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盾天师_李凉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二章做媒
    十天后。
    毛盾与老烟枪抵原城。
    旧地重游,毛盾倒有点情怯的感觉,他把小胡子剃掉了,免得被人认出来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这趟是提亲,迟早要和金武堂碰头,毛盾浑身不自在,不知该如何处理。
    “既然是提亲,当然要当面拜访。”
    老烟枪不愿弱了银灯联的身份,执意如此做。
    毛盾急道:“你不怕他们不说半句话,就把你干掉了?”
    “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我不相信金武堂如此没气度。”
    “你是大使,我可是一身罪,这方法行不通,我得另外再想办法才行。”
    “快想吧!迟早就要见人,还怕什么?”老烟枪道:“给你半天时间,到了中午,我们一定要进去金武堂。”
    “何必那么急呢?”毛盾道:“终身大事不能急,急了就会出毛病!”他忽然笑道:
    “我想到了!”
    “办喜事,免不了要用鞭炮,我们就是缺这个。你等等啊,我去去就来。”
    说着他很快往街道冲去,进货去了。
    老烟枪不解:“光买鞭炮就能壮胆?这小子倒挺怪的。”
    想不通,只好慢慢逛街等他回来。
    不到盏荼工夫,毛盾捧着一大箱鞭炮回来,信心十足地道:“成了!有炮万事足,咱们上!”
    老烟枪弄笑不已:“这么灵?”
    “当然!否则你花大把元宝请我,是为了什么?”
    毛盾己大步往金武堂而去,老烟枪搔着跟在后头,莫名不解。
    到了金武堂大门,一切如故,只是守门头护卫已换,那领班张通也不知去向。如此也好,认不得他,他好骗过去。
    守卫发现他俩直往大门走来,已开口问道:“两位是找金武堂而来?”
    老烟枪点头:“不错!有事求见贵堂主。”
    守卫不禁打量起二人:“敢问阁下是……”
    “银灯联副总管冼烟,这是拜贴。”
    那些守卫一听到来者是对头银灯联的人,登时呆愣,不知如何处置。
    那领班再次问:“你真的是银灯联的人?”
    “不错!”老烟枪肯定的回答。
    敌意使得守卫长枪尽出,封住大门,以防有变。
    那领班一颗心忐忑不安:“你来此有何目的?”
    “拜见堂主,有事商量。”老烟枪冷冷地道:“你只管通报,各司其职,有些事你不必过问。”
    那领班闻言立时闭口,接过贴子:“在下马上去通报!”
    不到三分钟,副堂主陆不绝已亲自出迎。
    他以一派之尊之礼迎接,但见来者只有两人,该无安全顾虑,一颗心方始放下不少。
    “原是冼副总管光临,不切有何贵事?”陆不绝试探道:“贵派和本帮一直无交情,您这一来实在唐突,叫人好难处理。”
    “现在没交情,以后就有了。”老烟枪友善道:“贵堂主在否?老夫有事商量!”
    “请!”陆不绝道:“来者是客,金武堂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他引在前头,毛盾及老烟枪跟在后面。
    老烟枪只顾着欣赏金武堂的富丽堂皇,而毛盾则只管用鞭炮盒遮去半边脸,剩下的半边则不停东瞄西看,唯恐被人认出。
    还好,人家只是把他当作捧东西的随行家丁,不太予以注意。
    尤其来者又是二十年来未接触的银灯联,老烟枪就特别引人注意了。
    进入大厅,老烟枪被赐坐于太师椅上,毛盾本也有座位,但他觉得还是捧东西遮脸比较好,所以还是站着。
    陆不绝很快传令请堂主。
    趁等待的时间,他问道:“不知银灯联为何派您亲自出马?
    想必是件大事!”
    老烟枪点头道:“当然!足可震惊武林。”
    “可否透露一些?”陆不绝道:“在下也好分享这份喜悦。”
    “这……”老烟抢考虑一阵,还是说了:“本门少门主想娶贵帮大小姐,这算不算是件大事、喜事?”
    陆不绝愣愕,一时无话可答。
    过了半响,陆不绝方镇定道:“他们不太适合吧?如此唐突,恐怕连大小姐都会反对。”
    他抱持着不乐观的态度。
    “不瞒你说,贵帮大小姐和本门少门主相好亦甚久,且论及婚嫁,老夫今日才敢前来提亲。”
    “她?”
    “副堂主可以亲自问她,若她说个‘不’字,老夫立即调头就走。”
    这可就是大事了。
    陆不绝相信有这回事,但事关重大,他得亲自查明,否则堂主一来,情势将变得无法收拾。
    “去把大小姐请来。”
    他传令,守卫应声离开。
    陆不绝正想再探探消息,武向王已匆匆直往大厅,人未到,声先至,还是以往的沉稳有力:“银灯联的人来了,有何大事?”
    他匆匆进门,众人起立迎接,他示意坐下,直盯着老烟枪道:“绝命烟枪冼烟,果然是你!”
    老烟枪拱手:“堂主好记亿,仍记得在下。”
    武向王和他年龄不相上下,尤其是二十年前曾交过手,未分高低,武向王自然印象深刻了。
    他坐上龙头椅,轻轻笑道:“大老远赶来,又是二十年来第一次造访,想必是件重大的事?”
    “没错!”老烟枪道:“大略都跟副堂主提过了。”
    陆不绝立即靠向武向王,低声说了几句。
    武向王脸色变化无常,不等陆不绝说完,已忍不住冷冷道:“开玩笑!银灯联未免太天真,把我女儿嫁过去让你们威胁我是不是?”
    老烟枪立即解说:“并非如此!银灯联是诚心诚意要化开双方已久的仇恨。”
    武向王冷冷地道:“想化开,冼银灯为何不亲自出马?二十年前江南那笔帐还没算清楚,你们也敢前来求亲?”当年武向王为了一样珍贵灵药,亲自到江南武夷山找寻。正巧冼银灯也急须这味药医治夫人的病。
    结果武向王运气较差,灵药被冼银灯取走,事关颜面,他一直耿耿于怀,因而种下日后两派几乎水火不容的局面。
    武向王如今旧事重提,老烟枪紧张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在下前来即是有诚意化开双方间的……”
    武向王截口道:“不必多说,要化开也得冼银灯亲自前来!”
    “不瞒堂主,敝门主已退出江湖,云游四海,不再过问江湖事,否则他必会亲自前来。”老烟枪道:“若找到他,他一定会来。”
    “他倒好,有心情云游天下!”武向王冷冷道:“而我却得等他游够了才能见到他喽?”
    “堂主误会了……”
    “不必再说了!”武向王截口道:“婚姻大事,不是你能决定,一切等你找到那冼银灯帮主再说。”
    他已想下遂客令。
    老烟枪一急,忽然想到话全是自己说,毛盾却躲得舒舒服服一句话也没,当下向他瞪去,想叫他开口。
    毛盾怕他说出自己身份,急忙对他低声道:“从大小姐身上下手!”
    “呃,对了!我怎么忘了?”老烟枪暗笑。
    他遂再拱手说道:“不瞒堂主,在下此次前来提亲,是经过令千金同意的……”
    “她……她敢?”武向王脸色大变。
    这是多么没面子的事,他的女儿竟背着他,与他的仇家私订终身,不禁火冒三丈:“把她叫出来!”
    “属下已传令,可能很快就来。”陆不绝连忙禀告。
    “很好!很好!”武向王怒极而笑:“她敢如此做,我第一个打断她的狗腿……”
    笑声未绝,武灵雪已匆匆赶来,满脸疑惑:“爹找我有事?”
    “你做的好事!”武向王伸手指着老烟枪,嗔怒道:“人家说你勾引他家少门主,特来提亲,你做何解释?”
    武灵雪闻言惊心不已,望向老烟枪,一张脸红通通的。
    她见这位副总管,此次他前来,必定是跟冼无忌商量过,甚至是冼无忌要求他这么做的。
    她一方面高兴情郎如此认真负责的态度,一方面又因这突来的情况而手足无措。
    尤其是父亲的震怒,更使她惊慌。
    她愣愣地望着老烟枪,不知该说什么。
    武向王冷冷道:“你不认得他?快说话!”
    老烟枪含笑道:“大小姐,为了少门主,为了您,老夫只好亲自前来,你何妨全部告知你父亲?”
    武灵雪闻言,终于默然点头。
    她这一点头,就像拿马刀刺向武向王的心窝,他怒道:“你好大胆!简直要气死我,明明知道金武堂和银灯联不合,你却偏偏做出这种事,气死我了!”
    “爹,女儿不是故意的……”武灵雪立即下跪道:“女儿无意伤害爹爹您,只是事情不小心就发生了,女儿也没办法……”
    “这种事也能不小心!”
    “我们偶然相逢,后来才知道对方身份……”
    “你怎不想想那是对方的诡计!”
    “无忌不是这种人……”武灵雪道:“他今天来提亲就是证明。”
    “气死我了!你简直没把爹放在眼里。”武向王气红了眼:“快快告诉他们没有这回事,叫他们以后不必再上门!”
    “爹……”
    “不要叫我!”武向王怒道:“只有两种选择,离开他们或是被逐出金武堂,你自己考虑。”
    此话说完,武向王即不再言语,只把视线定在屋梁上,好似希望它能突然断裂压死什么人。
    武灵雪哭了起来:“爹!您又何必逼我呢?武、冼两家根本就没有什么恩怨,您又何必硬要拆散我们呢?不要这样,女儿给您磕头!”
    武灵雪当真用力往地上磕去,一撞一笃声,直捣向众人心窝。
    尤其陆不绝见到大小姐来真的,只磕两下,额头已现血痕。
    他急急道:“堂主,有事以后再商量,大小姐她……”
    武向王痛苦地摆手,打断他的话,随后感伤一叹:“我不是说她不能任选丈夫,而是她明知对方是金武堂对头,又偏偏如此选择,金武堂的颜面如何挂得住?”
    老烟枪急道:“银灯联绝没这个意思,我们乃本着诚意而来,更想攀这门亲戚,若是两派联姻,天下只会赞赏,谈不上谁失面子。若堂主坚持已见,为了保护大小姐性命,老夫告辞!”
