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赌小浪子_李凉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一章
    小罗和“葛三刀”到处找寻茜茜。
    虽然他绝对不能负小仙蒂,茜茜的情意却也不能视若无睹。所以二人每天分头外出找寻茜茜。
    午后天气有点燥热,小罗找得累了,就在一棵大树下打个盹儿,不一会一个陌生少年人奔来。
    小罗打量这俊美的少年人,就和小姑娘一样。
    甚至相当好看的小姑娘也没有他美。
    “请问,这位是不是罗天罗少侠?”
    小罗道:“正是,小弟是……”
    俊美少年道:“小弟是‘医仙’的书僮,周老爷子叫我来请少侠,说是小仙蒂在他那儿。”
    一提起小仙蒂,小罗就忘了一切。
    即使他陷入了极端的烦恼中,只要提起小仙蒂,他能立刻打起精神来。小仙蒂的确是他的第二生命。
    小罗一跃而起,道:“周大国手在何处?”
    “他有个秘密草庐,就在此山之中……”
    小罗是个心细的年轻人,认为周光迪每次一见到他就揍人,固然是另有原因,但此刻召见他,要他和小仙蒂团聚,似乎无此可能。道:“小兄弟,你见过小仙蒂?”
    “是啊!”
    “她是什么样子?”
    俊美少年大致说了,也没有什么不对之处。
    “小兄弟,以前我没有见过你。”
    “是的,我也没有见过罗少侠。”
    “你既是周大国手的书僮,为什么不常在他的左右?”
    俊美少年道:“周老爷子有两位书僮,我是兼具制药炼丹的责任,就住在这草庐中,很少下山,自然未见过罗少侠了。”
    小罗道:“我们就快走吧!”
    少年人领路,小罗跟着,一口气奔行二十余里。
    在深山莽林中有一个小小的庄院,四周围墙以合抱粗的原木砌成,里面有数幢木屋。
    看来十分别致古朴。
    当然,敢住在这深山莽林中的主儿,一定不是等闲之辈。
    俊美少年上前敲开了山门,开门的是个老人。
    这老人小罗也未见过,只是小罗也并不太怀疑,以周光迪目前的处境来说,他的确需要几个秘密住所。身为名医,找他的人太多,大概也有想杀他的人。
    俊美少年一直把他带到一个客厅门口,伸手一让,道:“罗少侠,就是这儿。”
    少年人先入厅,站在一个中年人身后。
    这个中年人居然是“独角鳌”齐天荣。
    那俊美少年人露齿一笑,似在表示他请客的本领高明。
    到此地步,小罗心头一惊,却立刻泰然进入。
    年纪轻轻的,竟能做到“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境界。
    齐天荣道:“老弟请坐!”
    小罗也不客气地坐下来,下人送上茗茶。
    这儿的规模也不算太小,却听不到人声,好像只有这么几个人。
    当然,小罗不信只有这么三个人。
    小罗道:“齐大侠把在下骗来有何指教?”
    “忘年之交,请老弟来山中盘桓几天。”
    小罗道:“只可惜在下无此雅兴。”
    齐天荣道:“到了这儿只怕由不得你了!”
    小罗道:“齐天荣,当我刚才第一眼发现是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为何要把我请来的原因了。”
    “噢?”
    “因为我犯了你的大忌。”
    “说说看!”
    “由于我对你已有某种程度的了解,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不久前‘大乔’和‘小乔’之被追杀的原因,本来当时我曾以为是童先生,也就是玄阴教教主……”
    “怎么?又不以为是他了?”
    小罗笑笑,道:“当然,因为童先生也许并不是一个太好色之人,至少他不是个阴阳不分的人。”
    齐天荣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阴阳不分”是什么?说穿了就是个怪物。
    也有人称之为“人妖”。
    小罗救了“三手潘安”郭玉书,齐天荣自然知道所有的隐私已经泄漏,他绝不会让知道他的私秘的人活在世上。
    这似乎是一个不变的公式。
    想湮灭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就要不停地杀伐。每多杀一人,那私秘就多一次传播的机会。到了最后,知道这秘密的人必然是与日俱增。
    尽管如此,把灭口视为湮灭秘密为不二法门的人仍是大有人在。
    齐天荣道:“郭玉书呢?”
    “他……”小罗本要说他已痛悟前非,削发遁入空门了。但是,齐天荣绝对不会让他活着。
    即使郭玉书从此不问世事,从此一字不吐也不成。
    齐天荣必然派出大量部下去找郭玉书。
    因此,小罗有所警觉道:“他羞愤而自绝了!”
    “死了?”
    “当然,他自幼和一些女孩子在一起,无形中养成了阴盛阳衰的风格,大了以后想纠正自己也是心余力绌,就这样过了半生。当你派人迫杀他,被我救下时,他认为愧对郭家的列祖列宗,突然拔剑自刎而亡。”
    齐天荣不能不信,因为他不自刎也必被追杀。道:“虽然你只有半年好话,我却不想让你再活半年。”
    “当然,你的秘密不能外泄,传出去会使武林大哗。男不男、女不女的。而且郭玉书大致还描绘了一下你的身体是什么样子……”
    齐天荣站了起来。
    这样一个半阴半阳的人一旦动了杀机,那表情就十分可怖。因为他的面貌本就和常人截然不同的。
    平常人男人有男人的面孔,女人是女人的长相。
    齐天荣有时看来像女人,有时又像男人。
    当然,他既像男人也像女人。
    小罗也站了起来,要来的非来不可,躲也躲不过。
    不过小罗心里清楚,齐天荣和“穷仙”百里光又不同。
    “今天终于证明了一件事。”
    “什么事?”
    “以前我以为童先生是人妖,原来不是他而是你。但你们在那小别墅中和常有庆、小五子及软软等苟且时,他们一些年轻人却只知道一个童先生,不知道另有其人,可见你们二人易容术之高明。”
    “不错,是我易容模仿他。小罗,我给你自卫的机会,绝对不会有第三者参与,我也不会用暗器或施毒。”
    “我信。”
    俊童把桌椅移到一边,有个足够的搏杀空间。
    郭玉书说过,齐天荣身边有两个娈童。这正是两娈童之一,果然是美比少女。这时齐天荣道:“小罗,三招内我不攻,仅采守势。”
    小罗道:“那又有什么分别?”他接过小童递给他的剑。
    小罗认为,在此拼命不宜久战。此人把他骗来,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不会这么大方。所以他一出手就用上了那道人叫他代传给“葛三刀”的四招刀法。
    小罗代传刀法,他所得到的却比“葛三刀”更多。
    齐天荣也用剑,他忽然发现小罗长剑施展的却是凌厉的刀法,虽然心头一惊,却接了下来。
    四招刀法接下,齐天荣道:“小子,这似乎是‘黑白阴阳判’秋老贼的刀法。这老贼大概已到了中原。”
    小罗不出声,接着就是以前学的一招半剑法。其玄妙凌厉犹在刀法之上,这当然也是由于刀法是乍练之故。
    齐天荣一点也不敢大意,全力应付。
    一招半剑法用完,接着是刚学的三招。
    四招半一气呵成,齐天荣虽然身手高绝,毕竟他面对的是独步天下的剑招,好像瞬间就失去了主动,自己的剑路似乎都被对方堵塞住了。
    尽管如此,齐天荣接下三招时,只退了半小步。
    小罗不由骇然,由此已可看出齐天荣的身价了,若非他有此身价,童先生也不会和他一起在那别墅中“同乐”了。
    “穷仙”也是顶尖人物,但在童先生心目中就比齐天荣稍矮了一头。大概也只有星宿海老怪差堪和齐天荣比拟。
    小罗知道,只有逃走一途,能否逃得了还不一定。
    当他再施出最后的一招时,齐天荣又退了半步,可见小罗是全力施为,而此剑招又精奥绝伦了。
    就在这时,小罗一个倒纵,穿窗而出。一出窗就上了屋顶,由于是自前窗穿出,估计齐天荣和俊僮也会自前窗穿出,他立自后窗再射入屋中。
    齐天荣一上了屋面,就不见小罗的影子,立刻猜出他自后窗进入屋中。冷笑道:“小子,不必玩花稍了,你是逃不出这里的……”
    齐天荣飘落客厅门前,小罗又自侧窗射出,因为这侧窗外是花圃,花木茂盛,易于藏身。
    但是,这花圃对齐天荣来说却是了如指掌。
    不久就被齐天荣堵在假山边沿处。
    这花圃中有个池塘,直径约十丈以上,中有假山,并无水榭。小罗非逃不可,因为齐天荣绝对不可能留他的活口。
    他猛吸一口气,纵身而起。
    他本想在地塘中央的假山上垫足,再掠到对岸,哪知齐天荣竟先他一步以“金鸡独立”
    站在假山上。
    小罗下落之势已施展出来,想再掠到对岸已不可能,若事先不打算在假山上借力,也许能一口气掠过池塘而到达彼岸。
    这假山不算太小,大约有一丈五六方圆,是由一些千余斤重的大石块堆成,上面长满了厚厚的青苔。
    这还不要紧,以小罗的底子,青苔滑不倒他,却因齐天荣在等他下落,不论他落在何处,都逃不过齐天荣的致命一击。
    这是个十分绝望的局面。
    他不能不落下,不落在假山上,必落在池塘中。
    此刻他距假山只有一丈五六,下瞰塘水,由于池塘中有水草,仅能隐隐看出,深约七八尺,大约比一个人的身高略深些。
    他忽然觉得落入池塘中比落在假山上好些。
    至少他不是一只早鸭子。
    “扑通”一声,小罗落水沉了下去。
    这一手齐天荣却是出乎意料。
    他不知道小罗的水性有多好,如果不好,小罗会淹死,也免得他动手,如果水性好,可要大费周章了。
    此刻他注视小罗落水之处,“咕噜咕噜”水面上冒上一串串的气泡,齐天荣终于笑了。
    “小子,不出盏茶工夫,会把你灌饱。”
    水泡冒了一会,越来越少,终于停止了冒泡。
    他立刻叫那俊童拿长杆来打捞尸体。
    当然,齐天荣虽认为小罗九死一生,总是不大放心,还站在假山上监视,且不时四下张望。
    这草庐中看来的确只有三个人。
    老仆和俊童各取来一根长杆,竹杆前端绑上三爪钩子,在落水点附近足足捞了半个多时辰,几乎把全塘每一寸地方都捞遍,也不见影子。
    齐天荣知道又被耍了。
    八成在水底冒泡只是一个烟幕,暗示不谙水性而在水底下灌水,然后在俊童离去找工具时逃走了。
    固然齐天荣站在假山上不时四下打量,但他注意落水点处的时间比较多,他身后的方向自是个漏洞。
    齐天荣掠到身后岸边,不由怒吼了一声。
    岸边有些水渍,甚至岸边岩石上还有些水草和塘底的污泥,显然小罗是潜至此处悄悄上岸溜掉的。
    齐天荣厉啸一声,身子冲天而起,然后以“平沙落雁”之式射出原木围墙之外,可是他不知小罗去了哪个方向。
    齐天荣以过人的听觉贴在地上听了一下,立刻确定了小罗去的方向,向西追去。
    这一带山路迂回崎岖,且多草木,如果小罗暂时不奔跑,先匿起来一段时间,齐天荣就找不到他了。
    不久,小罗眼前人影一闪,齐天荣迎头拦住。
    小罗不再做逃走的打算,决定全力一搏。
    “小子,你再滑也逃不出我的掌心!”
    “齐天荣,你和常有庆也有一腿,对不?”
    “小子,死到临头,你还要逞口舌之利!”
    小罗道:“齐天荣,毫无疑问,你是玄阴教教主的左右手,反正我是逃不了的,你可敢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齐天荣又拔剑出了手,小罗也只好再施展那四招半高超的剑术,这剑法虽然高绝,但四招半是制不了齐天荣的。
    四招半用完,再用那四招刀法,刀法虽厉害,似比剑法稍逊,但齐天荣也有点忌惮。
    只不过剑招和刀招加起来也不过八招半,仍然无法挡住齐天荣,小罗心想:“如何败中取胜?总不能就这么死在这个老人妖的手中。”
    八招半以后,再用别的招式就不行了。
    齐天荣道:“怎么?就只有七八招管用的吗?”
    小罗道:“齐天荣,你能不能在我临死前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小罗道:“我的年纪虽不大,这些年见过的怪人怪事却不少,如今必死你手,就算不死你手也活不了半年,唯一的遗憾是从未见过阴阳人的身体是什么样子?”
    齐天荣大吼一声,猛刺一剑。
    这一剑竟自小罗的左腋下穿衣而过,伤及皮肉。
    小罗出了一身冷汗,道:“齐天荣,反正这里也只有你我二人。”
    齐天荣恨极,他最恨谈及这件事的人。
    剑芒一重重一叠叠地压下来,小罗衣衫上又多了两道剑痕,但未伤及皮肉,他这才知道齐天荣的厉害。
    “齐天荣,据郭玉书死前透露,他虽然未看清你的身体,却因触碰而试出你的身体……”
    齐天荣绝对不容许他说出口。
    连人带剑居然走中宫贴上,他的一剑固然傍耳而过,但他主要想以左手把小罗的嘴抓烂。
    而小罗似乎也旨在使他贴近到相当的位置。
    这对小罗来说,自然是孤注一掷。
    如果估计错误,或者一击不中,他的命再大也会立毙当场。
    齐天荣的目标是他这张胡说八道的嘴。
    小罗的目标却是“飞天鳌”又称“独角鳌”齐天荣额上的肉瘤。
    郭玉书曾暗示过,齐天荣对那肉瘤防得极严。
    因而郭玉书猜想,他的“罩门”可能就是在肉瘤上。
    小罗的目标是肉瘤,却绝对不敢直接去抓那个比桂圆略大的肉瘤,而是去抓他的左耳,在相距半尺左右时,突然移向那个肉瘤。
    这突变使齐天荣猛吃一惊。
    保护“罩门”就是保命,他忽然放弃了抓烂小罗的嘴这一抓,事实上,如果二人都向目标抓去,齐天荣必是稍快一点。
    只不过他也知道,肉瘤是他的“罩门”,嘴巴却绝非小罗的“罩门”。
    齐天荣疾退五步,目蕴奇芒,一字字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罗道:“当然是郭玉书说的。”
    “可是我从未告诉任何人!”
