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顶记_李凉武侠小说全集

第2卷第十二章告官
    弘皙甚快返回天临居,找来后院养伤的郭奇秀,劈头即斥:“怎不早说对有御赐金牌,害我丢了大脸面!”
    郭奇秀干声道:“那已是数十年前之事,尚管用!”
    弘皙斥道:“只要大清帝国还在就管用,早知你有猪脑,磕破头也不敢用!”
    郭奇秀道:“属下不是猪脑,只是朱亮功制不住对方而已,否则怎让文俏蜂给掳走。”
    弘皙斥道:“两个都是猪!暗杀左仲仪不成,还折损我几员大将,有脸再见我么?”
    郭奇秀强忍侮辱,毕竟靠山只剩他一人,拱手道:“只要属下伤势痊愈后,必完成使命;现左仲仪竟然杀人留下掌印,千万别放弃此良机,找人办他谋杀!”
    弘皙冷道:“凭一个手掌印也能办人?你以为他是混假的!”
    郭奇秀道:“入罪恐不容易,但留他几天,应无问题。”
    弘皙目光一亮:“你是说把他抓起来,然后在狱中收拾他?”
    郭奇秀道:“正是如此。”
    弘皙道:“妥么?如此一闹,圣帮岂非造反。”
    郭奇秀邪声道:“就是要他们造反,始有藉口歼灭。”
    弘皙邪笑道:“倒是好计谋,却也得有人肯出面才行,李卫可能靠不住,顾琼乃有名铁头硬派,看来只有巡抚程元章可干这档事?”
    郭奇秀道:“正是他。”
    弘皙突又摇头:“程元章无此狗胆,敢向左仲仪下手,此计行不通。”
    郭奇秀道:“行得通,只要他能把左仲仪引到府衙,太子爷就可派人取他性命,届时来个死无对证,大功将告成!”
    弘皙贼眼一瞄:“你是说必要时连程元章也牺牲?”
    郭奇秀道:“只要目的达成,偶尔牺牲亦属应该!”
    弘哲邪虐一笑:“你果然坏透!”
    郭奇秀道:“此是谋略,和好坏无关!”
    弘哲哈哈笑道:“好个无毒不丈夫,就此办!”
    当下他亲自押着尸体,前往程元章处,告官去了。
    程元章早已暗结朱亮功,自知弘皙身份,登时拜行大礼,公堂之上,无法以太子相称,然理亲王三字喊得甚为虔敬谦卑,一副奴才嘴脸。
    弘皙不想浪费时间,指着尸体:“我来告官,他是圣帮左仲仪杀的,你看着办吧!””
    程元章脑门一轰,知为棘手事,吓得拜礼连连:“左仲仪乃江南望族,且有先皇御赐金牌,若无确切证据,恐不得任意审之。”
    弘皙道:“我是证人还不够?且尸体也留下他的掌印,罪证确凿,快办人!”
    程元章急往尸体翻去,果然见及紫青掌印,然此掌印并未写名字,怎能断定是谁所留下?证据甚显薄弱,道:“只留一掌,恐怕不够……”
    弘皙冷道:“我出庭作证,难道我会说假话?”
    程元章甚是为难道:“爷自是不言假,只是对方身份特殊弘皙斥道:“什么身份特殊?真是,看你是被吓老的,也罢也罢,有人告官,总该找来审问状况吧,说不定他说溜嘴,正好来个罪证确凿,立即办人。”
    程元章道:“找来问话倒可,只是爷若当庭吵起来,叫下官如何应对?”
    弘皙道:“不吵,你审你的,要我当证人我再出现。”
    程元章道:“那好,下官立即传令,请他更加鄙视,然身位公职,只能从命,拜礼而去。
    弘皙见诡计得逞,亦以休息为由,暂且退出府衙,暗中前去召集伏兵,以便行刺。
    洪威怎知弘皙另有阴谋,敢在公堂行刺?仍落落大方行往圣帮,尚未抵地头,已于八鹤桥附近,将圣爷拦着。
    左仲仪颇觉意外:“又惹麻烦了?”
    洪威道:“弘皙耍了招,抬了尸体告官,巡抚不得不办人,只好请爷您跟我到府衙走一趟。”
    左仲仪道:“有人证物证?”
    洪威道:“弘皙要当人证,至于物证,只有那紫青手印。”
    左仲仪道:“如此巡抚也敢传唤?”
