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盾天师_李凉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章小淫魔
    匆匆几天已过。
    毛盾开始想认真打探有关二娘之事。想起两娘,他又想起那猪鼻子坏蛋武子威,现在不知变成如何了。
    他想要打探此事,张通是最好的对象。故而他已往大门行去。
    张通仍是担当卫兵领班一职。其实能派来守大门,总有被看重的感觉他倒未抱怨或责怪毛盾高升而忘了提拔之情,甚至他以自己推荐之人受赏识而觉得光荣。
    他还是以长者身份和毛盾闲聊,两人谈得倒是融洽。
    毛盾觉得时机差不多,正想准备问及二少堂主之际,门外街道已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身穿白底金边花袍的男子急急忙忙飞奔回来,他后头追着几名官兵。
    张通忽见此状况,心头一紧,斥道:“这坏胚又惹事了。”
    毛盾乍见那人猪头鼻子,已认出那是武子威。没想到三年不见,他也是长得人高马大,只是面相更形丑陋,尤其那股阴险狡劲,让人瞧得很不舒服。
    他逃得并不快,似有意捉弄那群官兵,待到门口,他才凛凛生威喝道:“把他们挡下!”
    话未说完,整个人已大摇大摆晃进里头。
    才十三、四岁,已是一副小大人作威作福的模样,实让人看不惯。
    张通讨厌他,但职责所在,还是拦下十几名官兵。
    那中年短髭捕快似知道金武堂威风,并未硬闯,但语气相当凶恶:“快把那小鬼交出来,否则事情无法收拾,金武堂从此休想在太原城混。”
    如此恶劣,张通还是第一次碰上,但他早知武子威素行不良,总得问清事情再说。
    “官爷,本门少堂主不知出何事?”
    “大事,他犯下淫行,死罪一条。”
    张通瘪问:“他……他犯了谁?”
    捕快好言:“西城柳员外女儿,才十六岁就把人家玷污了,人家差点自杀身亡,柳员外一状告到告督府,任谁也保不了。
    “这畜牲!”张通气得面红耳涨:“金武堂竟然出淫徒,这是耻辱,太可恶了。一定要拿他正法。”
    他顾不得武子威身份,立即以紧急状况处理,马上击向门前那口战鼓,咚咚声响起,金武堂整个沸腾起来。
    张通很快向那捕快领拱手:“金武堂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那捕快脸容稍缓,也以拱手回礼:“多谢帮忙!”然后他若有所思:“大家都是混饭吃,你家二少太过分了,弄得让人无法收拾,为今之计,只有找人说情,把柳家女儿娶过门,否则我们很难办事。”
    金武堂威风,终非浪得虚名,捕快们若非万不得已,又怎么会去招惹他们。
    张通道:“我们自会处理。”
    他急急望向内堂,但见副堂主已领人匆匆赶来,他很快迎上前去,并将事情做了详细说明。
    陆不绝闻言亦是满脸凝重,他很快奔出大门,朝那捕快拱手道:“请官爷宽限一天,金武堂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还请多多帮忙。”
    捕头拱手后,方自领人离去。
    张立通立即迎来,说道:“属下击战鼓,是怕二少堂主趁机又溜走了。”
    “你做得很好。陆不绝面露坚决:“金武堂不可能包庇淫徒,任谁犯此淫行都该受处罚。”
    张通觉得有理:“副堂主教训得是。”
    陆不绝决定:“到金凤阁抓人!”
    陆不绝一声令下,几位高手已掠往金凤阁方向。陆不绝又向守卫下令:“看到二少堂主,一律留住他。”
    守卫个个气愤填膺,齐齐应是。
    陆不绝长啸一声,亦亲自掠往金凤阁。
    毛盾是自由之身,当然不肯错过这机会,他很快跟去。
    那金凤阁情势已相当紧张,二娘已亲自领着几名手下挡在门口,她怒笑不已:“反了,连我的住处,你们也敢闯?”
    护法黑不亮怒斥:“若非看在你是二夫人分上,老夫早就拆了金凤阁,还容得那畜牲作威作福。”
    黑不亮年约七十,比堂主还老资格,江湖人称黑旋风,一把太极斧不知砍过多少人头,却难逢敌手。
    有人甚至把他排名跟武向王同等级,可见其武功之要得。生就一副火爆脾气,本早已不管事,但最近不知怎么,又被堂主邀请出来。
    他瞧及二娘种种行为,早看不惯,此时有了异火线,他说什么也不肯让步。
    那二娘花弄情又岂肯买他的账,闻声更是震怒:“怎么儿子是堂主生的,你想拿他砍了不成?就是想砍,也得先问问老娘手中这把剑。”
    黑不亮哇哇大叫,一把斧头飞砍过去,那二娘举剑封来固然敌不过,被撞退两步,虎口为之生疼。她更怒:“你敢,我跟你拚了!”
    一式奇异怪招猛挑出去,直取黑不亮双眼,黑不亮根本不闪不避。左手斧面架向眼面,右手利斧照样打出,只见利斧旋飞砍向二娘腰际。
    眼看双方就要见血,二娘后边护卫亦出手想杀人。陆不绝很快赶来,长喝一声:“住手!”
    随即飞身欺前,双掌凝力将双方给推开。
    黑不亮接回飞斧,恨怒难消:“逮不着那淫贼,老夫这条命天天就耗在这里。”
    二娘冷笑:“凭你这几招,你准备受死还差不多!”
    陆不绝礼貌地拱个手,说道:“现在不是谈打斗,是谈二少堂主,他非礼良家妇女,总该给人家一个公道。”
    二娘冷斥:“笑话,你怎知不是那妖女忍受不了,勾引我儿子?”
    陆不绝忍耐:“人家都已闹得要自杀。”
    二娘瞄瞄眼:“死了没有?”
    “话不可如此说……”
    “哼!明明是作戏。”二娘斥道:“女人,我懂得多还是你们懂得多?一个女人要是痒起来比男人还要骚得多。我儿子才十四岁不到,他会做这种事?”
    陆不绝还想讲理:“已经做了。”
    二娘根本不听:“胡说,片面之词,谁也不能说我儿子如何。”
    “你叫出来对质,一切自可明白。”
    “办不到。”
    看二娘那吃定人的模样,陆不绝不禁也有了怒容:“属下以礼相求,夫人要是再护短,属下不得不请出帮规。”
    “那又如何?”二娘冷哼:“你敢伤我?”
    “我们只想要二少堂主,得罪了。”
    陆不绝忽然抽出绝情扇,一个罩面就冲打过去。
    二娘谑笑,她武功并非方才的弱势而险些着了黑不亮的道儿,此时认真防备,竟也能抵挡陆不绝高超的武功。
    甚至黑不亮加入战圈,她照样能从容应会。
    毛盾偷偷瞧她武功路数,大都来自《多情宝录》之中。她本该可以相当容易制住陆、黑二人,但二人似也知二娘武功路子,许多地方都能巧妙避开。二娘方战十余招,已是惊心不已,道:“你们是如何学得这武功?”
    陆、黑二人不答,只是攻击。
    陆不绝说的诚恳:“还是请二娘交出二少堂主吧!”
    “凭什么?交给你们杀了?”二娘冷笑:“没那么容易,看招!”
    她突然换招,只见得剑光暴闪,似如孔雀开屏封住两人攻势,猝又一道强光由下而上冲至,直捣两人下档。
    不知何时,二娘手中又多了一把长剑,扫得两人诧异万分,纷纷走避,那陆不绝避得较慢,左裤管已被划出一道三寸长的裂缝。
    “如何?以为老娘我好欺负!”
    二娘一招得逞,那剑又自捣来,似如江河溃堤,剑气一波未竭一波又起,成形于五丈方圆,使得周遭冷风冽冽,引面割寒,似进入万年旋冰黑洞之中。
    陆不绝和黑不亮见状,不得不吼出劲声,引出全身力道以抗敌,否则两人真要被切了。
    毛盾心知他俩不再存礼让之心,联手攻出,任由二娘招式怪异,但在两大高手联攻之下,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甚至捉襟见肘,节节败退,先前耀武扬威之态尽失,被逼的直靠墙角,甚是狼狈!
    “你们敢对我无礼,我跟你们拚了!”
    二娘一脸怒容,伸手往怀中似想拿出什么暗器,只见得寒光一闪,她更形冷笑,就要打出那东西。
    陆不绝和黑不亮心知那必是致命玩意,除了更加小心之外,并未有丝毫退怯。
    二娘再次冷笑,手已提起,那寒光更亮,不是一颗,而是二大把。
    情势更加紧张,众人心弦绷得更紧。
    忽而一声冷喝:“住手!”二道灰影已掠至。
    二娘根本不听,更似怕那灰影拦截,出手更形快速,寒光一闪,满天星影当天罩了过来。
    那灰影暴喝,人如大鹏展翅旋飞,一件灰袍似天罗地网般地裹向天空,密不透风地全把暗器裹在灰袍里。
    另有几颗因力道过猛,仍穿出灰袍,软弱地掉在地面,一副长了尖针的小骷髅,甚是刺眼。
    全场目光已移向那灰袍老人,毛盾一眼即认出他即是身材高大的门主武向王。他冷目凝向二娘:“这种毒东西,你也用在本门兄弟身上?”
    二娘斥道:“谁跟他们是兄弟?谁惹我,我就杀谁!”
    武向王冷道:“你太过分了!”
    “又如何?你想吃了我不成!”
    二娘的跋扈,让在场诸人侧目。
    武向王瞄了她几眼,不理她,冷道:“把子威叫出来。”
    二娘根本不惧:“你管不着。”
    “叫出来。”武向王口气颇硬。
    二娘但觉丈夫语气变了,先是一愣,随即冷笑:“你敢把我儿子交给他们杀了,我就跟你拚命!”
    武向王怒斥:“事情已经闹成这局面,你还护短,金武堂以后要如何见人!”
    二娘笑的嘲弄:“我管不着。”
    “叫出来!”武向王转向陆不绝:“进去把那兔崽子抓出来。”
    陆不绝应声,很快想闪过二娘去抓人。
    二娘怒斥:“你敢!”拦了过去。
    武向王也不慢,立即截住她。二娘眼看无法拦人,急得尖叫:“武儿快走,你爹反了;他要杀你啊!”
    “出来!再不出来,我真的会杀掉你!”武向王吼道。
    这一吼,武子威已藏不了身,他一脸不甘心地走出去:“要逃到哪里?全被围住了!”
    二娘见状,立即护向他身前,急怒道:“谁敢动他,我跟他拚了!”
    没人动,武子威除了稍带惧意,毫无悔错态度。
    武向王冷目逼向他:“你这畜牲,敢做伤天害理之事。”
    武子威翘嘴角:“谁说我强奸她,是她勾引我。”
    武向王冷斥:“还狡辩!”
    “明明就是如此。”武子威一点也不认错:“她要不是多看我几眼,我才不会被她吸引,这事就不会发生了。”
    武向王冷眼:“人家看你几眼,你就说她勾引你,你就明目张胆去非礼人家?”
    “她还不是一样叫得爽!”武子威蛮横不已:“她有意赖着我,爹,您别上当。”
    “住口!”武向王气得脸红脖子粗:“简直畜牲,简直畜牲,还不跪下受缚!”
    他逼前行去,武子威吓着了,急往母亲背后缩去,二娘立刻挡在前头:“你敢动他,我跟你没完。”
    “这件事,谁也挡不了。”
    武向王猝然出手,也未见着是何招式,只见得他手掌突然暴长数尺,奇快无比地把二娘推向一边,再一个探手,已将武子威肩头扣在手中。
    如此移形换位的功夫,已慑住在场诸人目光,就连毛盾也不得不佩服天下第一高手武功果然名不虚传。
    二娘惊诧:“你的武功?”
    似乎不相信自己一照面即被逼退。
    她还不及追问,武子威已哀叫道:“娘快救我,我不想死。”
    二娘怒冲过去:“武向王,你敢,我会毁了整个金武堂!”
    她猛拉儿子,武向王扣得更紧,武子威猛哭。二娘和丈夫四目交接,像针般想刺穿对方心思。
    现场情况又见紧张,除了哭声,个个沉静不语,一颗心都撞向胸口。
    像过了半世纪之久,武向王终还是软化了。他长叹一声后放掉武子威:“把人娶过门吧!”
    这是最好的结局,谁知武子威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根本不喜欢她,为何要娶她?”
    “你敢……”武向王一把怒火:“不喜欢她还搞出这种事?要死还是要娶她,你自己选择!”
    从未行人见过武向王如此动怒,全场诸人全被吓着了。武子威哪还敢再放屁,百般不情愿地点头:“娶就娶,娶就娶……”
    口中念个没完,心里却恨死了那丫头。
    二娘此时突然转变另一种风情万种的骚样,含笑道:“对啊,娶过门不就没事了。害得各位长辈心情不好,实在罪过;现在变成了喜事,你们也该放松心情,赶明儿过来喝杯喜酒吧!”
    陆不绝和黑不亮等人实在想不出二娘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竟然说得出这番话。若非碍于堂主情面,他们早就甩头离去,何须在此听那毫无羞耻的言语。
    武向王也觉得二娘实在过分了,冷斥道:“这种事,没什么好光彩的。要请,自家门请,还容得你那么宣扬。”
    二娘闻言甚是不高兴:“这是你娶媳妇,你还说这种话,摆明了就是要拆我的台阶!”
    “很多事你自己心里明白,不要再来烦我!”武向王怒道:“婚事三天内解决,否则一切后果你自行负责。”
    武向王懒得再理她,甩头即走。
    他一走,陆不绝和黑不亮亦带着兄弟纷纷离去。
    刹那间走个精光。
    武子威这才松口气:“好险,从没看爹如此发火。”
    “都是你,给我惹麻烦!”二娘狠狠给他一个响头:“做了事也不清理干净,留了大尾巴要人替你收拾!”
    武子威甚觉委屈:“我以为她喜欢我啊!叫那么大声,还告我?”
    “少臭美!自以为你是谁?”二娘怒斥:“天下女人多的是,偏偏找最近的!活该你要倒霉,现在弄得满城皆知,我再护短,准会引起公愤。给我乖乖待在家里,三天后准备娶人。”
    “真的要娶……”武子威一脸不甘心。
    “当时没一刀杀了人,你现在就给我老老实实娶过门。”
    二娘又骂了一大堆畜生之类的话,才将儿子关回房间。
    第二天。
    提亲终于展开。但却没人敢去。
    不,与其说没人敢去,倒不如说没人想丢这个脸。
    堂主身份何等祟高,他岂可出面?而他又没指名谁去,下面当然一团乱。
    陆不绝和黑不亮本就看不惯二娘,他们才懒得管这档子事。
    二娘则更不必说了。以她那乖戾的脾气,怎会把柳家放在眼里?她本想随便派人去解决即可,却被堂主谕令训了一顿,干脆拖吧,抱久了自然会有结果。
    他们各自盘算,当属下的又岂能帮上忙?
    “你跟我去提亲2”
    说话的是武向天,他要求毛盾同行,毛盾眼睛陡地睁得大大的:“你有没有没搞错,这是很没面子的事也!”
    “没搞错。我说得很清楚。”武向天口气坚定。
    毛盾直抽笑:“是不是你爹暗中要你去?”
    武向天谈笑:“不,我自己想去。”
    “奇了。你一向不是和二少堂主不打交道?”毛盾奇怪道:“你甚至有点恨他,昨天你恨不得把他捉来五马分尸,现在又替他出面?”
    武向天无奈:“我不是为了他。”
    毛盾不解:“喔?”
    “这小畜牲实在该杀!”武向天恨恨道:“我是为了柳家姑娘,她无辜受害,我不能不管。”
    “这倒是了……”毛盾若有所思:“一个女孩遭此事情,一定伤心欲绝。现在除了嫁过门,就只剩死路一条了。”
    武向天耸耸肩:“所以我非出面不可。”
    “你的心情,小的了解。”毛盾皱着眉头:“可是您为何要找属下一同前去?我不是媒婆啊!”
    “因为没人想去,只好找你。”武向天回说此话,自己也觉得想笑。
    毛盾更苦了:“我去做啥?当肉垫,让他们打着出气?”
    武向天笑道:“别胡扯了,看你一副鬼灵精模祥,跟我去,总也可以提供我一些意见,免得没了主意。”
    毛盾苦笑再苦笑:“少堂主的命令,小的岂能不遵。只是,除了小的,还有谁一同前去?”
    “出糗的事,要那么多人干嘛?”
    “意思是……只有我们两个?”
    “不错!”武向天轻笑:“这是重用你。”
    毛盾笑得更苦:“别的倒可以,把我当媒婆重用,小的好像突然变成女的了。”
    “我还不是一样。”武向天道:“你计划一下该如何开口,我叫人准备礼品,随时出发。”
    说着,武向天已步出东光楼,打点一些东西。
    毛盾自嘲直笑,实在搞不清为何会听他的话,甚至还有点兴奋。
    “大概媒婆和媒公婆差不多吧!”
    他倒真的认真计划如何进行说媒较为顺利。
    柳家在太原亦是名门,柳员外父亲还是朝廷命官告老还乡者。虽然前年过世,但柳家之声望仍高,就连总督大人都得礼遇三分。如此名门,又岂能失礼?
    还好武家也非弱族,黄金万两,绢布千匹,外带珠宝首饰,足可让柳家再买一栋大宅院。
    如此的重礼,任谁都挑剔不得。
    然而让毛盾担心的还是柳家小姐要是不爱那猪鼻子奸人,怎么办?
    “先去探听再说吧!”
    武向天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难得他穿上正式的长袍马褂,连胡子都剃掉,江湖味去了不少,看起来斯文多了。
    毛盾也穿上黄丝袍,他倒感到好笑,这跟作法的道袍相差未几。
    两人领前走出大门,还引来一阵窃笑。
    但是已经打鸭子上架了,想回头都难。毛盾只好正经八百地演完这出媒婆出寨记。
    一行五辆马车果真只有五名卫士剩下两个有头有脸的,只有毛盾与武向天了。
    还好,武子威之事被封锁得紧,知道的并不多。对于武向天和毛盾的隆重出现,皆投以好奇眼光。
    有的还猜是武向天准备亲自相亲,这将是太原城的一件大事,故而凑热闹者越来越多了。
    然而人群一多,武向天和毛盾以为他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张脸早就红通通,恨不得马上走到柳家,把事情一勾眼全办完。
    好不容易走到西街。
    柳家宅院一片古朴,古树林林,别有一番幽雅情景,比起金武堂那霸气,又是另一种文人书生之格调。
    木门已旧,却擦得干干净净。两名家丁早巳闻声等在外头,见着该是仇家却又可能变成亲家的人,他们仍不愿失礼,但目光却怀有恨意。毕竟自家小姐受辱,任谁都会一把火在心头。
    尤其是毛盾,更让人瞪眼踱足。
    “我好像特别受照料……”毛盾自嘲地说。
    他想或许是武子威这小鬼做了坏事,故而那些人对小鬼有了偏见。
    耸耸肩,他勉强原谅了这些人。
    “可以去见你家老爷吧?”毛盾替武向天开道。
    家丁也不说话,伸手做个请的动作,已先行入内。
    毛盾瞄向武向天,干抽嘴角:“准备好了没有?他们似乎已经有准备。”
    武向天看得甚开:“来都来了,有何好怕?”
    “话是不错,但求人又求亲……”毛盾看着武向天及自己的膝盖,忍不住又笑起来:“必要时,你会……”
    下面下跪二字,毛盾以笑声解决。
    武向天道:“没那么严重吧?若有,该是你脆才对。”
    “要我替小淫贼下跪,门都没有!”
    武向天笑而不答,毕竟错在弟弟,让毛盾受过也没意思。
    两人很快走向前厅,尚未进门,已看见一对年迈夫妇面目冷森地坐在最里角。瞧他俩冷目看人的横样,准是不好应会的。
    毛盾与武向天已集中精神,一副赔罪模样,拱着身子进入内堂。
    “在下武向天,是金武堂大弟子,特来为内弟赎罪。”武向天毕恭敬为礼。
    柳员外夫妇难忍激动,又得强忍,但还是禁不住泪水满眶。
    “你们还敢来,这小畜牲竟敢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柳夫人激动万分,全身颤抖,她两眼直盯着毛盾,像要喷出怒火来。
    毛盾被看得不好意思,头已低下。
    “畜牲,竟敢做出这种事……”
    柳夫人还是激动难忍,边抖边掉泪。柳员外连忙拍拍背要她自制,好不容易才将她的情绪稳定下来。
    “我们是来赔罪的。”武向天淡声说。
    “赔罪就能了事?”柳员外激动道:“如何还我女儿清白!”