    “有时我们不必说任何一句话或一个字,别人仍可以自我们的动作或眼神中猜出我们内心的秘密。”
    “小罗,你这条小命就更不能逃过今夜了。”
    小罗道:“那是另一回事,至少我知道了你太多太多的秘密,使我对人类的尊严和卑微另有一番认识。”
    齐天荣双目喷火而不出声。
    小罗道:“你身边的两个俊美少年所扮演的角色不是娈童,而是小公鸡,这是相当反常的。”
    齐天荣暗提真气,就要做石破天惊的一击。
    小罗豁出去了,当然,要死总要死得值才行。
    他故意激怒他,使他的身心失去平衡。
    盛怒之下,固能使人暴躁发狂,但也必然不能冷静思考,交手时不冷静,就不能调配适当的招式。
    小罗道:“齐天荣,我还要告诉你另一件事。”
    “我不想听!”
    “如果我是你就一定会听。”小罗道:“‘无肠居士’柳三绝和‘佛面魔心’贾圣仁,以及左恩、左义等人,表面上虽是你的忠仆或左右手,却并非和你一条心。”
    “你休想挑拨,他们都是我的死士。”
    小罗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你幼稚,胡子都白了,本不该如此的,当你那些部下听到郭玉书说出一些闻所未闻的人体畸形怪状时,他们有的笑了起来,有的目瞪口呆,大叫妖孽!”
    “大叫妖孽”自是假的,乃是小罗编出来的,这些话齐天荣不能不信,如果他是郭玉书,在被利用过之后而差点被杀了灭口,一定也会把他的秘密告诉救他的人。
    齐天荣一步步地欺上来。
    他的目光中跳跃着饿兽似的厉芒。
    小罗力贯四肢和剑身,准备再以初学的八招半刀法与剑法力搏。齐天荣突然攻出凌厉无俦的三剑。
    小罗迎上,“蓬啪”一连交击七八下。
    八招半刀、剑法用完,齐天荣一掌把他砸出。
    这一掌集他满腔的羞念和恨意,力道惊人。小罗的身子竟飞出一丈七八以外,滚到山沟中去了。
    齐天荣冷森森地笑了几声,正要分开草木下沟去找昏死过去的小罗,他相信小罗必然昏死过去。
    但是,背后却有人冷漠地道:“何必和一个孩子过不去?”
    齐天荣猛然一震,什么人能在他不知不觉中到达他身后一丈之地?
    “龙起云,是……是你……”
    一位长眉朗目,仪表不俗的中年人负手伫立。
    由齐天荣的口气听来,他已是色厉内荏了。
    “正是在下。”
    “龙起云,你要插手?”
    “不是要插手,而是已经插上了手!”
    “龙起云,昔年武林中的一切不幸,皆由你而起,你该自绝以谢天下。”
    “如果一切不幸确因我而起,我自应自裁以谢天下,只不过太多的不幸却不是因龙某而起。”
    “这是你的一面之词。”
    “你为什么要挑起武林杀伐?”
    “试问,屠杀玄阴教前教主及百余徒众的是谁?杀死‘神州七子’、‘塞外三鹰’以及‘南海双星’者又是谁?虽然这些人当中有些人未死,死的人是谁杀的?”
    “昔年他们联手围剿你这血魔,当然是你杀了他们。”
    龙起云冷冷一笑,道:“齐天荣,你是那主儿的死党,在下目前说什么也没有用,但是也许有一天你也会像‘大乔’和‘小乔’以及郭玉书一样,被人杀之灭口的!”
    “不可能!”
    龙起云笑笑道:“你请吧!我要带走罗天。”
    “你凭什么?”
    “如你知道了我凭什么的时候,你可就要灰头土脸了。”
    “龙起云,大概不久你就知道自己的斤两了,那主儿像一杆秤,只有他才能秤出你的真正斤两!”
    龙起云道:“能秤出龙某斤两的人也许不是你们那主儿,像剑客罗寒波、‘黑白阴阳判’秋凤池等等还差不多。”
    “你知道那主儿是谁吗?”
    “哈……”龙起云仰天敞笑,但齐天荣已经悄悄地出了手,掌甫出,无俦的罡气使附近三丈方圆的草木狂摇起来。他自然知道双方的实力和深浅。
    他绝不会在这等人物面前抱有侥幸心理。
    龙起云两袖交拂,“嘶嘶”声在双方罡劲接合时传来,三丈方圆的地上泥尘和树上败叶卷起飞扬。
    然后,在二人各退了一大步处,泥尘再次旋起。
    齐天荣冷冷一笑,道:“江湖中人,往往夸大不实,若非亲自动手,我还以为‘七杀梦魇’有多大本领呢!”
    龙起云道:“你齐天荣有此功力,倒是出人意料。”
    齐天荣道:“就凭这点实力硬要带走小罗,只怕还差了点,龙起云,我希望和你见个真章。”
    龙起云淡然道:“不必急在一时,我想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龙起云走向沟边,齐天荣又施出了“单撞掌”。
    龙起云扭身横移一步,在衣衫“猎猎”作响中,又甩出一袖,这一次他退了半步,齐天荣却退了大半步。
    齐天荣自然不会服贴,因为这和双方所用的几成内力有关连,如果一方用八成,而另一方用六成,就可见强弱了。
    齐天荣全力推出了“双撞掌”。
    这一次龙起云再次交挥双袖,竟多退了半步。
    齐天荣愣了一下,也弄不清龙起云到底比他强还是弱,三次对拆,有胜有负,但至少他以为双方的实力不分上下。
    龙起云到沟中去找小罗,齐天荣本想再继续打下去,直到分出明显的胜负为止,但犹豫一下,忽然掉头而去。
    而小罗躺在沟中似尚未醒过来。
    就在这时,忽然沟的对岸又出现一人,道:“老龙,你这一手忽强忽弱,忽硬忽软的打法,居然把齐天荣弄糊涂了!”
    龙起云笑笑,道:“不这样似乎也没有什么益处。”
    “我也没有说你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龙起云道:“不过此人的功力也非同小可。”
    “这还用你说?要不,玄阴教教主怎会倚为左右手?”
    龙起云道:“老卫,你以为齐天荣较之星宿海老怪冷通天,谁高谁低?”
    卫天愚茫然摇头,道:“你知道?”
    龙起云道:“对于别人的武功,又能了解多少?就算好友都办不到,何况是仇家。只不过冷通天和我动过手,而刚才又和齐天荣动过手,估计之下,也许冷比齐略高些。”
    卫天愚道:“老龙,传说你的‘梦里乾坤’神妙无方,你露一手如何?”
    龙起云道:“道上的人夸大形容而已。”
    “不,不!至少你对小罗用过‘梦里乾坤’授艺,而玄阴教教主也偷过你的‘梦里乾坤’奇技,这当然不会是假的,亮一手吧!让我开开眼界。”
    龙起云苦笑一下,道:“这叫做打鸭子上架。”
    “你也别客气了!”
    “好!请看看罗天醒了没有?”
    卫天愚走近一看,道:“还没有!”
    龙起云双手连续做了几个手诀,然后喃喃自语,卫天愚自然听不懂,然后龙起云施出一招他拿手的绝招,而且连续演练了三招。
    每招演练三次之后,低喝一声,道:“罗天起来!罗天起来,罗天起……”第三声未毕,小罗竟一跃而起。
    他看到这二人不由一怔。
    卫天愚他是熟悉的,但龙起云并不很熟。
    尽管不很熟,仔细一看也认出来了,立刻拜下,道:“两位前辈援手搭救,晚辈等于死而复生。”
    此刻,卫天愚还未能信服他的“梦里乾坤”。
    也可以说,尚未能体会到他的绝活的真髓所在。
    龙起云道:“起来吧!”
    “谢谢龙前辈。”
    卫天愚道:“怎么?小仙蒂都要临盆了,你还不改称岳父?
    你小子也未免太不像话了!”
    龙起云道:“不必急在一时,罗天,把你刚才在梦中学的三招剑法演练出来,让我看看。”
    此言使卫天愚猛然一愣,道:“怎么?他刚刚做过梦?他是被齐天荣一掌击昏的,不是睡觉呀!”
    龙起云道:“的确,最初他是被齐天荣击昏的,但他快要醒来时,我对他施行了催眠术。”
    不错,他当时曾做了几种手诀,那必是催眠术。
    小罗道:“遵命!只不过晚辈不知能不能把三招剑术全部记住,还请前辈原谅!”
    龙起云道:“不妨,你记住了多少就演练多少。”
    小罗拔剑缓缓地比划,似在边练边想。
    有时会稍停一下,想通了之后继续练下去。
    卫天愚目瞪口呆,似乎仍然不愿相信这类似邪术的左道旁门。
    他当然也不能不信,因为小罗不大可能和龙起云串通起来演双簧骗他,只是这件事太出乎他的想像了,至少小罗演练的和他未醒时龙起云练的完全一样。
    小罗时练时停,终于练完了三招。
    龙起云带点感叹口气道:“昔年我在师父的催眠术下学习三招剑术,要催眠两次以上才能记住,而记住以后演练的招式有时偏差很多。”
    卫天愚道:“老龙,这太玄了吧?”
    龙起云道:“这的确是一门玄学,正因为它和一般武学不同,不免被视为异端,甚至被称之为妖术。事实上,道之为道,是没有什么正道与旁门之别的。”
    龙起云再叫小罗演练三四次,稍加纠正,已大功告成。的确,虽仅三招,在当初研创人绞尽脑汁之下,必然是精奥细致,别人来学它,也必然倍加艰涩难学,别扭万分了。
    小罗居然就在不到一个时辰之下学成。
    这样资质的年轻人是到处都会受到欢迎的。
    卫天愚道:“小罗,你怎么会招惹上齐老妖的?”
    小罗说了郭玉书被贾、柳等四人追杀,被他所救的事。
    卫天愚道:“老贼杀人灭口,妄想一手遮天,消灭丑事。”
    龙起云道:“这当然犯了他的大忌!”
    卫天愚道:“原来‘大乔’和‘小乔’也是他杀的。”
    小罗道:“齐天荣既然就是金面人,那么说不定贾圣仁和柳三绝二人就是哭、笑两个面具人。”
    龙起云微微摇头,道:“金面人是玄阴教教主,但戴金面具的也许不止他一个人,齐天荣也戴过,只是他戴的次数极少。
    至于哭、笑二面具,也许贾、柳二人也戴过,以便扰乱别人的视听,但主要的哭、笑二面具人绝不是贾、柳二人。”
    卫天愚道:“为什么?”
    龙起云道:“因为他们二人还不太够资格。”
    卫天愚道:“那两个正牌的哭、笑面具人是谁?”
    龙起云道:“举一反三,不难猜到,老卫,我们走了。”
    小罗躬身道:“不知晚辈何时才能和小仙蒂相聚?”
    龙起云道:“不会太久了。”
    卫天愚道:“也许就在你开始叫岳父之时。”
    龙起云肃然道:“也许没有必要这么称呼!”说毕正要腾空而去。
    卫天愚急忙道:“小子,你已开罪了你的岳父!”
    小罗木然地怔立在沟旁,是因为他始终未叫一声“岳父”,龙前辈生气了?他认为龙前辈应该有此涵养的。
    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说“也许没有必要这么称呼”?
    小罗认为,在正式补行婚礼时,他自会改称岳父,此刻如此称呼,双方都不自然。尤其他和小仙蒂先有夫妻之实,也算是违反了传统,怎可张扬?
    小罗望着龙起云,正要说明,龙起云却摇摇手,道:“你不必多心!我不要你提早叫岳父则是另有深意。”
    卫天愚道:“怎么?这又是天机,不能泄漏?”
    龙起云点点头,道:“早说无益,而且有害。”
    小罗心中一动,突然想起和玄阴教教主对话的事来,立刻触动他的疑团,抱拳道:“龙前辈能不能回答晚辈几个问题?”
    龙起云淡然道:“可以!”
    小罗呐呐道:“前辈身上是否藏有司徒雪前辈的画像?”
    卫天愚大惊,想要制止却已不及。
    他知道龙起云最忌提起昔年这件伤心事。
    他的妻子司徒雪被一色魔奸污而痛不欲生,后来自绝,这种伤心事自然不愿重提的。
    但龙起云挥挥手,表示小罗问这种事无妨。
    只是他默然良久才喃喃地道:“我身上是有她一张画像,一直未曾离身,你问这事……”
    小罗又躬身道:“前辈可否让晚辈瞻仰一下?”
    龙起云突然面有怒色,目蕴厉芒。
    卫天愚一看不妙,他们一老一少如果闹僵,自不是一件好事,忙道:“小罗,你这么聪明怎么又糊涂起来了?谁的一生中都有些伤心事……”
    龙起云忽然又挥手打断了卫天愚的话,自怀中取出一个竹筒。
    这竹筒只比拇指略粗,长六七寸,已因年久磨得铮光瓦亮。卫天愚心想:“小罗这小子怎么了?”
    甚至卫天愚认为,这两人今天有点失常了。
    这工夫龙起云拔下竹筒上的塞子,抽出一个绢卷,展开了竟是一张画像。
    小罗双手接过,躬身向画像虔敬地一拜。
    那是一幅女子半身像,眉目如画,楚楚动人。
    这年轻女子看来有点像小仙蒂,也可以说是小仙蒂像这女人。
    小罗看了一会儿,又双手捧还,十分虔敬。
    因为这美貌女人,可能就是他的岳母。
    龙起云目蕴泪光,收画于竹筒之中。
    小罗又躬身道:“还有一个问题也请前辈示知。”
    “问吧!”