    说着他起身拱手,准备离去。
    “不能走!”武灵雪突然急喝。
    她泪流满面:“烟伯你回去告诉无忌,我懂他的情,若今生不能在一起,我就磕死在这里。”
    话未完,她又认真往地上磕去。
    “大小姐,你这是何苦呢?”老烟枪双眼含泪。
    毛盾亦是心头感伤,如今除了摄心术,似乎已无法改变情势,但他又不知武向王的生辰八字,如何摄得了人?
    武向王被磕得满心是伤,他怒道:“你非得逼死自己逼死爹不成?”
    “女儿别无选择!”
    “你可以离开金武堂去找他啊,我不管!”
    “爹爹无脸见人,二十年的养育之恩未报,女儿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武灵雪磕得更厉害,那笃笃的敲地声简直要让人发疯。
    忽而一道白影奔来,武灵玉来到厅堂,她急忙扶起姐姐,两眼含泪直摇头,要她别再伤害自己。
    “妹,不要管我!姐姐是自找的!”
    武灵玉求助无门,忽然往毛盾冲去,嘴巴哇啦哇啦叫着,还想抢去他手中的鞭炮盒,这举动顿时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也不知她是如何发现毛盾的身份,大概因为她器官上的缺陷,而使得他特别灵巧的缘故吧。
    毛盾此时仍想掩,武灵玉却叫得更大声,泪流满面,毛盾终是不忍,鞭炮盒也被武灵玉抢去,还被拉往武灵雪。
    武向王乍见已认出毛盾,他惊怒道:“是你!你还敢混进来?”
    毛盾眼看无法再瞒,只好干笑道:“没办法!被你逼得无路可走,不得不投人门下。可是又碰上这码事,只好又重出江湖。”
    他吞口口水,又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女儿要是磕死了,你也未必就好过,何不看开点,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你是金武堂缉捕要犯,还敢来教训本门之事?”
    “教训不敢,只是说说,”毛盾道:“如何,只要你答应,我免费替你放鞭炮!”
    “简直胡闹!”武向王喝道:“来人,把他拿下!”
    四名守卫立即围过来,毛盾急忙抢过鞭炮,一边防敌,一边说道:“让我说完好不好?
    只要谈完这门亲事,我亲自投降。”
    “没什么好说的!”武向王斥道:“我女儿的事不用你操心,拿下他!”
    几名守卫攻来,毛盾躲躲闪闪,趁机又道:“既然是你女儿,你还如此对她?”
    “武家事不必你管!”武向王恼羞成怒。
    “看样子真的是不行了……”毛盾无奈转向武灵雪道:“别磕头啦!如此老爹不要也罢,还是跟冼天忌私奔的好!”
    武向王闻言震怒,拍椅而起,就要出手拿人。
    毛盾眼看不行了,连忙对老烟枪道:“谈判破裂,你自求多福,我得开溜啦!”
    二话不说,他猛将大堆鞭炮点燃,顿时砰砰暴响四射,现场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武向王更被迫躲躲闪闪。
    他闪跳着,一掌扫得毛盾退撞墙角。
    毛盾不得不使出第二招,他将箱中所有的冲天炮点燃,外加一颗烟雾弹,轰然一声,白烟一起,毛盾己消失了。
    而厅中其余的人顿时陷于千万支流弹火箭之中,更如掉落烟火阵里头,被迫四处逃窜,好不狼狈。
    武向王也不例外,他虽可发掌击落火炮,但实在太多太密了,他顾前却顾不了后,可恨的是火花沾身,硬把衣服烧了起来。
    最后他不得不滚落地上以扑灭火星,更狼狈了。
    “小子,我砍下你的脑袋”
    武向王冲上前,击出两掌,竟是空无一人。
    此时他才知道毛盾早溜了,不禁双目发赤,冲窗而出,吼道:“封锁所有通路,把毛盾捉来,死活不论!”
    本来提着水捅欲前来救火的手下,此时闻言,随又应“是”,四处散去抓人。
    此时烟饱已放完,厅中飘出一阵阵浓浓的白烟,紧跟着又逃出几名男女,满身灰黑,衣衫百孔千疮,武灵玉姐妹因为穿素白裙衫,所以更加明显。
    老烟枪也不例外,他抱怨不已:“这小子,连我都干了!”
    谁会想到毛盾竟有此招,炸得在场诸人个个灰头土脸。
    武向王气疯了,转向老烟枪道:“把他抓来,我答应这门婚事!”
    又是一个意料之外,没想到武向王在狂怒之下竟会以此为条件,可见他欲置毛盾于死地始甘心。
    老烟枪以为自己听错,又自追问道:“当真?”
    “不错!抓他来交换,否则免谈!”
    老烟枪顿时心花怒放,知道事情有了转机,立即点头道:“一言为定!”
    拱手为礼,他很快追出金武堂,准备抓人交换。
    武向王见他走后,立即对陆不绝道:“盯住他,非把那小子抓住不可!”
    大批人马已追向四处,搜捕毛盾。
    此时最急的是武灵玉姐妹,然而两人却无计可施,想通风报信都没个地方。
    武灵雪尤其感慨,自己曾想杀死毛盾,更欺辱过他,没想到节骨眼里,他竟代表冼无忌前来提亲,还准备救自己,真让人猜不透毛盾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多么希望毛盾能逃走……
    毛盾逃出了太原城。
    他正在为自己的杰作而沾沾自喜。
    他一回头,见老烟枪也出了城,他想也没想到老烟枪会在短时间内找向对方,遂上前笑道:“他们怎会放你出来?我很意外!”毛盾谑笑道:“我正准备前去救你呢!”
    老烟枪亦不动声色,苦笑道:“你把我害惨了,还先溜?还好我机灵才逃过此劫。”说着慢慢逼近。
    毛盾摊摊手,自得笑道:“你也不想想那种情况还提个屁婚,我看先叫武灵雪私奔,以后再回家谢罪才是正途。”
    “行不通!若武灵雪走了,武向王必会大举入侵银灯联,恐怕会引起拼斗。”他再接近。
    “有个办法,不知你肯不肯帮忙?”
    他和毛盾的距离更近了。
    毛盾并不在意:“什么办法?有用吗?”
    老烟枪肯定:“一定有用!”
    毛盾挑眼:“这么神?说说看!”
    “就是拿你交换武灵雪。”
    老烟枪此时已不及三丈。
    毛盾仍不自觉:“武向王会答应吗?”
    “他刚刚开出这条件。”
    “什么条件”毛盾忽然看见城门有几名金武堂弟子追了出来,遂急急道:“快走!
    有话慢慢说。”
    他转身就想逃,老烟枪怎能让他跑掉,猝然发难,直扑过去。
    毛盾但觉背面劲风扫至,他不信金武堂弟子这么快就来到身后,会是何人?这一转身骤见老烟枪扑向自己,遂笑道:“这样就被吓惨了?你真是……”
    毛盾忽然发觉老烟枪有异,立时惊慌想躲,已是不及,老烟枪眨眼已把人紧紧扣住了。
    “你出卖我!”毛盾登时大叫。
    “没办法,武向王要拿你交换,为了少门主,你只好多忍忍。”
    “还忍个屁,这下回去,不被剥皮才怪!”
    “没那么严重,顶多是关起来。”老烟枪道:“我会想办法救你的。”说着已准备把毛盾双手扭扣身后。
    “可恶!”
    毛盾被扭痛了,又见追兵一大堆,连武向王都亲自赶来,这还得了?情急中,他猝而运起日月神功。
    顿时全身冒出七彩烟雾,此举吓住了老烟枪,以为是毒气。
    就在他想闭气之时,毛盾双掌忽然红白光芒暴闪,一股猛劲轰冲了过来,老烟枪竟抵挡不了,铰喷退三数尺,摔落地面,直道:“这是什么武功?”
    毛盾已趁机开溜,直往山区奔去。
    老烟枪晃晃脑:“真是邪门!”
    他不相信自己会被甩脱,但事实却是如此。还来不及多想,忽见金武堂的人马已越过自己,他立即也追了过去。
    免得让武向王把人抓到了,他连谈判的条件也没了。
    毛盾猛地回身打出几颗烟雾弹,然后遁入了山区。
    武向王率人追了过去。
    老烟枪井未急于追人,他觉得毛盾既然能逃脱重重包围,且遁入山区,又是黑夜,那更不容易搜寻了。
    他得施展一些手段,于是赶往较好说话的陆不绝,两人交头接耳一阵,陆不绝频频点头,竟然跟着老烟枪奔回太原城,不知在耍什么花招。
    直到深夜三更。
    两人再次返回山区,仔细一瞧,另有一名壮汉跟在后头,那人想必是两人请来对付毛盾的。
    他会是谁?
    进入山区后,老烟枪领着那人往更深处行去,来到一处高岗险地后,老烟枪突然装成某人的声音,焦急大叫:“救命啊!毛盾快来救我,他们要杀了我啊”
    正躲在溪谷里一隐密洞穴,正准备舒舒服服睡上一觉的毛盾忽然听到这叫声,陡地坐起:“毛头?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正是老烟枪的诡计。
    他要求陆不绝回太原城找个体形较像毛头的人,然后自己装成毛头的声音,想必能够奏效。
    他又假装是毛头:“师弟,你快出来!他们要杀了我啊……
    唉唷!我的大腿,我的大腿啊……”
    那声音就像砍下大腿般。
    老烟枪又假装怒道:“怪你师弟不出来,怪不了人心狠手辣!”
    接着又是毛头的一阵尖叫。
    毛盾听得怒起:“这老杂毛心肠如此狠毒?我跟你拼了!”
    他不知是计,匆匆忙忙潜出石缝,小心翼翼扑向发声处。
    在半里路程内未见任何人搜来,该是陆不绝有意放水,才使他顺利入网。
    毛盾渐渐往陷阱摸去,相隔百丈,一望瞧,在高高的岩石上果然瞧见老烟枪抓着毛头在那里耀武扬威。
    “你再不出来,我可不客气了!”老烟枪冷冷道:“为了本门少主,我任何事都做得出来的。”
    他猛挥烟杆打向替身腰际,替身尖叫,倒地抽抖,毛盾看得惊心不已。
    “再给你半刻钟,否则领他尸体回去!”老烟枪恐吓道。
    “他妈的!简直坏透了,早知道就宰了你!”