    “生米已煮成熟饭,”毛盾安慰道:“二位看开点……”
    “住口!”柳员外更加激动:“你说这种话,还有没有良心!”
    他激动得想站起来揍人,却抖了几次手,还是坐了下来双眼更红。
    毛盾暗自叫苦,说得太坦白了,对两老刺激是过重了些,但是不说清楚,仇恨又要怎么解决。
    “为了弥补令媛的伤害,我们娶她过门……”毛盾道:“除了赔罪,还带说媒……”
    “愿意娶她就能了事?就能解决问题?这话是你说的?”柳员外大怒:“还不给我跪下,你这小畜牲。”
    毛盾愣住了:“我为何要下脆?”
    “不下跪,老夫立即叫官差把你抓走。”柳员外怒不可遏:“做出伤天害理之事,还理直气壮,老夫不要你这种淫徒!”
    “淫徒?”毛盾愣愕:“你把我当什么?”
    “万恶不赦之徒!”
    柳夫人忍不住一个箭步冲来,想见人即劈,可惜气火攻心,只冲了几步已摔倒地面,晕了过去。
    武向天急忙托住她,柳员外立即接她回椅子上。
    毛盾已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干笑道:“两老误会了,在下乃大少堂主的跟班,不是什么淫徒。”
    柳员外闻言一愣,敢情是凶错人了。然而哭也哭了,凶也凶了,岂能说收就收?他反而恼成怒道:“蛇鼠一窝,走吧,柳家不需要你们。”
    “员外,你应该为令媛着想。”毛盾道:“如果您真的要那混蛋亲自来领罪,我们会把他抓来。”
    武向天道:“他本应该亲自前来,但在下考虑此事不宜闹大,所以才先来请罪并代为求婚。”
    沉默中似乎给了柳家员外夫妇缓冲及思考,两人渐渐恢复了平静,怒火已转变为感伤了。
    “真是罪孽,柳家怎会遭此劫数?”柳员外长叹不已。
    柳夫人泪流满面:“若不是为了婉儿,我早跟你们拼了。”
    毛盾和武向天怎敢再开口,免得又引起两人怒火,反正意思已经说明了,一切等两者作出反应再说。
    几乎是半炷香的时间,柳夫人才有了反应:“错已铸成,老身岂能对那小畜牲存有希望,婉儿要是嫁过去,岂不被欺凌终身!”
    这倒是难题,武向天和毛盾为之一愣。
    凭武子威那副德性,任谁也没把握,柳婉儿嫁过去,受到欺凌的机会很大,若是如此,岂不害了她?
    武向天瞄向毛盾,心头也没了主见。
    毛盾问:“令媛意思如何?”
    “她只想死!”柳夫人两眼含泪:“我怎舍得这宝贝女儿啊!”
    “为了救你女儿,这门亲事是不能拖了……”毛盾转向武向天:“你可要拿出办法。”
    武向天是聪明人,闻言立即点头道:“我保证令媛嫁到武家后,一定不会受到期负,否则在下愿负全责。”
    “你又能负责多少……”柳夫人还是感伤,不禁掩面哭泣。
    柳员外叹息道:“事已至此,又能如何?一切全靠太少爷做主了。”
    这话分明是已答应了这门婚事,武向天欣喜万分,立即大打包票,连称呼都改成亲家,事情终于顺利解决了。
    “喜事临门不宜拖。依小的看,后天日子不错。”毛盾打铁趁热:“员外只要将令媛的生辰八字合着我们那小少爷的算一算,才知何时辰最好。”
    他很快将手中一大包喜贴及吉祥物,以及武子威生辰八字交给柳员外。那柳夫人在百般不甘心之下终于交出女儿八字。
    如果该算是下聘成功了。
    武向天和毛盾这才叫送礼者将礼品搬入柳家,也没什么客套话可说,双方在无可奈何之下告别,准备来日婚礼上再行亲家礼了。
    行在街道上。
    武向天还是对毛盾投以信心的笑容。毛盾一时也不知如何回应他,自己本是混入金武堂破坏,没想到却帮起人家办正事,实在有点走了岔路。
    不管如何,一切等婚礼进行过后再说。
    婚礼终于展开。
    武子威在父亲、哥哥的逼迫下,倒是没撒什么野,一切顺利进行。
    唯一的意外是,柳家员外夫妇看见女婿又小又丑,先前以毛盾为标准的美丽幻想完全破灭,也为女儿发出叹息。
    不知这门亲事是做对了或做错了。
    柳婉儿倒是认命了。死过一次的她,已对世间不存任何幻想,嫁过门,充其量也只是安慰父母罢了。
    自始至终她都默默不语,甚至也不看武子威一眼。还好红巾遮面,否则她实在无脸见人。
    婚礼在隐秘而不铺张中进行,除了双方近亲之外,并没发多少喜帖。连金武堂上下都感觉不出那股喜气。
    唯一不同的是晚餐加了菜,喝些不算喜酒的喜酒即算了事。
    至于洞房花烛夜,就只有二娘和武子威知道,其他人想窥其秘密都不可得。
    毛盾当然不放心,总想找机会探探情况。
    第一天没探出什么。
    接连三天皆无消息。
    第四天清晨,毛盾终于在金凤阁后那偏僻水池边发现了柳婉儿。
    她虽然长得净美,然而此时却如生病般,一脸苍白,还带淤紫,让人瞧来甚觉憔悴可怜。
    “妈的!这小畜牲根本在虐待她。”躲在暗处的毛盾愤愤不平:“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大冷天还要一点武功都不会的柳婉儿出来洗衣服,那心态实在可恶。
    毛盾已溜入庭园,躲在池边假山,细声叫着:“婉儿,你过来。
    他准备拿些金创药让她治伤。
    叫了三四次,婉儿才有反应。她看见毛盾,先是一愣,随即认出是曾在柳家见过的小胡子,戒心方去了不少。
    毛盾这下才看清婉儿脸容,左脸紫肿不说,连嘴唇都裂了血痕,肿了一个大包。他急急道:“他欺负你。”
    柳婉儿不敢回答,猛摇头,泪水却充满眼眶,那模样比哭还让人难过。
    “别怕,有我在,任何人也欺负不了你。”毛盾已忍不住向她走来:“这些药你拿着用。”
    毛盾亲手把药交在她手中,五根指甲已黑了三根,简直令人触目惊心。
    “跟我娘说,让我回去好吗?”
    柳婉儿终于忍不住,低头抱膝哭了起来。
    毛盾慌了手脚,想安慰又不知从何安慰,急得直叫“别哭”,他会找武子威算账的。
    话还未完,内院已传来凶狠的声音:“哭什么?叫你洗衣服也哭,谁叫你要嫁给我,还不快洗,讨打。”
    一闪身,武子威已从窗口冲跳出来。
    毛盾但闻衣袂破空声,心知不妙,立即闪入左侧屋角,独留惊愣当场的柳婉儿,不知所措。
    武子威几个箭步冲了过来,手扯住柳婉儿的头发。将她扯得鼻嘴朝天,柳婉儿的痛苦神情使他烈笑不已。
    “哭,想嫁给我,就给我认命,哭有个屁用!”武子威扯得更紧,笑得更虐:“好,你越喜欢哭,就给我哭个够,哭啊!”
    柳婉儿硬是啼紧了牙,武于威愈叫,她愈是不哭。
    “叫你哭你不哭,找死啊!”
    武子威想揍人,突然发现柳婉儿手中的药瓶,道:“那是什么?”一手抢了过来:“谁给你的?你哪来这些药,怎么,痛啊,知道要抹药了?”
    他像疯了般吼道:“说,药从哪里来?不说打死你。”
    他不待柳婉儿说话,便猛打了她几个耳光,再将药瓶往她身上丢去。
    毛盾此时感到忍无可忍,大喝一声:“畜生!”一颗大石头飞了过来。那武子威但觉有变,惊惶想躲,却已不及,硬是被石头打中左额,痛得他退的数丈。
    他本是害伯,但突然认出是大哥身前的小跟班,盛怒又道:“你敢动我?”
    抽出利剑猛砍了过来。
    毛盾冷笑:“我不但敢动你,还要教训你这畜牲。”
    软鞭一抽,不但抽偏武子威的手中剑,还趁机赏了他几鞭,搞得武子威背脊开花,痛彻心肺。
    “你是谁?敢伤我!”武子威看见毛盾扶着柳婉儿,一时厉笑道:“原来是我妻子相好的,那种烂货你也要。”
    话未完,毛盾一鞭又抽得他嘴角挂血,毛盾怒骂道:“小淫贼,伤了人家,还讲出这番话,你良心是不是给狗吃了。”
    “你敢伤我?”武子威怒不可遏:“我要你的命!”
    他顾不了那么多,怒火攻心之际,心存拼命,猝而使出多情剑法,招招套招,耍得满天剑影。
    在那银光灿亮之际,又若长江奔流宣泄,怒龙般卷吞过来,剑影未到,剑气已杀得毛盾遍体生寒。
    看不出这小家伙的多情剑招也有五分火候。毛盾早了解此剑的来龙去脉,在七虚三实之中,本可长驱直入破他剑势。
    毛盾却有意以他练鞭,当下冷喝,一招“龙抬头”甩了过去,那鞭当真变成了活龙,任由武子威剑招如何冲刺,总在最紧要关头被鞭尾卷住,毛盾再一抖手,武子威虎口立即生疼。
    他简直被耍得气愤难消。
    猝见他猛往口袋探去,抓出一大把暗器,满天花雨猛打出来,连人带剑冲杀而至,怒笑道:“看我毒骷髅的厉害。”
    毛盾曾见二娘用过一次这种带刺暗器,眼看他连柳婉儿都算在内,罩得水泄不通,冷笑冷斥:“不伤你,你以为天下人都好欺负!”
    眼看暗器来势又急又猛,猝而抖起长鞭,一招“万龙点晴”猛汀出去,长鞭顿散九节,各如灵蛇乱跳,窜向四面八方。
    在那万点寒光罩逼之际,终是逃不了带角灵蛇的冲撞,顿时叮叮当当,火花四起,一大把寒光猝如烟火倒喷。
    来了数十颗,飞喷数百颗,碎针更反打武子威,罩向他,使他连滚带爬仓惶躲去。
    武子威惊惶地瞧着毛盾手中的怪异兵器,那九条灵蛇像活了似的,毛盾一招手,全又井然有序地接回他手中,仍然是软溜溜的长鞭。
    武子威诧呆了眼:“你你你……”
    毛盾冷斥道:“我还想砍了你呢!”
    “你是毛盾?”武子威惊心不已。
    毛盾闻言亦是一愣,他没想到这小子会认出自己,身形初现,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武子威忽而谑笑道:“你是秘探!上次偷了金武堂武功秘籍,这次想偷什么?”
    他像逮到了把柄,立即高呼道:“来人啊,有刺客,金武堂的叛徒……”
    这还得了,毛盾一时惊慌,连人带鞭冲扑过去,想立即制住武子威。他动作敏捷,长鞭更是灵活。
    一抽已圈住对方脖子,抽得武子威舌吐眼翻,就快断了,哪还吐得出只字半语。
    毛盾一招得手,正想喘口气,岂知几道人影已自四面闪来,更有二娘这难缠人物。他心知要糟,马上把武子威甩入池塘,乘机一鞭回抽二娘。
    二娘本不将他放在眼里,双目盯着毛盾,怒道:“你敢伤吾儿!”手中长剑杀招即出。
    谁知毛盾长鞭确有门道,临卷至二娘近处,猝而断尾飞出。
    二娘一时惊慌,不得不回剑自救。毛盾冷笑一声,长鞭一抖,飞出尾鞭猝而转了半圈后猛缩回来,正巧套二娘左大腿。
    那尾又连上长鞭,毛盾就这么一抽,二娘竟然没躲掉,大腿结实挨了一鞭,甩得她凌空打滚,当场挂彩。
    二娘厉喝一声,凌空倒掠而下,身剑合一取毛盾的项上人头。她怒极而发,其势何等霸道威猛。
    毛盾身在三丈开外。早被剑气逼得呼吸困难,左右四处又有几名高手联攻而来,他哪敢恋战,猝而将长鞭抖成九道飞箭,直冲二娘,双方兵刃交锋,叮叮脆响,毛盾趁此机会,登时打出烟雾弹,平日不用的茅山隐身术也用上了。
    只见白烟炸开,四处一片迷蒙,毛盾早已不知去向了。
    那二娘岂肯让毛盾走脱,她怒喝着跳出雾圈反拳猛击,然而高手出掌能够分辨出是否打中人身。
    二娘怎么打怎么不像,遂又冷喝一声,拔飞屋顶,忽见毛盾青影已在北面墙面消失,她腾身疾追过去。
    还好事情发生在金凤阁,金武堂上下大都不太爱理二娘的事,毛盾才得以从容逃出去。
    他很快躲往人多地方,再混入民宅暂时藏身。
    金武堂很快传出消息,全帮上下惊愕不已,尤其是武向天,他做梦也没想到跟自己混得不错的小毛头会是奸细。一颗心沉得发慌,只好借酒消愁。
    奇怪的是,此事传人武向王耳中,他却未再发出搜捕令,他甚至怀疑这消失的真假与否。
    倒是二娘疯了般到处派出手下搜人,似乎想把毛盾逮着以碎尸万段才会甘心。
    毛盾当然不怕搜捕。
    凭他茅山忍术的躲藏功夫,岂是轻易搜查得到。他早藏在一栋民宅屋顶的小阁楼里。这本是堆放一些过时锦被衣物之处,平时无人会来。
    他躲得相当安全。
    然而,他仍是不甘心被武子威摆了一道。尤其他想到婉儿的处境,整个人感到浑身不安。自己本想救她,没想到害了她。
    “不能走,要走也要把她带走。”
    毛盾下了决心。
    可是他又想到自己另万一大堆事情要办,带着她岂非碍事,何况自己根本没有照顾别人的本事。
    他想了又想,正苦思无计之时,忽然瞥见一件灰白长袍背上写着数字。那正是他最敏感的职业数字。
    他忽然灵光一闪,坐了起来,捉笑不已:“有啦,武子威,看你还张狂到几时?”
    他开始找些布料,想缝出一个布偶。谁知棉花一塞,顿时四肢朝下,再加上一个脑袋,倒像是一个小猪偶。
    “反正武子威跟猪差不多,用它当替身再恰当不过了。”
    想及自己的得意作品,毛盾不禁呵呵直笑。
    “收你个二魂三魄,让你变成呆子,天天侍奉婉儿,看你还造什么孽!”
    若非他到柳家求亲时,收了武子威的生辰八字,他还真想不出要如何收拾这可恶的小淫徒呢!
    至于记八字可是他的专长,只要念上一次,死也忘不了。
    虽然身上仍的朱砂,但他却想以鲜血祭魂,逐拿出鞭尾刺向自己的指尖,以鲜血写字。
    “武子威,丙庚年三月十七日丑时生,阴男,生平喜欢做坏事,收他恶魂,叫他改邪归正!”
    他很快将生辰八字写在细布条上,连同棉花塞入小猪腹中,随即把猪身缝妥,整只才巴掌大,携带甚是方便。
    然后,他拿出阴阳镜,将布偶置于镜中,口中开始念念有词,又从身上拿出黄符,点燃三张,让它化灰于布偶上。
    剩下一张则在布偶下方,直到阴阳镜浮出武子威的脸容为止。
    “三魄就藏在这阁楼,让你翻遍天下也找不着。”
    毛盾得意地将符纸折妥,塞向屋顶粱缝。
    “剩下两魄,就交给柳婉儿处理,让她有报仇的机会。”
    毛盾心想一切将顺利进行,顿时心情大乐。反正得等到晚上才方便潜回金武堂,现在就舒服地睡一觉。
    其实也没那么容易睡着。毛盾只好改为打坐,没多久,双掌心已出现日月光芒,让他不禁想起二娘及武向王。
    照前几天二娘和武向王的对立看来,二娘的确不买他的帐,只是武向王露了那手功夫,倒让二娘吓住了。
    很明显的,武向王似已研究出某种厉害功夫,得以和二娘的《多情宝录》秘功相抗衡。
    若真如此,二娘很可能会搬救兵,或是她仍有奇异武学未用?
    毛盾倒希望她去请救兵,如此自己可暗中跟踪,查出二娘是何许角色。
    至于对付武向王,以逼他撤回侵占茅山派地盘一事,他得练得有把握才行。否则就算挣回来却保不住,岂非枉然。
    功行三周天下来,天色已黑。
    毛盾很快收拾收拾,溜向街头。此时华灯初上,正热闹着。
    他并未见到金武堂弟子,不过总是小心为妙,于是他找了个角落里的小面摊,先填饱肚子再说。
    然后他又四处溜着,反正今后不能在金武堂混了,自己也该恢复茅山掌门身份,尤其是茅山忍术的绝学,他可要好好发挥。
    于是,他开始购买所需物品。一套全黑色的夜行衣,以及种种细钢丝、吹管、吹针等易于携带及暗算之物品。
    直到三更,他才换上夜行衣,暗自潜回金武堂,到了地头,毛盾发现金武堂并未因他而加紧防卫,倒是一切如常。
    毛盾在武家混了不少日子,知道如何避开守卫。尤其练了绝学,轻功自不在话下,加上他的忍术功夫,早已无声无息摸向金凤阁。
    这里倒加强了不少戒备,但也难不倒毛盾。
    他很快探出柳婉儿住处,那似乎是空屋,偶尔传出轻泣声。毛盾心头不禁又起了一把火:“武子威这畜牲,果然没放过她。
    翻个身,他靠近那栋像是几年未曾打扫的老屋,探头望去,见柳婉儿被五花大绑缠坐在椅子上,全身衣衫破碎,皮开肉绽,准是挨过一阵打。
    “太可恶了!”
    毛盾愤愤不平,立即潜了进去,轻轻拍醒昏迷的柳婉儿。
    “痛吗?”
    “带我走……”柳婉儿一张口,泪水又滚了下来。
    毛盾猛点头:“我会帮你的。”
    他扯断柳婉儿身上的绳索,柳婉儿一失了支撑,想挣扎起身但无力气,整个人软软地靠向毛盾。
    “你先坐好,我给你上药……”
    毛盾将她扶坐椅上,并很快替她上药。
    “带我走好吗?”柳婉儿又在恳求。
    “放心,我会照顾你……”毛盾心知她若回家,很可能寻短见,就算留下来,也可能会自杀。
    于是他道:“你想过你爹娘没有?”
    “若不是为了他们,我不会嫁过门。可是……”柳婉儿更悲伤:“我实在受不了……”
    “我明白。”毛盾猛点头:“我回来就是要帮助你。”
    柳婉儿红着眼斥声:“没用。这小恶魔,简直不是人……”
    毛盾笑的捉弄:“我准备把他的魔性去掉。”
    毛盾拿出那猪布偶,他笑道:“如果除去他的魔性,你会爱他?”
    “我跟他根本无情义……我恨他……”
    “你总会跟他吧?”
    柳婉儿又流出眼泪,她何等愿意跟这恶魔为伍。
    毛盾改口道:“我是说他变好之后,你会照顾他?”
    “不可能,他简直不是人……”
    “我也知道他不是人。”毛盾道:“他是猪精转世,因为孟婆汤喝得太少,所以还保有兽性。只要将他兽性除去,他就会恢复正常。”
    他不愿说出是摄魂术,免得柳婉儿有心理负担,故而临时编了这个借口,他为自己的反应感到满意。
    柳婉儿似懂非懂地瞧着毛盾手中的猪娃娃。
    “这是他的元神。”毛盾解释道:“我已经作过法了,只要去掉他的兽性,他就不会再伤害你了。”
    柳婉儿还是茫然的神色。
    “你不信?”毛盾道:“对了,你根本没碰过。来,我现在教你用,把手指给我,我只要你几滴血。”
    柳婉儿并没反对,毛盾也不客气地拿出细针刺向她的手指,柳婉儿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仿佛是刺在别人手上。
    毛盾抓她的手指,引带血迹在布偶胸口上划了一道符,然后轻笑道:“成了,你想验收正果吗?我立即把武子威引来。”
    他朝猪布偶念个不停:“灵魂游天地,各路野鬼请走避,太上老君三符令,且把武子威三魂七魄引上山……急急如律令!”