    洪威道:“看他也是被逼的,不过若是弘皙硬咬着不放,恐也不易收拾,您心里要有个底。”
    左仲仪笑道:“他倒学会耍官法,文明多了,走吧,我跟你去瞧瞧。”
    洪威拱手道“多谢圣爷合作!”也不上铐,向前引路。
    左仲仪怎知对方另有安排,随即跟去,道:“如若程巡抚信了弘皙,我岂非成了杀人犯?”
    洪威笑道:“圣爷乃有头有脸人物,他不敢胡判,报到总督府,准要丢官。”
    左仲仪道:“时代不同了,他有弘皙当靠山,未必伯李卫。”
    洪威道:“弘皙哪靠得住?他无此胆子。”
    左仲仪亦只是笑言几句,并未当真,仍落落大方,行往府衙,遇着熟人,且招呼回应,走的甚是悠闲。
    酉刻未到已抵府衙。
    程元章升堂以对。
    左仲仪以礼拜之。
    程元章直接面对圣爷,总觉心虚,然仍保持冷静,道:“理亲王告你谋杀,你可认罪?
    那名喇嘛你可认得?”
    左仲仪道:“不认得,理亲王恐看错人,在下今日一直在船上,未曾离开一步,有百余证人为证。”
    程元章道:“死者左斜胸有一掌印,你可愿比对?”
    左仲仪道:“有何不可?”行往死者,见及紫印,伸手比去,由于当时仍距尺余空间而击,故掌印较粗,手掌按去,比伤印小了五分,并未吻合。
    程元章道:“差那么多?看是一场误会了……”想放人,草草了事。
    然弘皙突地闯入,冷笑道:“凌空击掌,当然较大,对方狡猾,抚台莫要上当。”后头跟着三名喇嘛及三名玄衣护卫。
    他可未笨到叫手下做蒙面打扮,如此不但难进府衙,且泄了杀手身份,简直不打自招,故以护卫出现,任谁亦阻拦不了。
    左仲仪乍见凶恶眼神之喇嘛,心生不祥之兆,暗付:“莫非弘皙想亲审自己?
    心念未毕,弘哲己坐向程元章左侧,师爷替他备椅,俨然会审姿态。
    程元章礼数过后始问道:“理亲王既然亲眼所见,可愿描述当时状况?”既有对方担待,自己可需强出头,该问的问完即算数。
    弘皙冷道:“他入侵琼园,劫走文俏蜂,本王护卫拦阻,他便杀之,此乃我亲眼所见,喇嘛也见着,他赖不掉!”三位喇嘛同时表示见着。
    左仲仪冷道:“你没事去琼园作啥?花天酒地么?不知文俏蜂是朱亮功女人?你既沾上文俏蜂,朱亮功会不恼怒?他掌印可大得很,正符合尸体那紫印,怎不找他来比对?难道有隐情不能公开?”
    弘皙怒道:“文俏蜂即是朱亮功所介绍,他岂会劫人!”
    左仲仪道:“反悔之事常有,且嫁祸之事亦常有,我可要检举朱亮功用计杀人,掌印必定吻合。”
    弘皙怒道:“胡扯什么,他明明跟我搜向圣兴号,怎会是凶手!”
    左仲仪道:“那就对了,既在圣兴号搜不到文俏蜂,也见着我,事隔那么远,难道我有分身术?圣兴号弟子可以为证,大捕头洪威亦可为证。”
    洪威拱手道:“属下搜查,确见得对方在船上。”
    程元章道:“此案有待查明……”
    弘皙冷笑,见手下已就定位,且将左仲仪困在中央,突地大喝:“大胆歹徒,敢狡辩,来人,把他拿下,大刑伺候!”
    三喇嘛、三护卫登时掌刀齐攻,出手尽是杀招。
    左仲仪诧道:“你们想当庭杀人?”迫退三喇嘛,却避不了利刀,咻地一闪,左肩己见血!左仲仪想以高制下,免于围攻。
    弘皙突击奏效,冷笑道:“杀人凶手当场处死有何不可,上!斩立决!”
    至此程元章始看不出对劲,吓得背脊生寒,急道:“理王爷,千万别如此,这是公堂!”若未定罪及送审总督府即斩此德高望重之人,铁定出事,故急于劝阻。
    弘皙仍一意孤行:“见着么,是他拒捕,该杀!”