    毛盾咬咬牙,慢慢往上爬,使出忍术的软骨中,有如蜗牛般附在岩石面伏行而不易被发现。
    已不及二十丈,毛盾将长鞭抓在手中,他得想好用何招式,能够立即突击成功,又能减少声音不引人注意。
    但没时间让他想太久,老烟枪又吼起来了:“我看你是不想要他的命了,好!我慢慢成全你!”
    说着手中已多了一把闪闪发光的利刀,他还故意晃个不停,让反光照向四面八方,更能引人上勾。
    毛头又尖叫道:“师弟,快来啊!他要砍下的我左脚!”话未完,已如杀猪般尖叫了起来。
    毛盾一看,那利刀正砍向毛头的大腿。
    他猝然扑身而起,长鞭猛抖,前半化成万龙点睛,飞出数道穿天凿地的金光。
    后半截化成金环旋飞罩去,他想尽量不出声,但那金针金环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空气中发出一阵阵嘶嘶的暴裂声。
    老烟抢惊觉到有反应了,心下一乐,正准备喝叫逮人之际,猝见金光闪至,当头罩来,他想躲却已不及。
    不得已,他只好挥动烟杆阻挡,锵然一声,就如打在万吨精钢上,烟杆竟然断成两截。
    这一惊非同小可,须知那烟杆是他多年的成名兵器,纵横江湖不知多少年皆无损伤,没想到却会毁在这毛头小子手里。
    更让他惊骇的是,烟杆已断,数把利针仍不止,分从五面射来,全是向着他的要害攻来。
    他知道此时毛盾已恨自己入骨,用的全是杀招。
    眼看他的身体要千疮百孔,他不得不猛吸真劲,施展千斤坠在地上打滚,滚撞到岩面,这一撞,若大的岩石散成数块。
    假毛头摔出老远,而他还在滚,利针嘶嘶射来,有两针射穿他的右肩左腿,痛得他咬牙闷哼。
    他想挣扎坐起,几个飞环突然罩来,他勉强用左手劈掉两环,其余一环扣准他的咽喉套去,甚至仍在猛缩。
    老烟枪登时吐舌翻眼,痛苦异常地滚地挣扎,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毛盾不理他,冷笑着接近毛头,就待拉起他时,那人突然转身,临近两掌劈来。
    “你不是毛头?”
    毛盾猛然醒悟这是陷阱,但如此之近又如此之急,他只能勉强运起日月神功一边抗敌,一边袭敌。
    砰然一响,他被打得例喷七八丈,胸口有些闷,幸好那人只不过是二流高手,伤不了什么人。
    倒是毛盾一掌已打得他吐血。
    尽管如此,毛盾却不敢恋战,斥骂老烟枪道:“你真是昏了头,为了婚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一边骂,他一边发出劲道将散落四处的鞭节收回,连同老烟枪脖子的环扣也解去,这才让后者有了喘息机会。
    但是毛盾动作虽快,陆不绝却不让他走脱,眼看时机难得。
    一声令下,十数名高手四面围来,已把毛盾困住。
    毛盾心知突破重围不容易,乃选择左边较稀人堆,一鞭挥去,抽倒一人,再一鞭,似乎也抽住人,那人惊骇闪开,不料毛盾的目标却是他背后的岩石。
    长鞭落下,岩石为之暴裂四散,并牵动附近的石堆像山崩一样往下陷去。
    下头的对手见状,不敢抗衡,纷纷走避,毛盾见计得逞,登时掠入滚石堆中往下冲,只可惜他遇上了绝顶高手,这计谋要失败。
    那陆不绝身为金武堂副堂主,功夫、经验自属一流,他见状即喝令手下扩大包围圈,将手下手中抓来长枪当飞镖疾射了过来。
    一连三枪,直到第三枪,正追着毛盾下方,他惊骇地将身子的坠势停住,这一顿已压挂长枪上。由于冲力过强,仍是挂得腰身生疼。
    他暗算完了,带着一线生机想反弹,那陆不绝已飞扑过来,左手长枪拨开毛盾挥来的长鞭,右手凌空一掌打得他暴退三丈。
    他再欺前,手指一戳,连点毛盾数处穴道,方自结束这场追捕行动。
    毛盾已动弹不得,眼看已落入对方手中,挣扎已无用,他极力保持镇定,立即装出笑脸:“有话好说,大家都是自己人,有话好说!”
    陆不绝不跟他说,招来两名强壮手下,拿出绳索,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带回去!通知堂主,人已逮着。”
    一声令下,金武堂弟子马上押着毛盾回去。
    “副堂主有话好说,”毛盾仍不死心:“我有机密事跟你交换如何?”
    “一切等堂主来再说!”
    “那就太慢了,这事很重要……”
    陆不绝仍不理他,更快步行走要把人带回。
    毛盾眼见他软硬皆不吃,只好放弃。他的目光不禁移向走路一拐一拐的老烟枪,他虽然已用药止住流血,在行动中仍见痛楚的狼狈模样。
    他的目光里对毛盾倒是有一丝歉意。
    “别装啦!我被捕正合你的心意。”毛盾冷冷道:“明天就可派轿子把新娘子接回去,祝你一路顺风!”
    老烟枪干咧了咧嘴,仍没吐出半个字来,沉默一阵,道:“只要你好好说,武堂主想必不会为难你。”
    “哇!换你当起判官来了?我的命也容得你判死判活的!”
    毛盾斥道:“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相干。反正我已被捕,你也不必再说废话,我不会在武向王面前说不是你逮住我的。相反的,我会表示你脑袋灵活,功夫了得才把我逮住。唯一的条件就是请你把毛头放了,他根本没有利用价值。”
    “我们仍有条件,必须传他武功……”
    “不必啦!”毛盾道:“留在银灯联一天,我就一天睡不着,越快放人,我越是感激你功德无量。”
    老烟枪轻叹道:“少快既然如此说,老夫只好照办了。”
    “谢啦!但你也不必那么痛苦。”
    老烟枪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毛盾也不再说话,他必须好好应付将要来临的危机。
    一路上,并未遇到武向王回来。
    这也好,免得武向王在气头上一枪把自己杀了。
    回到金武堂之后,毛盾被关到牢房里,另派十名高手看守,因恐他诡计多端又逃走了。
    第一个前来探访的是武向天。
    他一脸苦闷,搞不懂毛盾为何跟金武堂结仇。
    毛盾对他倒毫无恶感,以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打发了。
    接下来是武灵雪和武灵玉姐妹,武灵玉是哑巴,只是光掉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武灵雪则万般歉疚道:“不关你的事,我会求我爹放了你。”
    毛盾坦然一笑:“你还是赶快嫁了吧,免得后患无穷。”
    看武灵雪额头上的渗血纱布,毛盾为她的痴情感动。
    武灵雪还是坚持要父亲放人。
    “不准放!”
    毛盾的消息早闹得满城风雨,就连一向跟武家几位兄妹不合的二娘也来了,她逞着报复的神情前来。
    “敢烧我金凤阁,老娘剥了你的皮!”
    毛盾笑谑道:“要剥皮也轮不到你出手,给我滚到一边去!”
    “你找死!”二娘大怒:“现在还敢嘴硬!”
    说着一掌就要砍人。
    毛盾往底角缩去,更是笑道:“这你就太不了解我了,平常我一向最乖,但住进这坚固牢房,我突然胆子大了起来,不骂你几句实在对不起自己。”
    接着他真骂了起来:“三八婆,没事到牢房里跳扭扭舞给我看,成何体统?”
    “气死我了!”
    铁栅门前有几名守卫妨碍二娘出手,她大吼道:“让开!把钥匙拿来,老娘要宰了他!”
    “钥匙在副堂主身上”,一名守卫道:“属下必须保护犯人到堂主前来!”
    “放屁!还不让开,我连你一起宰了!”
    眼看二娘要来硬的,武氏兄妹三人已拦了过去。
    武向天冷冷道:“这里的事,不必二娘处理。”
    “你是什么东西,敢教训我?”二娘气呼呼的就要出手:“老娘也要你们管吗?”
    两爪扣来,想放倒三兄妹。
    三兄妹亦发狠,六掌齐张,就要击来。
    见此反应,二娘倒吃了一惊,攻势放缓,怒笑道:“原来全是吃里扒外的东西!难怪这小子两次能逃过搜捕。”
    “还我儿子,一定是你们把我儿子弄成那样”
    吼声中,她疯狂抓来,一副拼命的样子。
    武向天实在不想跟她斗,但他们本就挡在铁栅前,根本无路可退,只好勉强伸手阻挡。
    二娘果然厉害,凭着又尖又长的指甲抓得三人手臂血痕累累,一不小心,连武向天脸上都挂了彩。
    “你再不住手,我可不客气了!”武向天动了真怒。
    “那又如何,凭你三兄妹,根本动不了我一根汗毛。”二娘摆了个放浪的姿态:“来啊!有胆就放马过来!”
    “来就来!”
    回答她的不是武氏兄妹,而是毛盾。
    他手中已无长鞭,临时扯下腰带替用。
    他左手抓着裤头,以免长裤滑下,右手将腰带当长鞭猛地抽出,如暗箭窜空般令人措手不及。
    一带抽来,直扑二娘脸面,二娘惊骇万分,立即闪避,她虽躲得快,但腰带也不慢,她闪去脸面却闪不了头发。
    这一带抽得她发带为之一松,头发顿时散乱,活像女鬼,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这下她恼羞成怒,凌空突然翻飞,企图超越一群人的阻挡,亲手杀了毛盾,扬起掌,想见人就打。
    然而毛盾早算准了她会有此着,但见着有人飞起,他很快躲向铁栅下面,亦即众人的脚后跟,如此二娘一掠高,便看不见他在何处。
    她一愣:“逃走了?还不快追”
    怒火攻心之下,一掌打得铁栅弯了两根,她还想再劈之际,武向王及陆不绝正好走了进来。
    武向王见状喝道:“住手!你来这里干嘛?疯了不成?”
    不知为什么,武向王已恢复往日的镇定,方才追捕毛盾的失态消失了,反倒怪起二娘像疯子。
    二娘虽蛮惯了,但在武向王面前还不敢太张狂,但仍气愤难消:“那恶贼该杀,他逃了!”
    “逃了?”
    众人为之紧张,武向王更紧张。
    “鬼扯!”毛盾很快出来捉笑道:“没长眼睛!这么好的牢房,我怎么舍得逃?”