    符咒念了二三遍,毛盾得意直笑:“不出三分钟,武子威自会而来。”
    “他要来?”柳婉儿想到就害怕。
    “别怕!他来也是睡着来。”毛盾道:“也就是梦游的意思。”
    话未完,门外头巳传来缓沉的脚步声。
    毛盾走向木门,将门打开,身穿白袍的武子威眼睛半合半睁像僵尸般地站在门口。
    毛盾轻笑:“别怕,他灵魂出窍,现在跟死人差不多。”
    他伸手拍拍武子威的后脑,像在拍小狗般,武子威却不动。
    柳婉儿先是从指缝中偷看,但觉没反应,她才敢放下双手面对眼前的恶魔。
    “他……”
    毛盾自嘲:“很好啊,你现在爱怎么修理就怎么修理。”
    柳婉儿仍自胆颤:“我不敢……”
    “我帮你好了。他用哪只手打你?左手还是右手?通通砍了。”毛盾得意道:“给我掌嘴!”
    武子威连眼睛也不眨,双手已往脸颊打去。毛盾嫌不过瘾再喝:“用力点!”武子威果然拼命地打着。
    若非怕声音外传,毛盾准备让他打肿自己的嘴巴。但那两巴掌也颇有成绩了,左右双额各有五道血痕,效果不错。
    毛盾将武子威提进屋内,并将门带上,笑道:“如果你愿意还可以用他捶背呢!”
    “他当真变好了……”柳婉儿有些不信,却更迷悯。
    “当然,我巳将他的兽性收在布娃娃里,我试给你看。”
    毛盾走向柳婉儿,拿出竹片削成的细针,道:“只要把针往布偶一插,他就会立刻醒来。”
    毛盾将针插向布偶的屁眼,那武子威果然抖颤一愣,两眼露凶光,方才的呆模样完全消失不见。
    他见到毛盾与柳婉儿,登时怒喝:“狗男女,你们竟然在我面前偷奸,我杀了你们……”
    眼看他手掌一扬就要劈人。
    柳婉儿吓得就要尖叫出来,毛盾立即掩着她嘴巴,道:“别急,纸老虎,中看不中用!”
    “宰了你就知道大爷的厉害1”
    武子威更加愤怒,欺身飞扑眼看就要劈中二人,毛盾顿将细针一抽,武子威突然像泄的气的皮球,整个人软软地撞在墙上。
    毛盾出掌阻上他不少的冲力,否则武子威非撞个头破血流不可。
    柳婉儿一切恢复平静之后,才敢睁开眼睛看看这个平常可怕的小恶魔。
    她目光不禁又移向毛盾手中的布娃娃。
    毛盾含笑点头:“有了它,你从今以后再也不必怕他了。”
    他将布偶交在柳婉儿手中,柳婉儿的手发着抖,她还是有点怕。
    “多学几次就不怕了!”
    毛盾将武子威提向屋子中央,要婉儿试试。
    婉儿犹豫了一阵,终于拿起竹针往布偶的屁眼插去。武子威立即复醒,两眼正在转动,柳婉儿早急得把针抽去,使武子威又软趴在地面。
    她终于相信这布偶有莫大魔力,不禁激动又迷惑地看着毛盾,她迷惑的是要如何控制这布偶呢?
    毛盾道:“只要你把针插在胸口,他就会乖乖醒来,乖乖听你的话。”
    柳婉儿放胆一试,将竹针往布偶心脏插去。武子威醒来,却呆愣愣地坐在地上,满脸茫然,犹如白痴,并不停地流口水。
    毛盾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弄笑:“如何?猪哥流口水,不觉得害怕了吧?”
    柳婉儿瞧了又瞧,总是不放心,害怕武子威会突然醒过来。不过她还是道谢道:“谢谢你的帮忙……”
    “不客气啦!这种人若不这么治他,准会出大事。”
    毛盾看看自己的得意杰作,笑声不断,但只看了几分钟,武子威的口水已流得胸前一湿,甚至鼻涕也流个不停。
    若是如此,柳婉儿岂非要照顾一个低能儿这样一来,也未必好过多少。
    “收他两魂可能太多了,放他一魂好了。”
    毛盾有了决定,于是将布偶拿过来,又念了一些咒语,拿出灵符焚烧,把布偶晃向火堆,直到灵符化成灰灰,始露出满脸笑容,道:“用竹针容易掉,我现在将红线沾上你的血,缝在心口附近,如此你只要保住布偶,一切都没问题了。
    “如果情况反常,例如说他突然做梦般发狂,你再将竹针刺布偶,懂吗?”
    柳婉儿点点头。
    毛盾很快将线抓出,沾上她的血,再缝向布偶。
    只见得武子威此时已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胸前湿了一片,不由尴尬:“怎会这样?”
    他挽袖拭向嘴角,并企图解决胸前的湿襟,目光触及毛盾和柳婉儿,他感到恐惧害羞:“你们是谁?”
    柳婉儿想躲,武子威躲得更快,他缩向墙角:“这是哪里,你们又是谁?”
    他对开始充满了陌生与恐惧,似乎进入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毛盾正经交待:“他现在脑袋完全是小鬼智商,你教他什么或教他说什么,他都照做,以后再也没人会欺负你的。”
    “谢谢你……”柳婉儿又流出了眼泪。
    毛盾笑了笑,又把武子威点晕,然后将缝好的布偶交给柳婉儿道:“这猪娃娃的秘密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你的父母以及最亲近的人。因为你若说了,他们未必会信。
    “或是会偷偷尝试,一试就会出毛病。至于二娘,你更要小心,她若发现你控制她儿子,准会把你杀了。所以你一定要保密!”
    “我会小心!”柳婉儿不禁将布偶抓得紧紧的。
    “另外。”毛盾道:“你平常把布偶藏在身边或藏在某处都没关系,不必时常抓在手中,那样容易使人起疑。
    “其次则是初一、十五晚上,必须拿竹针插他一下屁眼才行。”
    “这……他不就醒了吗?”柳婉儿甚为紧张。
    毛盾得意道:“没错,要让他有机会复活,否则人的三魂七魄若离开身体过久,会出毛病。
    “轻则生病,重则魂魄游离,进不了身,迟早会要他的命。你可以选择恰当时间,避开他较远时才用,让他暂时找不到你。
    “如此一来,他就算发疯,也伤害不了你。我所说的初一、十五也未必一定要等到那日子,这只是一个大概的范围。
    “也就是说每隔十五天放他一次魂,什么问题也没有。隔十天或八天,全在你自行安排,懂吗?”
    柳婉儿点点头,这下她真懂了。
    毛盾随后又道:“你现在要提防的二娘,如果她欺负你,你就找大少堂主,他会替你做主。”
    “你呢?”
    “我得溜啦!”毛盾瘪笑道:“我跟金武堂有仇,待不下去了。”
    “有仇,还来救我?”
    柳婉儿悲伤不已,如今她已是柳家的人了,岂非和毛盾也有仇了?”
    毛盾轻笑:“大丈夫恩怨分明,我找的是武向王,跟你没关系。严格说来,你跟武家也有仇,我们是同路人哪!”
    柳婉儿叹气道:“你走了,何时再来看我?”
    “不一定,不过我尽量快。”毛盾道:“现在你好好看住武子威,其它事顺其自然,经后会好过些。”
    柳婉儿默然点头。
    毛盾再交待了一些注意事情,心想时间也差不多了,遂说道:“我该走了,你好自为之。武子威不能出现在这里,我把他带回房,而你还是留在这里,等明天再出去。”
    柳婉儿拼命点头,却禁不住离愁,两眼已流出泪来。毛盾赶忙替她试去,拍拍她肩头,转身走了。
    他扛起武子威,向婉儿投以关怀的一瞥,立即掩门而去直朝武子威住处行去。
    他住哪里?
    毛盾根本搞不清楚。
    但他又不愿扛着这败类太久,当下心生一计,他把武子威抛向屋顶,随后猛然往下一丢,砰然巨响,梁断瓦碎,武子威整个人已摔进屋里,四处立即起了一阵骚动声,大约发现状况了。
    “就让她娘以为他摔坏脑袋好了!”
    毛盾对杰作又得意地笑了,趁着人未追来,他快速溜向墙边,顺路还丢出火拆子,准备烧他个痛快。
    金武堂随即又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他们此次似乎有备而来,从外头包抄回来,除非毛盾能遁地,否则准难逃被捕命运。
    只有一个地方,任何入都不会搜索。
    那就是武灵玉的住处,玉竹轩那座缠满青藤的鸟笼。
    毛盾早就想到用它当脱身处只要金武堂的人到金凤阁救火,他就可轻轻松松地利用鸟笼脱身。
    一切在计划之中,他很快闪入鸟笼,由于是晚上,野鸟不习惯夜视,故它们虽受到惊扰,却没多大的骚动。
    就算偶叫声,也容易被人想作是四处的喧叫声惊动了它们。
    谁又想得到,两个巴掌大的鸟门口,毛盾竟以茅山忍术的缩骨功给缩了进去。
    虽然一切都顺利,但鸟粪的味道不好受,毛盾希望封锁线很快移向金凤阁,使他好脱身。
    此时四处已传来救火声,另有追捕呼喝声。毛盾从鸟笼缝隙中看见远处一道火光冲天,那种恶作剧的快感使他窃笑不已。
    “哪天把花弄情的屁股给烧个大开花,她才知我的厉害。”
    毛盾看得不过瘾,干脆伸出脑袋想探个清楚,这一探,他愣住了。
    鸟笼就架在屋顶侧,此时屋顶却站着一位青衣女孩,她冷静地注视着鸟笼这头的这个长胡子的小鬼。
    毛盾光看见她迷人的双下巴,已认出她是谁了:“二小姐?”
    他在尴尬中,仍被她的美貌所深深吸引。
    武灵玉仍是静默地瞧着毛盾,两眼并不时闪动,似乎想确定什么。
    毛盾本来很紧张,但想到武灵玉又聋又哑,她倒未必知道自己的过去种种,就算知道也没关系,反正她喊不出来。
    何况,她又没准备大喊的模样,毛盾不禁大胆了起来,他露出笑容,表示友善:“二小姐一切可好?好久不见了,倒是很想你。”毛盾笑道:“鸟笼可派上用场,你用过吗?”
    武灵玉还是盯着毛盾。
    毛盾自恃她听不见,心头话一句句送了过去:“好漂亮啊,二小姐,我看得都入迷了,恨不得亲你一口。可惜我跟你家有仇,否则一定追你,娶你当老婆。”
    毛盾幻想追求她的美妙境界,不禁呵呵等着,一脸陶醉模样。
    武灵玉不知是懂意思,还是被毛盾的神情给逗窘了,竟脸红了起来,幸好是晚上,不易察觉。
    毛盾还想再说,武灵玉突然靠了过来,一只手紧张的将他推回笼中,毛盾正感奇怪,屋底下已响起声音:“有刺客,小妹找到没有?”
    是武灵雪的声音。
    他似乎想起妹妹聋哑,于是改用手语比划起来。武灵玉直摇头,她方自轻笑道:“可惜你没碰上,听说是替你钉鸟笼的小鬼头。他烧了二娘的房子,我可高兴得很呢!”
    武灵玉只是浅浅笑着,也不知听懂没有。
    “你别乱闯,他们不敢搜来。就算来了,我也不让他们搜。”
    武灵雪道:“我去瞧瞧状况,说不完还可帮那小子忙呢!”
    说完比了个放心的手势,转身掠向南边。
    武灵玉这才嘘了口气,瞧向毛盾,略带窘意,还是以指写着:“你真是毛盾?”
    毛盾只好点头,有点尴尬。
    “上次为何不靠而别?”
    “偷了你爹的东西啊!毛盾觉得她似乎不大懂,遂写道:“你不知道?”
    武灵玉未点头也未摇头,仍盯着毛盾。
    “看来你是真的不懂了。”毛盾只好写道:“去学武功啦!”
    武灵玉欣喜写道:“学会了?”
    “差不多。”
    “你还要走吗?”
    “不走行吗?”毛盾笑着写道:“我烧了二娘房子,不走不行。”
    “你跟她有仇?”她稍显激动。
    毛盾本想说和武家全都有仇,但随即感到不忍,于是只好点点头。
    武灵玉为之沉默,不久又道:“雪狐是你猎着的吧?”
    “可以这么说。”毛盾点头。
    “我会小心照顾它。”武灵玉感伤地轻笑,又写道:“有人要抓你,我送你出去?”
    “好啊!看在你我交情分上,我特地准你帮助我。”
    武灵玉甚是高兴,当下往四处探瞧,但觉四周无人,方要毛盾潜出鸟笼,跟着她回房去。
    卧房整理得一尘不染,更有淡谈的兰花香,让人闻之心旷神怡。毛盾早已被左边墙上那幅丝绣美人图所吸引,她看来有几分神似武灵玉,该是她母亲吧。
    武灵玉只顾着在衣柜里翻找,终于找一件黑色罗裙,似笑非笑地交给毛盾。
    “这是……”
    毛盾忽然想通,立即哭笑不得:“你要我男扮女装?”
    武灵玉似乎看懂了他的表情,点点头,自己也红了脸。
    毛盾自嘲地笑了几声:“好吧,看你衷心想助的分上,我就勉强扮一次女的……”
    他把沾了鸟粪的外衣脱掉,换穿罗裙,这一穿,他更想笑了。
    “跟改良的道袍差不多嘛!就是软了些,也舒服多了。”
    兴之所至,他还扭起了莲花步,逗的武灵玉掩口直笑。
    毛盾耍了几遍,但觉一切妥当,就是少一样东西。
    他瞄向武灵玉的胸脯,没想到三年前还平平的地方,现在耸挺起来了,正是花样年华,万分迷人。
    “我可没有,给个蕃茄什么的吧!”
    毛盾自嘲地说着,武灵玉从他的眼光中猜想出是怎么一回事了。整张脸刹时红透,急忙转开身子,想避开尴尬目光。
    毛盾有意捉弄道:“没有那两个,我扮什么女的?他想武灵玉听不懂,又道:“像你这么迷人,我都快忍不住想抱住你一亲芳泽了。
    “可惜啊!这只能说说而已。也罢!也罢!连蕃茄也没有的话,我只好做个发育不良的小女人了。给条头巾什么的吧?”
    武灵玉等他嘴巴不动了,才转身赶忙找到头巾,要毛盾把头放下来,再上头巾,倒有三分像女人,只差那两撇胡子。
    武灵玉摸摸胡子部位,要他剃掉。
    “算了吧!只扮个女人,就要我剃胡子?”
    武灵玉看他没反应,也不好意思再勉强,她打量毛盾,发现他有如长胡子的女观音,实在点不不论不类。
    她抖抽地笑起来。
    “有什么办法?这都是你的杰作,我是舍命陪佳人。”毛盾无奈的摊摊手:“现在可以带我出场了吧?”
    武灵玉点点头,探向窗外看看,转头向毛盾招手。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玉竹轩。
    似乎众人皆知二小姐又聋又哑,不便靠近盘问,更想不到一个不懂江湖的她,竟会帮着毛盾逃亡。
    武灵玉又专找偏僻路径行走,竟然顺利过关,行到了松林尽头,只要翻过墙头,毛盾即可脱身了。
    此时武灵玉眼里泛起了浓浓的哀愁。
    毛盾的心情也随之沉重,不自觉的抓着她的双手,在她的掌心写了几个字:“多保重!
    我会记得你。”
    武灵玉但觉手掌心有了温暖,不自觉地搓着掌心,两眼含泪地注视着毛盾。四目交接,那种心灵交会的深深情怀紧紧扣着两人的心弦。
    直到松尖滴落露珠打在毛盾的肩上,他才笑了笑,依依不舍地掠向高墙,径自离去了。
    武灵玉默立良久,双手指仍不停抚着掌心。
    毛盾传达的那股情意,使她的心灵充满了温暖,她将手掌心伸向鼻尖,似想呼尽毛盾所有的关怀。
    她满足又沉醉往回走去。
    毛盾写的几个字,将足足可使她回味三天三夜的了。
    -------------------------
    幻剑书盟扫描,闻人捷OCR

举报

第七章饭铲功
    毛盾呢?
    他也一样,不知怎么竟会对武灵玉产生莫名的感情,这并非男女之间那种浓烈的爱情,或许时间还没到吧。
    他只觉得对武灵玉,就像认识了千百年的青梅竹马般深情,心里总会燃起一股说不上来的关怀之情。
    或许她是毛盾第一个接触的小女孩,又曾经和她趴在一起玩耍,因而产生了感情;也或许是因为武灵玉又聋又哑,自己莫名的同情心在作祟吧?
    还是……武灵玉突然变漂亮了,而深深地吸引了他呢?
    他无法分辨,只能带着武灵玉的倩影离开金武堂。
    他又回到那间小阁楼,换下那套黑罗裙,实在舍不得将之丢弃,于是把它包妥,藏在衣堆最里侧,来日也好再归还给武灵玉。
    一切弄妥,他开始考虑今后行程。
    金武堂是待不下去了,要调查二娘的行踪、身份,也得等这阵事情过了风头再说。
    剩下就只有两个任务,一是到武当山找三清妖道报仇,一是到少林寺,把毛头找回来。
    看这情形,他要是练不成功,干脆自已教他还来得快些。
    考虑过后,他决定先把毛头找回来。已经三年不见,实在需要了解他的处境到底如何了。
    有了决定,他心情也为之开郎。稍作休息之后,直到天亮,出了楼阁,未见金武堂的追兵,他始安心朝少林的方向行去。
    不一日。
    毛盾已来到肃穆的少林寺。
    知客僧早立在门前侍候访客到来。
    “请问……要找和尚怎么找?”毛盾拱手为礼,笑脸迎人地请教。
    二十上下的知客僧见到毛盾小不点一少年,还留了胡子,尤其是那声和尚更犯了禁忌,冷冷道:“这里只有师父,没有和尚,你要找和尚到别处去。”
    “哦!犯忌了?”毛盾立即改口道:“对不起师父,我是来找另一位师父的。”
    知客僧的态度也跟着有了转变,道:“找哪位啊?少林三千师父,你要找的那位法号是什么?”
    毛盾笑了甚瘪:“我不清楚……”
    “那就难了。”知客僧道:“就算一个个找,也要三个月,若遇到闭关修炼,等上三四年那是常有的事。”
    “帮个忙,他跟我一样……”
    “对不起,少林派只有白胡子的,没有黑胡子的,那是不大敬。”知客僧弄笑道:“你若想投入少林门下,我倒可剃剃你的胡子。”
    毛盾尴尬地笑了几声,道:“还请师父想想,可有一位壮壮的、眼睛大大的师父?”
    知客僧道:“少林弟子每个都很壮,至于眼睛大不大,个人标准不一,你还是说说看他何时入门,多大岁数,我再替你想想吧!”
    “大约三年前入门,以前是十八,如今该是二十一了。”
    “哦!是刚进门的?那就是开字辈的喽!”知客僧又问:“他的智商高不高?”
    毛盾不解想笑:“这……这有何关系?”
    知客僧瞄眼:“当然有了。我可判断出他是读书的,还是混吃饭的。”
    毛盾闻言笑道:“人是不笨,不过手脚更灵活些。”
    知客僧眼一转:“那就是四肢发达了,准是进了厨房。”
    毛盾眨眼轻笑:“没那么倒霉吧?”
    “这不是倒霉,”客僧道:“而是人尽其用,你服上名,我帮你传问看看,是否有人认得你。若是没有,你就是白跑了。”
    “我叫毛盾。”
    “矛盾?”知客僧笑道:“这名字很矛盾,说起来更矛盾了。
    毛盾陪笑道:“他叫毛头,有劳师父找找看。”
    “好吧!”
    知客僧未再为难他,走进门内,要另一个年轻的和尚接替,他亲自前去找毛头。
    过了二刻钟,那知客僧一脸憋笑地走了回来。
    “有了!大概是开出吧。他在厨房里,你先到客房等侯,他很快就会见你的。”
    “听你口气,他好像混得不错?”毛盾问。
    “不错,不错,大家都非常敬重他。”
    “真的还是假的?”