    六人齐往上攻,掌劲怒扬,冷刀乱刺,迫得左仲仪疲于应付,毕竟公堂上怎能杀人,留下把柄,永难脱身。
    洪威见得圣爷狼狈,一时难忍义气,抽刀跳身相挺,喝道:“住手,此乃巡抚衙,逮捕人犯之事一切由我处理,尔等莫要越权!”借逮捕之名,暗助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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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第十三章攒臣
    丁幻已被押往刑堂,丢落地面,冷断天亲自看守。
    左仲仪手脚冰冷,不知所措。
    李卫冷道:“左爷不认得他?”
    左仲仪待要承认,丁幻护主心切,冷道:“他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他,鼎鼎大名圣爷,谁人不知。”
    李卫道:“左爷你不认识他?”
    左仲仪道:“见过面么?”
    李卫冷道:“既然不识得,拉出去斩了!”
    冷断天应是,登把丁幻硬拖而去。
    丁幻视死如归:“斩了就斩了,反正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李卫摆摆手:“斩了吧,让他当年好汉!”
    冷断天应是,拖得更快,且抽出利刀,想斩人头。
    左仲仪终熬不了,急道:“手下留情,他是我的人。”
    李卫笑道:“爽快!带回来吧!”
    冷断天亦带笑意,终能拆穿两人把戏,把丁幻拉回,丢往地面。
    丁幻苦笑道:“左爷何苦承认,我的命可不值钱!”
    左仲仪道:“岂能见死不救!”转向李卫:“不知总督待要如何?”
    李卫轻轻一叹:“我又能如何?天下如此之乱,老是以杀止杀也不是办法,我只想知道,你是否派他闯乾清宫?”
    左仲仪知纸包不住火,道:“是……”
    丁幻枪口道:“不不不,是我自愿的,一切跟他无关!”既然死罪,自己扛下便是。
    李卫叹道:“如此忠心护主,让人瞧来钦佩,可是为何非闯乾清宫?用意何在?竟甘冒死罪!”
    丁幻道:“只想知道皇上秘诏写的是谁。”
    李卫道:“瞧见了?”
    丁幻呃地往左仲仪瞧去,不知是否该答。左仲仪代答:“瞧见了。”
    李卫、冷断天登时眼亮,皇宫大秘就此揭开。李卫道:“写了什么?”
    左仲仪道:“传位宝亲王。”
    李卫猛地击掌:“早知就是他!”
    冷断天欣喜道:“唯宝亲王够格当太子。”
    李卫拱手向北方,道:“皇上的确处心积虑栽培宝亲王,此乃大清国之福气!”对雍正皇更钦佩几分。
    左仲仪道:“该说的都说了,我愿以大行皇帝御赐金,换丁幻性命。”
    丁幻霎时落泪:“爷,不可!小的命不值钱,您怎可动用御赐金牌,请收回。”
    左仲仪道:“我怎忍看你受刑,尚请总督高抬贵手。”
    李卫瞧着丁幻,轻轻一叹:“如此忠心,叫人心疼,且让我想起当年护雍正皇帝时,照样差点掉头…”
    左仲仪道:“总督请高抬贵手!”
    李卫叹道:“我是甚想放他,可是国法难容,除非你们戴罪立功……”
    左仲仪急道:“如何立功?”
    李卫道:“无数人想窥探皇位,你们既知宝亲王身份自该倾全力护持他。”
    左仲仪道:“在下愿护持宝亲王登基。”
    李卫额首道:“有左爷一句话,我可放心多了。”转向冷断天:“放了他!连乾清宫都能闯入者,忒也是天纵奇才,杀了未免可惜。”
    冷断天依言斩断绳索,在左仲仪示意下,丁幻直往李卫拜去,谢恩不断。
    李卫笑道:“今日我询了私,饶你一命,且别恩将仇报,否则实愧对我等和左爷:“
    丁幻急道:“奴才不敢!奴才必肝脑涂地以回报。”
    李卫笑道:“且看你表现了。断天,带他下去洗个澡、吃顿饭、换件新衣,然后放了他。”
    冷断天自知主子心意,杀了丁幻,必定得罪圣帮,江南必乱,且左仲仪手中另有不死金牌,根本斩不了人,倒不如拉拢为己用,凭增生力军,确是妙招。闻言已将拜神连连的丁幻给请将离去。
    秘密独留李左二人。
    李卫始问道:“我实在不解,左爷怎想到想窥秘诏,图的是什么?”
    左仲仪笑道:“当时我并未接圣帮,闲极无聊找事做,所以就偷了。”
    李卫诧道:“理由就这么简单?”
    左仲仪道:“当然,想证明自己武功,和丁幻技巧。”
    李卫道:“竟然找皇宫大内证明?”