    这无异是赏了二娘一巴掌,她双眼喷火,又欺身攻来。
    “住手!”武向王喝道。
    但二娘没罢手的意思,武向王不得不伸手拦了过去。
    二娘被截住,更是火冒三丈:“他毁我金凤阁,损我儿,我难道不能杀他?”
    “我来处理!”
    “你行吗?”
    二娘语气充满轻视,似乎影射了性能力方面。武向王脸色骤变,伸手一巴掌打得二娘愣在那里。
    众人亦是怔愕,没想到武向王会出手打向二娘的嫩脸,二娘更是不料软脚丈夫竟敢打她。
    “你敢打我?”二娘不停地抚着脸,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半晌,她突然抓狂道:“你真的打我?我跟你拼了!”
    她像疯子般猛烈抓攻过去。
    武向王面色冷漠,突又一巴掌打来,但已手下留情,让二娘有所警觉而能及时避开,二娘怒极而泣:“你给我记住!”
    说完话,她满腔委屈地大哭了起来。
    没人理她,她也不想任何人理她,一个转身夺门而出,哭声拖得又长又响,唯恐人不知似的。
    现场一阵静默。
    毛盾则搞不清楚,照老柴房消息,他应该受制于二娘,如今是吃错了什么药,敢对忍受十数年的疯女人下手?
    不管如何,武向王此时已找回子女和手下心目中意气风发的英雄形象,再也不是退事躲藏而百般忍让的乌龟了。
    武向天对父亲也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从此他们或许可抛弃二娘的阴影,金武堂不必再受她的窝囊气了。
    只有武灵玉不甚关心二娘被打的事,她只关心毛盾的安危。
    她已抓向父亲的手臂呀呀求情。
    武向王目光已软,但未作任何表示。
    武灵雪也跟着求情道:“爹,他罪不致死,你若杀他,是在做错事,女儿一辈子不会原谅您!”
    武向天亦道:“纵使他有错也是孩儿要负大半责任,他是孩儿引入门的,才会发生这么多事,何况他也会替武家出面做媒娶婉儿过门,他应该有功劳。”
    “你们不要管,我来处理!”武向王转向陆不绝:“把他带到我那里!”
    “爹!”
    武氏三兄妹顿时紧张,这无异是要向毛盾开刀。
    “我自有理由,”武向王摆摆手:“这里不能呆,二娘随时会来报复。”
    “可是您……”武灵雪急道:“他不足死啊……”
    她还是怕父亲把人宰了。
    武向王冷冷道:“爹还有很多事要明白,在没问清楚之前,我不会杀了他,不要多话!”
    这分明是有了转机余地,三兄妹遂稍稍安心了。
    那不怕死的毛盾却笑道:“放心!我不会随便把秘密告诉别人,你爹得不到就杀不了我,然后你们就可想办法救我如果要我欠你们人情的话。”
    他倒大胆,扯起武向王的后腿来了。
    武向王火气又起:“再说话,割你舌头!”
    “舌头割了,你不就问不着秘密了?”
    “审你,不必用到舌头!”武向王转向陆不绝:“打他二十大板再拖到我那里!”
    说完气呼呼地大步离去。
    陆不绝拱手称是,送走堂主后,他转视毛盾,似想执行命令。
    武氏兄妹又过来求情了。
    “陆叔,你放他一马吧!”武灵雪感伤道:“他是为我才受难的。”
    武向天亦道:“其实他并不坏,我看得出来。陆叔叔要打,打我好了,我欠他一份情。”
    陆不绝叹道:“不必了,这事我来扛,他虽然三番两次翻本门,却总是个小孩子,堂主那儿,我会试着说情。”
    此话引得三兄妹称谢不已。
    毛盾笑道:“真搞不懂你们,我的死活对你们有那么重要吗?”
    武灵雪道:“什么也别说,大家都是心甘情愿,希望你别再惹火我爹。”
    “这种情况下我敢吗?”毛盾道。
    陆不绝道:“最好如此,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多谢各位关怀,我会特别小心!”
    毛盾连连称谢,那装模作样也不知是真心还是耍着玩。
    有了陆不绝担待,武氏三兄妹方较放心地让他把毛盾带走。
    “二妹、三妹你们先回去吧!这事交给哥哥好了。”
    瞧着受伤的武灵雪及楚楚可拎的武灵玉,武向天爱怜说道。
    情况至此,感伤已无益,武灵雪再交待哥哥留意,才牵着妹妹离开牢房,往远处行去。
    武向天长叹口气,则往金武堂行去。
    他虽未必见得了毛盾,但人在附近,若听见叫喊声,总能快一步处理,或者能为毛盾尽一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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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交易
    毛盾呢?
    自被送往金武堂之后,武向王即下令不准任何人进入,并严加守护。
    连陆不绝都被拒于门外,可见武向王非常慎重。
    他将毛盾带住地底的练功秘室。
    “这里你该不陌生吧?”武向王口气已趋缓和。
    毛盾当然不陌生,三年前他即是进入此处盗走多情秘籍和藏宝图,旧地重游,一切没变,森静秘道仍见夜明珠闪闪发光。
    不过,毛盾仍装迷糊道:“地牢都这么格调,有点不习惯。”
    武向王瞄眼道:“这是练功房,不是地牢。”
    毛盾惹笑不已:“哦……都差不多……至少对我来说是如此。”
    武向王再进一步道:“你真的没来过?”
    “你说呢?”毛盾反问。
    武向王淡然一笑,未再言语,随即引导毛盾进入那间算是乐房或书房的秘室。
    毛盾一眼已瞧见当年盗取秘图的油灯架,仍装满了煤油,只是仿佛已很久未点燃般,沾满了灰尘。
    他也看见书桌上的籍册,只是往日凌乱的武功图已不见,桌面摆得整整齐齐的。
    他心里知道武向王带他来此,准是认定自己是盗走秘图的人,他得小心应付才是。
    “你看过这烛台?”武向王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它隐藏了我多年秘密。”说着就想解斥烛台。
    毛盾急道:“既是秘密,不必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几年前是,现在却不是了。”武向王仍自拆解:“因为三年前有人闯人此处盗走一本秘籍,还有一张藏宝图……”
    “什么宝图?”
    “天下奇功……”武向王似笑非笑地注视毛盾,抽出烛台里的灯蕊:“就是放在这里。
    那人灵巧得很,竟能找到这地方,实在令人佩服?”
    毛盾挑眼道:“你怀疑是我?”
    武向王试探:“当时你的确来过金武堂。”
    “来就一定偷过?”毛盾道:“你认为我真有这么大本事?”
    “有的人总是深藏不露。”
    “我要是行,也不会被你逮着了。”
    武向王盯向毛盾,揣想着他的话,随即又拍拍肩头,轻笑道:“要逮你也不容易,我还不是弄得灰头土脸?你逃躲的功夫实在不差,敢问你出自何门派?”
    毛盾弄嘲道:“若有门派,又何需偷你武功?”
    武向王惊喜道:“你承认了?”
    毛盾瞒眼:“我是假设。”
    武向王沉和道:“希望你能坦诚地告诉我。”
    毛盾装到底:“就是如此,无门无派,信不信由你。”
    武向王仍是那副笑容,搬来太师椅,要毛盾坐下,还替他松掉方才被陆不绝缠上的绳索,毛盾得以自己活动双手。
    “这么好,你想放了我?”
    “不错!只要你坦白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这人很善变喔!”毛盾瞄眼道:“不久前还想杀我,现在摆出这种姿态,奇怪得很!”
    “我没杀你的意思!”武向王道:“我只是想找你好好谈谈。”
    “谈什么要你如此大费周章?”
    武向王拿出一个小包袱,里面放置毛盾随身携带物品,包括长鞭及阴阳镜和许多用来画符的朱砂盒,还有几张灵符。
    毛盾暗暗吃惊,不知武向王有何目的?
    武向王拿起长鞭,轻轻耍了几下:“好鞭!轻重适当,刀枪不断,能解能合,能软能硬,打造功夫更是一流。”
    “多谢夸奖!堂主要用,我借你用几天使是。”
    “可惜它只适合你用。”
    武向王抚摸鞭身,有股难以言喻之情。
    “你知道它是什么打造的?”武向王问。
    “一种特殊的红铜?”毛盾迷糊。
    “不是,它不是红铜,而是一种叫紫蚕金的金属所打造的。”
    毛盾两眼顿闪,武向王果然厉害,一眼即看出此鞭不同处。
    他还是“哦”了一声,迷糊到底。
    “我没说错吧?”武向王又问。
    “我第一次听到这名堂。”
    “真的?”武向王当然不信,不过他没继续追问,长鞭再耍几招,说道:“紫蚕金若变软则如柳条柔软韧滑,可圈可卷。若变硬则如精钢不坏,简直是人间至宝,得一段已是天下少有,你却拥有九段,实在神奇。”
    “拾到的,你信不信?”
    “天下有此东西可捡,你的造化实在不小。”
    毛盾也觉得这谎言说得不高明,只好咧咧嘴,不再言语。
    武向王将鞭放回桌上,再拿起了阴阳镜,瞧了又瞧,想看出什么。可惜此镜对于毫无法术之人根本没有作用。
    武向王道:“这镜呈八卦形状,而你又带了不少符咒之类的东西,可以看出你精通此道,我问过老烟枪,你在银灯联的确施展过法术。基于这种种情形判断,我猜你是”
    他顿了顿,才又道:“茅山派弟子吧?”
    此语一出,毛盾脸色骤变,急道:“不是”
    他一急,想起身,又发现自己失态了,赶忙坐回,斥道:“别听老烟枪胡说,他为了陷害我,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武向王似乎很是满意,轻轻笑道:“老烟枪并没说什么,其实他不说,我也猜到你是茅山派弟子!”
    “我不是!”
    “你的行径、武功,尤其是逃躲时喜欢烟雾,这正是茅山忍术的特色,再加上这些符咒、器具……”
    毛盾截口:“茅山派已亡,乱猜无用!”