    毛盾半信半疑,知客僧仍是憋笑的神情,他找来了小和尚带路,将毛盾带往满是蒲团的客房,要毛盾闭目打坐,好好等着。
    毛盾哪有心情?
    他仍是东张西望,窗口和尚倒是川流不息,就是没看到个大眼亮的家伙。
    好不容易等到开饭钟声响起,毛盾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心想他们不知是否会送餐点过来。
    正张望中,一个光头和尚奔跳了过来。他一脸欣喜叫道:“毛盾毛盾,我是毛头!”
    毛盾欣喜奔出,大叫一声,毛头!”整个人已撞了过去。
    毛头先是一愣,他实在认不出长大又留了胡子的掌门人,但听到他的声音,亲密感自然涌现了。
    “你真的是毛盾?唉呀,长得快跟我一样高了,还留了小三八胡子,我差点认不出来。
    三年,你变好多!”
    “你也差不多,头发剃掉,我还以为你是正宗降龙罗汉僧呢!
    “什么风把你吹来?肚子饿了吧!快到我地盘去,我弄一顿丰富的给你吃。”
    毛头拉着毛盾,在前头领路,每逢小和尚,他们都恭敬行礼,毛头看起来更威风了。
    “你好像混的很不错?”
    “哪里!”毛头想客套,却仍掩不住得意神态:“很多人都要听我的,你呢?”
    “我……也是很多人都要听我的,只是……”毛盾干笑道:“最近那些人都还没找到。”
    “那就是说还在努力啦!”
    毛头更加得意,很快拉着毛盾前往那容得一百座铁锅的厨房。
    他一到,许许多多的伙食小和尚你一句我一句的大师兄,叫得他乐歪了。
    “不必多礼。我向你们介绍我的同门弟兄,大家向他问好。
    那堆小兵果然恭敬地问候毛盾,使毛盾不得不相信他是搞出了名堂。
    “看见没有?左一排二十大锅,右一排三十大锅都是归我管,每锅三个人,我足足管了一百五十名手下,够威风吧?”
    毛盾频频点头:“你混出名堂了。”他觉得这位师兄让他光彩不少。
    毛头当然更加得意,随口喝道:“有客人,弄点小菜上来。
    那些小和尚果然动作迅速,素物做成鸡鸭鱼肉大餐摆了一大桌,就连难得喝一口的美酒都送了上来。
    毛盾当然不管气地大吃大喝了起来,直道师兄了得,茅山派有救了,只不过“茅山”二字说得甚小声罢了。
    毛头吹嘘厨房里就属他最大,几乎可以为所欲为,若毛盾混不下去,还可以来此投靠云云。
    一顿饭吃到下午三点,晚餐又要开始了。
    毛头为了显身手,立即拿起长锅铲跳上炉灶,挑着锅中大米堆,只见他又旋又挑又翻又炒,左跳右闪,简直像在耍特技。
    不但赢得了其他小和尚掌声连连,就连毛盾都不得不佩服他功夫实在了得。
    “三百斤的大锅饭,当今少林上下只有我煮得熟,够威风吧!”
    毛头一甩长锅铲,在手中转如车轮,他技巧地腾出左手抓起腰际毛巾以拭满头的汗水,随即一个旋飞,长铲脱手,人也掠到毛盾面前,此时长铲方笔直地钉在米堆中央,又赢得无数掌声。
    毛盾也拍手道:“要得,有出息!”
    毛头笑不合口道:“不容易,三年了才混到这个地位。”
    “不错了啦,耍得威风凛凛的。”
    “想当初,我刚进门有一个师兄要我耍,我差点掉入锅中煮汤,从此发誓苦练,终于出人头地了。”
    毛头威风地交代手下工作,才带毛盾前往厨房左侧一处小松林,那儿有座古屋,算是厨子住处。
    毛头辈分似乎不小,得以住在最边间,能通风,视线又好,还有一个窗口对准松林,没事还可赏月。
    松林置有向处石桌椅,毛头选了一处要毛盾坐下,很快地有小僧送茶水过来。
    “如何?”毛头得意道:“到处有人伺候。你呢,谈谈三年来的故事吧!”
    “你先谈,”毛盾道:“你比我威风,还管了一百多人。”
    “说得也是,我想我的故事一定比你的精彩。”毛头意气风发地道:“当时一时门,也不知道规矩,大家都往厨房塞。我为求表现,当然特别卖力。然后得到一毛长老的赏赐,所以留下来了。
    “他把炒菜、铲饭的功夫全传给我。几个下来,终于青出于蓝,所以就总管厨子了。不像他们,每天被叫去念经,那些经文实在令人头痛。念了几年,一点出息也没有。”
    他将三年的发生的得意甘苦事说得天花乱坠,倒让毛盾欣羡不已。
    “这么说,你的功力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当然!没有十成火候,也有九成!”毛头威风道:“你要不要试试?”
    “现在?”
    毛盾看看四周,多多少少有和尚在走动,他想到毛头是前来偷学武功的,实在宣扬不得,故道:“换个地方再说吧!”
    “随你!”毛头信心十足道:“若你愿意,我还可以传你几招。”
    “好啊?有了你的功夫,再加上我的,将来就不怕被人欺负了。”毛盾欣喜:“你学的是什么功?”
    “呃……我倒忘了名字,暂叫它饭铲功吧!”毛头抓了抓头。
    “除了这门功夫,你还学了什么?像少林罗汉拳?”
    “也学过啦,但学得不好。”
    “耍几招让我瞧瞧。”
    “好吧!”毛头道:“不过我要先声明,罗汉拳不是我专精,耍不好可别见怪。”
    少客气了!饭铲功都练了九成火候,其它的会差到哪儿呢!快耍给我看看!”毛盾满脸杀冀,想一睹少林绝学。
    毛头也不推延,摆出架式,开始耍招。
    “罗汉伏虎,外加金刚罩顶,祥龙献瑞……”
    他每念一句则耍一招,拳脚过处,劲风四起,威风似乎不小。
    然而毛盾却看得直皱头。
    他发现毛头的招式不但生疏,而且上下连招都还得停顿想想,实在生疏得离谱了。
    “你别整我吧?耍得外强中干,有风无力,有劲无坚,还漏洞百出的……”
    “别小看它,不服气,你来试试。”
    毛头仍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毛盾为解开心中结,也起身走向他,准备接招。
    毛头冷喝一声,一招“金刚罩顶”直冲了过去,毛盾小心翼翼地递招过去。他本认为对方有虚实之分,自己也就试探性地一战。
    谁知一手挡去,那毛头的拳掌在手中竟然一点力道也没有,而且毛头还唉唉哼叫,连忙缩回拳头。
    毛盾大惊:“你没有内劲?”
    “用了啊,你作弊!”
    毛盾更不敢想,一探手又扣住他脉腕,暗运真劲,毛头立即唉唉直叫,冷汗直流,毛盾心头凉了一半:“你根本没有半点内力!”
    “谁说的,我用饭铲功对付你!”
    毛头不甘认输,挣脱脉腕,找不到锅铲,找来木捧,当场耍得虎虎生风。毛盾立即接招,但觉这套铲工是有些门道。
    然则那该是熟能生巧的结果,用来对付一流高手根本就不堪一击,甚至二、三流也对付不了。
    毛盾忽然快速地探手抓过去,扣住木棒,像捏豆腐般将之捏成数断。一揉,像变魔术般,木棒全变成了粉末。
    木屑慢慢从毛盾手缝中渗落。
    毛头吓呆了,他从没见过这把戏,当真以为是魔术,却又相信它是不可想像的功夫。
    毛盾心头百感交集,这位仁兄学的竟然是这种功夫。
    “你连罗汉拳都没学全,对不对?”
    “我以为学会饭铲功已顶了不起了……”
    毛盾逼问:“你也没学过内功心法?”
    毛头瘪笑不已:“什么是内功心法?”
    至此毛盾完全失望,他有点哭笑不得:“要你到这里学秘功,你给我白混了三年?”
    “没有啊!我下过苦功……”
    “下苦功当厨房班长,下苦功掌管五十口大铁锅,掌管一百五十名饭捅?”毛盾斥笑不已:“下苦功掌管少林派的生杀大权,你不煮饭,他们全都会饿死?”
    “我真的很努力……”毛头感到困窘了。
    “努力争夺厨房大哥?努力享受威风?”毛盾斥道:“有小和尚侍候有什么了不起?还叫我来投靠你?你简直被饭桶冲昏了头,躲在厨房当大哥,你一辈子也只应付大锅饭,茅山派竟然出了一个大饭桶!”
    毛头苦着脸道:“我的武功真的那么不济?”
    “惨,惨不忍睹!”毛盾想斥责又想笑:“亏你白白浪费了大个,又陶醉了三年。”
    毛头更加困窘了,舌头伸得长长,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毛盾又好气又好笑:“我问你,你是如何忘了本的?要你学武功,你却给我学了会个什么饭铲功?”
    “通常刚进少林门下,都要进厨房,我也就进来了;我想好好表现,所以特别卖力,大家都夸我,不知不觉中,我就……”
    “就以厨房老大为努力目标?”毛盾道:“你甚至还笑那些被调走的人是被你于掉的?”
    毛头尴尬点头。
    “你也嘲笑那些念经的人?你可知道他们念的可能是秘功心法?”
    毛盾终于明白知客僧那种憋笑的神情是为了什么了。他们敢情早就把这位仁兄当傻子看待,而他却还沾沾自喜呢!
    “怎么办?错都错了……”毛头尴尬道:“再给我时间,我努力往外发展……”
    “还有时间?”毛盾道:“不必了。哪天发现掌管大门更威风,而立志管遍少林寺所有门户,我又要等你几年?”
    “不会啦!这次我会勤练其它功夫,”毛头又有了信心:“告诉我要练什么,我记清楚,自然错不了。”
    毛盾毛了心:“记清楚有个屁用?人家说哪本是易经筋,叫你认真练,你看得出他给你的是另一种书?”
    毛头仍有信心:“我可以问人。”
    毛盾一桶冷水泼下:“要是许多人联合耍你呢?”
    毛头不说话了,他实在没把握不再上当。不禁怪起那老和尚:“都是一毛长老骗了我,他说练好饭铲功即可称雄少林,否则我也不会以此自满。”
    “那又如何?”你能找他算帐?”
    “是有点想。”
    “不必啦!赶快收拾包袱跟我走吧。”毛盾道:“这里再待十年,你还是饭桶一个而已。”
    “可是,武功……”
    “我教你,省得在这里受气。”
    毛头当下也同意了:“算我白挨了三年,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他要毛盾等等,随即转身进入寝室,准备收拾包袱走人。
    “想走?没那么容易!”
    不知何时,松林已出现一位七旬的老和尚,一身灰袍,看似有那么点仙风道骨的味道,不协调的是他脸上却挂着怪异的笑容。
    他两眼如豆,闪着狡猾的光,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人瞧来不太舒服。
    和尚斜眼一挑,膘着毛盾道:“小鬼,你混哪里的?一来就要带走少林的大厨子,你想害得少林众僧都饿死不成吗?”
    毛盾这才注意到这老和尚全身几乎是白毛,唯独头顶上有根头发油亮乌黑,还比别的头发粗,看来更显怪异。
    难道他是就一毛大师。
    毛盾想起毛头的话,全是他把毛头带入门,还教了他一套管看不管用的饭铲功,不禁对他不怀好意道:“走了他,少林上下就会饿死?那少林派也不必在江湖上混了!”
    “他是老僧一手教出来的,你敢带他走?”
    “笑话。当个饭桶和尚有啥光荣的?不如不当。
    “你说不当就不当”一毛利尚斥笑道:“少林从来没人敢说这句话!”
    “还好我不是少林的光头憎,”毛盾谑笑道:“倒是我想走都难了!”
    说话间,毛头已提着大包袱走出来,喜滋滋道:“可以走啦,从此威风尽失。”
    虽然失去了掌管厨房的威风,毛头却被另一种获得自由的喜悦所代替,走起路亦是凛凛生风。
    他乍见一毛和尚挡在前头,潇洒的道:“我不干了,大和尚你另请高明吧!”
    “说不干就不干,做事没有原则。”一毛和尚道:“修养很差!”
    “修养差,总比没出息地在这里炒菜得好。”
    “你以前不是觉得挺有出息的?”
    “你不说我还不生气,”毛头瞪退:“都是你,说什么学了饭铲功就可以天下无敌了。”
    “没错啊!普天之下已没有人饭铲功耍得比你好了。”
    “我要的是能跟人打斗的武功!”毛头的脖子伸得长长的道:“谁要学那饭桶功夫!”
    “早说嘛!一毛和尚道:“我现在开始教你其它功夫。”
    “省省吧!现在换教我养猪还是种菜功?”
    “罪过罪过!出家人忌杀生,老僧将传你防身之术。”
    “免啦!毛头斥道:“我早找到师父,不必你来教。”
    他瞄向毛盾,二个相视而笑。
    “就是他?”一毛和尚轻视道:“他能教你什么?普天之下唯有少林武学精深博大,不学你会后悔。”
    “就是你误人子弟!”毛盾斥道:“若非看在少林武学还有门道,我才不会让他来,没想到他却在这里铲了三年的饭!”
    “不错!整整误了我三年。”毛头也怪罪道:“我没找你算帐,算你走运!还要我留下来,你有完没完!”
    “误会,全是误会,老僧以为你以立志掌管大厨为满足,故而才如此传授。”
    “少说那么多!要是你再来个误会,我岂非要老死在菜园子里。”
    一毛和尚看看是留不住毛头的心了,遂指着毛盾道:“他又能传你什么?”
    “你瞧不起我?”毛盾笑道:“来啊,试试看就知道了!”
    “老僧正是这个意思!”
    一毛和尚一探手,看来速度虽不快,却是少林绝学拈花手又暗藏金刚指劲,柔中带刚;更有单刀直入的势,临急而发,让人不易对付。
    毛盾心下一惊,幸好他武功扎实,又是耍鞭好手,眼看对方手指灵如飞蛇,自己也探爪而出,专抓灵蛇七寸处。
    这一对招,一毛利尚竟连抓三抓皆落空,他愣住了。
    “你学的是何门功夫?”
    敢情一毛和尚仍看不出门路。
    当然,这是日月神教教主老柴房新创招式,任谁也没见过。
    “叫……鸡爪如何?”毛盾弄笑道:“小时候鸡爪吃多了,自然就练成了这功夫。”
    “有你的!”
    一毛大师猝而双掌翻天,猛一吸气,全身似肿胀的气球,灰袍鼓动飞扬,周遭气流亦为之飞旋。
    毛盾但觉劲气逼人,亦不敢怠慢,集中精神小心应对。
    只见一毛人如狂狮暴跳而起,高冲树枝,正抵高处,忽而俯冲而下,左手金赐掌,右手罗汉拳全是刚猛招式交错打将下面。
    毛盾眼看劲势冲至,立即反手回击,然而一掌劈去,竟然挡不了对方攻势,还震得双掌生疼。
    眼看对方已近及七尺,自己又不敢使用日月神功以应付,情急之下,他喝一声套,长鞭抽出,只一打转,三个圈围尽扣一双手,圈圈还在缩。
    一毛大师哈哈大笑,他以为这只是普通皮鞭,故想以真力震断球扣。然而触及手臂之际,那劲道竟毫无作用,肌肤更被裹得冰紧。”
    他猛觉不妙,登时抽缩想躲。毛盾岂能让他走脱,轻喝一声散,皮鞭散断五个圈圈,分别罩向和脑袋、双脚。
    那势之急,就像吸铁碰上磁石,就要扣紧一毛的脖子。
    一毛吓得满脸在汗,不得不暴胀真劲,一掌轰向毛盾,迫使他不能施展手中的怪兵器。
    毛盾躲开掌势,却被逼得在地上一滚。
    至此,一毛和尚方缩脱了那要命环扣,他本想拾起它,研究到底是何东西。
    毛盾怎能让兵器落人他人手中,长鞭又抽至,一毛和尚惊觉,干脆以环扣迎敌。岂知长鞭一沾上环扣,那环扣竟软化得如蛇般溜手。
    一毛和尚惊诧不已,不自觉松了手,毛盾谑笑,轻易地将长鞭给接连了回来。
    他还想再攻,远方已奔来无数持棍和尚,他们听见打斗声以为来了敌人,故招来打手,准备应敌。
    一毛和尚见状立即收招,朝那群小和尚喝道:“没事,我在表演武功,退回去!”
    为表演武功而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这倒是不常见。
    众僧心里虽纳闷,但是少林寺规森严,长老既然有令,他们岂敢再上前?于是一大堆人纷纷拱手退去。
    他们虽退远,但多少有人躲在厨房偷窥这边情形。
    一毛和尚也甚是困窘,幸好他的老脸皮厚,刷两下脸就什么窘劲也没了。他瞪向毛盾,还瞧得特别仔细。
    “怎么,还想再战?”毛盾得意道:“我有资格收徒弟了吧!”
    “你手中是何兵器?”
    毛盾弄笑:“鞭啊。”
    一毛和尚瞪眼:“我是说它的成份。”
    “一种软糖。”
    “岂有此理……”一毛和尚想斥,但看见毛盾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禁也抽笑道:“算了,问也是白问。你是何门派弟子?”
    毛盾道:“问也是白问。”
    一毛不禁更盯紧毛盾,半晌之后,他才道:“招式奇特,可惜内力不足,你留下来,老僧赏你一些内力如何?”
    “省省吧!叫我举锅子练内力是不是?”毛盾道:“如果你弄几颗大还丹给我,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大还丹?”一毛和尚沉吟道:“也许你入门少林,老僧可以帮忙……”
    “毛盾懒得再理他,向毛头招手道:“走吧!少林之恋已经结束了。”
    两人转身即想离去。
    “不能走!”一毛和尚又拦过来:“少林派是有规矩的门派,岂容你要来就来,要走就走。”
    毛头道:“不想干就走,你能奈我何?”
    毛盾亦冷笑道:“我要走,谁也挡不住。”
    “没那么容易!”一毛和尚捉笑道:“少林弟子岂是泛泛之辈。”老僧一人对付你已是足足有余,若是其他高手一围上来,你能走得了,开出却走不了。”
    “你想来硬的?”毛盾道。
    “必要的话。”一毛和尚威胁道:“最好别发生那种状况,若是如此,开出可以走,但必须废去所有武功。”
    毛头道:“反正我学的是炒菜功,废了又如何?”
    “不是那样,是点破丹田气海穴,你一辈子都无法再练武功了。”
    “修道人岂能如此残忍?”毛盾斥道:“要是他人要还俗,或是俗家弟子,难道也要废了他?”
    “那又另当别论了。还俗者跟佛主无缘,只要他保证不再使用少林武功即可,俗家弟子本就以附缘为主,只能算半个少林弟子,本派管不了那么多。”一毛捉笑道:“唯独入门后又强行离去者例外。”
    毛头道:“我也跟佛主无缘,总可以走了吧!”
    “老僧却与你有缘,你走不掉!”一毛和尚笑道:“何况老僧还知道你的秘密。”
    “什么秘密?毛盾为之紧张。
    “你混到少林,是为了偷学武功而来!”
    毛盾与毛头皆为之一愣。
    “没这回事!”毛盾又驳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一毛和尚谑笑道:“老僧知道得可清楚啦!”
    “你知道我是何帮派?”
    毛头一时说溜了嘴,毛盾想掩他嘴巴都来不及。
    此语一出,一毛和尚笑得更捉谑:“我没说错吧,你们根本是江湖某帮派分子,混进来偷学武功的。”
    毛盾眼看是瞒不下去,只好承认:“你何时发现的?”
    一毛和尚得意非凡:“刚才。”
    毛盾抽翘嘴角:“刚才?”
    “不错!”一毛和尚奸笑:“百密一疏,你刚才的说话,老僧全听到了,才知道他叫毛头,是你派来卧底的人。”
    “好吧!既然你全知道了,要如何处置我呢?”毛盾暗自运劲,打算心要不得已时收拾老家伙。
    一毛和尚却瞄着他,吃吃笑道:“不必紧张兮兮,老僧虽然知道这个秘密,却不会泄露出去。”
    “废话少说,你想要如何?”
    “当然是留下毛头!”
    “办不到。”毛盾冷冷道:“我们只有师兄弟俩,留下他,我只能唱独戏,你开别的条件吧!”