    左仲仪道:“总督和大内高手武功的确实在,所以冒险一试。”
    李卫叹道:“可惜仍让你俩得逞,人称你武功天下第一,看来不假。”
    左仲仪道:“不敢,火焰岛有个烈九蛟,另有文觉国师、法醒喇嘛,都是绝顶高手。”
    李卫道:“至少年轻一辈,无人出其右。”
    左仲仪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武学毫无止尽。”
    李卫笑道:“虚怀若谷,看来你的确下过苦功,我服了你!”且能为雍正皇、宝亲王拉拢此高手而欢心。
    左仲仪道:“在下亦甚服李爷,能在波涛骇浪中,护持雍正皇平安无事至此。”
    李卫道:“侥幸罢了,其实乱党仍未除尽,心有遗憾啊!”
    左仲仪知其所指,可能是漕帮或吕四娘、甘风池等人,然对方亦为侠义之辈,怎可答应帮忙除之,笑道:“以李爷实力,应可如愿完成,至于在下,自该一力辅佐宝亲王为是。”
    李卫笑道:“有道理!要你去斗乱党,恐也大材小用,能辅宝亲王,那才是正事。”话锋一转道:“你且曾说弘皙手中秘诏是真,到底是何回事?宝亲王回来后,泄气了老半天。”
    弘哲道:“也许皇上中了邪,不小心写下此秘诏,弘皙养了不少邪术之士,如张虎皮、法醒之类,皆有可能作法摄魂,防不胜防。”
    李卫道:“恐也有可能,难怪皇上时好时坏,且驾信神佛,我早有除妖邪之心,可惜人在北京,全靠文觉国师和娄师垣两人挺着,却不知道这两个是否靠得住。”
    左仲仪道:“张虎皮、法醒已到江南,正为弘皙装神弄鬼,我还着过邪法。”
    李卫诧道:“竟然来了?得想办法好好收拾!”
    左仲仪道:“只要时机得宜,在下愿配合。”
    李卫额首:“我来观察,看看对方有何心机,必要时定找你帮忙。”
    左仲仪恨透张虎皮,当然同意。
    李卫随后说道:“护持宝亲王一事,私底下进行即可,你我合作之事,且不宜公开。”
    左仲仪道:“理所当然!”若公开,一些反清复明党徒,必定怀恨在心,恐对圣帮不利。
    李卫满意一笑,道:“赶明儿请宝亲王找你聊聊,他对圣帮造船及经商经验甚感兴趣。”
    左仲仪直道没问题,知李卫不想再多谈,遂告辞而去。
    李卫自得一笑,只要拉拢圣帮,江南安定一半,算是替宝亲王立了大功,至于擅闯乾清宫一事,既是自家人所为,简直是鸡毛蒜皮事,随便找个藉口即可清案,无庸堪虑。
    自得中,李卫行往宝亲王弘历处,安慰去了。
    毕竟已证实宝亲王是正主子,护持起来,心神特别落定。
    理亲王弘皙回到天临居,满心怒火,咒骂不断。
    “凭我亲王身份,还要受那李卫奴才的气,你们也全是饭桶,十几人还收拾不了一个左仲仪,养你们作啥?”
    三喇嘛及十余名带刀护卫被骂得灰头土脸,难以抬头。
    郭奇秀已知事败,早寻藉口溜至他处避风头,待弘皙冷静后再回来不迟。
    弘皙简直受尽委屈,嗔骂不止,甚至将厅堂太师椅给砸碎,显然失态。
    忽见一名五旬圆脸高僧步入厅堂。生得一副似弥勒佛般笑眼笑脸迎人,然,身躯倒未肥胖,属中等高矮而肌肉结实体态,笑眼深陷处,总带着一般慧黠阴气。一步跨来,已是七八尺,等于“飞”入内厅,褐色金线架裟云殷飞掠,若神佛下凡,仙气十足。
    弘皙乍见此人,登时大喜叫道:“法醒师父您来了,快快帮我收拾敌人!”瞪向手下:“他们全是饭桶,管看不管用。”
    法醒喇嘛笑道:“别急别急,只几天不见,瞧你弄得如此狼狈,岂像当今皇太子,快让他们休息,收拾敌人,不一定要自己出手。”
    弘皙知法醒智深计高,已言听计从,立即喝令,三喇嘛和十数手下霎时走个精光。
    法醒道:“后院谈!”