    “真的亡了?我看未必。两个月前,还有一个自称是茅山弟子的找到武当派,把武当第一大弟子三清伤得不醒人事。那个人该是你,因为传言他也是用鞭。”
    毛盾没想到武向王的消息如此灵通,但茅山此刻正被金武堂霸占,若承认,说不定立即会招来杀身之祸。
    “也许你顾虑到本门有意侵占茅山崦不敢承认吗?”武向王道:“那是我的疏忽,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此事。”
    他一顿,又道:“其实我指认你是茅山弟子的最大证据是什么,你一定料想不到。”
    “我不是茅山弟子。”
    毛盾虽还嘴硬,但心里却很想知道原因。
    “因为它!”
    武向王又抓起长鞭,稍现激动道:“为了紫蚕金!你不知道我费尽心思去挖金矿是为了什么?赚钱吗?”
    武向王猛摇头:“以金武堂财富,不需要再追求金山银矿,也犯不着侵占你家地盘。这一切全是为了紫蚕金!”
    “知道吗?这紫蚕金只藏于紫金山,但那里的一合量微乎其微经过勘查,发现茅山含量更丰富,我才接收茅山进行开采!”
    他瞄向毛盾道:“所以我一发现你手中兵刃是紫蚕金打造而成,就联想到你必是茅山弟子,因为别处再也找不到紫蚕金了!”
    毛盾傻了眼,搞了老半天,自己用的兵刃会是自家地头出产的?那老柴房是何处弄来这一大块能打造成鞭?
    “老夫经此推测,己知道你为何三番两次来金武堂闹事。”武向王又道:“全是为了替茅山派报仇吧?”
    眼看武向王已猜出全部事情,毛盾无法再装假,登时斥道:“你凭金武堂财大势大的就可以欺负人?”
    “全是误会!”武向王忙道:“老夫本想自贵山底部挖去,根本动不了茅山派,谁知你们突然不见,又似乎宣布灭门,本派只好顺其自然接收了。”
    “你才灭门!”毛盾斥道:“若非你们欺逼太甚,茅山派岂会遭此浩劫?”
    武向王叹道:“该是老夫教导手下不严,还请见谅!”
    “犯了错,杀了人,道歉有个屁用!”
    武向王默然不语,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毛盾还想再骂,但突然想到自己还是犯人,太过分了,将对自己不利。何况还没弄清武向王的意图,更要小心应付。
    “你抓我来此,拆穿我身份,你现在可安心挖你的金矿了吧?”“紫蚕金虽珍贵,却非垂手可得,老夫挖了十几年,竟然比不上你的一节鞭尾。”武向王失望道:“该是早已被你取得的原因吧?”
    “你想抢我的鞭?”毛盾急了。
    武向王凝目看来,注视良久,摇摇头道:“我不惯用鞭,就算现在重新把此鞭再炼,也未必会造出更好的兵刃,你可以安心拿回去用,还有八封镜等东西。”
    “你有没有失常?突然对我这么好,我会怕!”毛盾冷冷道:“你有何目的就直说,大家别浪费时间。”
    武向王弄嘲:“老实说,浪费时间的是你,我花许多时间来证明你的身份。”
    “好吧!我承认我是茅山弟子,你满意了吧!现在你可以说出你的阴谋诡计了吧?”毛盾仍深具戒心。
    武向王瞄眼:“首先,你要证实,盗走秘籍的是不是你?”
    “呃……”
    毛盾又有困难,承认盗走《多情宝录》还没关系,至于日月神功秘图一事,要是承认了,武向王再追问,他拿什么搪塞?
    武向王不愿意逼得太急:“只要承认,我不会再追究。”
    “那天是闯了进来,拿走了一些东西。”
    “承认就好!武向王频频点头:“你看到了《多情宝录》?还有一张秘图?”
    “秘图根本没用,后来就被劫走了。”毛盾忽有问题:“当时有杀手追杀,是你派去的?”
    武向天如摇摇头:“不!是二娘派的。”
    “她?”
    “不瞒你说,《多情宝录》也是她的东西。”
    没想到武向王如此坦白,毛盾不禁更想知道内情:“她跟杀手有挂勾?”
    武向王不愿肯定:“应该有。”
    毛盾直逼正题:“所以你才处处听她摆布?”
    武向王瘪弄:“你看出来了?”
    毛盾抽笑道:“不只是我,全金武堂的人都看出来了。”
    武向王闻言,为之叹息不已:“这也是我为何要跟你谈的原因。”
    “我跟她没关系。”毛盾不知他用意何在。
    “我想请你把她赶出金武堂。”
    “什么?”毛盾惊诧不已:“你要赶走你的二夫人?”
    “没错!”武向王认真而肯定道:“我已经受够了十年苦闷,也该有个了结了。”
    毛盾不禁笑道:“你自家的事,你大可自己做主,为何找上我这个外人料理,你有没有搞错?”
    “这事需要有人帮忙才行。”武向王感叹不已:“找你,是因为只有你知道我练过《多情宝录》,你该知道那宝灵练了之后,整个人会变成色魔,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娶她过门。
    “没想到却弄得妻离子散,而她却变本加厉……这全是报应……差不多已到摊牌的时候了……”
    “摊就摊啊,干嘛找我?”毛盾摊摊手:“你敢打她巴掌,表示你好像想出制住她的方法,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又能如何帮你?”
    “明人面前不说假话,我看出武子威亦得呆呆痴痴,是你搞的鬼。”武向王道:“必要时,请你用同样的方法制住她。”
    “老实说,我打她是不计后果的,我根本没有战胜她的把握,尤其是她娘……”
    “你见过?”毛盾但觉搭上清查日月神教之事,立即追问道:“她很厉害?”
    “不错!”武向王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惧意:“她可以在百丈开外将人头扭断、炸碎,功夫十分可怕!尤其她的笑声可以摄走任何人的魂魄,让人不战而惧。”
    “你在哪里见到她?”
    “这里,”武向王道:“结婚当晚她来过,要我听夫人的话,否则会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后就表演那手杀人功夫,我被吓着了。”
    毛盾只关心线索断了,甚无奈地地问道:“从此你没再见过她?”
    “对!自从那次过后,她未再出现过。每次夫人回娘家,也都是独自一人,我无法得知她们的住处。”他将话题拉回。
    “就是为了避免她娘前来报复,我才需要你的帮忙。”
    “这恐怕不容易……”
    毛盾想不出有任何理由能逼走二娘。
    “只要你把她弄走,老夫立即还你的自由,并将手下撤出茅山,永远不再侵犯茅山的地盘。”
    毛盾闻言又是一怔。
    自己一直想不出要如何战胜金武堂,逼走他们以重建茅山派,此时武向王却主动提出如此丰厚的条件。
    若说逼走二娘十分因难,但总比逼走千万名金武堂的弟子来得容易,也不禁心动不已,跃跃欲试。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武向王道:“我开采茅山金矿的目的是在寻找紫蚕金,如今得知大部分已被你炼成长鞭,我若想要,抢你长鞭不就更容易了。”
    说话之间,又出指解去毛盾穴道,以示诚意。
    毛盾运劲,但觉功力上身,武向王并未耍诈,这才放心准备好好谈谈这宗交易。
    “除了要我逼走二娘以外,不附带任何条件?”
    武向王点头道:“但必须看不出是我主使的。”
    “这不容易啊!二娘又非省油灯……”
    武向王为了让毛盾更有信心,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只要不明显就可以了,必要时我会跟你合作。”
    “那干脆宰了她不就成了?”
    “总是夫妻一场,”武向王道:“何况她还有个厉害的母亲,如此做并不妥当。”
    “倒是好好想个方法……”
    毛盾陷入沉思之中,希望能顺利完成这宗交易。
    武向王道:“她恨你入骨,你可以引诱她上勾,再想办法逼她走路。”
    毛盾眨眼:“给我一点时间思考如何?”
    武向王大方:“请便!还有几间秘室,你都可以进去,在这里没人会打扰你。”
    毛盾贼笑不已:“那……我的东西……”
    “尽管拿去。”
    武向王让在一旁,毛盾当然不客气地将阴阳镜及几道灵符等东西抓在手中,方含笑移往另一秘室去了。
    武向王则坐架椅子上,他也必须好好想想这件麻烦事。
    毛盾进入左侧第三间秘室,原因是这间有个石门可以反锁,免得武向王临时耍花招。里面无任何东西,想是为练功而设。
    他盘坐下来,开始思考所有问题。
    照这件事情看来,武向王是老早就在打自己的主意,而且也计划良久,所以他以逮捕自己为理由,说动老烟枪为他所用。
    武向王真的急于赶走二娘?
    还是另有目的?
    “说不定来个借刀杀人,一石两鸟……”
    毛盾对武向王仍有诸多顾忌。
    若说他是诚心诚意的,可能吗?他明明放了自己,还答应还茅山,这些是事实,总能多少证明他的诚意。
    毛盾无法揣透武向王心态,故不得以“阴谋”来处置,如此自己少出一点差错,活得更久。
    “若武向王真是在施展一石两鸟之计,我要如何应付?”
    唯一的办法是倒将武向王一军。
    在引诱花弄情上勾之际,若无差错即罢,若出差错,自己立刻把他拉进来,或许会使他们自相残杀呢!
    这方法不错,他决定如此进行。
    接下来该是如何引诱花弄情了?
    要从她还是她儿子下手?
    这种女人会对儿子付出任何代价吗?
    毛盾存疑。
    “说不定该向武向王要她的生辰八字,然后照样把她变成傻瓜,如此岂非最最省事了吗?”
    毛盾想定之后,立即含笑走出石门。
    “我决定接受你的条件。”
    “当真?”武向王欣喜不已:“事成之后,老夫必定遵守诺言,你可想出办法了吗?”
    他急切地问。
    “先用我的茅山术看看,不过,这得夫人的生辰八字才行。”
    “我早有准备。”
    武向王似乎早料到毛盾会索取,已将纸条压在书籍下,现抽出即可。
    毛盾虽觉他心机深沉,却也不便点破,接过纸条,复返回秘室。
    他开始作法,准备摄抓二娘的魂魄,但是试了几次都无效,连二娘的面容也浮不出阴阳镜面。
    他气冲冲地找向武向王道:“你这是什么生辰八字?根本没用,是假的!”
    “假的?”武向王讶道:“不可能!这是我们成亲时记下来的时辰。”
    “若非你记错,就是她早骗了你。”
    “不可能记错……”
    武向王赶忙又往书桌最底部翻去,找来一张陈年红纸,摊了开来,似怕毛盾见着什么,只摊开来一半。
    毛盾本想连他的生辰年月日一起瞧来,日后好备用,没想到这贼老头如此机灵,只好暗骂出气。
    武向王道:“没错!就是这几个字。可恶!我竟被骗了这么久不自知。”
    “你等在此,我去弄来!”