    毛头道:“我根本不可能再上锅煮饭,你逼急了我,我就下毒,把少林上下毒个精光。”
    “善哉善哉,实在是罪过!”一毛和尚直念阿弥陀佛:“看样子你是真的不肯再留下来了?”
    “不错!”
    “其实老钠也并非一定不让你走,我是为你着想。”一毛和尚道:“你前来偷学武功,必是想报什么血海深仇。但是凭你师弟那两下子,混混倒可以;想照顾你,还得加把劲才行。老衲的意思是,你还是留下来练出个结果再去报仇,省得吃力不讨好。老衲必将心传所学,让你如愿以偿。”
    “三年前不传,现在未免太慢了吧!”毛头道:“我对你已完全失去信心,你还是省省吧。”
    “有缘自是有缘,躲都躲不掉……”一毛和尚沉吟半响,随即颔首道:“这样好了,老衲还是保留你的身份,以便将来你吃足苦
    头时仍可回来找老衲练功夫。”
    “你咒我?”
    “人在江湖,凡事难说。”
    “可恶!”毛头想给他一拳,却没胆打出去。
    毛盾倒有了灵感:“你保留他身份,这么说你能让他走了。”
    “人若想走,留也留不住;若想回来,挡也挡不了。”一毛和尚道:“少林弟子也非不能行走江湖,老衲特准他放长假跟你回家便是。”
    “那好,谢啦!”
    毛盾赶忙要毛头告谢,心里打算着要离开少林,从此不再回来,不就啥事也没有了吗?
    反正能走,毛头倒想不到那么多,他立即道谢,还道:“我准备请三年长假,你准不准?”
    “准!”一毛和尚意味深长地笑道:“不过老衲算准了你不必三年就会再回来。”
    “简直咒人低!”毛盾瞪眼:“回来拆你的骨头还差不多!”
    一毛和尚笑而不答,沉默半晌才问道:“小老儿能否知道你是何门派的吗?”
    “少林派如何?”
    “爱说笑?”
    毛盾吃吃笑个不停:“叫鬼神帮可以了吧?”
    “难怪你如此会装神弄鬼!”一毛和尚欣笑着:“可说说仇家是谁吗?”
    “金武堂还有武当派。”
    “哇!可难为你了,祝你们早去早回。”一毛和尚的语气更加有信心了。
    “小庙容不了我这大菩萨,再见了,花和尚!”
    毛盾暗指一毛和尚当和尚不理光头,仍属花和尚之流。一毛没听懂,毛盾捉谑直笑,领着毛头准备离去。
    一毛和尚并未再阻,还说声保重,然后告知从大门才能走得风光。
    毛盾和毛头不作声,径自离开厨房,经通道直出大门,一路竟然通行无阻。那知客僧还笑着欢送二人,大概都认为毛头会再回来而频频说再见。
    下了嵩山,毛头才嘘口气:“我真怕走不出少林寺呢!冤枉啊,白待了三年,还弄了个饭桶的封号。”
    “幸好我来得早,否则你不知要风光到几时呢!”毛盾瞪了他一眼,让毛头好生尴尬。
    “你呢?当真学会了绝世武功?”毛头道:“是不是金武堂的枪法?可不可以教我呀?”
    “枪法算什么?这鞭法才厉害!”毛盾摸摸腰际长鞭,得意道:“以后再教你,咱们先去收拾三清这小妖道再说。”
    “对,忍了三年,也该是讨回本钱的时候了。走,上武当山。”
    自从见着毛盾那出神入化功夫,几乎让一毛和尚招架乏力的武功之后,毛头觉得这个师弟已大功告成,甚至有天下无敌之慨。
    如此一来,他当然想找三清算算旧帐,而且越快越好,免得怨气不得发泄。
    于是二人取道武当,复仇去了。
    “三清小道在吗?”
    不知何时,毛头已穿起了道袍。
    这袍虽然不及武当派那玄黄太极袍显眼,但毛头把九个圈圈画在胸前,就像九颗龙珠般,气势也比武当弱不了多少。
    他手中拿着一红贴,面对肃穆的武当观叫阵。
    “茅山掌门传贴,要跟贵派三清算算旧帐!”
    武当看门小道士乍见又来一个道土,一时搞迷糊了:“哪一派?”
    毛头威风凛凛:“茅山派。”
    “茅山派?”
    小道士一付没听过的模样。
    毛头看得甚不是味道,冷喝道:“叫你们三清出来,我们要找他算帐。”
    “是大师兄?”小道士颇有惧意:“他在练功……”
    “叫他不必练了。午时三刻在战神坪,有人向他宣战!”
    毛头将贴子一丢,甩身扬长而去,多年以来,他从未如此风光过。
    小道士吓坏了,抓着贴子惊惶地奔了进去,还大师兄、大师兄地叫个不停,让毛头听来更爽。
    战神坪就在武当山西侧一处较为平坦的山峰,它的特色即是此峰平坦得可容下千军万马,故而得名。
    毛盾早用木头削成座椅,身穿青道袍,手捧桃花剑,一付除妖模样,想收拾三清这妖道。
    毛头早赶回了。他虽知师弟功夫不错,但到底能不能对付三清,在尚未交手之际,他总忐忑不安。
    不必等到午时三刻。
    那三清暴性天生,接到有人挑战,又是无名小卒,他更是光火,登时举剑追来,直闯战神坪。
    乍见两名小道士,心想大约是同行,故冷冷斥道:“不长眼的家伙,也敢向武当宣战?
    自断一臂,饶你们不死。”
    他乃是暴烈个性,本是难看的面孔更因眉心纠结的三道沟纹而列令人感厌恶。
    毛盾冷冷瞄着他:“你也自断一臂,我放你一条生路。”
    “放屁!给你路你不走。”三清怒道:“报上名来,三清剑下不杀无名卒。”
    少臭美!”毛盾道:“当初我们是无名小卒,你还不是痛下杀手?还在那里装帅耍威风!”
    毛头冷笑道:“现在不同了。三年前让你狂妄,三年后要你爬着回去。”
    “爬的是你们!”三清抖着手中剑:“任何人敢对我发出狂言,只有死路一条!”
    “还是少放屁吧!”毛盾捉谑道:“三年前你的手指就是被我砍断,三年后我还活得好好的,你又算什么?全是一堆废话!”
    三清闻及断指之事,整张脸已扭曲,目光移向左手断指,复又厉扫毛盾。这下他认出来了:“你们是茅山妖孽,你们没死?”
    毛盾弄嘲:“死了还会在这里说话。”
    “拿命来!”
    三清己受不了断指之恨,忽然疾蹿了过来,剑势一抖,即是杀招。他本武功了得,素有武当年轻一代第一高手之称。
    三年前毛盾领教过,三年后发现其武功更是精进不少。只见得剑花如恶龙张口,在那短短三丈距离之间狂舞。
    混旋着吞天裂地之势,化成一股锐利光柱,直取毛盾的咽喉,端的是想一剑取人命。
    毛盾冷笑不已,这光柱他见多了,也闪过不知千百次,每次长鞭分节成箭反噬回来,不就是这种情节?
    他实在有意重挫这恶徒,以消灭山灭派之恨。
    眼看光柱已迫近三尺,他猝而抖出手中长鞭,那鞭就如突然通了电般,如迅雷般快速反蹿而上。
    又准又狠地打中那剑尖,像大龙尾甩着小蛇头,硬将难以挡开之杀招给大马金刀切面似的切断了。
    锵然一声,三清顿觉准头尽失,虎口甚至生疼,他惊诧对他的功力竟然进步许多,比起三年前,何止差了十万八千里。
    眼看一击落空,他岂肯罢休,剑尖一摆甩去长鞭,凌空改刺为砍,狠狠地切了下来。
    毛盾就等他这招
    他猝而长鞭再抖,猛叫声变,那鞭影当真如九龙暴散,烈光齐扬,像要撕裂天地般凌空暴裂七八尺,爪爪相扣,结成一张金光网,舌噬三清的四面八方。
    三清但觉眼中尽是金龙乱跳,任何闪躲似皆无法避开,心中尚未闪出对应招式,锵锵又是数响,那紫金龙竟然扣成一团,硬将三清围在里头,这正是九五相扣的另一种变招。
    毛盾见一招奏效,根本不让三清有休息的机会,猛喝一声打。
    一颗石头直撞三清,他不打头也不打人,而是打在结网的蚕金上。这一撞,登时发出锵然轻脆龙吟,震得三清当场尖叫,鼻子两管浓血冒了出来。他猛挣扎,网球更是乱打滚一通。
    毛盾向毛头挥手道:“快,揍死他!”
    毛头见三清受困,早就想亲自揍他,这一闻声,哪肯再旁观,立即冲上前,手中桃木剑猛砍猛刺。
    这还不够,抓起石块猛敲,打得三清七晕八素,吼声都变成哭声了。
    “我打死你。敢灭我茅山派,看我怎么废了你!”
    毛盾可对他不客气,尤其想好好一座神殿就这么毁了,这妖道还不肯放弃地赶尽杀绝。
    如此恶人,留他不得!
    当下双掌会十,平常不用的日月神功已运起,但见他掌心现红光,猛然戳出指劲,直取三清背脊。
    指劲过处,只听三清一阵杀猪般尖叫,叫声在上处回荡不绝。
    “还叫,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毛盾还想再戳第二指,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大喝:“住手!”
    人未到,几把长剑已当暗器射来,毛盾但觉劲气超强,怎敢置之不理,想闪又无处可闪,不得已放了三清,变网成鞭,反手回抽,叮叮数响,抽落几把长剑。
    只听得一声怒斥:“何方歹徒敢伤武当弟子?”
    毛盾抬头望去,但见六七名老者逼近,领头者一付仙见道骨模样,敢情是武当掌门,他一飞身落地,已急忙探视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的三清,见他七孔流血,惊骇道:“你伤了他?”
    毛看瞄眼邪笑:“不但伤他,我还废了他!”
    掌门瞪眼:“武当跟你有何仇恨?”
    “毁帮灭派之仇!”毛盾怒道:“三年前茅山派就是毁在他手中,我今天是来讨回公道的。”
    “胡说!三清不会做这种事!”掌门身旁那留有两撇八字胡的老头千心道长怒斥:“快快受缚,否则要你的命!”
    他是武当长者,也是三清的师父,当然是护着爱徒的了。
    毛盾冷笑:“是与不是,自在人心,反正我今天来了,就要把这笔帐算清楚!”
    “小妖道你敢卖狂!”
    千心道长忍无可忍,吸来地上长剑,一招分光错影猛地砍来,存心要把毛盾劈成两半才肯罢休。
    毛盾冷笑一声,长鞭一抖,“龙捣天地”击了过去。
    强龙立现,登时翻江倒海,气吞山河,那千心道长的长剑,竟然被鞭影吞没其中,他方觉得不妙,锵然一声巨响,手中剑脱手飞出。
    这还得了,堂堂武当长老抵不了人家一招就被逼得长剑脱手。不但千心惊骇,在场诸人更是脸色大变。
    众人直盯着毛盾,心头一片抽紧,想不出那是何招式,竟然如此霸道灵巧?
    千心哪能丢这个脸?
    他的长剑被抽,整个人已陷入疯狂状态之心。他也顾不了什么以大欺小了,双掌齐扬,武当绝学太极神功猛吐。
    那来势之快,快如闪电,纵使毛盾学过奇异身法,毕竟内力不足,在千心极劲劈掌之下,仍无法躲过。
    硬被打喷了数丈,跃撞在地面上,胸口一闷,鲜血狂吐,两眼一黑,为之晕眩。
    千心一掌得逞,顿时挽回颜面,他狂怒大笑:“原是外强中干的小恶徒,拿命来!”
    他再欺身抬手,又是一掌击来,毛盾躺在地上,实在难以躲避,只得硬撑,先挨过了再说。
    此时毛头一急之下,桃木剑猛刺了过来,千心道长更是大笑,左手一扬,那劲道并不比右掌差。
    毛盾见状吓坏了,毛头武功差透,怎能接下这掌?
    情急之中,他猛叫毛头闪开,长鞭一扬一抽,硬将毛头抽偏,那千心道长怎肯就此放过,双掌猛劲吐得更快。
    砰砰两声,毛盾、毛头全被打中,像皮球般滚滚跳跳,鲜血吐了满地,一撞地便不动了。
    千心道长扬长大笑道:“雕虫小技也敢上山,简直找死。”
    就在他狂笑之际,不动的毛盾忽然翻过来,长鞭一扬,不抽千心,不抽掌门,猛抽左侧十丈远倒地不醒的三清。
    长鞭方扬起,整个人便往三清那头冲去。
    千心一见,挥出一掌想要阻止毛盾扣人。然而毛盾此乃拼命的一击,眼见千心掌劲迫来,毛盾怒喝一声:“别动!”
    长鞭一带,三清整个人已飞了起来,直往千心冲去。这一着迫得千心不得不硬生生将掌势收住。
    只这一瞬间,毛盾已将三清扣在手中,鞭尾一抖成尖针,抵住三清咽喉,怒道:“不要他的命就动手!”
    说话间,口中又溢出不少鲜血。
    众人投鼠忌器,全部愣在当场不敢动。
    千心凶狠道:“你敢伤他,我会把你大卸八块!”
    毛盾冷笑道:“全是一些假仁假义的家伙,我杀一个是一个。还不让开。”
    他得着三清猛往千心冲去,迫得他又急又怒,闪向左侧,毛盾因此得以靠向毛头,脚尖一勾,毛头幽幽醒过来。
    他还能坐起,该是毛盾的那鞭奏效,把他拖甩千心掌劲正锋,使他只是侧面挨掌,伤得还不算太重。
    此时武当掌门开口了:“放开三清,有话慢慢说!”
    他虽然语气中肯,毛盾却信不了任何人。
    他冷冷道:“没什么好说的。他们最好别跟来,惹火我,大家同归于尽,让开!”
    毛盾逼着他们后退,跌跌撞撞地往山路上撞去,为怕自己突然绊倒或突然抓人不着,他干脆以鞭将三清与自己绑在一起。
    如此一来,千心等已死了突袭之心。
    千心怒道:“你走得了一时,别想走得了方圆百里!”
    “那是我的事,让开!”
    毛盾和毛头冲破众人,跌跌撞撞退往山下。他和毛头虽然走得甚快,甚至还连滚带爬,可惜武当众人仍盯着百丈不放。
    再如此下去,毛盾将会因体力耗尽而被捕。他朝毛头道:“你先走吧,找匹马来……”
    毛头无奈道:“撑得了吗?”
    毛盾揪着脸:“还可以,可是久了就不行了。”
    “忍住,我很快就回来!”
    毛头深吸了口气,勉强压抑住心口的沉痛,极力奔下山去。
    武当上下虽见着,想派人追截,然而毛盾却也拼了命抬起三清,往另一条岔路狂奔而去。
    他这一奔,武当弟子已无心再追毛头,全都往毛盾这方包抄过去。
    毛盾提起最后一口气狂奔,待到山脚下不远,已是力不从心,哇地又是一口浓血喷出来,伤势又加重不少。
    他不得不坐下运劲疗伤,没多久,武当弟子又已赶来,把他团团围住。毛盾只能再次腾出一只手控制三清,还极力镇定的说:“不动,大家都没事!”
    千心道长冷笑道:“你熬不过三刻钟,放了他,贫道饶你不死。”
    “不死变残废,一样很痛苦。”毛盾冷笑:“你们也是出家人,怎的个个心黑手辣,连茅山派只剩两个小毛头也赶尽杀绝?”
    “妖邪鬼道,该杀!”
    “我们是妖邪鬼道,你们又是什么?打着正义的招牌四处杀人。”
    千心怒道:“正邪不两立,除恶务尽,任何人都可收拾恶人。”
    “我茅山派又有什么恶人?”毛盾道:“每天替人收尸超渡,又何罪之有,要弄得被满门抄斩?”
    这番话倒让武当之人哑口无言。
    千心恼羞成怒道:“茅山一向用邪术摄人魂,毫无人道,颠灭不足惜!”
    毛盾咬牙切齿:“我倒真想摄你的魂,把你邪恶灵魂抽走!”
    “来生吧!”千心狞笑道:“你没机会了。”
    他说着慢慢逼向前,此时掌门千苦道长突然开口道:“师兄,此事我来处理。”
    千心怔愣:“你要放他走?”
    千苦道:“苦真如他所言,是三清不对。”
    千心不服:“妖道的话,你怎能相信?”
    “千苦淡然:“是与非,得问明三清再说。”
    “就算如此也不能平白放他走。”
    千苦叹息一声:“师兄也该明白,三清那刚烈的个性,他的杀孽太重,是武当的遗憾啊!”
    “你也认为他做错事?”千心道长愤愤不平:“你不帮他,帮外人?”
    “武当戒律,是非分明,济弱扶倾,我们未必要做到济弱扶倾,却不能不是非分明。”
    千苦道:“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又能犯下什么滔天大罪?”
    毛盾闻言不禁热泪满眶:“不错,我本想安安稳稳过一生,却有人毁我家、捣我巢,逼得我无处安身。我要找谁去伸冤!”
    “小妖道你胡说!”千心怒斥,转向千苦:“别听他的话,恶徒最会胡言乱语,信之不得!”
    千苦道:“不论如何,他巳挨你两掌,是非恩怨也该扯平,一切等问明三清再说吧!”
    他摆出掌门威严,迫得千心欲言又止,双目尽是怒火,却发作不得。
    千苦转向毛盾道:“放开他,你走吧!我以掌门身分保证你的安全。”
    毛盾盯着他,衡量了一阵,这掌门看来仙风道骨,脸相仁慈,比起千心那凶模样好上千百倍。
    于是他点点头道:“好吧,我本不想跟你们为敌,只是实在迫不得已。你退开百丈,我好松绑。”
    千苦点头,一举手,几名长老齐往后退去。
    千心更不甘心:“师弟,你没看出,这小子年纪轻轻已学得一身怪功夫,若将来他练得邪功,将对武当不利。”
    “天理自在人心,我们不能因某人天生异禀就杀某人。”
    千心因仍想驳斥,千苦乃伸手阻止,千心只好忍下怒火,乖乖地退到后面。
    毛盾见他们当真退三百丈,方解出缠住三清身上的鞭绳,但见对方并没反扑意思,连忙丢下三清,急往山下逃去。
    眨眼间把人甩得老远,他仍不放心,认为得逃开武当的势力范围再说。
    及至出了山区,左侧传来阵阵有奔腾声,毛盾知道是毛头来了,很快追了上去。发现是一大群,毛头狼狈的伏在马上,催马上山。
    毛盾冲上前去,凭着最后一口真气掠向毛头那匹马背,说道:“走吧!”
    毛头急道:“你甩掉他们了?”
    “他们放了我。”
    “这么好……”
    “还不一定……”
    毛盾仍有所顾忌,策马狂奔,这一奔驰,不懂骑术的毛头即被颠得东倒西歪,赶忙伏在马背上不敢乱动。
    还好在金武堂,毛盾和那莫名相遇的女子学了一手骑术得以安稳操骑,二人方免于摔落地面。
    奔行平稳后,毛头才敢再探头。
    他看见身旁仍有几匹快马随行,便笑道:“我怕单独一匹马冲不散他们,故而找到村间那养马场就轰来一大堆。”
    “我怕你真的被冲散,所以跳上你这匹……”
    说话间,毛盾显得很吃力。
    毛头急道:“你的伤?”
    毛盾都快没力了:“得找地方治,不轻……”
    毛头惊急:“他们不是放了你,快停下来疗伤呀!”
    “未必……”毛盾苦笑道:“我好像废了三清,那千心老道一定会发疯……”
    话犹未完,身后远处已传来喝声:“在那里!”
    两人闻言,不必回头亦知有人追来了,哪里还顾得了伤势,毛盾跳往左侧马背,叫毛头趴好,马鞭猛抽,双马如箭冲逃。
    毛盾还停以长鞭扯住毛头的马,免得冲散开来。如此双人双骑,马匹的负担减轻了,速度自然加快不少。
    可惜已冲出山区,欲找藏身处甚是不易,毛盾只好拼命地往官道冲去,一些过往旅客全被吓得往两旁逃窜。
    毛盾仍是不敢稍慢,马鞭直挥,马匹没命狂冲,眨眼已到达一小镇,毛盾仍不停,更把马匹催急,飞箭般蹿入街道。
    此时忽见前头辆马车迎面驶来,双方眼看就要相撞,那拖车马匹似较胆小,已人立而起,马车车夫更是惊慌万分。
    毛盾勉力一闪,使马匹得以从旁闪过,他猝而提身往车蓬撞去,长鞭更卷,也把毛头卷了进来。
    两人落入尽是棉被、木箱的乱堆中,抬头望去,两匹马仍往前狂奔。毛头赶忙拖来棉被盖住自己和毛头,反方向又往来处街头行去。
    这不是自投罗网?