    弘哲引路前头,不断说及李卫和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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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第十四章漕劫
    在弘皙刻意放出风声下,漕帮终获消息,不但传言左仲仪和李卫同流合污,且圣帮有意独占漕运,击倒漕帮,此举引得漕帮人心浮动,已有人提出反击要求。
    漕帮帮主潘如虎总觉传言虚假,极力制止此事。
    然四小祖之—者石士宝外号“铁骨金刚”性较刚猛,总对汉人勾结满清无法谅解,且嗤之以鼻,遂暗中搜查左仲仪行径,若确实出卖汉人,则管他是谁,照样修理。
    今日一早,巡及漕船作业,赫见左仲仪和宝亲王弘历立于漕船前头,说说笑笑,状甚融洽,石士宝暗道果然勾结一起,且看他们谈些什么?故伪装成漕丁,另乘漕帮小船,慢慢靠近。
    弘历证实自己乃指定储君后,除了高兴外,且多了一分责任,趁江南一游,想从左仲仪身上学点经商之道,或且从其中了解商甘苦谈,毕竟商业发达,将富国裕民,责任甚为重大,故一有机会即约人出游。
    左仲仪亦作安排,对方乃未来皇上,怎可失之于礼,为其安全,且派得风及时亲自撑舵,免出状况。
    弘历首次即挑漕运,倒让左仲仪吃惊,毕竟漕帮分子最杂,不得不防,然在弘历坚持下,终仍同行。
    只见漕船穿梭运河,挤若沙丁鱼,艘艘皆插旗为记,好不热闹。
    弘历笑道:“如此荣景,实是大清之福。”
    左仲仪道:“只看外表么?且看看船上坐的是些什么人。”
    弘历诧道:“这有么干系?”
    左仲仪道:“关系可大了,漕船上除了圣帮、漕帮外,坐的全是衣衫槛楼苦力和老弱妇孺,他们可能一辈子靠那条破船过活,怎说是一片荣景。”
    弘历终觉异样,惊道:“怎会如此?难道生意已被你两大帮垄断,他们难以存活?”
    左仲仪摇头:“看似如此,实则不是,圣帮和漕帮多少安定漕运,否则山头林立,流匪横生,他们定被抽收保护费,过得更苦。”
    弘历道:“既非两帮垄断之祸,那是他们经营不善了?”
    左仲仪道:“非也,瞧他们如此卖力,只要小有零头,必定拼命,如此服务,生意是不差,客户也给的爽快,且漕运就是载甲东西到乙地点,亦无任何技术,只要卖力肯干,哪有何经营之不善之处?”
    弘历道:“那真正原因是啥?”
    左仲仪冷静道:“剥削、抽税!也就是缴给官方的税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弘历诧道:“怎会,皇阿玛一向清廉,更惩贪官,还有人敢贪污?我第一个收拾他!”
    左仲仪道:“凡事有个源头,此举也不是贪污,而是行规,每年朝廷总要下令地方缴多少税、多少粮,也不想想天下之大,何能毫无这难?尤其漕粮,春夏收,秋冬必得缴往京城仓库,稍有延误,立即治罪,超年未缴,且有掉头之虞,吓得各方官为此漕粮,想尽办法弄足,有的甚至连下种种子,百姓糊口之粮也一并强缴,结果问题来了,今年得以顺利缴得,但来年无种子播种,叫农民何处生产?靠借贷过日子,有若饮酒止渴,越借越糟,问题因而衍生,流民终暴增,有者沦至漕运,混条船糊口,然那些底子,岂能掀开?只要官方说要查身份,吓得他们总是大红包小红包送个不停,结果还是穷途潦倒。”
    弘历道:“那即是贪污行径!”
    左仲仪道:“看你仍未听出我话中含意,简单地说,是朝廷规定太严,百姓受不了,官方也受不了,为求生存,用尽手段,你以为官爷全是吸血之徒?那倒未必,一户船家能抽多少银?他们也是逼不得以,上头大官一个个都是苦读出身,未曾做过生意,不知个中门窍,只顾纸谈兵,算算一亩地能收多少粮,即以此征收,好一点的找来十几处做比较,再平均征之。然那岂能涵盖全国,有的播错种子,有的蝗虫吃去,谁能预料?又如漕运,看似每个闸口统一抽税,然却未注意有的淤沙严重,想清除,花费大,不清除,船量少,他们一着急,主意全打到百姓身上,且在上着往往缺钱,一道命令下来,准累死百姓,要贪,是全国皆贪了。”
    弘历如被抽鞭:“难道清廉追税也是一种错误?”
