗立下戒心,看出常有庆已非昔比了。
    “葛三刀”和茜茜更是惊奇不已,几乎所有的熟人都在短期内大有进境。茜茜发现,常有庆的路子和她的完全相同。
    常有庆信心十足,他有把握在七、八十招内击败小罗。
    这本就是他长久以来最期望作到的第一件事。
    在杀他之前,他还要告诉他一件事,那就是他弄了软软。
    他以为在情场上击败小罗,那才是最最重要的。
    他当然还想告诉小罗另一件事,那是关于小五子和童先生的关系。
    这件事对小罗的打击,自然更大。
    只不过他不了解小罗目前的心境,他最关心的是小仙蒂和茜茜。
    六十招都过去了,小罗并未落下风。
    这情况使小罗自己都莫名其妙,因为左掌心的红圈圈盛极必衰,红圈圈褪色,功力即随之减弱。
    他抽空看着左掌心,红圈圈即将消失,但功力却似乎未减。
    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
    到了百招左右时,欧阳芳菲道:“有庆小弟,我来试试看。”
    未等常有庆回答,已经扑了上来。
    茜茜当然不会袖手,“葛三刀”也上了。
    但茜茜和“葛三刀”二人招呼欧阳芳菲过了三十招也感不支。
    常有庆实在不服,因为童先生有时在枕边指点他,应该不是糟粕之学,怎么会打不过一个身有绝症武功时强时弱的人?
    “葛三刀”先被欧阳芳菲点了穴道,茜茜独自支撑,情况就更为危急,欧阳芳菲毕竟是一教的副教主,底子和阅历丰富,茜茜自然不如。
    大约一百招将近,茜茜被她一脚跺昏。
    欧阳芳菲扑向小罗时,常有庆似乎略占下风。
    小罗趁此机会,绝招尽出,居然未出五个照面,在一个败势的哀兵姿态之下,把欧阳芳菲扫了出去。
    这当然也是欧阳芳菲过于轻敌之故。
    常有庆一直想不通,小罗忽盛忽衰,忽强忽弱,怎么会支持这么久?甚至百招以后,一点也无疲色?
    患有“五阴鬼脉”的人,应不会有此现象的。
    当然小罗更惊更奇,他当然不知道,是由于那位披发女子给他的药丸,产生了奇异的效果。
    那效果并不能治愈他的绝症,但有抑制该绝症的发作,而加强功力的作用。这绝症必须彻底治疗才行。
    “葛三刀”和茜茜自解穴道,正好欧阳芳菲醒来再战,两小不久又被制住穴道,欧阳芳菲再次扑向小罗。
    能接下这二人的联手一战,已可跨身武林一流高手之内。
    怪的是,小罗独接常有庆情况如此,加上一个欧阳芳菲也差不多,两人卯足了劲搏杀,看来两百招内也未必能撂倒小罗。
    常有庆道:“小罗,有件事我不能不告诉你。”
    “什么事?”
    “软软是我的人了,信不信?”
    小罗道:“一个姑娘,将来总要属于一个男人,这似乎不能算是一件耸人听闻的大事吧?”
    “我不妨再进一步证明一下,免得你以为我吹牛。”
    小罗连攻两掌,把他逼退了两步,常有庆道:“软软的胴体算是一流的,如耸胸、细腰和隆臀等等。”
    “怎么?当众献宝啊?”
    “我只是要证明一下,免得别人不以为我已弄了软软。”
    小罗道:“她是你的表妹,这本就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常有庆道:“世上任何美人,一旦无遮,仔细观察之下,都会找到一些瑕疵。软软的左峰高右峰低,右大腿与膝盖之间,还有一块紫色胎记。”
    小罗心头一动,他见过小五子及软软无遮的胴体。
    正因为见过,才知道常有庆说的全对。若非真有肌肤之亲,软软对常有庆的德行知之甚详,绝对不可能跳裸舞给他看。
    把自己弄过的女人身上的缺点说出来,只有小人会这么作。
    小罗没有出声。
    常有庆道:“至于小五子,也作了人家的禁脔。不信可以问问她,正因为善于撒娇狐媚,近来才获益不浅。”
    小罗大半相信。第一,她们在一两个月内已脱骨换胎了。
    其次,二女近来行为放荡,仔细观察,眉宇间春意盎然,颇有少妇之体态和神色,少女和少妇是可以看出来的。
    小罗道:“我早已知道了。”这当然是说谎。
    他只是要暗示对方,这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葛、秦二人再次解开穴道,抡起刀、剑攻上。
    欧阳芳菲以传音入密道:“有庆,我们走吧!”
    “这不是表示怕了他们?”
    “不是,有时退就是进……”
    常有庆道:“小罗,改日再来拎你……”狂攻两招,和欧阳芳菲疾窜而去,现场上静下来,只有喘息声。
    “葛三刀”驻着七星刀道:“小罗,我真不懂!”
    茜茜道:“我也不懂,不过我好高兴,好高兴。”
    小罗闭目良久,道:“我更不懂,因为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过去只要手上红圈盛极,立刻就会功力减退,这一次反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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