    毛盾却不得不冒此危险,毕竞伤势在身,策马狂奔走不了多远,倒不如来个逆向而行,让对方无法捉摸。
    两人紧闭嘴巴,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听得一阵阵衣袂破空之声往小镇上掠去。
    “抓住那小妖道。他敢反抗,就杀了他!”是千心愤怒的声音:“他敢杀了三清,已是武当仇敌,任何人不得放走他!”
    声音近得错身而过,毛盾几乎停止了呼吸。他整个人已愣住了,实在搞不懂三清为何死了?
    -------------------------
    幻剑书盟扫描,闻人捷OCR

举报

第八章老烟枪
    难道是自己用劲过猛而出了差错?若他真的死了,自己和毛头这两条命可就是悬在刀口上了。
    现在就是武当掌门也救不了他们了。
    事情的变化实在是出乎人意料之外。
    此时听得千心声音远了,毛盾才敢掀起棉被一角偷瞧,他们全进了小镇,该较安心了。
    但陆陆续续又有武当弟子在路上搜寻,遏得二人难以安稳。干脆找了口箱子,把里面珍贵丝绢抓出来,一人一口躲在箱子里。
    二人才躲起不久,即听到有人拦车检查,还敲敲打打,幸好二人并未拿掉所有布匹,敲打之所仍结结实实,终于逃过搜捕,任由马车载往不知名的地方。
    只觉得时间过得漫长,毛盾借此机会运功疗伤,而毛头早已因疲惫而睡着了。
    待毛盾功行三周天之后,但觉胸口稍为顺气些,他才敢放松了心情,偷偷打开箱子往外瞧,漆黑一片,车子较平稳了。
    “难道是夜行,马车走慢了?”
    四周一片宁静,毛盾觉得危险已除,这才慢慢爬出箱子,随即往四壁摸去,竟然不是布缝!
    不可能,怎会变木头?
    毛盾焦切再摸,发现窗口,猛地推开,忽地一阵冷风灌进,看前头是水波荡漾,敢情他人是上船了。
    他再次往四处瞧,终于肯定是上了不小的船,他自嘲地笑了起来。
    “也好,反正是走得越远越安全。”
    他推醒毛头,告诉他真相。
    毛头愣道:“坐船,要到哪里?”
    毛盾轻笑:“天涯海角。”
    毛头搔着光头:“会不会已经出海了?”
    “没那么快吧?肚子都还没饿……”说着说着,肚子就发出了咕噜声,他笑道:“不说还好,一说就饿了。”
    “我也是,出去找东西吃吧!”
    “你的伤……”
    毛头耍着双手,道:“内伤要慢慢治,只剩左肩被妖道打肿的地方还疼着,不过碍不了吃饭,你呢?”
    毛盾苦笑道:“还好,不过一个月之内恐怕不能跟人动手,除非有灵丹妙药,或是七天七夜不停地让我以秘功疗伤。”
    “等下了船,再找地方?”
    “就这样啦!”
    毛盾管不得伤势可能复发,即推开窗口,爬了出去。
    此船不小,还有轩房,他们在右侧,全是堆了一口口箱子,至于在前舱则有灯火,想是有人在那头。
    毛盾摸了过去,临齐轩房,见桅杆上还挂子一串的灯笼,一闪闪地颇有风尘味。
    毛盾终于探到那头,灯火下摆了棋盘,一老一少正杀得有劲。
    老者年约六旬,少者二十上下,一身船翁打扮,肌肉结实,脑袋也不差似的,手中抓着一把宰杀对方的棋子。
    “马后炮没棋啦!还想得那么清楚?”老者挖苦道,一口长烟吐得年轻人猛摇手以散烟。
    实在想不出花招,年轻人才认输,却又不甘心道:“再来一盘,以前都能赢你,现在怎会输你?”
    “以前是不赌银子,谁赢还不都一样,现在不同了,呵呵呵……”老者将棋盘左侧的银子挑落腰带:“都是银子惹的祸,害你输得那么!”
    年轻人不信邪,又摆了一盘。
    毛盾实在忍不住了,趁二人下棋之际,转身溜入轩房之中。不必寻找,光闻到香味,也知道食物放在左侧一柜里。
    毛盾一打开,看得口水直流。他顾不了许多,抓起三只烤鸭及一瓶酒,小心翼翼地潜回库房,和毛头吃了起来。
    吃完烤鸭,再以美酒止渴,两人吃个酒足饭饱。累了即睡上一觉,简直无忧无虑。
    也不知过了多久,船身摇晃中,又把毛盾摇醒。他伸伸懒腰,打开窗缝。
    “奇怪!”还是一片漆黑,肚子怎么又饿了?难道已睡了一天一夜?”
    毛盾不禁又想起那可口的烤鸭,口水猛吞。
    他探探头,似乎没什么动静,于是又爬出窗口,想故技重施,盗采香肉美酒饱餐一顿再说。
    那一老一少仍是在前头下棋,杀得天昏地暗的模样。
    毛盾暗忖道:“你下你的棋,我吃我的肉,毫不相干!”
    他很快溜入舱中,小柜一点也没有动过的迹象。他心满意足地打开,又抓起三只烤鸭两瓶酒,随即往回溜。
    他打开门,就要蹑手蹑脚的潜回库房。忽而感到后脑有股劲风射来,他下意识地想躲,但因受伤未复,功力大打折扣。
    而且那劲风甚强,咔然一声,敲得他脑袋生疼,那东西掉落地上滚动,是棋子。
    毛盾暗叫:“不好!”
    还来不及转身,后头已传来老头声音:“我说烤熟的鸭子怎会飞了?原来是飞进人家肚里去了,将军!”
    毛盾身体僵硬地转身,竟未看见那老头,敢情棋子是从前舱拐个弯丢过来的。这手功夫甚特殊,毛盾却心存侥幸,反正看不到人,他又蹑手蹑脚想走。
    “哪里逃!”
    老者喝声又传来,吓得毛盾一只脚高吊半空中,不敢踏出另一步。
    “我哪有逃!”是年轻船翁的声音:“是你碰的我将棋,这下倒哪里去了?”
    年轻人这才发现棋盘上老将早已不知去向。
    “将人去啦!”老者得意直笑。
    “不行!没有将怎么玩?”
    年轻人已开始找棋子。
    毛盾闻言,赶忙用脚尖一拨,将地上棋子拨回前舱,蹑手蹑脚又想逃。
    “将在地上!”年轻人得意道:“现在将不死了吧?”他并没有拾起的意思。
    “谁说的!”
    只听老者把棋盘一拍,哗啦啦一阵响,数十颗棋子全飞了起来,雨点般跳过高空往毛盾的脑袋落了下来。
    毛盾惊心想躲,这一躲,脑袋却撞上横出来绑上绳索的桅杆,撞得他头昏脑涨,跃坐在地上。
    他右手的酒瓶也掉在地上碎了,酒香顿时四溢。
    他自嘲苦笑,这下是躲不了了。他仍想爬起来,却发现前后头都坐了人,地面还散摆了一大堆的棋子。
    老少二人仍认真的观棋。
    老者道:“反正你的将快死,大小都无所谓。”
    年轻人道:“那倒未必,愈大愈威风。”
    “哇!我先将。”
    老者一说话,地面的棋子自行会动。
    年轻入叫道:“喂,老将,你不会走?”
    “我?”
    毛盾见年轻人是在对他说话,不禁感到哭笑不得,自己竟然变成他的棋子了。
    年轻人认真道:“还不走?想死啦!”
    毛盾眨眼:“我活得好好的,干嘛想死?”
    年轻人瞪眼:“人家将你,你就得躲开呀!”
    “哦?”毛盾看了他一眼,笑谑道:“对不起,将军很饿,没力气走路,等我吃饱了再说如何?”
    反正是逃不了了,毛盾索性当着二人的面大方的吃起烤鸭。
    这突来的举止令老少二人齐皆怔愕。
    老者急叫:“把他抓住,烤熟的鸭子真的要飞了!”
    两人同时扑上前去,毛盾因伤在身,不敢乱动,也不想挣,只顾咬下一大块肉再说。
    两人抓住他和身体并没有用,眼看香肉去了一大半,老者又急急叫道:“抢肉,封他嘴巴!”
    年轻人这才恍然大悟,和老者协力,一人抢肉,一人封他嘴巴,毛盾这下才吃不到肉,但他早咬了一大块,此时嚼得正香甜。
    “留着香肉不吃多可惜,我是替你们解决问题!”毛盾说的有理。
    “不错!我也想替你解决问题。”老者冷冷道:“通常吃过鸭子肉,都应该学学鸭子游泳吧?”
    话未完,已把毛盾高举,就要往江中丢去。
    毛盾吓得大叫:“慢来慢来,有话好说,有话好商量!”
    “没什么好商量,”老者冷冷道:“除非你能立即变出小鸭子来,并且立即叫它长大!”
    毛盾苦着脸:“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老者弄笑不已:“所以只好请你游泳去了!”
    说着当真将毛盾抛了出去。
    毛盾脸色大变,吼叫道:“我是棋王,下棋无敌手,不能啊……”
    他那声“啊!”最后已变成了惨叫声。
    眨看就要落水了,那老者倒是被吼得有反应了,光闻及“棋王”二字,他连忙伸出手中的长烟枪,想捞回毛盾。
    然则就在此时,毛头在舱中听到师弟的喊声,急急冲出来,还看不清情况,就一拳捣向老者背脊,轰他一记。
    老者正跃前救人,如此正顺了势,只听他哇哇鬼叫了两声,双手乱抓,扑通一声掉入了水中。
    而毛盾却幸运了,就在临落水之际,他抽出随身长鞭,勾住桅杆,虽然内力使不上,但凭手臂劲力及时反弹回来,免了落水之苦。
    年轻人见老者落水,忽然吃吃地笑个不停:“没想到落水鸭子会是你,游泳不成反而成了落水狗了。”
    老者斥骂不已,勉力反弹,虽然上了船,却也湿淋琳的,狼狈已极。他瞪着毛盾:“好小子,有一手,还是窃盗家族!”
    毛盾笑道:“比起上贼船,算不了什么!”
    “好一个上贼船!”老者自嘲一笑,又面露邪意道:“你最好是棋王,否则你就知道上了贼船的滋味了。摆棋!”
    话是对年轻人说的,目光却盯向毛头,意思是连他也算上。
    年轻人闻言而即将地上的棋子拾起,走回前头摆棋盘,老者也一付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晃了过去。
    毛头忧心道:“你啥时变成棋王了?从来不知道你会下棋。”
    他心想也许阔别三年,毛盾有所练成吧?
    然而毛盾的回答是:“我哪里会下棋?兵卒倒认得,其它就不知道了。”
    “这样你还敢跟他下?”毛头苦着脸道。
    “怕什么”大不了落水!”毛盾道:“不下白不下,先骗手中烤鸭,吃饱了再说吧!”
    这时那头已在叫人,毛盾无法多言,将长鞭收妥,大摇大摆地晃了过去。
    毛头没办法,只好跟在后头。到了位置,两眼始终盯着年轻人左侧的烤鸭,不知何时才能骗到嘴。
    毛盾笃定地坐下,道:“好久未逢敌手了,不下实在没意思,老头你要不要我让你三子呀?”
    “不必!”
    老头话方出口已觉后悔,毕竟下棋不分年龄,尤其神童常常有,在未明对方棋路之前,如此托大是犯了大忌。
    不过他还是保持冷静,普天之下还没有让他三子而能赢者,这小子实在狂得有来头。于是他道:“只要你下赢,船上东西任你挑!”
    “这倒好了,”毛盾道:“不好意思,赌那么大,若输了呢?
    “棋王还会输?”
    “这你就不明白其中奥妙了。”毛盾一付贼奸样:“光赢棋,有趣在哪里?兵家上场,有虚有实,有道兵不厌诈。偶尔输一会,用处更大。
    “像我这棋王打遍天下无敌手,有时难免碰上赖皮鬼,明明下不赢,就是缠着我不放,如此情况之下,输他一盘,那才是真真的赢,懂是不懂?”
    老者和年轻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下棋如人生,知道吗?”毛盾又道:“止于棋盘是死棋,动于人生才是活棋嘛。如此不但可盘算千里疆土之外,哪还令三尺棋盘?”
    “说的是,说得有理!”老者不禁猛点头,大有顿悟之态。
    年轻人不解道:“如何盘算千里之外?棋场决胜负不就在棋盘上?”
    “难怪你会输给老头子,你的棋段还差得远呢!”毛盾点点头道:“好吧!今天就教你一招。”
    “所谓盘算千里,就是察言观色,像你要下哪步棋,眼神、神情一定有所动作,如果你看出来了,自然能制住对方,知道了没有?”
    他又补充道:“这只是其中一个道理,你慢慢研究,自然会有所领悟的。”
    年轻人似懂非懂,但仍点了点头。
    老者不自觉收起狂态,甚至尊敬道:“你先下还是我先下?”
    烟枪已点燃,慢慢抽起来了。
    毛盾却摇头:“谁都不能下。”
    “这……不下如何分出胜负?”
    毛盾耸耸肩:“在下毛病不少,在下棋前,一定要了解对方身份,否则不下。”
    “老夫乃江南人士,叫冼烟,人人都叫我老烟枪,故而也叫冼烟枪。”老者笑道:“也许是烟抽多的关系吧!”
    “那是当然了,他呢?”毛盾瞄向年轻人。
    “我?”年轻人稍愣。
    “他不下棋……”
    毛盾截口道:“看棋也一样,我下的全是秘招,无名者请回避。”
    年轻人抽抽嘴角,终于道:“在下翁无忌,跑船的。”
    “你仍怎会在一起?”
    “呃……”翁无忌犹豫一下,道:“老头时常跑南北货,都叫小的载送,日子久了,也就常混在一起。”
    “那灯笼呢?代表什么?”毛盾问道:“怎会是银色的?”
    冼烟愣道:“你不是武林中人?”
    毛盾反问:“像吗?”
    冼烟瞄眼道:“刚才你耍鞭,手劲不弱。”
    毛盾贼笑不已:“赶马的。在大漠,赶过千万匹马,总会有点手劲儿。”
    “原来是关外的?”冼烟笑道:“难怪不知道。它代表南方一个帮派,叫银灯联。”
    “有名吗?”
    “还可以。”
    “你是银灯联的人?”
    “呃……靠行吧,做生意,总要人保护。”
    毛盾频频点头,把对方的底摸透了,将来若碰上,也好有个闪躲。他随后即自我介绍道:“在下毛盾,漠北小棋王。他叫毛头,端棋盘的。”
    毛头眉头跳了一下,没反应,此时该忍。
    冼烟含笑道:“原来是小棋王,老夫有礼了。”他竟然拱手为礼,敢情是把毛盾的话当真的:“你们怎会到这船上?”
    “被追杀。”毛盾道。
    “你仇家?”
    “都怪我太爱现,一路把人杀惨了。”毛盾干笑道:“我的棋子把人杀惨,他却招兵买马来个真杀。害得我躲到箱子里,后来就莫名奇妙到了这里。”
    “原来如此……”冼烟笑道:“下棋很容易让人入迷,偶而发生此事也是不可避免的……我们可以开盘了吧?”
    “不行!”
    “还有规矩?”
    “当然!”毛盾捉笑道:“哪有将军空着肚子上战场的?”
    眼光一瞄烤鸭,冼烟顿时明白,呵呵直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将军当然要吃饱才能上战场。”他抓起烤鸭交给毛盾:“你吃吧,老夫等你!”
    “内行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毛盾轰他一个马屁,抓过鸭子猛吃了起来,还伸手连酒壶都拿了来,当真得了便宜还卖乖。
    毛头可不肯挨饿,眼看师弟兄只顾自己吃,似乎忘了自己,他推推毛盾,毛盾一愣,立即明白,遂对冼烟道:“将军要吃饱,小兵也不该挨饿吧?”
    “当然当然!”
    冼烟猛点头,手中剩下的一只烤鸭也递给毛头,还很有礼貌地看着二人狼吞虎咽,吃得不亦乐乎的模样。
    “小兄弟,能不能说说你下的是何棋派?”
    “自成一派,无师自通。”
    冼烟渴慕不已:“那一定相当高明喽?”
    毛盾大言不惭:“当然,待会儿教你几招!”
    毛盾一边灌着酒,一边却盘算着如何跳水才不会伤自己,以及要如何逃过对方的追捕。
    很快的,肉已光酒已空。
    棋局就要展开了。
    毛盾瞄了棋盘一眼,实在搞不清楚这些棋子怎么走,若一开局,准会现出原形。他心念一转,登时有了主意。
    “下模一定要摆棋吗?”毛盾问。
    “这……倒不一定。”冼烟道:“有人下暗棋,就是把棋放在脑中,以嘴说出,自不必用到棋盘。”
    “我是说一定要摆得完完整整的吗?”
    “应该是,比赛大多如此。你是想下残局?”
    冼烟顿时目露精光,真高手往往只摆几只棋,这小子道行果真高。
    毛盾神秘笑道:“也许你下过天下任何棋谱,但你一定没下过撒豆棋。”
    “撒豆棋?”
    “怎么我看你连听都没听过吧?”
    冼烟满脸窘色,年轻人已代答道:“我们的确没听过这种棋。”
    “这是源自何处?”冼烟甚想知道。
    “远啦!”毛盾洋详得意道:“早自姜子牙撤豆成兵,这棋就是他创出来的。很简单,只要把棋子往棋盘撒去,落向何方位即如何摆。”
    他当真将棋盘打散,拿一大堆在手中,只留将军在宫里,随即双手摇动,突而往棋盘上撒去。
    直如撒豆般,棋子四处滚动,大半都落在地面上。
    “出线出格都算死棋。”毛盾边说边把出局的棋子拨到一旁。
    那冼烟看得甚是兴奋,也学起毛盾撒棋成豆,口中还喃喃直笑:“这布局倒是新鲜,全无招式可言。”
    “那当然,无形胜有形,这才是棋局最高招。”
    冼烟很快把出格棋子拾去,却发现毛盾阵营中有反棋未掀起,他怔道:“盖着的也有用处吗?”
    毛盾点点道:“盖着的不必动它,表示障碍,这样起来才有意思。”
    “说的是,说的是。”
    冼烟完全同意,简直是让毛盾耍着玩。
    一切都整理就绪了,双方局面差不多,毛盾又有话要说了:“本来这棋的玩法是由先撒的先选黑红,但是你没玩过,还是让你先选好了。”
    冼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先选了多一只炮的红方。
    “好,很好,很会选棋!”毛盾频频点头。
    冼烟更不好意思了:“第一盘,咱们先下看看,不算数,下盘再来正式如何?”
    “随你啦!”毛盾笑道:“通常你们下棋都如何走法?”
    “这……”不都是马走日,象走田?”
    “嗯!一切没变,在塞外花样就多,比如说飞象可以过河,将军还可以出宫哩!”
    “那种棋倒新鲜,老夫哪天也要领教领教。”冼烟附和笑道:“现在还是照中原规矩,否则老夫铁定会输。”
    “别那么没信心嘛!”毛盾笑道:“空上中原玩法,你再说一遍看看,免得我用错了。
    走遍天下就有这个坏处,学得太杂,通通搞混了。”
    冼烟果然不疑有诈地一一加以说明,毛盾听得猛点头,还直说不难不难。
    棋势终于展开了。
    毛盾简直是杂乱无章,然则冼烟却不敢大意,明明可以吃下对方的,却得想了又想,深怕中了隐阱不敢杀出。
    如此一来,毛盾得以为所欲为,临了以一只败阵。
    第二盘撤豆棋再次展开。
    毛盾虽然故作神秘状,但毕竟功力太差,走得零乱不说,竟连人家一只也没杀着。
    “小兄弟,你该不会让我吧?”