    左仲仪道:“没人说它是错,但该有弹性,丰收好,多收税,收成差,少收税,如此当不扰民。”
    弘历道:“大清立税本意即在此,收成差,当然可以延税,甚至免税,这个大家都清楚。”
    左仲仪道:“结果呢?事情要看结果,雍正皇帝厉行清廉治贪,国库是增加数千万金,表面看似风光,私底下呢?流民仍多,百姓仍苦,当然比起前明大有改善,但终究非良策,库金不是越堆越多越好,而是要活用,又如圣帮,准备金够了,即不断转投资,创造利润,我的钱庄几年内又会出现小老板,他可养活一百人,那才是上上之道。”
    弘历恍然:“我懂了,苛政猛于虎,太过清严反而不妥,凡事有个弹性,可能皇阿玛因大行皇帝太过仁慈,让国库亏空,他有责任追回库金,且惩贪官,才会出此雷厉手段,有机会,我将劝劝他。”
    左仲仪道:“听进去自是好办,否则接下去不知如何说呢?”
    弘历道:“怎讲?对漕官暗中收银之事,我已了解,是上头逼得太急所衍化而来,也差不多原谅了,除此之外,另有更重要之事?”
    左仲仪道:“不错!漕运根本不赚钱!”
    弘历诧道:“怎会?不是每个人抢着要?”
    左仲仪道:“那是指非法部分。”
    弘历更骇:“每条船都干非法生意?”
    左仲仪道:“你要有颗宽宏的心面对一切,否则将无法忍受天下原是乌鸦一般黑。”
    弘历道:“你说吧!我试着接受。”
    左仲仪道:“试想漕运往北京一趟,光运漕粮,能赚多少银?百银?千银?你且试着数要经过多少闸关?至少也数十个,每关抽个二两银,什么利润也没了,所以他们必需另运东西,如钢铁煤盐,较有利润。”
    弘历诧道:“他们全在走私违禁品?”
    左仲仪道:“不错!民间铜镜、铁锅、锄头,哪样不是要用。着钢铁煤?这是必需品,禁也禁不了。”
    弘历不禁苦笑:“官方规定如此之严,竟是公然违法,实叫人难以想象。”
    左仲仪道:“所以朝廷那些大官都是浑脑,只顾着怕百姓拿去造刀刃,即拟此法令,全然不顾民生反应,禁了也是白禁。”
    弘历道:“可是不禁岂非更糟?”
    左仲仪道:“未必,毕竟要拿去造反者少,为此理由而禁,实说不通,开放了,反而促成器血流通,有人原只买一个铜镜,喜欢可另再买一个,利润自来。”
    弘历笑道:“你倒是满脑子生意经,倒想问问若开放了,你这独攒生意岂非泡汤,你又如何因应?”
    左仲仪道:“不必为我操心,经营者不能预见未来走势,先行布局,那失败也是活该!”
    弘历道:“你已计划如何应对了?”
    左仲仪道:“废漕运,改走海运,毕竟海运一趟下来足可增加十倍以上运量,不做是傻子!”
    弘历道:“你倒是想得远,可是废了漕运,这些工人将如何过活?”
    左仲仪道:“我只说圣帮将放弃漕运,其他者可能还可混个一二十年,只要给他们时间,必有路子可走。”
    弘历频频点头:“你的确经验老道!”不禁佩服万分,哪天若登基为皇帝,且得跟他讨教商事。心念一转,道:“你对漕帮了解多少?尤其那些自认为反清复明之事?”
    左仲仪突现为难:“要谈么?”
    弘历道:“都已百年恩怨,难道无法化解么?”
    左仲仪瞧他有心化解,遂叹道:“事情已久远,漕帮也甘心为生活拼命,原让它平静过活也就没事,然服杀亲之仇,恐也不易摆平。”遂将漕帮历史说明。
    漕帮虽是反清复明秘密组织,前身却是“罗组教”,而此教又是“白莲教’’无数支派之一,为顾亭林、传青主所创,许铁山为教主,传至罗青,帮中称为“罗祖”,其收一弟子称“陆祖”,即陆达,陆祖有三弟子即翁钱潘三祖,共收七十二弟子,漕帮规模始扩大,目前由潘如虎任帮主,但另有四小祖各拥势力,即翁祖朱小全,钱祖黄象,潘祖刘玉诚、石士宝,其皆为三祖后代,故以小祖称之,帮众之广,恐也十万以上。
    弘历听得惊心动魄,十万大军,何其可怖,难怪朝视若毒瘤,一有机会即想除之。道:“他们都潜伏漕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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