    “前辈是否还有一位师兄?”
    龙起云嘶吼一声,大袖一挥,小罗被扫入沟中。
    卫天愚惊疑交集,小罗怎么会问这件事?
    当然,小罗怎么知道龙起云的事?他呐呐道:“老龙……无论如何……这小子是你未来的女婿,童言无忌,如他说错了什么,你也不必介意,年轻人嘛!不免好奇心重……”
    龙起云哼了一声,腾身而起,如大鸟凌空而去。
    卫天愚望着已去的龙起云,良久才回过头来打量小罗,道:“你怎么忽然不聪明起来了?”
    小罗道:“前辈,我不想解释什么。”
    卫天愚道:“你怎么知道龙起云身上有司徒雪的画像?又怎么知道他有位师兄?”
    小罗道:“前辈,请暂时别问好不好?”
    卫天愚道:“怎么?我是外人?不配与问?”
    “前辈别误会。”
    “你有话能对龙起云说,却不能对我说,我能不误会?”
    小罗终于说了和玄阴教教主的一席谈话。
    卫天愚自然十分惊奇。
    第一,他奇的是那魔头居然没有杀了小罗。
    更奇的是,居然和龙起云可能有相当的关系。
    当然,和小仙蒂也可能更密切。
    只不过,他的身份却仍未揭开,他到底是谁用目前为止,大概也只有龙起云一个人知道他是谁了。
    卫天愚没有继续问小罗有关这些事,两人分了手。
    “葛三刀”四出找寻小罗一直未找到,身上没带银两,肚子却饿了,就晃进一家包子铺,坐下猛吞。
    吃了两盒包子,差不多饱了,不知如何走出大门。
    他抹抹嘴,到后面厕所去了一下,向后望去,墙不高,可一跃而过,这种臭事不大光明,但身上无银两总不能当众出丑。
    看看无人,往墙外掠去,自以为轻而易举,哪知到了墙头附近,忽然双腿被绳子捆住。
    明明四下无人,怎么会双腿被捆住了呢?
    “葛三刀”双手扳住了墙头,不上不下悬在墙上。
    他回头望去,墙内站着一个大妞,健美、大方,衣著朴素,却掩不住一身的青春之浪,手中握了一根皮索。
    “葛三刀”道:“姑娘,这是干什么?”
    大妞道:“本姑娘正要问你,你这是干什么?”
    “葛三刀”练功颇笨,玩这一套的反应却不慢,道:“在下刚刚入厕出来,听到墙外有人边走边哼着小曲,颇似我的好友的口音,所以……”
    妞儿道:“少来!你大概是想嘴上抹石灰白吃。”
    “这是什么话!凭我金刀圣母之徒会白吃?”
    “金刀圣母是谁?”
    “这位名震八荒的奇人你居然没有听说过?”
    “没有。”
    “把我放下来,我亮一手给你看看,保证看了之后……”
    “保证看了之后又如何?”
    “葛三刀”道:“说出来姑娘也许会恼火,说我吹牛。”
    “说说着。”
    “我的刀法天下第二,你如果能接下我两招半,八成你会立刻喜欢上我,非……非……”
    “非什么呀?”大妞双手叉腰道:“是不是非嫁你不可?”
    “葛三刀”道:“意思差不多。”
    本以为会挨几下,哪知大妞一扯皮索,他落了下来,竟坐在地上,因双腿被皮索捆牢,拿桩不稳。
    大妞再一抖皮索,就收了回去,道:“我就试试你这两招半金马圣母的天下第二高绝刀法。”
    “那好极了!”“葛三刀”道:“如果姑娘接不下来,承让一招半式呢?”
    大妞道:“就让你来说好哩!”
    “葛三刀”道:“在下葛大海,又号‘葛三刀’,这是因为武林中很少有人能接下在下三刀的。”
    大妞撇撇嘴道:“真能吹!”
    “葛三月”道:“葛某已过了二十六岁,却没有成家,心中焦急,就常常在家父母面前暗示,也许是家父母的反应迟钝,或者是装糊涂,以为我成亲尚早,总是不能领会我的意思。”
    大妞道:“葛大海,你对我说这干啥?”
    “葛三刀”道:“有个朋友给我出了个主意,非常的好!”
    “什么主意?”
    “他说回家锯床。”
    “锯床?这是干啥?”
    “回家锯床,我父母必定问我为何要锯床,我就说一个人睡一张双人床太浪费了!”
    大妞大笑道:“你那朋友真幽默,这办法一定有效。”
    “葛三刀”长叹一声道:“我爹娘也许是铁了心,还是无动于衷,所以我决定出来闯闯,也许能混个老婆也说不定,今天一见姑娘,我以为也许已经到了由单人床换双人床的时候了!”
    大妞撇撇嘴道:“如果你真能在两招半内胜了我,你的换床计划大概很快就会实现了!”
    “葛三刀”一跃而起,大喜过望道:“真的?”
    “当然!只怕你没有这个本事。”
    “葛三刀”撤下了七星大刀,道:“如果在下在三招内承让,而姑娘却反悔不遵守诺言呢?”
    “不会。”大妞道:“‘魔索’祝继宗的女儿不会说了不算的。”
    “姑娘就是武林中极负盛名的‘魔索’祝前辈的千金?失敬,失敬!能娶‘魔索’之女,我葛大海可就更神气了!”
    “先别得意,出招吧!”她提着皮索,一副胸有成竹,根本未把“葛三刀”放在心上的样子。
    “葛三刀”道:“姑娘,你可要小心了!我虽然十分希望赢你,因为赢了你,我就有老婆了,但又怕你不敌而受伤,我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你先别得意太早,快出手吧!”
    “葛三刀”心道:“今年度换床计划能不能实现,就在此一举了。”这工夫他已攻出了第一招。
    这第一招自然也就是以前那凌厉的三刀。
    名家刀法果然不凡。
    祝家云本要不守而攻,他们祝家的索法能被称为“魔索”,原因在此,大概是由于出手快吧!
    但是,这一次非但做不到不守而攻,还非闪避不可。
    祝家云刚闪过了这一招,终于抽出了索。
    索是缠人、套人及抽人的,捷如灵蛇,令人防不胜防。
    遇上一般的对手,即使缠不到、套不住人也必然逼得对方躲躲藏藏,只不过这一次例外,因为“葛三刀”施出了一招新学的刀招。
    这两招半新招刚刚练熟,还谈不上什么火候。
    但七八年前和七八年后的招术,必然大大的不同。
    事实上这一招果然比第一招更凌厉,祝家云想收回皮索几乎都有点困难,就地一滚,才勉强避过。
    只不过“葛三刀”的另外半招已到。
    祝家云大为震惊,一个连八钱银子的包子钱都付不起的人,居然有此身手,真叫人想不通。
    这半招的威力就更不必说了。
    “葛三刀”心花怒放,“换床计划”本是幻想,这下子居然弄假成真了,怎么会不乐昏了头呢?
    因此不免分神,他要看看未来这位“堂客”的身段,虽然只是一瞬之间,优劣之势忽然变了。
    本已准备臣服的祝家云忽然闪电般飞出皮索。
    “葛三刀”憬悟中回刀一扫,祝家云一跃而起,道:“两招半已过!”
    “葛三刀”道:“姑娘,你已经输了!”
    “没有!我没有输,平手!”
    “葛三刀”十分懊恼,连连顿足道:“都是我……都是我沉不住气,乐昏了头,分了神……把已经到手的老婆输掉了……”
    他居然连眼眶都红了。
    祝家云忽然笑了起来。
    “葛三刀”道:“你当然乐,我却恨死了自己。”
    祝家云道:“你走吧!包子钱算了!”
    “葛三刀”垂头丧气地跃出墙外,只闻墙内的祝家云道:“葛大海,你在镇西头等我一下。”
    “葛三刀”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道:“祝姑娘,这话是你说的吗?”
    “是啊!我要跟你到江湖上闯一闯,因为我认为你这个人还算老实,不花梢,可以信赖。”
    “好,好!那太好了!我就在这墙外等你好了。”
    “不,你还是到镇西头河边柳树下等我,如果我一个时辰还没有到达,那就是我爹反对,不能去了。”
    好像头上忽然被泼了一头冷水。
    “葛三刀”呐呐道:“令尊有可能让你出去闯吗?”
    “不是没有可能的。”
    “可是你爹连我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怎能放心让你跟我到江湖上去历练,你快别耍我了!”
    祝家云道:“我爹见过你。”
    “你是说我进你们的包子铺时?”
    “不,是在我们动手的时候,我爹见识过你的刀法。”
    “你爹见过我的刀法又如何?”
    “我认为我爹不讨厌你这个人,似乎更欣赏你的刀法。”
    “葛三刀”摸摸后脑,飞掉的双人床似乎又飞回来了,他道:“好,好,我去等你,希望你快点来。”
    “葛三刀”虚飘飘地来到镇西柳树下。
    他从未像今天这么兴奋过,看来男人是不能没有老婆的。
    结果待了将近一个时辰,祝家云真的来了。
    “葛三刀”一时高兴,抓耳摸腮,手足无措。
    他此前从不以为会有个女人看上他。
    好看的女人就不必说了,天长日久不免形成了自卑,以为自己长得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其实他只是一个不算英俊也绝不能算是丑的人。
    由于祝继宗看他为人厚实,没染上江湖中人的险诈和油滑,才准许女儿就这样跟他走。
    当然主要原因是祝家云对小葛颇有点意思,而祝继宗也知“葛三刀”和小罗在一起。
    她认为小白脸靠不住,找丈夫要找可靠的男人。
    “祝姑娘……我简直要发疯了……”一时忘情,抓住了祝家云的双手。
    祝家云抽回手,道:“葛大海,我叫祝家云,希望你能一直保持君子风度,循序而进。”
    “当然,当然,妹子,我好感激祝前辈。”
    “为什么?难道你不感激我只感激我爹?”
    “你当然也感激,但要不是祝前辈瞧得起我,无论如何不会让你跟我一道去闯荡的,值得感激的人不是送我们几百两银子的人,而应该是最瞧得起我们的人。”
    祝家云点点头,道:“另外,我爹也知道,几位前辈如剑客罗大侠伉俪、卫天愚大侠、周大国手以及‘黑白阴阳判’秋凤池大侠及龙大侠等已误会冰释,正在准备和玄阴教做殊死之斗,就叫我先随你到江湖上历练一下,家父随后也会和几位前辈会会,共襄盛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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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小罗目前很孤单。
    和小仙蒂不能团聚,这相思滋味真是幽肠百结。茜茜也不知去向,就连“葛三刀”也失踪了。
    近来小罗常常一个人喝闷酒。
    现在他就坐在这家饭馆内迎门的座位上。
    他希望“葛三刀”或茜茜由此经过能看到他。
    这么巧的好事不会有,坏事却大有可能。这工夫,眼见周光迪带着他那雀斑女儿走了进来,而且已发现了他。
    不管是什么理由小罗都不希望在此挨揍。
    只不过周光迪和他的女儿已站在小罗桌边。
    小罗低声道:“周老头,不一会我就吃完了,到镇外去,你尽管打个够。”
    周光迪道:“我不是说过,这样公开地揍人效果才更好些?”
    说话间已揪住小罗一臂,想把他摔在地上。
    怎奈小罗的身手越来越高,刚刚又学了三招剑法及四招刀法,更是大有进境,周光迪没有抓住他。
    “好小子,你要反抗!”说话间连抓七次,终于抓住了小罗的左肩。周光迪的“擒龙八大抓”非同小可。
    小罗十分佩服他的抓法,诡谲快速,令人防不胜防。
    于是拳打脚踢又开始了。
    “老先生,不要在小号内打人成不成?”掌柜的连连阻止,叫他们到外面去打,周光迪听如未闻。
    小罗被打,看热闹的人有的忍不住,道:“老先生怎么欺负一个年轻人?他是你老先生的什么人?”
    “他是我的儿子,他不学好,整天在外游手好闲。”
    “就算这样,可以回家去打呀!”
    “不对,有所谓‘当面教子,背后劝妻’。”周光迪道:“你们看,这么多人在看他挨揍,他是不是一点也不在乎?”
    众人一看,小罗的确是不大在乎的样子。
    这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其实小罗正在注意周光迪的每一拳、一掌、一抓或一脚,全神贯注,看来自然是不在乎的样子。
    观众有人道:“这一对父子真是一对活宝!”
    这工夫,周光迪喘着停手,道:“谁愿意受雇揍人?每打他一拳一分银子,一百拳一两银了。”
    打人能赚银子,自然有人干,一个汉子先站出来。
    周光迪道:“不能乱打,要打在我指定的地方。”
    他指出小罗身上两三个部位,道:“要用力打才行。”
    汉子道:“老先生,可不能失信哪!”
    “什么话?有这么多人作证!”周光迪道:“一百拳一两银子,不能半途而废,话要讲在前头。”
    这工夫,汉子已经打了起来。
    他当然很用力,反正他以为小罗也不是他的儿子,拳头打在别人身上,可以练拳,又有银子可拿。
    天下的确有些便宜事,竟被他遇上了。
    小罗被打,似乎不感到痛楚,像是有人为他捶背一样。这汉子最初很用力,打到五六十下,每打一下就会痛得甩甩手,而且力道逐渐减轻了。
    周光迪道:“不行,你这是敷衍了事,请退下去。”
    这汉子还想再打,另一个汉子把他推开,打了起来。
    刚开始当然有力,但这汉子打了六七十下也力尽了。
    最重要的是,拳头奇痛,好像手骨要裂开似的,而且消耗体力甚大,他们很想不通,平常揍人打五百或一千也不会累,今天是怎么回事?
    结果周光迪大声道:“朋友,没吃饭是不是?老夫花银子雇你揍人,拳头却像棉花一样,这怎么成?”
    又换了第三个,都未超过八十下就被淘汰了。
    周光迪道:“蓉蓉,我们走吧!”