    冼烟虽有疑惑,却以为是毛盾故意手下留情。
    毛盾轻笑道:“不到最后结局,怎可胡断输赢?将军,该你下了。”
    好不容易一只马跳将对方。
    冼烟急道:“不能将,拐马脚,不能如此跳。”
    “哦……呃,对了,真是,下昏了头,我不将你就是。”
    毛盾很快将马拉回,改下别只。
    好几次,毛盾都是如此,就连那只饱都呆以过好几只打人,实在够离谱。
    冼烟不禁越下越皱眉头,不知这位小棋王是在让自己,还是根本不懂。
    “将军!”
    冼烟拐马脚将他,毛盾却没发现。
    “我右移!”
    毛盾移子,将军对红帅,他也没发觉。
    “再将!”冼烟再拐马脚。
    年轻人这时已忍不住道:“不能这样走!”
    冼烟冷斥道:“观棋不语真君子,给我闭嘴!”
    年轻人皱皱眉,闭了嘴。
    毛盾当然不是呆子,立即看出了毛病:“你拐了马脚!”
    “你也不能走中线,王见王死棋!”
    “你要不拐马脚,我怎会如此走呢?重来!”
    毛盾的话,又让冼烟有了戒心,他暗忖道:“敢情是被他发现了!”当下干笑道:“都是我的错,见谅见谅,重来重来!”
    他把棋子抓回,重新再战。
    毛盾暗忖:“想试探我?门都没有!”
    他知道自己马脚露,可能瞒不了多久,当下决定开溜。
    他伸伸懒腰,先看看地形,似乎不错,他想了想,突然抓起棋子往头推去,猛叫将。
    冼烟躲闪,毛盾又将,一连数次,冼烟道:“不能赖棋,将之不死,就得换别的方法。”
    “没那回事,将得你四处乱跑,准把你累死!”
    “这是哪家的玩法!”
    “我一向如此玩!”
    “岂有此理,我看你根本不懂棋道。”
    “你才不懂棋道,让你还不知悔改。好,我立刻将死你!”
    毛盾一手打向棋盘,由于用力太猛,整张棋盘翻覆,棋子往冼烟脸上打去。
    毛盾见此机会不可失,急对毛头喝叫:“快走!”两人同时跳往江中,溅得水花四起,倒喷翁无忌及冼烟一身湿。
    事出突然,冼烟及翁无忌竟没来得及反应,转眼己被二人顺利脱逃。待回过神来,冼烟骂道:“兔崽子敢耍老夫,逮着了剥你一层皮!”
    “来生吧!糟老头,找我下棋是找对人了,这手撤豆成兵你觉得如何?”
    “可恶!”
    冼烟眼看江水已把船只带开,捉人不易,只好将棋当暗器,撤豆成兵的打过去。毛盾见状急拉着毛头往水中躲潜,再也不出不断。
    冼烟又骂了几声可恶,眼看寻仇无望,不禁自嘲道:“好的,混了大半辈子棋盘,竟然栽在棋盘上,传出去,老脸安在?”
    年轻人惹笑:“这小子不知是何方神圣脑袋精得很,胆子更是吓人,你栽得也不冤啊!”
    “这不冤,如何才叫冤?”冼烟怒叫不已:“哪天逮着,得好好收拾才行!”
    年轻人淡笑:“还是到舱库看看少了什么吧?”
    这话提醒了老头,他也觉得此事重要,便立即和年轻人钻入舱库检查去了。
    船只不断往上游漂去,眨眼只剩一个小点。
    毛盾和毛头潜在水中,直到无法再闭气才往上冲。猛喘了几口气之后,毛盾一看江面一片黑,船只已远去,他才放心。
    “好险!”毛盾吃吃笑道:“那老头准气死了。”
    “我们好不到哪儿去,要游几里江面。”毛头道。
    毛盾这才注意到两岸,乖乖,竟然看不到,准是远之又远。有伤在身,他也不愿浸水太久。
    当下也没心情再消遣别人,乖乖地努力游往右岸。
    果然宽得可以,两人足足游了几个更次,上岸之际已快天亮了。
    好不容易寻着一处小镇,敲开一客栈即准备住店。
    进了客房,两人脱了外衣裤,披在桌椅上,即倒在床上呼呼大唾起来。
    当二人醒来时,已近黄昏。
    毛盾直觉肚子又饿了,他起身摸模衣衫,已干了七分,勉强可穿上身。随后找向酒馆,叫了一顿丰富大餐。
    毛头随后也起来了,两人吃得津津有味。
    然而吃完之后,毛盾才想到一身空,早巳没了盘缠。
    “你还有银子?”
    “没有啊!”毛头道:“在少林,哪有发薪水的?我比你还穷呢!”
    “这么说,我们准备吃霸王餐了。”
    毛盾说得倒自大,他看掌柜长得瘦巴巴的,小二也一付老实模样,他就觉得这餐很好吃。
    毛头道:“跟他说改天再送来行不行?”
    “通常吃霸王餐的人都如此说。”毛盾道。
    他当下叫来掌柜,表示还要住一晚,明天再一起算帐。
    “不知少侠是哪里人士?”掌柜仍是满脸和气道:“你们可是昨夜在江中遇劫?”
    “答对了!”毛盾道:“盗匪凶得很,把我们的钱财抢光了,明儿有人会替我们送过来,少不了你一文就是了。”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掌柜窘道:“出门在外,总会不方便,少侠要住多久就住多久,反正现在是淡季,客人少,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难得你如此好心肠,放心,有了银子,我一定加倍还你。”毛盾想想又说道:“我们是银灯联的人,你该听过吧!”
    “银灯联?”掌柜脸色稍变:“那小的更不该收您的钱了。”
    “怎可如此,虽然我们是有头有脸的人,但还是帐目分明,这是我们的宗旨。”毛盾一本正经道。
    “小的……小的……”
    “就这么说定,明天算给你。”
    毛盾摆出坚决的模样,掌柜的也不敢多说,连连哈腰称是,恭送他们回房休息。
    在房中,毛头忍不住窃笑道:“那银灯联的名头还真不小,这一吓立即见效,以后我们吃穿不用愁了。”
    “话是不错,但人家也是好心人,怎好意思整人?”毛盾道:“该多少,以后还是要还的。”
    毛头登时没了气:“那怎么办?明天不开溜了?”
    “晚上再说吧!”毛盾道:“看谁住进来,觉得路数不对的,偷他一点银子便是了。”
    这方法好,毛头同意道:“最好是那糟老头不小心投店,咱们好偷光他的家当、衣服,让他光着屁股走人。呵呵!”
    毛盾道:“可惜啊,他放船直下,不知去什么地方,这个仇只有等以后再报了。”
    其实两人只是说说而已,若是真碰上了冼烟枪,他们不吓死才怪。
    反正离深夜还有段时间,他们索性盘坐床面,开始疗伤。
    毛头虽伤得较轻,但他的内功底子薄,还得靠毛盾随身的药物养伤。而毛盾虽伤得重,但日月神功岂是庸俗的武功?
    尤其他曾在水晶球内吸七彩龙烟,这一运行之下,自然是助益良多,相信不久可复原。
    不知过了多久,毛盾忽闻邻房有声音:“将军抽车!”
    又是下棋的!
    毛盾心神一凛,他现在可对棋子敏感得很,当下很快吸气,周遭七彩淡姻猛如两条灵蛇溜入鼻孔。
    他随即靠向墙头窃听,想确定是真是假。
    那头又传出声音道:“抽你车就像杀人一样痛快,昨夜那一票很爽吧!”
    “当然爽!净拿两箱银子,少说也有十万两。我弃车保帅倒将你一军。怎么样?”
    “没那么简单,双路车缠死你!”
    听声音,似是中年浑人。
    毛盾已断定准是盗匪之流,还干了一票买卖,这正合乎他的目标,当下就把毛头叫了过来。
    “是谁?”毛头也靠向墙头窃听。
    “准是土匪!你看好,我去采点迷魂草,武功未复,不用手段是不行的!”
    毛头领首:“快去快回,免得他们又去干票。”
    毛盾立即推窗而出,但觉无人,方潜向墙边,勉强爬出,寻向郊外草药。他是茅山忍术祖宗,自然对迷香之类药草有所研究。
    很容易即已寻得几株细如松针连带小黄花的青草,很快就赶回客栈。
    毛头一见他即道:“还没走,只是没了声音。”
    “你确定他们没走?”毛盾靠向墙头倾听,听见阵阵打呼声。他笑道:“果然是土匪料,说睡就睡!”
    毛头已拿来了茶杯,将毛盾采回的药草丢进去,将之捣碎弄出毒汁,不禁呵呵笑道:“要用吹针射他们屁股吗?”
    毛盾笑道:“省省吧,没吹针又没管,想注射也不行,用烟好了。
    毛盾撕开锦被一角,抽出棉花,将少许沾向毒汁,然后搓成棉团,将之置于烛火上,使它慢慢燃起。
    随即一缕青烟直冒,他捏着鼻子,张开噶巴,把青烟吸取一嘴。
    “别把它吞了进去,否则我得去拍你回来。”毛头笑道。
    毛盾瞪他一眼,嘴巴肿如球,说不出半个字来,这滋味真不好受。
    他很快潜出房间,一看四下无人,立即靠向隔壁窗口,一指戳出小洞,将嘴中轻烟急急吐了进去,眨眼吐完,他又溜回房去。
    “多久可以进去?”
    “三分钟吧。不过为了安全起身,还是等十分钟好了。”
    时间一到,毛盾潜出房,轻巧地来到隔壁窗前,把眼睛凑往方才的小洞,位里面瞧,两只猪仍睡得呼声大作,他笑道:“成了!”
    手一招,他和毛头纯熟地拨开窗子,一溜烟钻了进去。
    “睡得跟死猪一样。”毛盾轻松地瞄了床上人一眼,随即往四周寻去:“快找箱子,听说他们抢了两箱银子。”
    然而目光扫了又扫,哪有箱子?
    毛头失望道:“会不会听错了?”
    “不可能!”毛盾望向床铺,道:“一定在床下!”
    他伏身在床下一看,依然空空如也。
    “会藏在哪里?”毛盾不禁急了:“难道会抱着睡觉不成?”
    “如果没有,搜他们衣衫算了。”毛头道。
    毛盾当然同意,他很快掀起棉被,那两人突然动了,还坐了起来。毛盾顿时两眼发直,立时想先发制人,一指点去,他更吓了一跳。
    “掌柜的。”
    睡在床边的正是看来老实的掌柜,他连衣服都没换,更让毛盾吃惊的是睡在内侧的年轻人。
    “翁无忌?”
    这分明是陷阱,他哪还顾得了洗劫人家,拉着毛头,拔脚即往外奔逃。
    “我的妈呀,见鬼了!”
    毛盾实在猜不透翁无忌怎会阴魂不散地找到这里?还有这要命老头。
    这一转身,要命的老头已挡在门口抽长烟,他吃吃笑道:“好久不见,睡得还爽吧!”
    “爽死了!”
    毛盾暗自叫苦,声音方起,整个人已撞向窗口,企图破窗而逃。
    冼烟枪见状冷喝,长烟杆横截了过来。
    他来势甚快,毛盾却更快,猛然网过他左侧,砰然一响,已被撞个稀烂,毛盾已逃出外头,并得意谑笑道:“要抓我可没这么容易。”
    话未完,突见眼前有张黑黑的东西,他还来不及反应,那东西已在收缩,他猝然惊觉是张网,大叫不妙欲挣扎躲闪。可是在窗口的两名壮汉早熟练将网扣收妥,毛盾成了网中鱼无路可逃,他哭丧着脸道:“完了,前功尽弃。”
    老烟枪已呵呵笑起,为方才故作佯攻而逼得毛盾落网喝彩,若非如此,他还真不知如何百分之百收拾这贼小子。
    眼看人已逮住,他轻轻捉笑道:“带过来,塞外小棋王!”
    两壮汉已提着毛盾回房,丢在地上。
    毛盾立即摆笑脸道:“老船长好久不见,怎会有空前来?想找我再下一盘棋是不是?我正好有空,我再传你几招家传绝技如何?”
    “省省吧,你那撒豆棋臭得很。”
    “现在不一样了,”毛盾干笑道:“昨夜是有点耍你,今天来真的,放开我,我立即证明给你看。”
    “证明什么?证明你的棋术特别烂?”
    “我真的是塞外小棋王……”
    “专门玩撒豆棋之王!”老烟枪深深吸口烟,轻轻吐向毛盾脸上,笑道:“要和老夫下棋可以,不过输了必须付出代价很简单,每输一盘,砍你同伴一条手臂,你敢赌吗?”
    “当然敢!”
    毛头却己脸色大变:“不能赌,千万别赌,他不是小棋王,这赌局不能算数!”
    毛盾瞪眼:“我在救你,你怎能拆我台子?”
    “赌的是我手臂,你当然无所谓!”毛头转向老烟枪:“别跟他下,他的第一盘棋就是跟你在盘上学的。”
    毛盾更是瞪眼:“你敢出卖我?”
    “到现在你还不投降?”毛头斥道:“要是下输了,他们真的会砍了我的手臂!”
    毛盾这下泄气了:“都是你,没事说什么叫糟老头来投店,他果然来了,连人家裤子都没偷着,还赌了两条命。”
    “我哪知会说得这么准!”毛头苦笑:“一生都没准过半次,唯有这次最灵,看来是好运要来了。”
    “不准!”老烟枪捉笑道:“要恶运临头才难,快点想办法买付棺材吧!”
    “连吃饭的钱都没了,还有棺材本?”毛盾斥道:“都是你,坏了我的财路!”
    “哇哇哇!恶人先告状?”老烟枪瞄眼道:“我还没算你的帐,你反倒先怪起我来了,真怪了!”
    “怕什么!久债还钱,吃你几只烤鸭几瓶酒,大爷明天就还你,连住宿费加倍奉还不就得了。”
    “棋子呢?还有老夫一身湿,以及压惊费呢!”
    “开个数,我照样还个清清楚楚。”
    “有志气,那老夫就不客气。”冼烟枪当真盘算起来:“下水一次大约一百两银子,压惊更贵了,恐怕有短寿之虞。
    “本该收一千两,但看在你是无意的分上,打个对折,算五百两好了。其他烤鸭六只,算十二两,美酒三瓶三十两。
    “还有老夫出差费,你该知道从百里之外赶来是很辛苦的,就算你每里路一两好了,就一百两。
    “另外下棋指导费、住宿费、伙食费,还有那口窗……唉!最重要的棋子怎忘了,你知道它值多少吗?不多,只不过三千五百两银子而已。”
    “那是青海冰玉雕刻而成,全国只有三副,本算是无价之宝,但看在你是无心分上,才以老夫的买价计算。”
    “总共加起来,全部……五千两银子,这价码你还满意吗?”
    五千两对毛盾兄弟俩而言,简直是天文数字。
    “坑人!”毛盾斥道:“棋子明明是你丢下水的,怎可算在我头上?”
    “是你打翻它,很多都掉落水中,我丢的另一付棋子,你搞错了!”
    “我不信!”
    “耍赖喔?”老烟枪频频点头道:“好吧,你不认那棋子的账就算了,我勉强吃亏些,将它扣除,剩下一千两百两,你该照实给我吧?”
    “哪有一只鸭子二两银子?”毛盾还是不满。
    “你似乎还想耍赖?”老烟枪突然正经道:“好,不必赔钱,把所有损坏的东西给老夫弄回,一个窗子、六只烤鸭、三瓶酒,还有那副棋子。”
    毛盾不说话了。
    别说是三瓶女儿红不易弄来,尤其是那棋子,他根本无处找寻。这比还钱还惨,他只好暗自叫衰,这下是被坑定了。
    “好吧!我答应还你银子,快放开我!”
    “想通了?”老烟枪笑道:“这才是聪明人。可惜人太聪明了,若贸然放开,让你逃走了,我向谁要钱去?”
    毛盾瘪笑道:“我像个会逃跑的人吗?”
    老烟枪嘲弄道:“像!昨天就逃了一次。”
    毛盾无话可说:“好吧,你到底要如何才放人?”
    “这个嘛……我一时还没想出来……”
    “快点想!”
    ‘你何时才能还钱?”
    “存够了自然会还你。”
    “到那时,我可能早死了。”
    “放心,我会买纸钱烧给你,让你当个富有的好命鬼。”
    老烟枪噗嗤一笑:“你倒挺会算的!可惜我老人家死后一定上天堂,纸钱用不着,所以你得在我活着时还债。”
    “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怎么?你咒我死?想赖死人债?”
    一见老头满脸凶相,毛盾立刻道:“好好!一定在你活着时候还你。”
    “你的话很难让我相信。这样好了,”他看着毛盾及毛头:“你们两个替我工作三个月抵债。嘿嘿,三个月嫌一千八百两,连县太爷都没这份薪水。”
    “吃你吧?”毛盾问。
    “领六百两还吃我?老头想笑而强忍住了。
    毛盾颇有被捉弄的感觉:“喂喂喂,小老头,六百两可是你领走了,我一毛也得不到,你叫我喝西北风去?还有没有人性?”
    老烟枪终于笑道:“好吧,老夫再吃点亏。放开他,生意成交了。”
    壮汉立即把网张开,毛盾得以脱身,他搓着双手:“这样放了我,不怕我逃走吗?”
    “这倒是了,多谢提醒!”
    老烟枪忽然伸指猛戳毛盾穴道,似在制住他武功。
    毛盾急道:“你在干什么!”
    “封你武功,若想逃,一辈子也解不了。”老烟枪得意道:“我的独门指法,天下无人能解。”
    毛盾暗骂自己多嘴,但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反问:“你们不是放船走了?怎会找来?”
    老烟枪笑道:“还不简单,仇恨使人疯狂,我找了地头上岸,然后等着你落网,你也未免太小看银灯联的势力了。”
    毛盾转向掌柜道:“你也是银灯联的人,在发现我假冒之后,立即赶去报告,对不对?”
    “只说对一半,”老烟枪道:“掌柜不是我们的人,不过却是本门生意,他当然不信在长江沿流会有人打劫本门弟子。何况你俩那付落魄模样,当然引起他的怀疑了。”
    “所以你就故意安抚我们,暗地去密报?”毛盾瞪眼道。
    掌柜冷静道:“最重要的是老朽已收到找寻你俩的通知,不必要回报。”
    “真倒霉!”毛盾斥笑:“不假冒没事,一假冒问题全来了。”毛头笑道:“你还说掌柜是好人?要是咱们开溜,啥事也没有了。”
    “没有用。你们照样走不掉。”掌柜说道:“只要在南武林范围,任何人都别想逃出银灯联的手掌心。”
    “这是什么帮派?好像很有来头?”毛盾问。
    “北有金武堂,南有银灯联,你连武林两大帮派都搞不清。老烟枪弄笑道:“该把你绑在银灯杆上,免得你日后有眼无珠。”
    至此,毛盾完全绝望了。
    对方既是和金武堂齐名,势力当然庞大无比,自己想翻身恐怕十分困难,尤其老头说话的语气,辈分似不低,真正是阴沟里翻船了。
    “难得大人物亲自前来,小的受宠若惊。将来有机会,还请前辈多多提拔。”毛盾只好苦中作乐。
    老烟枪闻言,龙颜大悦般轻笑:“有你的。好好表现,银灯联一向爱才若渴,说不定日后帮主会落入你手中呢!”
    毛盾暗骂,落入我手中你准死定,表情却奉承道:“小的必定加倍努力,以报答前辈提拔之情。”
    “少拍马屁,被你搞掉不少时间,马上收拾上路。”老烟枪斥道:“光会拍马屁,有个屁用!”
    毛盾老实道:“我现在除了放马屁,我还能做什么?”
    这话顿将在场众人逗笑了。
    老烟枪似乎颇赶时间,也不多作耽搁,很快收拾妥当,押着毛盾及毛头,一行再到江边。
    那里有艘看来又尖又长,速度可能甚快的小船,连同壮汉共六人上了船,一启航,果然乘风驾云般快速住下游飞去。
    毛盾一问,才知这是银灯联特有的小战船,由于身轻,速度快,足可抢敌先机,更可以火烧,来个小船撞大船,收奇袭之效。
    “这是老夫发明的。”
    老烟枪兀自夸说个不停。
    毛盾只有再拍马屁,说什么棋盘上再多个船宇,那车都要相形失色了。老烟枪当然被轰得陶醉异常。
    不到五更,四人终抵前夜那艘巨船,除了壮汉,四人皆上船,那头也下岸十名守卫,大船又驶往下游,不知目的地何处?