    “行吗?十年前都骗了你,现在就会说实话?”
    “总得试试。”
    武向王步出秘室找花弄情去了。
    毛盾另想办法才行,但似乎也没什么方法可想。
    在等待中,武向王终于回来,他不是问花弄情,而是自其女婢口中问得,有三四个答案,他想总有一个对的。
    但经过毛盾一试,仍都是错的。
    这下连武向王都没办法了,他苦笑道:“只能找机会去偷了,得等适当时机。”
    毛盾岂能等,他道:“还是我找时间到金凤阁瞧瞧,或许会有结果。”
    无计可施之下,武向王只好答应了。
    他在三更时分才前来通知毛盾可以出发了。
    于是毛盾走出秘室,潜向金凤阁。
    为了配合毛盾,武向王特别下令支开部分守卫,毛盾果然在毫无阻拦下接近金凤阁,那头已全是二娘手下。
    武向王为免打草惊蛇,未将他们支开,一切得靠毛盾本事了。
    毛盾还是选择后际荒园,二三下已潜过围墙。
    正当他想潜往花弄情住处时,背后突然响起冷笑道:“老娘不找你,你倒先找起我来了?”
    毛盾一听惊心动魄,回头但见花弄情常穿的黑纱衣裙飘动,立时暗叫不好,分明是个陷阱。
    哪还原得再探秘,长鞭一卷墙头,人如炮弹倒飞,几把银针暗器打得墙头叮叮直响。
    花弄情暗算不成,急喝追前道:“截住他,杀无赦!”数道黑影追了过去。
    毛盾苦笑不已,不知是武向王摆道,亦或是这贼婆娘早就派眼线盯住任何地方,只要自己出现,就抓个正着。
    花弄情却也不笨,乍见金武堂大批人马全追了过来,急叫道:“刺客在前面,别让他逃跑了!”
    那守卫跟着追掠而去。
    毛盾眼看下边火把闪闪,人群聚集,又未见武向王下令喝止,他不得不全认为这是个阴谋,这下得全靠自己本事。
    在掠逃接近外围高墙之际,他猛然抽鞭,打得一颗树枝泄射众人,再趁机打出三颗烟雾弹。
    炸得白烟四起,藉此已逃出金武堂范围。
    那花弄情果然非庸手,但见烟雾罩来,她猛吸真气翻高十数丈,右脚一点枝头,人如仙女飞掠数十丈,又把逃向街头的毛盾盯住了。
    她往下扑。
    毛盾及时挥鞭,还利用鞭针胡乱倒射,迫得花弄情近不了身。
    两人就在缠缠走走之间追出太原城,复住郊区奔去。
    追逐三里,毛盾但见已无追兵,心下安定不少,倒存心会会这凶女人。
    他立即转身,长鞭猛抽:“三更半夜独追男人,你害不害羞啊!”
    花弄情却欲除毛盾而后快,闻言厉笑不已:“我打算将你先奸后杀!”
    “哇!好残忍啊!”毛盾装怕:“是否练了《多情宝录》的女人皆是如此?”
    花弄情瞪眼道:“你怎知道我练过此功?”
    毛盾捉笑不已道:“我不但知道,我还知道你的底呢!”
    花弄情脸色大变:“留你不得!”
    说着双手一挥,扫过一阵强劲烈风,在千变万化的掌影之中,竟轻而易举穿过了长鞭防线,像巨山般压了下来。
    砰然一响,毛盾竟无法闪躲,硬生生被轰退七八步,若非阴阳镜护身,且有五六成日月神功护体,他非当场吐血不可。
    二娘见毛盾受击,竟似无事一般,不禁怒火更烧,厉吼道:“再接我一招“情断命绝”!”
    声未落,整个人已旋转起来,似如移幻大法闪换不停。
    毛盾但觉她每闪转一次,身形即胀大不少。
    尤其花弄情的连身衣裙,经此一旋飞,里头的身躯明白地显露了出来,那私处更是活闪活现,胸乳又抖又跳,简直要令天下男子皆为之销魂。
    毛盾又是第一次见到这名堂,想不愣都不行。
    他这一愣,她还百般挑逗道:“想看?老娘让你看个够!”
    但见她右腿猛旋,有如怒龙扫尾,挟着捣天裂地之势扫得毛盾身子暴喷十余丈,再猛地摔落地上。
    他什么也没看见,喉头一甜,己吐血,这下受伤非浅了。
    “如何?老娘的玉腿还够味吧?”
    花弄情见人已被打得起不来,不禁放声浪笑,大步往毛盾逼去:“看你长得人模人样,老娘实在舍不得杀你,可惜你知道太多秘密,我不得不下杀手。这样好了,老娘让你死得舒服些。”
    “你方才不是被我的身体迷住了吗?只要你愿意就尽管来啊!”
    花弄情又得意地旋转起来了,裸体再现,那股挑跳意味,不知有多少男人要断送在她的手中。
    “迷你的头”
    本沉伏不动的毛盾,此时却突然发难,长鞭顿抽,一招“龙摆尾”又狠又准地卷向得意志形的花弄情。
    再一招“龙捣天地”,噔时将花弄情东甩西撞,活像摔死狗般猛撞地面。树枝、石块打得她惊叫不已,想挣脱却不可得。
    毛盾更不留情,左掌连连打了十数掌,还吸取地面石块又丢又打,存心想把她弄成个大花脸。
    花弄情受此突袭而失手,眼看挣不断长鞭,情急中只好施展千斤坠往地面坠去,双脚插入地面,先稳住身子再说。
    随又挥出双掌乱劈,希望能将毛盾击退。
    毛盾但觉长鞭抽不了,干脆撤回,滚落地面避开对方掌劲,猝而一招“万龙点睛”挥出去,长鞭顿化成无数晶亮星针。
    在暗夜里发出泄光流带,其速何等霸道,四面八方地罩着花弄情而来。
    老烟枪就是栽在此招之下的。
    这妖女眼看来了什么怪招,自己已够狼狈了,想引掌逼退那东西却无效,她猝而厉吼一声,全身突然发出一层薄青妖气。
    在她暴喝之下,青气四射开来,不但展裂身上的黑衣衫,更将万点金针震飞四处,近不了身。
    毛盾又是一愣,没想到这招也会失手。
    花弄情并未停手,她两掌一翻,妖气凝掌而出,像两团飞云直喷过来,毛盾但觉不妙,拨腿就跑。
    但那掌气实在太急,毛盾又挨一掌,暴冲十余丈,倒摔地面,全身骨头部快散掉了。
    花弄情再次得逞,顾不得裸体,已吃吃淫笑着立身而起,双手抚着胸部,还故意拨动,使得胸乳一弹一跳地晃动。
    她走上前:“好小子,连老娘的奶子你也要拉摘去?用针太狠了吧,用手还差不多!来啊,趁你还有一口气在,老娘让你爽个够!”
    她上次吃亏,这次乃戒备慎行。
    毛盾已快失去力道了,但此时不振作,再熬下去可能更糟,更何况花弄情的四名手下也已赶来了。
    他心下一横,准备用日月神功应敌。
    当下暗自运劲于掌,身体则不停抖动,像是受伤模样。
    花弄情也发现手下赶来,她可不想再冒险犯难,手指一挥:“把他抓过来!”
    四名手下已快步掠了过去,毛盾恨得牙痒痒的,这狐狸精竟然不上当,但见四人已近,这掌不劈是不行了。
    他猛吸一口真气,就在四人不及三尺之际,他突然翻掌,两道红白烈光暴冲,似万颗炸弹般炸开。
    烈光到处,四人竟都毫无抵抗能力,猝如喷石暴射,有一名还喷向花弄情,凭她的身手竟未躲过,正被压个正着。
    她顾不得检视手下伤势,干脆一掌把那人劈死踢开,两眼直盯着那光芒,嘴里叫着:“是是是……”
    是什么竟说不出了。
    毛盾一掌干掉四名恶徒,哪能放过花弄情。
    双手一移,强光复往花弄情扑去。
    “日月神功!”
    花弄情就像见到千万个魔鬼扑向她那么恐惧,她不可抑制地发着抖,双腿不听使唤地转身奔逃。
    “哪里逃!”
    毛盾急起直追,可惜身受重伤,花弄情又是吓出来的劲,他总是差那么点距离。猝而花弄情跌摔地上,这正是好时机!
    毛盾猛扑,眼看就要得逞,竟另有一道强光从背后赶至,更追向前头。
    那人一掌把毛盾压在地上,然后快捷无比地冲劈花弄情,把她打得口吐鲜血,喷飞十余丈,跌摔地面,像死狗般挣扎。口中仍不停惊惧地喃喃念道:“日月神功……”
    毛盾很是不平衡谁把他压在地上,正想起身算帐,已瞧清来人,竟是分别已久的老柴房师父。
    心下惊喜万分,正叫“师父”之际,却被老柴房一指点中穴道,叫不出来。
    老柴房没理他,径自往花弄情走去,冷冷地道:“回去告诉你娘,能收就收,否则休怪我无情!”
    “你是……日月教主……”花弄情抖得更厉害。
    老柴房并未回答,负手而立,冷道:“走吧!”
    花弄情像见了阎王般,连滚带爬地走了。
    老柴房见她走远,才转向毛盾,责怪道:“师父如何教你,没有必要不能用神功。像现在,花弄情要知道你会这神功,从此你还能安宁?”
    毛盾哇哇叫着,老柴房立即解去他的穴道,毛盾终于能说话了:“您没看我身处险境吗?”
    “那是你自找!”老柴房冷道:“一开始不要耍帅,避开她不就行了!”
    毛盾只好认错:“下次改进可以了吧!多谢师父搭救,您怎会在此?该不会一直跟在我后面吧?”
    “少臭美!”
    老柴房训过之后,终有了笑容,毕竞如此徒弟,谁能不爱?他道:“来此是得知武向王最近有了动静。在探查之后才知道他练会了另一种武功,那是自《多情宝录》演化而来,他称之为无情神功,效果如何,没人见过。”
    “但是他敢正面向花弄情下手,表示那神功必不会太差,师父想他既有意赶走花弄情,必有所行动,所能才赶过来瞧瞧。
    “不等你也不等花弄情,而是想看看花多情是否会出现,结果是你出现了。”
    毛盾干笑道:“这表示有缘嘛!”