    六个汉子一拦,其中一个龇着牙道:“老臭虫,打人的帐未付清就要走人?”
    “什么帐?”
    “不是一百拳一两银子吗?”
    周光迪道:“是啊!你们打到一百拳没有?”
    “不是一拳一分银子吗?打多少拳照算哪!”
    “老夫说过有一拳算一拳来吗?”
    大汉道:“老家伙,不这么算怎么算?”
    周光迪道:“老夫特别声明:一百拳一两银子,不能半途而废,话要讲在前头,不足一百拳当然不算数。”
    六个汉子不由盛怒,道:“你老小子分明是耍人!”
    周光迪大声道:“各位乡亲评评理!老夫刚才是不是声明过?凑足一百拳才能讨价付银子?”
    有人附和,但六个汉子出了手。
    周光迪往一边一站,蓉蓉出手接下来。
    六个汉子在她手底下像是狂风中的高粱秸子一样,被打得东倒西歪,有的倒地不起。
    直到六人都倒下,一时也爬不起来时,二人才离去。
    掌柜的大叫“不要走”!但二人往人缝中一钻就不见了。
    “这像什么话!”掌柜的叫嚷着:“万一出了人命,小号怎么担待得起?说不得这位小友……”
    他一转身,想要小罗负责,发现小罗也不见了。
    小罗出镇不远,发现周蓉蓉小雀斑在路边坐着,似在等人。
    小罗道:“周姑娘在等谁?”
    “等你……”
    小罗一震,这不是茜茜的口音吗?
    小罗打量着她,不是茜茜是谁?只是易容术十分高明而已。
    小罗道:“你是茜茜?”
    “不错!”
    “你怎么会在周光迪身边?”
    “这该从头说起,上次你把我输了对不对?”
    “不错,我们到处找你,真急死人了。”
    “把我赢到手的叫朱虹,你猜他是谁?”
    “我怎么会猜到?茜茜,你没有吃亏吧?”
    茜茜摇摇头,道:“非但没吃亏,还得到了益处。”
    “莫非他不是坏人?”
    “朱虹是‘黑白阴阳判’秋凤池大侠的师侄。”
    小罗愣住,这是怎么回事?
    茜茜道:“出了赌场,朱虹甩掉你们之后,就去见秋大侠,秋大侠叫朱虹把我交给周光迪前辈。”
    “为什么要交给周光迪?”
    “秋大侠要周前辈成全我,他们都以为我的身手不足以自卫。”
    “周光迪教了你些什么?”
    “‘擒龙八大抓’!”
    “无怪刚才你对付那六个汉子就像秋风扫落叶一样。”
    茜茜道:“你是不是觉得挨打之后,浑身十分舒畅?”
    “是啊!”
    “周前辈每次打完给你一些药,那都是他精炼的灵药,一来可治你的‘五阴鬼脉’,二来也可增长你的内力。打你是为了使你更易于消化那灵药,使它发挥最大的药效,也能使真气流畅于四肢百骸。”
    小罗道:“无怪近来我的体能大有改善,本来我也隐隐猜出周大侠打我是另有深意的,却想不通为何当众打我效果会更好?”
    茜茜道:“周大侠说,当众打你,本也有使敌人以为我们是敌对立场的用意。因此当众打人,他不敢敷衍,一定要用力真打,如果背后打你。由于他和罗伯伯和伯母是知交,只怕狠不下心肠,这才选择公开打人的。”
    “原来如此,真是煞费苦心!”小罗道:“还有一事我不大明白,近来在周大侠身边的是你,以前在他身边的小雀斑姑娘又是谁呢?周大侠独身未娶,那哪来的女儿?”
    茜茜道:“她就是你的妻子小仙蒂。”
    小罗心头一震,呐呐道:“她就是小仙蒂?”
    “是呀!小仙蒂也有‘五阴鬼脉’绝症,甚至比你的更严重,因而他带在身边随时治疗,如今已有起色,在某处待产。”
    “某处是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
    “茜茜,你一定知道。”小罗揪住了茜茜的胸衣。
    茜茜道:“小罗哥哥,你的手抓在我的什么部位上?”
    小罗急忙松手,道:“对不起!我以为你应该知道小仙蒂在何处待产的,告诉我,我好想她。”
    茜茜内心很不是滋味,就好像她自己不存在似的,其他男人对她的赞美、仰慕和期待,在小罗面前似乎一文不值。
    “我真的不知道。”
    “如果她的绝症未治好,生产是否危险?”
    茜茜呐呐道:“也许不会的,大国手会在她身边的。”
    茜茜这么说,内心却不这么想。
    她前几天还偷听周光迪对秋凤池谈过,小仙蒂的情况比小罗难治,对她的生产没有把握。
    可以这么说,要大人就必须牺牲孩子,要孩子就必须牺牲大人,如果再说得明确点,该是保住婴儿的机会要比保住大人多出很多。
    可是这话茜茜不敢说。
    茜茜是个心地善良,较为温顺的女孩,她和小五子及软软不同。
    小罗道:“茜茜,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我不关心你?”这句话就伤了茜茜的心,大声道:“你有没有良心?你张口小仙蒂,闭口小仙蒂,我在你身边等于一块木头,我关心你、体贴你,你受了伤,我夜夜失眠,你有绝症,每到一个地方,总是到庙里去拜,希望你能活到八十岁,治好绝症。
    但是这一切你都视同未见,你心目中只有一个小仙蒂,但你和小仙蒂的认识,说来却又十分牵强,只是同情她希望要个孩子而已。而你们罗、龙两家都需要留后,难道说我就不会生孩子……”
    她知道说漏了嘴,这话当然也是实情。
    要比身段及容貌,茜茜比小仙蒂还稍美些。
    要比交往时日之久短,茜茜也比小仙蒂久些。
    这些都是茜茜忍无可忍,不吐不快的原因。
    小罗叹口气道:“茜茜,也许我对你不大公平,一个人对自己的行为,有时是很难看清的。”
    茜茜本来是个娇生惯养的女孩,自跟着小罗,被他冷落,那份娇气或骄气就逐渐消失了。
    因此她非常易于满足。
    小罗这几句话使她激动甚至感恩,扑入小罗怀中,泪水泛滥,一片汪洋,她认为小罗哥哥毕竟不是漠视她,根本不关心她。
    小罗给她一条手帕,让她擦干泪痕,道:“是周大侠要你在此等我的?”
    “不是,是我自己的意思。他说他要教我的还没有全部教完,我说你目前太寂寞,我不忍心离开你。”
    “周大侠怎么说?”
    “他只是叹了口气,然后点点头。在离去前送我这两个小瓶,要我交给你。”她自袖中取出两个小瓷瓶。
    小罗接过一看,白瓶上写着“擦脸用”。
    紫色瓷瓶上写着“擦唇部及指甲用”字样。
    小罗道:“这是干什么?”
    茜茜道:“为了使敌人相信你已无药可救,病入膏肓,看来每况愈下,就必须动点手脚,白瓶的药水擦脸能使面孔看来没有血色,一种枯槁、惟悴的样子。”
    “紫瓶的是不是擦指甲及嘴唇的?”
    “对对!擦了之后会发紫,看来你的绝症已到了油尽灯干的地步,一些大魔头才不屑向你下手。”
    小罗道:“周前辈想得这么周到。”
    “据周前辈说,这是龙前辈要他这么做的。”
    小罗心道:“龙起云把我扫入沟中,可见他当时盛怒,触到了他最最敏感、痛楚之处,但他还是很关心我的。”
    “葛三刀”和祝家云在一起,一天到晚都能听到他的爽朗笑声,他不像以前不修边幅,甚至穿着土气又邋遢。
    他总是把自己打扮得很光鲜。
    人的心情一好,也许连相貌也会有所改变了。
    祝家云这个大妞不算很美,但很矫健,配“葛三刀”算是中上之选,她以为“葛三刀”
    很风趣。
    人与人之间是有所谓缘份的。
    她以为“葛三刀”也很老实,当然他是否老实呢?也只能说他的本性不坏而已,其实他的花稍多得可以造反。
    此刻,二人在一个野铺子打尖。
    每人一大碗阳春面,吃得满头大汗,因为这儿只有阳春面。
    这工夫,山径上有个人狼狈逃来,衣衫几乎完全湿透。
    本来“葛三刀”还没有着清此人,因为此人的发髻散开,有几处被汗水沾在脸上,挡住了面孔。
    但这人却向“葛三刀”奔来,到了他的桌边,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葛老弟,罗少侠他……他在什么地方?他……他怎么没有来……”
    “葛三刀”这才看出,此人正是失散的前玄阴教护法刘大泰,肩上受伤,血渍一片,似也奔了不少的路。
    看来他已近似虚脱。
    “葛三刀”道:“刘大侠,是什么货色?”
    “是……是玄阴教的副教主常有庆及护法朱子玉。”说完,人已倒下,显然是体力透支而虚脱了。
    祝家云道:“大海,这是什么人?”
    “玄阴教前护法刘大泰。”
    “也就是玄阴教未被屠教以前的护法?”
    “是的,此人不断地被追杀,是前玄阴教中高级分子仅存的一位。”
    就在此时,山径林荫中奔来二人。
    为首的是常有庆,后面是护法朱子玉。
    二人立刻就看到刘大泰躺在“葛三刀”桌边地上,二人奔上来。
    “葛三刀”一拦,道:“常有庆,咱们又遇上了!”
    常有庆轻蔑地一笑道:“滚开!我要这人!”
    “葛三刀”道:“逮谁呀?”
    “刘大泰。”
    “刘大泰又怎么招惹你哩?”
    “你有没有尿泡尿照照?你配插手吗?”
    祝家云见对方侮辱“葛三刀”,已看不过去,就要出手。
    “葛三刀”扯了她一下,低声道:“先别急!”
    “葛三刀”道:“以前我很少照镜子,近来嘛!由于有位大妞在身边,不能不整理仪容,所以不必用尿来照,也知道自己还凑合,只不过,比起你这位貌似妇人的小相公,可就要差一截子了。”
    常有庆面色一变,朱子玉已拔下蛇头双匕扑上。“葛三刀”撤出七星刀,在第一招半上,竟把朱子玉的左腿砍伤。
    祝家云拍手叫好,在她的心目中,葛大海本就应该如此厉害的,因为她并不知道葛大海以前只有三刀凌厉。
    只不过朱子玉却惊得愣住,常有庆也差不多。
    “葛三刀”怎么会忽然出息了?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因此,朱子玉不信这个邪,不顾腿伤抡匕又要扑上。
    常有庆一拦,道:“姓葛的,你出息多哩!”
    “过奖!”
    “是什么人物成全了你呀?”
    “金刀圣母!”“葛三刀”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那道士就是“黑白阴阳判”秋凤池,所以继续胡扯说是金刀圣母之徒。
    常有庆冷笑道:“去你娘的!武林中哪有个金刀圣母!我看是你师娘教的,还是由我来称称你的斤两!”
    “呛”地一声,长剑出鞘。
    常有庆虽然瞧不起“葛三刀”,但他也很精,小罗的武功步步高升,每隔一段时间遇上,就高一些,另外小罗身边的一些姑娘,如小五子、姜软软及秦茜茜等几乎都是如此。
    这些人的武功都会与日俱增,又怎知“葛三刀”不能?
    常有庆是块什么料子,祝家云根本不知道。
    躺在地上的刘大泰却知道“葛三刀”的底子,因为到目前为止,他只是力尽累倒并没有昏迷。
    刘大泰以为自己这条烂命今天是完了,只怕还要连累两个人呢!
    甚至刘大泰估计,有两个“葛三刀”也不成。
    就算这个块头颇大的妞儿一齐上,也是白搭。
    常有庆轻蔑地看了“葛三刀”一眼,目光移向祝家云,道:“姑娘和他是什么关系?如果不相干,趁早离开他。”
    “为什么?”
    “因为他马上就要升天归位了。”
    祝家云道:“我看你才是一脸霉气!”
    “葛三刀”道:“家云,这个人正在走运,他是玄阴教的副教主……”
    祝家云不由心头一惊,无怪这小子如此狂了。
    “葛三刀”道:“此人虽不是女人,却也能做女人所做不到的事。这么说吧!他有时做女人,有时也做男人。”
    祝家云茫然,她无法想像一个男人怎么会一会做男人,一会又做女人?
    因为自幼窝在家里的人见闻不多,未听过这种事,道:“大海,他明明是个臭男人,怎么说他是个女人?”
    “葛三刀”道:“他是个……是个……干脆这么说吧!他有时扮演小公鸡,而有时又扮演小母鸡。”
    祝家云似懂非懂地道:“原来如此……”
    “所以说他是男人也成,是女人也成。”“葛三刀”道:“如果他是男人,就自然而然地喜欢你,设若他此刻倾向女性,那就……那……”
    祝家云道:“那就怎么了?”
    “就……就会喜欢我了……”
    常有庆大喝一声,抡剑猛刺。
    他身怀绝技,又高居副教主之位,不免托大。一旦托大,像“葛三刀”这等人物,自然不屑全力应付。
    剑光乍闪,已到了“葛三刀”左肋下。
    但是,刀光炸开,反而先一瞬到了常有庆的腰左侧。
    力大刀重,说不定能一刀两段。
    尽管七星刀的的确确已在常有庆左腰侧还不及五寸之处,他似乎仍然不信,不论是横看,竖看,“葛三刀”这块料子都不大可能……
    这念头快逾闪电。
    只不过寒气逼人的大刀,确已近在三四寸之内。
    常有庆大骇,全力一闪,因为他的一剑攻出是大开大阖的剑法,也是对付只需进攻,而根本不需防守的货色的剑招,所以回剑去格已经不及。
    所以不论他怎么快,这一刀也不可能完全落空。
    “嗤”地一声,常有庆腰衣裂开,皮破血出。
    简直像是噩梦乍醒。
    常有庆呆住,在一边上药的朱子玉也愣了。
    无论如何他想不到,副教主会栽在这个五流货色的刀下,甚至衣破处已淌出了血。
    这个流血的人绝对应该是“葛三刀”才对。
    其实祝家云也许更惊奇。
    尽管她心目中的葛大海非比等闲,连她老爹都爱上了葛大海的刀法,但听说常有庆是玄阴教的副教主,心头也不由一凉。
    像玄阴教这个大教的副教主,又岂是等闲?