    足足过了三天,大船才靠岸。
    有人来卸货,毛盾才知这些都是从长白山采来的高级皮货及丝品。
    由于为避开金武堂地盘,他们只好化妆运货,故行动得如此隐秘。
    毛盾被引下船,招来马匹,一群人直奔某座山。到了地头,毛盾才知道是来到了天下有名的庐山。
    银灯联总坛就在庐山巅。
    像座云霄阁,一切倚山而筑,院子山林中,别有一般幽雅,但突冗的是屋前的那串数十余丈高,日夜都亮着的银光灯笼。
    仔细一数,足足有十七盏,随风轻摆,像条伏龙,气势非凡。
    “如何,银灯联的威风还可以吧?”
    老烟枪总喜欢自夸。
    在爬上千阶石梯,跨入深宫思古悠情的大门之后,翁无忌已先行告退,只剩老烟枪陪着毛盾、毛头往住处行去。
    “威风倒有!就不知你们头头的威风如何?”毛盾倒想瞧瞧这头号人物。
    “说话客气些,小毛头也想见帮主,门都没有!”老烟枪斥道:“没事别乱跑,小心乱箭穿心,现在开始给我工作。”
    已到老者住处,像个小庄园,一间竹造古屋藏在菜园后边,园中种了不少奇怪花木。老烟枪指向左侧一大排像芋时的常青之树。
    “那是特品烟叶,把它摘下,慢慢烤干,然后切成丝。”老烟枪道:“这是你们的工作,烤一片叶子抵一两银子,给我认真啊!”免得皮痒,工具都在门前,烤过板鸭就会用,老人家先去体息,待会再来这儿验成果。”
    毛盾和毛头只能应是,老烟枪这才大摇大摆地往竹屋走去。
    “倒霉。堂堂一派掌门,竟然蹲在这里烘烟叶。”毛盾有说不出的委屈。
    “我还不是一样,好好的在少林当总管,都是你,没搞好就把我叫出来。”毛头感慨道:“我不禁想起一毛大师的话,迟早会回去的。”
    “敢讲这种话,有没有良心?”毛盾瞪眼道:“你敢背祖叛宗,我第一个就用阴阳镜收你的魂,让你变成白痴!”
    毛头闻言倒顾忌起来:“说着玩的,别当真!”
    “什么说着玩的?”毛盾瞪眼道:“在客栈,你为何出卖我,说我不会下棋,不是小棋王?”
    “你真的不会啊!”
    “那也由不得你说。”毛盾斥道:“为了你的手臂就出卖我?”
    “现在跟你道歉总可以了吧?”毛头叹息:“谁让你的武功不济,打不赢人家,否则我又何必落难于此?”
    “时运不济,怪不得任何人,所以你也别说我。”毛盾道:“等我伤好之后,准让他们吃不完兜着走。”
    “你的穴道不是受制了?”
    毛盾突然伸出手指轻轻嘘了一声,瞄向竹门,没什么动静,才始细声说道:“我的武功奇特,怎么冲都可冲破禁制,别听他瞎吹。工作吧,等机会成熟,一切好办事。”
    他很快找到火炉,燃起木炭,准备工作。
    毛头仍有意见:“你何时教我武功?若不教,我干脆回少林寺。”
    “逃过此劫再说,我的武功岂是那么好学……”毛盾忽有奇想:“这老头武功似乎不弱,咱们哄他露几手教教你如何?”
    毛头的眼睛发亮了:“好啊,练会他的功夫再收拾他,岂不美妙?”
    “那得勤奋工作,博他好感。”毛盾邪笑道:“大不了哄他的生辰八字,然后……我自然有办法。”
    毛盾说出武子威十三岁娶老婆而变成白痴的故事,逗的毛头大乐,两人终于分工,开始工作。
    毛盾开始采烟叶,放在炉中一烤,三两下即可脱水。
    “这么简单?这么快就可赚回一两银子?”毛盾望着烟叶,少说也有上千上万片,不禁兴奋道:“照我的速度,不到一天,一定可以烤完。嘿嘿,到时还得跟他收超出费!”毛头也加了劲:“我们把炭火加宽,一次烤十片岂不更快?”
    “有道理,那你负责加火及圈叶,我负责采收!”
    如此分工合作之下,两人终把炭火摆个拖长,再加上铁网,扩大了烤烘的面积。毛盾更是勤劳地一大把一大把将烟叶采下。
    起初还怕烤焦,但烤过数片之后,终能找到最佳方法,甚至发展成两片铁丝网互相夹紧,如此反复翻烤也不怕烟叶掉落。
    只见得烤干的烟叶一张张堆起,新鲜树叶一片片减少。后来,直到只剩巴掌大小的叶片,一次已能烤上五十张,速度更快了。
    “成功了!”流着满头大汗的毛盾道:“已经超过几千片了吧!”他看看左右两侧堆如人高的干叶片:“老头出来见着,准被吓一跳!”
    毛头道:“还要烤吗?一次解决,省得麻烦。”
    毛盾看看园子里的烟叶已像尾巴开花的小旗扦插在那里,只留顶端的小小叶片。他道:“算了!那些烤起来也编成一小点,算也算不清,放它们一马吧,等长大再说!”
    “需要长大吗?”毛头道:“这些足可抵债,我们见不着了。”
    他有那种烤个精光的冲动。
    毛盾笑道:“太小啦!不够看,咱们四处找找,说不定另有地方种植。”
    “烤干趁热!”
    他们意气风发地寻向一堆雾气的庐山幽林。
    这里种满了奇花异草,每转一处幽林便有另一种不同的景色。
    “就是没有种烟叶的林区!”
    毛盾对四周景物好奇地张望着。
    语音方落,园中突然浮起一个淡紫罗裙的女子,虽远处瞧不清面貌,但双方皆已发现了对方。
    “你们……”
    那女子口中的“是谁”尚来说出,毛盾已向她招手道:“喂,小丫头,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那女子疑惑地往四处瞧瞧,诧异地望着毛盾:“你叫我?”
    “对啊!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毛盾托大道。
    “找我有事?”
    那女子已含笑,落落大方地走过来。
    她手中拿着小铲子及花篮,方才不知是在除草或上土,毛盾也不太在意她是在干什么。
    只见得这女子一走近,并非自己想象中的小丫头,她似是中年妇人,长得算是高贵美面,又是一副精明模样。
    但是笑起来眯着眼,又让人觉得她很迷糊,行走间,头上的银凤发簪随着晃动,凭添了几许动人气息。
    “你不是小丫头,是谁?”毛盾直觉她不一样。
    “我啊……种花的吧!”那女子眯笑着回答。
    “这么说,你还是丫鬟了?”
    “怎么都行!”女子轻笑道:“两位找我有事?你们又是谁?”
    “呃……”毛盾突然挺胸,威风八面道:“老烟枪的贴身护卫,怎么样?职位高吧?”
    他想老烟枪辈分不低,冒充他的护卫好了。
    果然那女子露出不一样的眼神:“两位真的是他的护卫?”
    “怎么?看我们小,不够格?”毛盾先声夺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毛盾挥挥手:“算了,看你也不懂,告诉我,何处有烟叶林,老烟枪等着抽呢!”
    “他门前不是有一大片?”
    “被我们收拾得差不多,接下来要收拾另一片。”
    “可能没有另一片了。”
    “笑话,到处都是大花大草,就没大烟叶,你该不是整我吧?
    那女子忽而媚然一笑:“整你又如何?知道,偏不告诉你!”
    毛盾瞪跟:“那就是故意为难我了?”
    那女子弄笑不已:“不错!”
    “好,很有勇气。”毛盾不怀好意地笑道:“要我如何教训你,你才会说?”
    “都不说!”那女子笑得更媚,似有引人犯罪之态。
    “好!很好!”毛盾道:“你会不会武功?”
    “我……不会……”
    “好,很好!”毛盾已邪邪笑起,大步逼近那女子,那模样跟调戏良家妇女差不多。
    “你想干什么?”那女子有了惧意,不自觉地往后退。
    “想干什么?”毛盾笑谑道:“对于敢故意为难我的人,我通常会给她一点教训。例如说男的抓来灌水,女的抓来理光头。”
    “你敢?我偏不告诉你。”
    那女子突然调皮起来,挑了下眉毛,甩头即跑。
    “快追!”
    毛盾岂能让她逃出手掌心,登时命令毛头包抄过去,像在赶小花狗般追得甚是过瘾。
    那女子逃得甚是狼狈,她忽而想到这些花,回头一看,已被踩出一道深沟,她惊慌道:
    “那花不能踩!”
    “还是照顾你自己吧!”
    毛盾正追得起劲,索性抓起长鞭打了过去。
    那女子眼看情势不妙,调头再逃,忽见毛头包抄了过来,不得不改往左侧。这一转折,毛盾已近及三尺。
    她仍想乘机钻出封琐,没料到毛盾的鞭能缩能伸,蓦然暴长了数尺,竟然卷向自己的左足。
    她惊惶旋飞而起,避开了左足却躲不了罗裙,刷然一声被撕下了一大半,—双美腿露了出来。
    那女子惊愕不已:“你的鞭法?”
    “有魔力是不是?”毛盾嘿嘿捉笑:“再下去就让你光溜溜见人!”
    长鞭再抽,其势猛三倍。
    毛盾早从她的翻飞之中看出她并非全然不懂武功,为收效果,当然要加把劲,且抢尽先机,硬逼了过去。
    那女子更慌了,猛喝:“住手!”
    毛盾根本不理,眼看长鞭抽来,她不得不伸手扣去。岂知那鞭竟然断成数节,像暗器般喷射过来。
    这下,她哪还顾得了花草处处,只好落身打滚,一个翻身,花草早已倒了一大片。
    “如何?”毛盾神气道:“本护卫有一套吧?还敢不敢整我呀,小美人!”
    他欺身上前,长鞭一卷,就想把那女于扯过来。
    然而就在此时,那女子突然弹身而起,没见到她是如何出手,毛盾只觉得眼前一花,劲风扑来,砰然一声,他被打个正着,倒喷七八丈高才摔落地面,在泥地上留下个“大”字痕迹。
    他还在甩头醒脑,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远处已传来老烟枪的怒吼声:“兔崽子你敢毁我花园,我要烤了你……”
    声音传来,那女子已经轻笑道:“看样子吃亏的不只我一个……”她见毛盾还在甩头,又道:“人在这里。”
    声音虽轻,却传出老远。
    老烟枪立时奔了过来,忽见那女子,怒容稍敛,急急道:“你见着那兔崽子了?”
    “那不是?”
    老烟枪顺着那女子的目光瞧向地上的毛盾,一把怒火又烧起:“臭小子,你敢坑我?”
    他登时扑前,双手捏住毛盾的颈子,狠狠地摇晃着。毛盾顿时两眼翻白,舌头直吐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那女子上前道:“别把他弄死了,什么帐也算不回来了。”
    老烟枪这才松手,口中仍骂个不停。
    毛盾咳了一阵才回过神来,他也是一把怒火:“你凶什么凶?我替你烘完全部的烟叶,想多赚点,就四处找烟叶林,没想到碰到恰查某,换她一掌,满肚子火没人可算,你倒先杀起我来了!真没良心!”
    “你骂谁恰查某!”老烟枪一愣。
    “她啊!”毛盾一指,指向那女子道:“就是她不说,害得我找不着。”
    老烟枪才注意到那女子不但衣裙破裂,腿也露了出来,样子比自己还狼狈,不禁想笑又强忍住笑意,表情变得怪异无比。
    “他是你带回来的?”那女子问道。
    “是……呃……不是,是欠债的。”
    那女子瞄眼:“他说是你的护卫?”
    老烟枪不屑:“他行吗?”
    那女子嘲惹:“不行,已把我搞成这模样!”
    老烟枪想笑,一时答不上来。
    毛盾趁机又发威道:“算你走运,要不是他赶来,你早躺在地上叫爹娘了!”
    话未说完,老烟枪已一巴掌打来:“胡说什么?”打得毛盾愣愣的。
    “你在对谁说话?”老烟枪斥道:“她就是银灯联当家的,你敢无礼?”
    “是帮主?”毛盾像触电般,嘴巴不疼了,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早说嘛,害我把你当丫鬟修理!”
    “住口!”老烟枪骂道:“还不快跪下赔罪!”
    毛盾立即恭恭敬敬地下跪:“小的冒犯帮主,请恕罪!”
    叩头中又见到那女子破裙中的美腿,心头泛起笑意,却咬着嘴唇忍住了。
    那女子轻轻一笑:“你很不错,一来就毁我花园?”
    “你要不跑,小的就不会毁了花园。”
    “我不跑行吗?你那副吃人样!”
    “要跑也不必跑得那么惨啊!害我以为您真的要逃,才痛心狠心追杀!”
    老烟枪突然斥道:“跟帮主说话要有分寸,追杀岂是你说的!”
    毛盾登时闭嘴,不敢多言。
    那女子自嘲一笑:“我倒真的被他追惨了。他那手鞭果然有些门道,害得我露腿见肉还沾泥。可知他是何路数?”
    “听说是塞外来的。”老烟枪道:“我本想要他还债了事,并不想引他入门,所以未告知你。没想到他一来就惹了大麻烦。”他转向毛盾:“自己说,出身何派?”
    “赶马的,不是说过了吗?”毛盾仍继续隐瞒。
    那女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几眼:“若说你深藏不露,又被我一掌打退,若说你不懂武功,又一鞭逼我落地,你这人倒有意思了……”
    那女子忽有所悟,拾起毛盾手中长鞭,瞧了又瞧,总瞧不出名堂来。
    她问:“这鞭何处得来?”
    “一个老人送的,鞭法也是他教的,其它的我就不清楚了。”毛盾道。
    老烟枪道:“照实回答,否则有你好受!”
    “真的啦!全是实话。”
    “他呢?”那女子往毛头瞧去,想找毛头,他却已躲得不见了人影。那女子轻笑道:
    “他头发刚长出来,该是少林子弟吧?”
    老烟枪道:“把他剃回光头看有没有戒疤,自然能明白。”
    毛盾看是瞒不了了,遂点头道:“不错,他曾是少林弟子。我可不是,我是一般流浪汉,无帮无派。
    “他为何还俗?”女子道:“他入少林又为了什么?”
    她的眼光让毛盾觉得她看出了什么,于是干脆说实话:“我们想学武功又不得门路,只好商量他入少林去偷学,我四处溜溜,能学多少算多少。”
    “原来是偷学武功的混混?”老烟枪冷道:“犯了武林大忌,迟早有一天会被人宰了!”
    “没办法啦!”毛盾苦着脸道:“我的人生不比你们幸福,能偷学已是顶了不起了,哪还有心情去讲江湖道义。”
    女子淡然一笑:“你倒是很想得开?”
    “不然又能如何?欺负人总比被人欺负好。”
    “有道理。”
    那女子忽然飘身而起,身如彩虹掠天,随即又耍出一招掌法。有若千手观音现形,猝又收招,幻影全失,她方自轻轻降落。
    “你看清楚它窍门在哪里?”
    “模模糊糊,很难学。”
    “不要骗我。”那女子道:“只要你说得正确,这些毁损的花我不要你赔。你可知这些花是有名的紫蔓仙,株株无价之宝,这一大片,恐怕你一辈子也赔不完。”
    这威胁立即见效,毛盾马上回答:“七虚三实,杀招在第四式后两掌,你是准备改掌为指,可剪住长剑,也可点人要穴,对不对?”
    不只是那女子,就是老烟枪也愣愣地瞧着毛盾。
    这招“银光见房”已不知多少高手败在那虚幻莫测之中,毛盾竟然一眼看穿了虚实,老烟枪张大了嘴道:“这小子有点门道!”
    “不错!”那女子将长鞭交还毛盾:“他脑袋不错,也偷学了不少招式只是内力太差,才会仅只于此。”
    她随即转向毛盾道:“你猜对了,不必赔我那些花。现在你该想办法如何去赔老烟枪的大片烟叶了。他要是无烟可抽,准会中毒而死。再见!”
    又是那似笑非笑的神情,银灯联帮主转身飘然离去,眨眼即没入林中。
    毛盾回到现实中,无辜道:“我不是烤了一大堆烟叶给你,你还有啥不满?”
    老烟枪此时虽对他有了爱才之意,但想起自己日后将无烟可抽,不禁火冒三丈,怒道:
    “我叫你一天烤几片大的,你竟然一天烤完大片烟叶林?分明是在整死我!”
    毛盾不解道:“为什么?烘得越多,你不是抽得越高兴?”
    “高兴个屁!”老烟枪更生气道:“那些烟叶都是特级品种,尚未成熟,嫩汁特别多,你竟然连巴掌大的叶子也烤了!那嫩叶汁渗在叶片中,又浓又苦,怎么抽?简直比抽菜瓜藤还要毒,回头让你们抽个够!”
    他气得发抖,又道:“这还是小事,你竟然一口气把叶片剥的精光,那烟杆高如人身,烟叶又小如老鼠耳朵,从此别指望它长大。从头种植也要三年,三年啊,懂不懂?你要我憋死是不是?”
    看他又叫又跳,毛盾不好意思道:“早说嘛!早说就不会出差错了。我以为烤一片一两银子,所以才拼命嫌,拼命烤嘛!”
    “还嫌个鸟?倒扣、倒扣,要扣得你一辈子也还不清!”
    老烟枪正在气头上,毛盾也不敢多说,硬是被他敲着脑袋出气,咔咔咔地,似乎越敲越起劲了。
    毛盾有些受不了了,道:“毛头也有份……”
    “他呢?”
    “躲起来了……”
    “可恶,给我出来。”
    老烟枪一吼,立即冲往花丛的另一头。
    此处又非毛头地盘,老烟枪又是熟悉得很,只一转身,已逮着毛头,照样敲得他哇哇大叫,四处乱逃。
    毛盾这才有了报复快感:“每次有事就躲起来,岂能让你得逞!”
    毛头也不甘心被摆道,直往这边撞来。
    毛盾见状不对,拔腿即逃,可惜又被老烟枪盯上,几个箭步追上来,赶牛般又抽又打,赶回那老竹宅。
    “给我下跪,面对烟叶忏侮!”
    老烟枪一吼,二人连忙跪下,一见到堆积如山的烟叶,二人不禁偷偷笑着。
    “还笑?好,我就让你们抽个够!”
    老烟枪卷了两管烟叶要二人抽它。
    一方面基于好玩的心理,两人果真自动吸起香烟,浓浓的一大口入嘴,顿如吞了火一般辣得两人猛咳,泪水也流了下来。
    老烟枪也终于有了报复的快感,斥道:“抽完,整根抽完!”
    “这么难抽……”毛盾苦着脸道:“你抽了一辈子?”
    “都是被你们搞坏才难抽!”
    老烟枪各赏了两人一个响头,才从腰际烟盒里抓出烟丝塞在烟杆里,点燃它,轻吸慢吐,一副陶醉的神情。
    果然芳香四溢,不同于那浓烈呛人的火辣味。
    毛盾悔不当初,苦笑道:“我知道我错了,你罚也罚了,想个办法让我们弥补你的损失吧!”
    “烟叶都被剃光了,如何弥补!”老烟枪骂了几句,终究还是叹气道:“现在唯一弥补的方法就是到杭州普云茶庄看看有无存货,否则你们就死定了。”
    毛盾一听,立刻笑脸迎人道:“不会不会,一定有存货,哪天到杭州,全把它买来,足足让您抽上十年。”
    “那是我的事,不必你管。”老烟枪一瞪眼,道:“还不把这堆烟叶给我分妥!”
    “既然不能用,一把火烧了不就得了!”
    话犹未完,毛盾又挨了一记响头,耳边只听老烟枪又斥道:“烧?再烧就废了你的手!
    要是杭州缺货,你要我憋死不成?给
    我一片片分,一叶也不准出差错!”
    “是……”
    毛盾不敢多话了。
    敢情老烟枪还是把这堆烟叶当作救命法宝,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仍得拿来充数。
    他果然是个老烟枪。
    “不过,一想到日后他也可能抽这种辣烟叶,毛盾的心情不禁为之愉快了起来,工作起来感到轻松不少。
    直到深夜,两人将一大堆的烟叶分妥。
    也没床铺可休息,两人干脆躺在烟叶上,算是给老烟枪千个报复。
    -------------------------
    幻剑书盟扫描,闻人捷OCR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7 11:37 , Processed in 0.578125 second(s), 24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