    “废话少说!师父不能久留,否则他人很容易联想到你跟我的关系,尤其是花弄情,她见到日月神功重现江湖,必定赶回去告诉她娘。”
    “你得更小心,否则情况不堪设想,知道吗?师父是被你逼出来的。”
    毛盾尴尬地点头:“下次改进!”
    “没有下次!”老柴房道:“好自为之,师父走了。不管如何,先把武功练到十成再说。”
    说完,一欠身,随即消失在夜空之中。
    毛盾想叫,但想起师父吩咐,遂忍了下来,也不能追过去。他喘喘气,好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一下该如何做。
    那花弄情受了伤,看似吓坏了,必定会丧胆没命地跳回老家去告诉她娘日月神功重现江湖了。
    如此只要盯着她就能找到多情魔女的下落。
    但目前自己受伤颇重,根本没把握盯得牢,倒不如不盯。
    至于武向王……
    毛盾一想及他,心里便火大,今夜之事可能是他使的诡计,自己被坑若没反应,那也太对不起自己了吧?
    于是他决定再回金武堂。
    一方面得跟武向王索取条件,毕竟花弄情很可能经此事而离开(何时回来那已不重要),毛盾等于实现诺言了。
    另外,他还得看老烟枪的反应,出卖自己的脸孔到底有何变化?
    决定之后,他开始收拾地上的九节鞭,待收拾妥当,远处又追来了数名男女,毛盾张眼瞧去,原来是武氏三兄妹赶来救援了。
    老远的,武向天已急急道:“你受伤了?”
    看到尸体四散,战事已毕,他当然考虑毛盾的伤势了。
    “还好啦!”
    毛盾勉强装作不在乎,但胸肩部闷痛,却使他额头冒汗。
    武向天已奔近,光看到毛盾的多处血迹,再看他苍白的面容,已知道个七八分,急道:“坐下来!我替你疗伤。”
    “免了吧!你那几下,冶伤风感冒还差不多。”
    武向天一愣,然后叹了口气:“人不行,药总可以吧?”
    毛盾倒是相信他,立即抓过药瓶,仰头即住口中倒去。
    “你……全吃了它?”武向天惊讶道:“里头最少有二十颗!”
    常人顶多服三颗即能行血活脉,这家伙却一口气吞了一瓶?
    “少服少好,多服多好,一次服下一次好。”
    他把武氏三兄妹吓住了,尤其是武灵玉,见到毛盾吞下大把药,那等于吃了毒药,有过量致死的可能。
    她冲上前,哇哇叫着,伸手就要挖开毛盾嘴巴,想逼出药丸。
    毛盾怔诧想闪躲却不易,被整得哭笑不得:“没关系啦!我一向吃药过日子的……”
    武灵玉还是哇哇急叫,毛盾只好运功吐出几颗让她瞧瞧,武灵玉稍稍安了心,但仍觉不够,还想逼人。
    “二小姐,再吐出来,我就没药可吃了,刚才只吃了十颗,吐了七颗,剩下三颗你也要?”
    武灵玉一愣,转视哥哥想证实毛盾的话。
    武向天见毛盾对药物似乎不怕过量,于是也就点头替毛盾解决难题,武灵玉这才比手划脚地道歉,并要毛盾小心疗养。
    毛盾轻笑:“死不了,多谢照顾!”
    他的目光落在武灵雪身上,逗笑道:“大小姐如今可以安心了,你的婚事已没问题,我的努力也有了代价。”
    “多谢帮忙!”武灵雪窘道:“可是我爹可能随时反悔……”
    “行吗?他都当面说出口,若食言,那比断手断脚更痛苦了。”毛盾问:“老烟枪还在你家吧?”
    “在!可是你……”武灵雪道:“最好别回去,武家上下已戒严。”
    “你认为我是逃出来的?”
    武氏兄妹齐点头。
    “错啦错啦!你爹岂是省油灯,我被他关起来岂能随便逃脱?”毛盾道:“是他放我出来的。”
    “这……”三兄妹愣住了。
    武向天道:“既放你出来,二娘怎会追杀?武家上下又怎么会不知?”
    “你爹要我帮他逼走二娘,所以我才潜入了金凤阁,明白了吧?因为事情机密,他没跟任何人说,你们也别乱说。”
    “当真?”武向天欣喜道:“看来爹真的是想摆脱二娘的阴影了。”
    印象中威风凛凛的父亲形象已清晰浮现。
    武灵雪道:“我爹不再为难你了?”
    “那得看你家二娘是否离家出走了,”毛盾道:“我得准备回去领赏。”
    他摆明了要回金武堂。
    武向天道:“你先不回去,我去探探二娘行踪,免得你又受困。”
    “奇怪了!不帮爹却帮我?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毛盾道:“我是你家仇人!你忘了吗?”
    武向天干窘道:“就是仇也是金武堂,不关我的事,我想交你这个朋友,如此而已!”
    “随你啦!”毛盾也颇为感动:“我尽量化解你和你爹的仇恨,若不行,你看着办吧!”
    武向天心下一喜,问道:“我爹跟你有何仇很?”
    “毁帮灭派,侵占地盘之仇。”
    毛盾故意唬住三兄妹,将事情说得十分严重。
    他们不知道毁的是三人帮派,占的是人家山头地底。
    毛盾但觉效果不差,便故意装出大仇恨的小事情的不在乎态度。
    “回去吧!今夜就能明白是死是活了。”
    他大步迈向太原城。
    三兄妹阻止却阻不了,武向天当下决定先回金武堂打点一切,只剩惊愕的两姐妹闷着心情跟在毛盾后头。
    还好,事情有了转机。尚未进太原城,武向王已亲自赶来。
    武灵玉姐妹见状,以为父亲要抓人,不自觉挡在毛盾前头,满脸惊惶地想阻拦。
    武向王露出笑容道:“没你们的事,爹是来接毛少侠回去的。”
    “二娘走了?”
    武向王点点头道:“走了!不知少侠用何方法?”
    毛盾捉笑道:“当然是拼来的啊!”
    “好、很好!一切回去再说。”
    武向王要女儿闪在一边,引着毛盾往回去。
    毛盾边走边向二女招手,说什么明儿见,准备喝喜酒什么的,逗得武灵雪面红耳热,好生难为情。
    父亲既是客套来接人,姐妹乃安心地跟在后头,进入太原城。
    已是五更,天将破晓。
    武向王却未见疲惫,他将毛盾带人秘室,不断询问毛盾是如何逼走花弄情的。
    “你想知道?”毛盾神秘地道。
    武向王淡笑道:“这是你我的交易,我总该知道吧?”
    毛盾捉笑道:“我告诉她,是你要我逼她走人的。”
    “什么?”武向王差点跳起来:“你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毛盾瞪眼道:“你还不是一样,设下陷阱让我跟她火拼!”
    武向王否认:“我没有!”
    “没有?”毛盾斥道:“会那么巧?我一潜入金凤阁,花弄情立即就知道,还全副武装等在那里?这不是你搞的花样是什么?”
    “可能她早派人盯梢了。”
    “在你的地盘,这答案说不过去吧?”
    武向王深吸了口气,转口道:“事情已过,争也无用,就算我的过失好了。我想知道的是花弄情回来时全身光裸,受伤不轻,我想那是她离开的真正原因,是你伤了她?”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毛盾暗忖道:“你的狐狸尾巴还是露出来了,只关心武功?”
    武向王轻笑道:“少侠果真是深藏不露,老夫走眼了!”
    “别用话套来套去,我是经过苦战,一身是伤,怎么赢的也不知道。你应该担心花弄情何时回来,那才是让人伤脑筋的事。”
    “她若回来,找的也是你。”
    “所以我才要问你,咱们昨天的约定算不算?如果不算,你最好杀了我,甚至还可以帮你重建家园。”
    “不必了!让你帮忙多少又要受控制,只要你把人撤去,我已经谢天谢地了!”毛盾拱手道:“交易已完全,我可以回去重建家园了吧?”
    武向王亲切道:“这么快?不让老夫尽尽地主之谊?”
    毛盾瞄眼弄嘲:“相差六七十岁,一条代沟深又深,有什么好谈?”
    “呃……说得有理,难怪跟你谈话老是有争执。”武向王和蔼道:“那让我儿子陪陪你吧!年轻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真令人羡慕。”
    毛盾想确有必要和武向天告别,遂也不反对。道:“奇怪!你武功那么好,为何不教自己儿子?”
    “唉?那种多情邪功能教吗?”
    “现在呢?听说你练会了另一种武功。”
    武向王一愣道:“你听谁说的?”
    “猜也猜得到!”毛盾道:“三年前我在这里看到四处全是武功招式画图,不必说,是你搞的名堂,三年后应该有所成就吧?”
    武向王脸色稍缓,干笑道:“是有一点成果,却未必管用,还不如少侠的神功来得厉害。”
    “我若是厉害就不会栽在金武堂了。”毛盾道:“反正你以后总有所成,我不想惹你,你也别对我神秘兮兮,快带我见你儿子吧!”
    “当然!老夫这就送你出去。”武向王起身引路,边走边说:“这密室的事,你不会说出去吧?”
    “我的嘴巴没那么痒。”
    毛盾道:“你女儿跟银灯联的婚事,你如何处理?”
    武向王想想又道:“我本是反对,但话己出口,也只好答应了。”
    “我是说金武堂跟银灯联的婚之事?”
    “这得跟冼银灯当面解决,”武向王冷冷道:“婚事是小事,不可跟帮派事混为一谈。
    我只答应却不出面,这是我最大的极限了。”
    “何苦呢?都变亲家了,还针锋相对?”
    “我说过,这并非我一人能决定。就算我愿意,冼银灯愿意吗?事情没有你想象的简单。”
    “你们好似有某种化不开的仇恨?”
    毛盾想探口风,武向王面色冷森,不再回答,毛盾就识相地闭口了。
    出了金武堂正厅之后,武向王果真未再为难毛盾,还派护卫引路带往东光楼。
    毛盾拱手告别之后,武向王默立庭园良久,目光注视天际将逝的星星,好久才发出一声长叹,感伤地返回住处。
    毛盾呢?