    但是她的大海哥只一招就寒了敌人的胆。
    几乎连她也不信,当初在他们包子铺后院内,她是在两招半以内才败给“葛三刀”的,当然,这有点不同。
    以常有庆的造诣是绝对不该如此窝囊的,症结所在,是由于他太轻敌,以为以任何烂招都可以在一两招之内叫他躺下。
    有了这想法,就连最烂的招术也不会注入较多的内力,也不会循规蹈矩地把每一式施出。
    常有庆不信,朱子玉也不信,他道:“副座,只要你不轻敌,五个‘葛三刀’也不成,咱们一起上!”
    “葛三刀”道:“对,一起上也许不会太难看!”
    常有庆手一挥,表示不须齐上,又攻出了凌厉的一剑,老实说,他仍不愿把他最最拿手的剑法施出来。
    他以为用那种绝学对付“葛三刀”等于侮辱那种绝学,想着想着,刀剑一接,“当”地一声,刀剑各自荡开,但七星刀忽然回扫,正是常有庆挪移的位置。
    这一次常有庆才大吃一惊。
    这小子真的脱胎换骨了,这绝非巧合,所谓绝学,就是这样子,他的刀、剑能预先等在对方要去的地方。
    刀、剑比你还快了一步在等你,你躲得了吗?
    “刷”地一声,这一刀又挑中了常有庆的背衣。
    虽然这一次未伤及皮肉,却吓破了他的胆。
    朱子玉再也不敢低估,此刻他的腿已包扎好,拿着双匕,道:“副座,我们再上!”
    常有庆低声道:“他们还有一个未出手,由于你我受了伤,不宜久战,就暂时饶他一命吧……”
    “葛三刀”道:“师妹,咱们的师父‘金刀圣母’的刀法如此高绝,奇的是,她老人家的威名在武林中几乎等于零。”
    祝家云知道他在胡扯唬对方,道:“对呀!我也想不通,遇上好几个人物没有一个不是灰头土脸的,而且全都没有超过三招,却都未听说过师父的大名,我真想不通……”
    常有庆一听,乖乖,他们已经和好几个高手动过手,都未超过三招。由此可见,那些人物之中,必然还有比他高明的角色,反之,就不会到第二三招才算“葛三刀”击败。
    常有庆多么羡慕那些被“葛三刀”三招才击败的高手!听起来总比一招就灰头土脸好些。
    常有庆道:“‘葛三刀’,本座今天有事,没有闲工夫和你折腾,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找回来。”
    “葛三刀”道:“对,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常有庆和朱子玉已离去。
    祝家云竖起大拇指道:“大海,你真了不起!”
    “葛三刀”道:“了不起的人会付不起两盘包子钱而想溜?”
    两人大笑,这工夫,刘大泰已站了起来,兜头一揖道:“葛老弟,没有你我今天是完了!”
    “葛三刀”道:“刘大侠不必客气,坐下来吃碗阳春面吧!在这儿就是有钱也吃不到山珍海味的。”
    刘大泰感叹地道:“真正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老弟一定是另有奇遇了吧?”
    “葛三刀”道:“承金刀圣母栽培,稍有寸进而已。”
    并非他对授艺的“黑白阴阳判”不敬,实在是不知道那道士是谁,如有人问起道人是谁而叫不出名字,更会惹人笑话,连授艺者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因此,干脆就说是“金刀圣母”之徒算了。
    这儿又是另一处深山中的小屋,它建在一个小瀑布不远处,不论昼夜都有盈耳的松涛和瀑布声,这儿真是世外桃源。
    小五子又被安置在此处。
    童翎对她说,以前的小屋已有人知道,为了绝对的安全,绝对不受干扰,这儿是个好地方。
    快圆的月亮挂在瀑布上空,那银注在月光下更美更幽更夺目。童翎和小五子坐在小屋内,只要抬头向正前方望去,就可以看到月亮及瀑布。
    桌上有四色小菜,和一小坛美酒。
    际此良辰美景,美人相伴,夫复何求?这就难怪童翎近来经常不在玄阴教中了。
    小五子的腹部已显著的挺了起来。
    通常一个孕妇是不会比不怀孕时更好看的,甚至有时会更苍白、憔悴,但是小五子在童翎心目中仍是很美的。
    “童翎,你喜欢我是因为我像另一个女人?”
    “谁?”
    “你的情人司徒雪。”
    童翎道:“小五子,你只猜对了一半。”
    “难道不是?”
    童翎深深地叹了口气,甚至这口气还有点颤抖,喃喃地道:“我二十三岁时曾有个十六岁的小情人……”
    “她一定还活着,是不是嫁给别人了?”
    “不是,她怀了孕,竟被……竟被他的父亲……”童翎的嗓音有点沙哑哽咽,玄阴教教主会如此脆弱?
    当然,为情所困的人也许不是脆弱。
    小五子道:“她的父亲把她怎么了?”
    “活活打死了……”他掩面流泪。
    小五子望着他,童翎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打……打死了?那你呢?我是说你的反应?”
    “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打死她那残暴的父亲!”
    “你……你真的把她的父亲……”
    “你想,我怎能这么做?那么做了能对得起我的小情人莎莎?我曾想到自绝去找莎莎。”
    “后来你想通了,莎莎绝对不会同意你自绝的?”
    童翎点点头。
    “但是,你可能因此而恨上天无眼,造物者不公平,而行为偏激,荒腔走板起来了,对不对?”
    他停了一会才点点头。
    小五子喟然道:“你辜负了你的小情人!”
    “不,我不以为我有错,我没有做太偏差的事!”
    他嘶吼着,在这世外桃源,优美的夜景之下,他的举措是很煞风景的,小五子望着他不出声。
    停了一会,童翎道:“我是有错,只不过别人犯的错比我更甚,但却获得武林同道的同情……”
    “谁?”
    “前教主司徒天爵。”
    “司徒天爵被人杀死,且被屠教,他不该获得同情?”
    “不该!至少他所获得的同情应由我来接受。”
    “为什么?”
    “因为莎莎不幸被打死之后,为了纪念她,我在黄山之中建了一个‘莎莎堡’,堡中有个‘莎莎阁’,供有莎莎生前的衣物、青丝、首饰及墨宝等。但是一夜之间,七十余部下被人屠尽,一炬成灰……”
    小五子大惊道:“是谁干的?”
    “前玄阴教教主司徒天爵。”
    小五子有点不信,道:“他为什么要这样?”
    童翎道:“只因为我的一个得力部下打死了他的一位坛主,如此而已。”
    “当时他率众到‘莎莎堡’杀人,你不在堡中?”
    “我正好外出,回来时竟是一片灰烬。”
    小五子道:“如果你当时向武林中宣布司徒天爵的恶行罪状,自能获得同道的同情,然后再向他讨还公道,似不该蒙面前去屠教。”
    “他能屠堡,我就能屠教。”童翎喟然道:“其实最使我伤心忿怒的不是烧了我的基业,而是毁了‘莎莎’的遗物。别的东西我都可以去重新获得,只有她的遗物永远也不会再有的了。”
    夜很静,瀑布和松涛声就成为唯一的天籁了。
    童翎道:“现在是教你武功的时候了。”
    小五子道:“你真的能让我超越你?”
    童翎道:“我一直在努力使你能做得到。”
    小五子道:“你那么信任我?”
    童翎点点头,道:“喜欢你是更大的原因。”
    小五子道:“是不是喜欢我已经超过了信任我?”
    童翎道:“不,如果是喜欢而不信任你,我不会让你超过我的。如果只是信任你而不喜欢你,更不会让你超越我。”
    把桌子移开,童翎细心地指点她。
    月影移出小屋时,自然很暗。
    童翎道:“潘奇……”
    “小的在,教主有何吩咐?”
    潘奇自屋侧花丛后出现,站在门外。
    童翎道:“本座请你来照料小五子生产以及产前的保养,你在这方面下的工夫却不多。”
    潘奇躬身道:“小五子姑娘一切还算正常,小的已配了几副药为她安胎及进补,小的已经尽我所能了。”
    童翎道:“近来你鬼鬼祟祟地,似在窥伺本座教小五子练功,你要学就正大光明地学,不必掩掩藏藏。”
    潘奇躬身道:“教主技震八方,独步天下,小的心仪已久,偶尔偷窥也该是人之常情,教主莫怪。”
    童翎点点头,道:“说的也是,你近来学了几招?”
    潘奇道:“不到三招。”
    童翎道:“演练给我看看。”
    潘奇练了一遍,童翎把他的不正确处纠正过来,交代一番,离开了小屋,天亮之前,潘奇带着药锄和药蓝深入山中采药去了。
    大约是午时稍过,丫头在洗碗盘,小五子挺着大肚子在练功,这时软软出现了,小五子十分惊喜。
    “软软,你怎能找到这地方?”
    “我是先跟踪潘奇,然后找到这儿来的。”
    “你真行!快坐下来,吃饭了没有?”
    “你不必张罗,我问你,弄清了教主的身份没有?”
    “他叫童翎,是童羽的哥哥,关于这一点已被我拆穿,他到底是昔年那十二人中哪一个?
    迄未弄清。”
    “这家伙真厉害,他似乎真的想要这孩子。”
    “要孩子固是他的目的,也许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
    “也许因为我像一个女人,所以他喜欢我,也可以说我取代了另一个人。”
    软软道:“你信他的话?”
    “为什么不信?”
    “为了要你肚中的孩子,怕你故作不小心流产,才不能不编造动人的故事,使你主动护胎为他留条根。”
    小五子微微摇头,道:“软软,你不懂,再说现在要堕胎也晚了。”
    “我是不懂,但至少他这个人不会太可靠。”软软道:“你似乎已经决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小五子忽然贴在软软耳边,低声道:“这是小罗的孩子,我为什么不把他生下来?有理由不生下来?”
    软软一怔道:“真的?没有弄错?”
    小五子点点头,道:“清清楚楚是他的,只不过童翎却相信是他的孩子,因为我的谎言能使他相信。”
    软软道:“万一孩子生下来,童翎看出不是他的孩子呢?”
    “小孩子很难看出像谁来。”
    “小五子,你住在这儿不寂寞吗?”
    “当然不免,但当我想起即将生下小罗的孩子时,我就不太寂寞了。现在我只想见见小罗,甚至让他摸摸我的肚子。”
    软软道:“也许我能使你如愿……”
    “什么?小罗也来了?”激动得抓住了软软的手。
    “也许,不过……”她在小五子耳边低声道:“小罗来此方便吗?会不会有杀身之祸?
    那主儿可不是好惹的。”
    “他走了,大概回到教中去了。”小五子道:“另外潘奇入山采药,要三五天才回来,还有个侍女,我可以控制。”
    “不会是童翎按下的一颗监视你的棋子吧?”
    “应该不会,再说,我试过很多次,她不去偷听我和别人讲话,也不会偷学我的功夫,应该没问题。”
    “如果现在叫他来呢?”
    “越快越好,我好想好想见他。”
    “小五子,你已快临盆,可不能……”
    “我知道,软软,现在是你独占,我好羡慕你。”
    软软奔出,做了五六声鸟鸣,小罗已出现。
    “快跟我来,小五子好想你!”
    “那主子呢?”
    “回到玄阴教去了。”
    小罗和小五子互相凝视片刻,小罗扑上抱在一起。
    软软走开,把小侍女引到屋外。
    她知道必会有这种画面,也会刺痛她自己的心,但她还是把小罗引来,这是因为她和小五子毕竟交非泛泛。
    “小五子,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
    他雨点似地吻着小五子的脸、颈,甚至胸部。
    小五子近似沉醉,喃喃地道:“我更想你……想你……想你……”至少说了十来个“想你”。
    即使说一万个,她也道不尽那个“想”字。
    他抱着她到处走动。
    他们互相拥抱,以这种密切的感受来证明这是实在的而不是梦幻。要真实地、清醒地来体会此刻的温馨和爱怜的滋味,不要总是事后去回忆。
    她拉着他的手,放在她的肚皮上。
    他轻轻抚摸着道:“可惜不是咱们的孩子!”
    “你错了!恰巧就是咱们的孩子……”
    “什么?你是说这小东西真的是……”
    “小罗,如果不是你的,我不会骗你说是你的,而我能在此待产,忍辱负重,也正是为了这个孩子。”
    “噢!小五子……我的妻子……真委屈你了!”
    两人搂得更紧、更贴,更加窒息。
    “小罗,为了这孩子,我和这魔头在一起,你会不会嫌我下贱?会不会厌弃我?会不会?”
    小罗连连摇头,因为他正在吻她。
    “你为了孩子做了很大的牺牲,我以为你很伟大。”
    “小罗,你不能常来,虽然我很想你,希望你天天来。”
    “我知道,由软软联络适当时机来看你。”
    “我希望在我临盆之前你不要再来了!”
    “那不是要很久?”
    “不会太久了,绝不会超过两个月。”
    “两个月在一般人不过六十天,眨眼而过,但在我,却好像六十年、六百年,小五子,我的人可以离开你,心就无法带走了!”
    “小罗,来日方长,你必须走了!”
    “小五子,你生下这孩子之后又如何能逃出此魔的手掌?
    是不是他也以为这个孩子是他的?”
    小五子肯定地点头。
    临去时小罗抚摸她的肚皮很久,也吻了一下肚皮,和软软同时离去。他们都充满了信心,远景是那么美好。
    当然,他们都不知道,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伺,只不过,这一双眼睛既不是童翎也不是小侍女和潘奇的。
    玄阴教中来了一位中年人,未经详细盘查就进入小殿堂中,就连另外两位教主哭笑二面具人都不在场。
    只有两位副教主站在门外,
    黑纱后出现了人影,道:“兄台请过来!”
    这中年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撩起黑纱幕进入。
    两个人影不久消失了。
    现在二人坐在秘室内,童翎道:“兄台来此一定有事,不然的话,不会离开山中小屋附近的。”
    “不错,兄台所托,我云中子不敢稍懈。”
    “是什么事?有关小五子的事?”
    这人正是失踪已久,风传昔年围剿“七杀梦魇”龙起云重创而亡的云中子,居然风采依旧。
    云中子点点头,欲言又止。
    童翎道:“云兄,在武林所有的私交之中,以在下与兄的交情最笃,可以说是无话不谈。
    云兄,请直言无妨。”
    云中子呐呐道:“据小弟私下偷听,小五子怀的孩子并不是兄台的,而是那个小罗的……”
    他本以为这是个爆炸的问题。
    绝对意外,童翎平静如故,这爆竹非但未爆炸,似乎已经熄灭了。这怎么可能?世上哪有一个男人不重视这种事的?
    “兄台,我真不愿告诉你这件事。”
    “不妨,云兄别介意。”
    “莫非兄台不信我所听到及看到的事?”
    “兄台看到了什么?”
    “软软把小罗引到小屋去,他……他……”
    “云兄,难道你不相信我的涵养?”
    “是的,至少现在我已经信了,小罗抱着小五子吻她,以及抚摸她的肚皮。那种亲热的表现,恕小弟无法形容。”
    童翎居然平静如故。
    云中子茫然地望着童翎,心道:“莫非他已经不行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小五子和小白脸私通?”
    只不过云中子至少不以为童翎是这种人。
    云中子道:“据小弟所听到他们二人的交谈,小五子说孩子不是兄台的,生下之后,自然要设法和小罗在一起。”
    童翎道:“云兄,我不在乎这个……”
    云中子呐呐不止,人家不在乎,别人不是多余操心?道:“既然如此,小弟是否还要到小屋附近监视?”
    童翎道:“仍要偏劳云兄。”
    云中子走后,童翎踱了一会,喃喃地道:“云中子,你哪里知道这件事我比你知道得还早……”
    他的表情十分难以诠释。
    即使有人与他对面,只凭他此刻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因为他想的绝对出乎任何人的意料。
    十五不圆十六圆。
    今天正是七月十六日,圆圆的月亮悬在小瀑布上空,景色美极了。此刻小五子伫立在小屋门前花坛中,仰望那蟾盘和瀑布。
    不久的将来她和小罗就要团圆了吧?
    这时一条人影快逾流矢到了小五子身后数丈之地。
    此刻的小五子非同小可,立刻察觉,回过身来。
    她立刻发出一声低沉的欢呼。
    正在想他而他正好来到,自然是令人兴奋的事。
    “小罗……”她投入小罗的怀抱中。
    越近临盆,孕妇的心情越紧张,所以抱得他更紧,而且拉着他的手去摸那肚子里伸拳踢腿的小家伙,她有一份骄傲,为心爱的人留下一点凭藉。
    小罗的手被拉到她的肚皮上,摸了一下立刻缩回。
    “小罗,怎么哩?”
    “我还不是一样?”
    “不,你今天不对劲,上次来热情得不得了,这一次你似乎冷淡了,没有那么亲昵了,为什么?”
    小罗吃了一惊。
    上次来的是影子小罗,这次是真小罗。
    由于影子小罗和小五子有夫妻之实,所以小罗虽抱住她却不紧,摸她的肚皮也是虚应了事,这忡热度的差别,一个女人是绝对能体会出来的。
    小罗下了戒心,要是两个小罗的事被她知道了,这是十分严重的,简直无法想像。
    上次小罗不停地吻她的脸、颈和胸部,这次他只是抱住她,仅吻了她的两颊各一下。
    上次小罗不停地说“想她”,这次没有说。
    上次他不停地抚摸她的肚子,这次很勉强。
    影子小罗在他临行前叮嘱他,一定要热情,一定要逼真,千万不能被她看出真假来。
    只不过,相貌再像,男女间如果有了肌肤之亲,是绝对无法冒充的,两个人不可能完全一样。
    比喻说,真小罗的耳朵大,影子小罗的较小。真小罗的牙齿较为整齐,影子小罗的身材比真小罗高出少许。
    真小罗的头发黑细,假小罗的稍黄而粗硬。
    这是比较明显的地方,还有很多地方如稍注意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小五子在他的怀中,脸上却没有欢娱、兴奋之色,她最初狐疑,也许是自己多心,怎么会有两个小罗?
    但她一点一滴的证实,首先她用手去摸这真小罗的头发,再去摸小罗的双手。真小罗的手指长而直,假小罗的短而略弯,而且小指很短,甚至小五子还看过影子小罗的手掌,影子小罗有断掌纹。
    现在她几乎已经完全相信有两个小罗了。
    但为了慎重,她还要做最后的证明。
    稍后二人分开,小五子尽力不露声色,表现正常,道:“小罗,你给孩子取的名字不大怎么响亮。”
    小罗一愣,他当然没有给孩子取过名宇。
    果真有这事的话,一定是影子小罗为孩子取名字。
    小五子道:“男孩子叫罗门,这名字是不是有点怪?”
    小罗呐呐道:“这个……”
    小五子道:“是女孩子的话就叫罗芝,这名字还凑合。”
    “嗨!是的,女孩子叫罗芝这名字很不错。”
    小五子道:“男孩子叫罗门,你是怎么想的?”
    小罗道:“也没有什么……”
    小五子道:“会不会是我听错了,叫罗伦而非罗门?”
    小罗根本不知命名的事,就不敢置词。
    小五子忽然拍拍前额道:“对了!是罗伦而不是罗门,你看我的记性有多坏,连儿子的名字都会记错。”
    小罗呐呐道:“是啊!你怎么这么健忘?”
    到此,小五子已证明了第一件事,如果没有两个小罗,这个小罗并未为孩子命名,为何唯唯否否不敢否认?显然怕另一小罗确曾有命名之事。
    小五子坐下来抓起小罗的手,道:“你想先要个小罗伦还是小罗芝?”说着,却把他的手掌摊开,仔细看他的掌心。
    影子小罗双手皆有断掌纹,真小罗则无。
    小五子终于完完全全,实实在在地弄清了这件事。
    的的确确有两个小罗,而这个却是真的小罗。
    她以前下定决心要嫁的就是这一个,但是……
    虽然心碎,她还是尽一切努力不形诸于色。
    如果她要杀他,此刻是最容易下手之时。
    她没有这打算,尽管她恨真小罗入骨,如果不是她主动看出破绽,他们还要愚弄她、欺骗她多久?
    小罗又怎知对方已知他不是上次来的那一个?
    他此来主要是想问问小五子有关玄阴教教主的事。
    因为他见过一次,希望小五子更能予以证实。
    小罗放开她道:“小五子,以你和童先生的关系来说,应该已经确知他的身分了,他到底是谁?”
    小五子在盏茶工夫以前,心情好得好像她已经统御了这个世界。现在她以为已经一无所有了。
    她道:“他是玄阴教主,名叫童翎,似乎进一步的他不想说。”
    “如他对你是真的,就不该到此地步连真姓名仍瞒着你。”
    “的确不应该!”小五子漠然道:“只不过这世界上不应该的事可就太多了,不应该说谎骗人的事也太多了!”
    小罗道:“可知这哭、笑二教主是谁?”
    小五子摇摇头。
    小罗道:“我以为玄阴教固是人多势众,但人多未必都管用,坛主以上的人才能派上用场,所以我想他们还有援兵。”
    小五子几乎已无回答的兴趣了,她真想把他撵出去,或者当场以她高绝的武功打他个半死。她道:“似乎齐天荣是他的死党,‘穷仙’百里光以及星宿海老怪冷通天也是,其他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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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小罗离开小五子处,和影子小罗交换了意见。
    小罗道:“童翎爱小五子至深,你可要小心,可千万别被他碰上。”
    影子小罗道:“我会小心。”
    小罗道:“你可知道为什么童翎明知小五子和你有来往,仍然对她那么好吗?”
    “不……不知道。”
    “因为小五子像一个人。”
    “像‘七杀梦魇’龙大侠的妻子司徒雪?”
    “也许不仅仅是像她,也可以说,连司徒雪也都像另一个叫‘莎莎’的小姑娘,那是他最早的情人。”
    “有这么一回事?”
    小罗说了有关童翎和小情人“莎莎”的一段伤心史,“莎莎”怀孕,竟被其父活活打死,而司徒雪和小五子大概都很像莎莎。
    影子小罗喃喃地道:“一个人的特殊行为,大概都有不平凡的原因了……”
    云中子突然又来到玄阴教中。
    他要见教主比哭、笑二面具人更方便。
    不久又在秘室内和童翎促膝而谈了。
    “云兄,这次必定又有什么重大的事?”
    云中子道:“正是,而且兄台也必然大为惊奇。”
    童翎道:“云兄为我奔波,感激之外,内心不安。”
    “你我好友,不可说这种见外的话。”
    “好!就依云兄,不知是什么重要的事?”
    云中子道:“兄台可知有两个小罗?”
    “两……两个?云兄是说罗寒波之子罗天?”
    “正是。”
    “怎么会有两个?”
    “原因不明,但弟确曾亲眼看到两个。”
    童翎道:“有两个小罗,却从未同时出现过?”
    “对,这正是可疑之处。”
    “云兄,弟所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
    云中子静静地等他的下文。
    童翎道:“你是知道,万一小仙蒂怀的孩子不是真正罗天的,而是另一个假罗天的……”
    云中子微微一震,道:“这的确是……”
    童翎道:“我虽然不能确知创造另一个影子小罗的真正目的,却能大致猜出一点端倪来。”
    云中子道:“愿闻高见。”
    童翎道:“小罗是罗寒波的独子,虽然身罹绝症,在周光迪的全力调治下应能治愈。但为了提防我方的追杀或挟持为人质,所以另外创造了一个。”
    云中子点点头,道:“这当然是最可能的,但据小弟暗中观察,两人的武功都有龙起云的基础,可见那个假的罗天是龙起云创造而调理出来的,除了上述目的之外,只怕还有别的目的。”
    “什么目的?”
    “据说假罗天很好色,和不少的少女有关连,就连水月庵主持了尘师太的徒弟都和他有一手。”
    “这事我听说过,本以为就是真小罗,不过据传是那小尼心甘情愿的,而且小罗并非好色之徒。”
    云中子道:“问题就在这儿,对小仙蒂忠心不二,身边的秦茜茜不比小仙蒂差,却又未动她。有几个年轻人能做到?如果不是两个小罗,那就无法解释了。”
    童翎道:“不管龙起云创造另一个小罗的动机何在,小仙蒂肚中孩子的父亲绝对应该是真罗天的才行。”
    云中子似乎能体谅童翎的心情,但却不知道童翎早知有两个小罗了。
    小罗在林中踽踽独行。
    他想着小仙蒂,她的肚子应该和小五子差不多大了,甚至更大些,估计也该临盆了,内心兴奋也不免担忧。
    小仙蒂是否已经痊愈了?
    有时他也为茜茜抱不平,严格地说,也许茜茜对他更好些。想到茜茜,他内心十分焦急。
    这时树林左侧传来了打斗声及叱咤声。
    这叱咤声似乎颇为耳熟,小罗掠近一看,竟是茜茜和一个中年人打在一起。
    茜茜的身手大有进境,这当然是周光迪教的。
    可惜她为了急于找小罗没有学完,等于功亏一篑。
    云中子为“神州七子”之一,这些年来隐而不出,当然不是整天翘着二郎腿,他自己也大有进境。
    茜茜速成的武功要想和云中子比,当然还差一截。
    此刻茜茜已不支地后退,但不一会儿双方突然停手。
    因为打斗的双方都同时发现了一边的小罗。
    茜茜自然是高兴极了,立刻奔到小罗身边。
    小罗道:“怎么会在此遇上此人?”
    “我到处找你嘛!”
    小罗抱拳道:“这位前辈是……”
    云中子仪表不俗,而小罗发现他和茜茜动手并未用煞招,所以才以礼相见。
    云中子道:“在下云中子。”
    “原来是前辈高人,不知为何与秦姑娘动手?”
    云中子道:“在下由此经过,挡了秦姑娘的路,秦姑娘出言不逊,就动起手来了。”
    小罗道:“如果秦姑娘有失礼之处,在下向前辈道歉。”
    云中子道:“惭愧!也许云某也有不是之处。”
    小罗道:“前辈太客气,不知前辈这些年来在什么地方?为何到现在才重现江湖?”
    云中子道:“昔年重伤,差点不活,总算捡回一条小命,这些年来隐居治症,哪敢露面?”
    “前辈忒谦!不知云前辈对玄阴教教主的看法如何?”
    云中子道:“此教教主屠杀前教主司徒天爵及百余人众,自是一个邪教,小友的大名是……”
    “晚辈罗天。”
    “莫非小友就是罗寒波兄的……”
    “正是。”
    “谢天谢地,剑客罗兄伉俪,昔年侠义可风,几乎被誉为武林万家生佛,有你这位哲嗣,也算上天有眼,好人有后了……”
    云中子一时激动,不由眼眶润湿,可见他和罗氏夫妇的交情了。
    罗天抱拳道:“听几位长辈说,云前辈昔年与家父母交厚,几位前辈看到前辈必然十分高兴。”
    云中子喟然道:“昔年老友大多分散,能在此与老友重聚,也是人生一大乐事,过两天我会去拜访他们的。”
    云中子走后,茜茜道:“小罗哥哥,刚才并不能算是我的错,他挡了我的路,因我内心焦急,希望尽快找到你,就说了几句‘冒失鬼’!可是他……”
    “他怎么说?”
    “他骂我没长眼的丫头!要说没长眼,双方都没有长眼!”
    小罗道:“算了!好歹也是家父母的友人。”
    茜茜道:“这个人的体能状况良好,不像是重创初愈的样子,他这些年隐而不出,就未必是隐居疗伤养疴吧!”
    “茜茜,咱们不能动不动就怀疑别人……”
    就在这时,二人都听到身后有异声,同时回身。
    两个面具人刚刚落下,竟是哭、笑二面具人。
    小罗冷冷地道:“今天你们二人要现原形。”
    二面具人不出声。
    茜茜新学的绝技极想一试,立刻就拔剑扑向哭面人。
    因为据她所知,这二人以笑面人的身手稍高些。
    茜茜出手,小罗自然也不会闲着,立刻扑向笑面人。
    笑面人的身手固然高些,但小罗目前颇有信心。
    至于茜茜,她保守地估计,全力施为,一百招内可以击败哭面人,只不过才打了二十招左右,忽然心头猛沉。
    因为这哭面人居然封闭了她所有的剑路,甚至这人居然熟悉她的剑路,一招刚出,即被破解。
    似乎此人所学的“天龙八大抓”比她更多更精。
    这样打下去不要说百招之内胜不了,只怕五十招内就要输了。
    小罗目前的技艺已入顶尖高手之林,但是才接了对方六七招就不由心头一沉,这人太可怕了。
    他以为和这哭、笑二面具人见过多次,也动过很多次手,差距绝对没有这么大,那也是因为小罗那时的武功还没有现在高之故。
    小罗的剑法中有罗寒波的、龙起云的,甚至还有卫天愚以及“黑白阴阳判”秋凤池的刀法。
    因为他已把那四招刀法加入剑术之中。
    可以说他现在的身手和昔年他的父亲罗寒波差不多了。
    只不过五十五招之后,他被凌厉、玄奥的剑法逼退了五步之多,再看看茜茜,似乎比他更糟,眼看就要被擒。
    这怎么能使他相信?
    一个人藏拙竟能到此地步,真是太可怕了。
    哭、笑二面具人都如此厉害,玄有教主就不问可知了。
    小罗以为他们二人被擒事小,可怕的是这秘密不能传给几位前辈而使他们预作准备。
    就在这时,茜茜被哭面人制住穴道,倒了下去。
    哭面人拍拍手,好整以暇地在一边观战。
    笑面人也不愿后人,虽然小罗比茜茜的身手高出很多,也在第六十五招左右把小罗的剑击落在地。
    剑被击落,小罗内心的悲伤远超过惧怕。
    因为他深深自馁,对不起传他武功的人。
    在此一瞬,他甚至嘲弄自己,居然自视甚高,把自己列入一流高手之中。
    剑一出手,对方的剑似乎连剑光还未闪出,剑己搭在他的右肩上,这种速度已不能用一个“快”字来表达了。
    这是什么剑术?为什么双方的差距还有这么大?
    他要再练多久才会有类似的境界?
    他此刻内心的悲苦和失望是局外人所难以想像的。
    就在这时,几乎未看出对方是如何出手的,“太乙穴”已被制住,小罗的身子还未倒下,已被挟起。
    看看茜茜,也被哭面人挟了起来。
    小罗以为每次被周光迪拳打脚踢并不丢人,因为那是治他的沉疴,只不过被人制住像挟死猪一样带走,他感到无比的羞辱和卑微。
    他下的工夫不谓不多,甚至不以为别人会比他下的工夫更多。
    但是他却输得如此之惨,连信心和勇气全输掉了。
    茜茜知道小罗内心的感受,如果这些羞辱和挫折都可以由她一个人承担,她会甘心情愿,她最怕小罗受羞辱。
    他们二人都不敢互视而闭上眼睛。
    大约在风驰电掣的飞掠中过了一个时辰,奔驰缓下来,二人忽然听到熟悉的笑语声,接着二人被放在床上。
    这是玄阴教吗?如果是,这些熟悉的笑声不会在此处听到的,而且这哭、笑二人一向不友善,更不会把他们放在床上,必会丢在地上。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工夫,忽然有人道:“怎么?你们还不把两个孩子的穴道解开?”
    一位披发人走过来,伸手在小罗的额上及面颊上抚摸了几下才解了他的穴道。
    而在此同时,哭、笑二面具人几乎同时把面具取下,哭面人竟是“医仙”周光迪这个老头子。
    这就难怪茜茜的攻击全被他封住,因为近来的新招全是他教的。
    笑面人是一位长眉电目,隆鼻阔口的中年人。
    小罗仅仅一怔,就知道这文士的身分了。
    但是至少他认为父母认他太晚,对他似乎不够关心,所以小罗并未马上相认。
    他以为父母对他的思念,绝对没有他对父母的多而深。
    “孩子,”女披发人已取下长发,也显示了本来面目,看来不过三十五六,端庄中仍可看出年轻时风华绝代,她正是吕冠芳小罗的母亲。她颤抖着手,淌着孺慕而激动的泪水道:“快点拜见你的父亲和几位前辈……”
    小罗这才一跃而起,拜见父母,然后—一拜见龙起云、秋凤池、卫天愚、周光迪以及“魔索”祝继宗等人。他已经比女儿祝家云先到了。
    拜过之后,母子拥抱,唏嘘不已。
    母子连心,这份情感是至深至切的。
    “娘,小仙蒂呢?”
    “她在待产……”吕冠芳道:“你当然可以天天陪她,直到她生下孩子为止……”
    小罗最爱听这句话了,可是除了他之外,几乎任何一个人听到这句话都不由皱皱眉头。
    “娘,小仙蒂呢?”
    “在后面,去吧,孩子……”
    小罗奔向后宅,这是一个小镇上的一幢民宅,前后两进。
    这时吕冠芳才握住茜茜的手,道:“茜茜,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对罗天也十分关心,我好喜欢你,你放心!不论罗天和小仙蒂的结局如何,我都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伯母……”茜茜扑入吕冠芳怀中。
    这也是她最喜欢听到的几句话,加之又自吕冠芳口中说出来,等于是打了包票一样地牢靠了。
    小仙蒂挺着个大肚子站在窗前。
    她听说几位长辈要把小罗弄回来和她团圆,她自然十分高兴,只可惜稍迟了些。
    为什么不提早几个月?
    少年夫妻,此时团聚还能做些什么事?
    当然,小仙蒂仍然十分期待,这工夫她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她忽然心灵感应似的回过身子。
    多少朝朝暮暮,午夜梦回的相思,一下子都摒诸脑后,小仙蒂呼叫着:“小罗哥哥……
    小罗哥哥……你终于来了……”
    小罗奔上来,第一个印象是小仙蒂的气色出乎意料地差,他见过很多孕妇,小五子即为一例,也绝不是小仙蒂这样子,他几乎都不认识了。
    怎么会如此憔悴?如此形销骨立?
    好像全身血肉都集中在一个大肚子上。
    他们紧紧地拥抱着,他吻着小仙蒂布满了兴奋泪水的脸。
    此时此刻,固是激动、兴奋到了极点,也有无限的酸楚。
    小仙蒂是有绝症之身,为了报恩,冒险受孕怀胎才会到此地步,小罗抱着她那骨瘦如柴的身体,泪水也无法控制。
    以前,不久以前,他抱小仙蒂的感受绝不是这样的。她身上绵软而腻滑,现在干、硬而粗涩。
    “小罗哥……我想你……没有一时一刻不想你……可是……我又不想见你……真的……”
    “为什么不想见我……小仙蒂,你难道不知道我想你都快要想疯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的样子会使你……大失所望……小罗哥……我本来决定暂时不见你,要等到生下孩子……过了一个月之后再见你,到那时候,我就不会如此憔悴、干瘪了……”
    “小仙蒂,你不可有此想法……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你,况且生孩子的女人都是一样的。”
    “不,小罗哥……我见过很多生孩子的女人,有些虽苍白、憔悴……却不像我这个样子。”
    “小仙蒂,现在我们抱在一起,我们绝对不谈也不想不愉快的事,我们要以乐观、愉快,充满了希望的心情来填补你生产这一段时光。”
    小仙蒂笑得好苦涩。
    她希望自己的脸上堆满了能使小罗哥哥快乐的种子,那怕内心塞满了悲哀与绝望。
    “葛三刀”和祝家云的心情却是空前的舒畅。
    祝家云第一次到外面历练,像自笼中飞出的小鸟,海阔天空,自由飞翔。“葛三刀”则是有美人同行(至少在他的心目中,祝家云是个大美人),每餐饭都会多吃两碗。
    他们一边游玩一边打听小罗和茜茜的下落。
    七月半过去,夜晚就有点凉了。“葛三刀”和祝家云趁夜晚凉爽赶路,边走边大声唱山歌。
    夜深人静,山歌在山野上回荡,唱完了又大笑,好像四面八方都有人跟着他们凑热闹大笑。
    “葛三刀”一时忘情,揽住了她的肩头。
    祝家云道:“葛大海,还不到时候吧?”
    “葛三刀”连忙收回手道:“家云,对不起!”
    这工夫,二人身后忽然传来了放肆的笑声。
    “葛三刀”回头望去,竟是贾圣仁和柳三绝,双方都在笑,不知道谁有资格笑,谁要倒楣?
    “姓葛的,今天是你的黑道日……”
    “葛三刀”道:“那一定是你们二位的黄道吉日了?贾圣仁,今天葛某带来的是陈年绍兴。”
    贾圣仁道:“老子要让你尝尝我的老黄酒。”
    祝家云道:“你们都要请对方喝酒,可是都没有带酒来呀?”
    “葛三刀”道:“都带来了!”
    祝家云茫然地摇摇头,目光在二人身上搜索,看看他们的酒放在何处?
    柳三绝道:“老贾,待会要不要也请这妞儿一起品尝咱们的老黄酒?”
    贾圣仁暧昧地一笑,道:“当然要!”
    祝家云道:“我不会喝酒。”
    贾圣仁道:“今天这日子非比等闲,不会喝也要喝!”
    “呛呛”声中,二人同时撤出了刀。
    三个人都用刀。
    “葛三刀”撤出七星大刀,感叹地道:“宝刀呀!宝刀!你跟我这么多年,为我立了不少的汗马功劳,但直到今夜,我葛大海才让你扬眉吐气……”
    突然出招,威力更加猛烈。
    他现在已把招式做了顺序排列的调整。最早的三式刀法成为一招,排在第二招上,加起来一共为三招半,因为新学的四招又忘了一招半。
    如果不忘记,他就会三招了。
    贾、柳二人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且都用刀,正因为二人私交不错也都用刀,联手时配合得不错。
    也正因为二人联手非同小可,所以柳三绝上了,贾圣仁还不大好意思以二对一,因为旁边有个妞儿。
    大多数人都喜欢在女人面前逞能。
    由于是“葛三刀”先出手,又是刚学的四招中凌厉刀法的一招四式,柳三绝正要去格,一看格不胜格,只有急退。
    刀芒如雪,耀眼生花,如影随形。
    绝招就是这样,骤然出手,令人措手不及。
    这当然是轻敌所致,不论这一招如何凌厉,以柳三绝的身分及经验,如不过分轻敌应该不会失招,他们以为对付“葛三刀”太认真就是自贬身价。
    “刷”地一声,左后腰上被划了一道血痕。
    一招就如此狼狈,柳三绝几乎想死。
    祝家云大声叫“好”!柳三绝一摸伤处,弄了一掌血,几乎在此同时,贾圣仁大喝一声:“拼了!”人到刀到。
    这二人联手岂是等闲,尤其是玩命的打法。
    第二招施出,二人固然感到刀幕绵密,寒气砭人,却是稍退即进,因为这三刀是以前就会的,二人似乎领教过。
    第三招更加凌厉,刀啸声四面八方传来,柳、贾二人居然被逼退了一大步,二人简直以为是在作梦。
    “葛三刀”这块料子能施出这种刀法?
    既然三招施出,并未把二人重创,还剩下半招,如果在这半招内不能重创二人任何一人,就会现原形了。
    所以在最后半招未施出前,他看了祝家云一眼,道:“家云,你来捆人吧!”
    祝家云一看他的眼色,并不知道他需要援手,却以为“葛三刀”要她出手,亮一亮“魔索”绝技。
    此刻贾、柳二人同时暴喝,全力一击。
    这是十分惊人的双刀联手,殊死的一搏。
    “葛三刀”也只有以所有的内力贯于这半招三式上,刀浪如山,寒气砭骨,贾、柳二人咬牙退了半步,已不愿再退。
    他们真的豁出去了。
    他们希望这半招用老尚未变招的一瞬,同时施出他们自己的救命绝活,他们的计划没有错,而“葛三刀”的半招用完,似也无变招之势,哪知就在二人反攻前的瞬间,一道淡淡的黄线电射而至。
    贾、柳二人以为这妞儿站在一丈五六之外不会出手。要出手也必须在三两步以内才行,况且她身上似无兵刃。
    这想法使他们栽得很不值,贾圣仁的右腿突然被缠住,皮索另一头往树枝上穿过一扯,人已被吊起。
    柳三绝呆了。
    贾圣仁本来还挣扎了几下,现在已放弃挣扎了。
    因为他猜出了祝家云的来历,道:“姑娘可是‘魔索’祝大侠的千金?”
    祝家云道:“正是。”
    贾至仁长叹一声道:“贾某流年不利,连受挫折,低估了‘葛三刀’,也低估了姑娘,而自取其辱……”
    “葛三刀”道:“贾大先生,有花雕、有绍兴,当然也有陈年女儿红和老黄酒,你是中意哪一种?”
    祝家云道:“大海,你哪有这几种酒?”
    贾圣仁悲声道:“‘葛三刀’,你把贾某杀了吧!如果你再给我绍兴喝,贾某就自绝当场。”
    “葛三刀”道:“原来喝腻了绍兴,那好,你可以选择花雕和女儿红,我把女儿红的酒坛子都带来了。”
    贾圣仁悲声道:“你只要再让我喝一滴,我就死给你看!”
    祝家云道:“大海,此人大概喝酒过量喝伤了!看样子今生不再喝酒,你这又何必?又无深仇大恨。”
    祝家云一松皮索,贾圣仁落在地上。
    她一收手,皮索飞回,道:“二位请吧!”
    贾圣仁一脸惭容,向祝家云抱拳道:“多谢祝姑娘美言,后会有期……”招呼柳三绝而去。
    祝家云道:“大海,你和他们有什么仇?”
    “要说有什么深仇大恨自然谈不上。”
    “早知如此,我刚才不该把他吊在树上,你可以收拾他。”
    “葛三刀”喟然道:“家云,老实说,我的绝招只有三招半,刚才那半招用完如你不出手,我……”
    “我以为即使不用绝招,看你的刀法一定也很不错。”
    “不,不!如果不用那三招半就差得多了。”
    “这人也怪,居然怕人家灌他的绍兴酒……”
    语音未毕,“刷”地一声,二人警觉时已迟了一步。
    两人居然被一条蚊筋皮索双双捆在一起。
    “魔索”真是名不虚传,只是“葛三刀”吓了一跳,他还以为贾、柳二人找来了厉害的帮手呢!
    “爹,您老没正经……这是干什么?”
    祝继宗道:“你们迟早要在一起对不对?”
    “爹,我还没有做最后的决定。”
    “刷”地一声,皮索收回,道:“丫头,你少撇清,如果没做决定,绝不会初次见面就跟他一道到江湖中来历练的。”
    “爹,这么说您是看上他了?”
    祝继宗道:“这小子花稍虽多,但本性还挺善良,爹以为这小子可以托其终身,走吧!”
    “不,爹,大海要去找罗少侠。”
    “爹就是带你们去见罗少侠,只不过这一次你们要见的人可就多了,而且都是顶尖中的顶尖人物。”
    小罗虽然每天都能见到小仙蒂,但是相处的时间不多。
    因为小罗要不停地接受剑法、刀法和掌法。
    所有的长辈,任何一个都不会保留精粹的一招半式,真正是倾囊相授。在这情况下,小罗再聪明也有学不胜学,记不胜记,迎接不暇之势。就连影子小罗也把吸取的一些女子的元气全输给了他,这也正是影子小罗和一些女人接近的目的。
    他们要把他调理成一个最最顶尖的高手。
    这儿是山中一处别墅,颇为宽敞。
    这本是周光迪山居炼药和研究病理之处,正好派上了用场,人多不愁没地方住,不是传统的两三进房子,设计得较为别致而灵活。
    在这儿最静的时刻是午睡时光,连晚上都不静。
    因为夜晚是练功最佳时刻。
    此刻,所有的人午睡的午睡,调息的调息,但茜茜却和小仙蒂在一起,这几天她们已经很熟了。
    茜茜发现小仙蒂的确很善良。
    这是一个和任何人都能相处的女孩,所以她很后悔也很惭愧,以前她曾经妒恨过小仙蒂。
    小仙蒂倚在床上,茜茜坐在床边上。
    肚子太大,身子太瘦,茜茜觉得她简直像一个大汽泡会随风而去,她握着小仙蒂的手,道:“仙蒂,我发觉你很忧郁,不要这样。”
    “茜茜妹子,我还好……”口说还好,眉头未展。
    “仙蒂,任何女人第一胎时都会焦躁不安、恐惧、彷惶,我相信我是你也会这样的。”
    “也许,茜茜妹子。”小仙蒂道:“妹子,你喜欢罗大哥吗?也许应该这么问,你很爱他吗?”
    “这……”茜茜一窒。
    这是很难回答的,她固然不善说谎,也不想欺骗小仙蒂,但此时此刻,在小仙蒂生产的前夕,说实话是否适当?
    “茜茜妹子,你自管说,不必担心我。”
    “这……”
    “茜茜妹子,放心!我知道你的心情,也误解了我问此事的动机,其实你越是爱罗天哥我越高兴。”
    “你……”
    “茜茜妹子,你不知道我是多么关心罗天哥和我肚中的孩子,万一有一天我不能照料罗天哥和孩子,你能像爱护罗天哥一样地爱护孩子吗?”
    陡然间,茜茜心头一紧,明白了小仙蒂的心意。
    茜茜几乎也懂了这几天来小仙蒂背后的叹息,人前却又强作欢笑的原因,是不是她生产有很大的危险?
    会吗?“医仙”在此,什么病不能治?
    既然小罗的“五阴鬼脉”能治好,小仙蒂的为什么就不能治愈?
    茜茜的想法本来没有错,只可惜她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第一胎本就具有危险性的。
    一个有“五阴鬼脉”的少女,第一胎又会如何?
    “仙蒂你不能胡思乱想,你不会有事的。”
    “茜茜,我……我也没有说我会有事呀!”
    “不管你在想什么,千万要记住,‘医仙’周光迪前辈在你的身边,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有事的。”
    “是呀!我也是这么想的。”小仙蒂道:“我只是假设,想问问你,闲话一句而已,你却多心了。”
    茜茜道:“这才对,千万不能庸人自扰,至于待你的孩子,我会像我生的一样待他,完全一样。”
    小仙蒂抱住她,道:“茜茜妹子,你的话我完全相信,我要代替罗天哥和孩子先谢谢你!”
    “仙蒂,我们和姊妹一样,为什么还要客气?”
    “不,我一定要谢谢你,也许有一天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小五子肚子剧痛,即将临盆。
    本来据潘奇说还要三五天,所以童翎不在此处。
    童翎说过,他要守在他的妻子身边迎接他的孩子光临。
    看来这是办不到了。
    在潘奇的熟练接生之下,小五子产下一男婴,母子均安。
    童翎却在第五天才赶来。
    他当然万分高兴,他终于有了个儿子。
    遗憾的是,他未能在小五子身边陪伴她,道:“小五子,在你痛苦时我应该陪待你,分担你的疼痛。”
    小五子道:“你就是在也分担不了。”
    童翎道:“话不是这么说,你痛苦的时候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在心理上是不是会好些?”
    小五子点点头。
    童翎道:“小五子,你事先有没有把孩子的名字想好?比喻说女孩子叫什么?男孩子叫什么?”
    小五子道:“想过,女的叫罗芝,男的叫罗伦。”
    “罗伦……罗伦,好!就叫罗伦吧!”
    “童翎,你是孩子的爹,你不喜欢这名字自管……”
    “不不,我真的喜欢,小五子,凡是你喜欢的任何事物我都喜欢,我说的全是实话。”
    “童翎,你喜欢这个孩子吗?”说这话时十分注意童翎的表情,但童翎的表情很自然。
    “我当然喜欢,喜欢极了!”
    他们此刻所想的不一样。
    晚上,潘奇在厨房中煎药,童翎站在他身后。
    “潘奇,谢谢你!”
    “教主,不必介意,潘某为教主效劳至感荣幸。”
    “潘兄,你看孩子是否可爱?”
    “太可爱了!虽然才生下五天,但五官轮廓大致已可看出,仪表堂堂,英俊潇洒……”
    “潘兄你看,我是否够得上‘英俊潇洒’四字?”
    “当然……当……然……”
    “潘兄,我年轻时和小罗比起来,哪个更英俊潇洒些?”
    潘奇心头一震,为什么忽然扯上了小罗?
    “潘兄,你我无话不谈,而我也不喜欢口是心非的朋友。”
    潘奇呐呐道:“若论仪表,教主不输小罗,若论潇洒,似乎……似乎小罗稍胜半筹。”
    童翎点点头,又道:“依你看,孩子是不是有点像小罗?”
    潘奇心头大震,的确有点像小罗,他怎么敢讲。
    “潘兄,我说过,我不喜欢口是心非的朋友。”
    潘奇心中盘算:不说似乎不成,看来他自己也已看出孩子像小罗,似在向我求证,我如果说不像,分明是口是心非,要是说像又会如何?
    童翎负手踱着道:“潘兄,看来你不想与童某深交了,如想深交,这是不必隐瞒的。”
    潘奇稍一考虑,呐呐道:“是有点像小罗。”
    “潘兄,这才是好朋友。”
    “教主抬爱……”
    “潘兄,你守在这儿一两个月,必然看到小罗到此处来过。”
    如果说了此事,就等于表示他知道童翎戴过绿帽子。
    这话是不能说的。
    “潘兄,你这人也真迂,孩子像小罗敢说,这句话就不敢说?这不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吗?”
    “教……教主……我看到过一次……只一次……”
    “潘兄,千万别再叫‘教主’,这就是疏远见外了。小罗来过也无妨,说得再白一点吧!
    就算他们之间有关系也无妨,因为他们早就认识了。”
    潘奇道:“教主,其实潘某发现小五子姑娘及软软姑娘和小罗打得火热,不是在这儿,在这儿我只看到他来过一次,是软软引他来的,我看到他们三人睡在一张床上是数月之前,也就是小五子尚未怀孕时……”
    童翎的平静大出潘奇的预料。
    这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呢?
    童翎道:“年轻人发生这种事,也算不了什么。潘兄看到那次三人同床的事之后,可曾对任何人说过?”
    “没……没有!”
    “潘兄,好朋友就是无阻无碍,不隐藏半句私话,因为我说过,这都算不了什么……”
    “潘某只怕教主一怒而小五子会……”
    “不会的,有所谓:花不可见其落,月不可见其沉,美人不可见其夭。小五子以前所做的任何错事,我都能原谅她。”
    潘奇呐呐道:“在下只是对……只是对……”
    “潘兄似乎很不了解在下的为人……”
    “只对‘独角鳌’也就是“飞天鳌”齐大侠说过。”
    “噢!只是对他说过,没有别人了?”
    “绝对没有了!”
    “潘兄,以你的聪明及细心,一定也知道或者已猜出我真正的身分,或者我的本名叫什么来对不?”
    “这个……不……不,在下怎么会……”
    “潘兄,看来你是真的在拒绝这份友谊了?”
    “教主,我真……真的猜不出来!”
    “潘兄……”语音中有一种像冰屑的东西。
    潘奇打了个冷颤,他知道未离此之前,他的小命一文不值。
    但是,他不敢说出来。
    他以为说出此事的严重性远超过知道小五子的孩子像小罗,以及那孩子极可能是小罗播的种。
    只不过童翎在等他回答,停了一会,潘奇终于用一块黑木炭在地上写了三个字,而且抬头望着童翎。
    童翎没有表情。
    童翎此刻没有表情就是很大的表情,他一直隐瞒了身分,最初使人以为是童羽,以后又说是童羽之兄童翎。
    但童羽无兄弟,他的身分仍是个谜,大家只好去猜。
    有的人能猜到,如龙、罗、周、秋等绝顶高手。
    潘奇居然也知道,这是因为昔年他为这个人治过被火器的灼伤。他已经说对了而对方居然一点表情都没有,潘奇才知道他的命运了。
    “潘兄,还有一件事你知不知道?”
    “教主请问。”
    “有两个小罗的事。”
    “我……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潘兄一定也知道,这孩子是哪个小罗的了?”
    “我以为真小罗爱小仙蒂至深,连对身边的秦茜茜那小美人都能绝对保持君子风度,那孩子必是假小罗的。”
    “小五子知不知道?”
    “这件事潘某就不便臆测了……”
    童翎道:“潘奇,你尽力狂窜,盏茶工夫你能奔出多远?”
    潘奇面如死灰,呐呐道:“教主,请念在我照料及为小五子接生份上,饶我一条狗命吧!”
    童翎道:“潘奇,我说一段有关信陵君的故事给你听……
    你也许会知道为何会有此后果与下场。”
    “信陵君的故事?”潘奇对此人真是莫测高深。
    “不错!”童翎道:“魏王的异母弟弟信陵君在当时是‘四大公子’之一。有一天信陵君正在宫中和魏王下棋,忽接报告,说是北方国境升起了狼烟,可能是敌人来袭的信号……”
    潘奇很聪明,但由于不知这个典故,很难猜出童翎的用意。
    童翎道:“魏王闻报,立刻放下棋子准备召集大臣研商对策。信陵君却不慌不忙地阻止了魏王说:先不要急,或许是邻国君主行围狩猎,我们边境守备一时看错,误以为是敌人来犯而升起狼烟示警。魏王半信半疑,停了一会,又有人报告,刚才升起狼烟敌人来袭的报告是错误的,事实上是邻国君主行猎。
    于是魏王很惊讶地问信陵君:你怎能预知此事?信陵君很得意地说:我在邻国布有眼线,早知邻国君主今日会去狩猎的。从此信陵君逐渐被魏王冷落了。潘奇,这就是锋芒太露,知道的事太多并不是好事的道理,夸耀小聪明的人很难成大器!”
    教主又道:“潘奇,由现在开始你尽全力狂奔,盏茶工夫以后我才追你,这机会已经很不错了。”
    “教主,我……”
    童翎手一挥,表示这是他最后的决定。潘奇以为,以盏茶工夫狂奔,可奔出七八里,在山野中到处可以藏身,捉迷藏是找的人比较吃亏些。
    于是他抱拳后掠出厨房后墙,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他想好了大约奔出五六里之后,再转向,甚至再转几个方向,他以为还有一半的希望。
    他以为教主太托大了些,这也合该他五行有救。
    但是当他向北奔出六里左右,转向西奔出一里许又转向南时,忽然双腿一软仆在地上,是太紧张所致的吗?他知道不是。
    他一跃而起,忽然没站稳又仆了下去。
    这一次他知道人家既然要杀他,就不会让他幸存,人家有百分之百,千分之千的把握。
    人在死的时候也许会看透一切,他想起临行前教主轻轻地拍了他的肩胛一下,当时无感觉,现在痛彻骨髓。
    他以为一生作恶多端,空有一手高超的医术,未善加利用而造福人群,却用以害人,正是报应不爽。
    他吃惊的是这种独特的手法,能让他狂奔七八里才发作开来,倒地不起,免得还要把他的尸体弄走添麻烦。
    稍后小五子问起潘奇为何一天不见,童翎说他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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