    还未到东光楼,武向天已得知消息前来迎接。
    一切己雨过天晴,圆满解决,他立即摆下酒席替毛盾洗尘。
    武灵雪和武灵玉也前来捧场。
    几回敬酒过后,老烟枪也赶来了。
    毛盾看见,兴致没了,冷冷道:“出卖我的人,也敢出现在我面前?”
    老烟枪干笑道:“大人不记小人过,老夫敬你一杯如何?”
    他举杯,毛盾却不理:“要是我死了,想记得你也不能了,倒趁了你的心愿。”
    武灵雪急急说道:“烟伯不是这种人。”
    “爱情让人晕头转向!”毛盾瞄眼道:“我怎么看都觉得他是这种人,背信忘义,随时会出卖朋友的人!”
    老烟枪保持镇定道:“此事也许过分些,但老夫绝不会出卖朋友。”
    “当然啦!我又不是你朋友,当然例外。”
    “我没有这想法。”
    “没有?”毛盾越想越气:“活生生用陷阱抓我来,为的是讲条件,这又是怎么回事?”
    “若不是顾虑我师兄还在你手中,我早就宰了你!还容你在这里长舌短舌的?”
    老烟枪闻言愣住了,脸色顿时变白,身躯微抖,右肩伤口又惨出血迹。
    武灵雪见状急道:“烟伯是为了我们,你原谅他好不好?”
    “既然不是朋友,就谈不上什么原不原谅!”毛盾冷冷道:“我还想求他放了我师兄,那已使我感激不尽了!”
    “好一个不是朋友……出卖朋友……”老烟枪悲伤道:“老夫一生坦荡,没想到临老晚节不保。但为了少门主、大小姐,老夫毫无怨言……这一切罪过就让老夫承担!”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目中含泪,转瞧毛盾,歉声道:“老夫的确昏了头,想出卖你,这都是因为老夫以为金武堂可能不会伤害你,以及你那求生本能,才做的决定。
    “但是老夫的确犯了错,任何言语已不足以求你原谅,就还你一条手臂吧!”
    话未完,他已抽刀在手,猛砍往左手臂。
    如此举止将众人吓坏了,尤其是武灵雪大叫:“烟伯不可!”整个人扑上去,想抢老烟枪手中利刃。
    但老烟枪心意已决,一晃手已避开拦阻。
    此时武向天也扑了过来,但似乎太慢了,老烟枪的刀恍眼已砍下
    此时毛盾霍然将圆桌猛地一掀,整个扑盖了过去,老烟枪左腿本就受伤,闪避不及,已被压个正着,洒菜溅得满身,一把刀还是在手上。
    “把刀抢下!”
    毛盾隔着桌子抢不到,只好大叫。
    武灵雪闻声欺前,终将利刀枪下。武向天很快掀开圆桌,扶起老烟枪,极力安慰他有话好说。
    老烟枪却面无表情,似乎这一切皆与他无关。
    毛盾怕他又想不开,急急叫道:“够啦够啦!心意到就好了。我相信你的说法,反正你也挨了我两针,反正我也没事,都扯平了。别再玩命,对大家都不好。”
    老烟枪闻言似有所觉,目光瞧向毛盾,本有泪却忍住,表情似感激又似感伤,还带着几分困窘。
    不料他竟然大笑起来:“你们上当了!我只是吓吓你们的。”
    此语一出,众人先是一愣,待会意过来,随即一阵斥笑声不绝。
    武灵雪扑向老烟枪:“烟伯最坏!该杀,最好砍了你手臂!”
    “不这样怎能唬住这小子?我可是用心良苦呢!”
    毛盾也踢他一屁股:“下次再耍花招,连你脑袋一起砍下来!”
    “还有下次吗?一次老夫就吓死了!”他仍是畅笑不已。
    武向天则欣喜道:“这样最好、最好了!”
    他很快传令下去,再摆一桌酒席庆祝。
    武灵玉见大家笑了,也跟着笑,并不时含情脉脉地看着毛盾。
    笑声中,只有毛盾和老烟枪心头明白,这并非在演戏。
    毛盾因为他的负责的英雄本色而原谅他,老烟枪当然更存感激,在不愿让所有人形成负担之下才出此策这也是目前唯一能报达毛盾的了。
    酒席已来,老烟枪也洗净身上酒菜,换上新衣,一切似都未发生过,他和毛盾开怀畅饮、前嫌尽释。
    毛盾也放心地将师兄放在银灯联,老烟枪也再次答应尽力传授。
    一切似乎都有了美好的结局。
    美酒更使得众人畅醉,几乎所有的人都竖起大拇指说太好了!
    直到深夜。欢笑声已弱,酒杯已残……寒风吹掠,已然曲终人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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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艳遇
    十天后。
    毛盾已回到茅山,准备重整门户。
    武向王果然遵守约定,下令禁止紫金山分舵人马再行开采,随即撤回,从此不得再进入茅山地盘半步。
    回到被毁的神殿,除了打在地面的木桩仍能见到被烧过的断痕外,所有一切似乎已被风雨吹扫得无影无踪,地面也冒出一丛丛的青草。
    实在荒凉!
    触景伤情,毛盾感触良多。
    流连一阵,他才把带来的祭品置妥,开始焚香祷告,希望天地诸神保佑茅山派从此顺利平安。
    膜拜过后,他才思量重建神殿之事。
    好,他从老烟枪手中得的那颗夜明珠,在金武堂开设的银行里换得了一千两金子,足够他买材料、招人手了。
    经过一个月的整修搭建,在三十名工程人员的努力下,已搭建成一栋像样的神殿,上了梁,只差没铺上瓦。
    毛盾眼看成果渐渐出来,笑得嘴也合不上,逢人就问要不要投入茅山派。
    这一日清晨。
    毛盾算好了时辰,准备在大梁上再置龙骨,经图个吉利。
    他爬上十余丈高的屋顶,亲自指挥龙骨该如何摆置,但就在起兴之时,底下的工头急急叫道:“掌门人,不好啦!另有道士要侵占你的地盘了!”
    毛盾一愣,只听过帮派吞帮派,没听过道士占地盘的。
    他往下一瞧,顺着工头指的方向看去,整个脸都扭曲了:“我的妈呀!怎么是这冤家死对头!”
    来者正是武当派弟子,看样子来了不少人。
    瘦高的千心道长领着七个中年道士,个个步履沉稳,正是武当七大剑手,亦是七星剑阵成员。
    自开山立派以来,七星剑阵即是武当派镇山法宝,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栽在其中,如今这法宝都请出来,可见千心必欲置毛盾于死地而后快了。
    毛盾未见过认七星剑阵,但千心的丑恶面容,他可终身难忘。
    眼看对方己不及三百丈,自己若逃开,必立即暴露身份,若出面应敌,又恐吃力不讨好。
    当下决定先混过去再说。
    他向下边的工人招手道:“千万别说我是你们的主人啊,是来寻仇的。”
    工人都是老百姓,听是寻仇,吓坏了,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不关你们的事!”毛盾又补充道:“他要找的是我,只要你们装迷糊,那妖道不会伤你们的!”
    话未完,远处已传来千心道长的冷笑声。
    笑声未绝,千心道长身形已飘落众人眼前,冷冷道:“叫茅山掌门出来,武当派前来算帐!”
    没人回答。
    “你们听不懂贫道的话?”千心稍怒:“我只找茅山弟子,哪个是的站出来回话。”
    众人皆恐惧地望着这个狂道长,没人应声。
    “快回话?”千心喝道。
    工头呐呐道:“我们全是工人……”
    “总该有个头!”千心道:“我是说引导你们盖这神殿的人,你们盖的就是茅山神殿?”
    “是神殿,可是……”
    工头不敢乱说,目光想转向毛盾,但移到一半,因为距离似乎还很远而作罢。
    千心冷目望向这群人,全是一张张平凡面孔。
    “你们都不是茅山弟子?”看了几服,未见有人回答,他又挥挥拂尘:“给我排成两排,快!”
    工人们闻言,登时荒乱地撞来撞去,不知该如何排法才不会惹出差错。毛盾位于梁上,虽然勉强可躲上一阵,但若仔细搜索,必暴露无疑。
    反正自己为了盖此神殿已月余未梳理发髻,此时又光着上身,可见一块块的肌肉,和以前样样有差别。
    只要假装一下,该不难骗过去,于是他也爬梯而下,站在左边最后一个位置。
    千心道长要七星剑手守住四处,自己逐一寻去,每过一人,他总会出声询问。
    “是谁找你们来此?”
    “有个人……是领班找我们来的!”
    那领班立即呐呐道:“有个老年人拿了银子要我们帮他盖庙,我们就来了。盖了一个多月,就快完工了,也不知道盖的是什么庙……”
    “老头?不是一个年轻人?”千心冷冷道:“眼睛贼贼亮大,双下巴的小鬼!”
    “我们……不清楚……”
    毛盾闻言,极力放软眼皮,至于双下巴,还好他练了缩骨功,只要掩饰一下,或可混过去。
    “那个小鬼大约十六七岁,一副小大人模样,喜欢用长鞭,说话声音尖尖的,你们见过这么一个人?”
    千心扫视众人一遍,向着一名中年汉子问道:“你是谁?家住哪里?”
    汉子呐呐地背出家谱。
    光看到他少了两颗大门牙的衰样,千心已不想再问他了:“回去把门牙装好,说话漏风,活像大舌头。”
    “是是是……”
    “你呢?”千心往下一个年轻人,但看他没啥格调,又往下寻去:“那小子没你那么大,问也是白问。”
    千心的目光忽而落向毛盾,像找到了什么宝物,大步走来,上下不停打量,毛盾满心紧张,装出惧意,深怕露出破绽。
    “你几岁?”千心目光盯得紧紧的……”
    “十……五……”
    “这么小就出来工作?”千心起了疑心。
    “我……要养家……”
    “家中有谁?住在哪里?”
    “东家集……有母亲……”
    毛盾随便说却有根本,这全是他以前到村镇做法事时记的地名。
    “还是个孝子?”
    千心凝视得更紧,将他自脸部细细地看下去,直看胸口:“肌肉这么结实,练过武功?”
    “没有……做苦工的……”
    千心不信,伸手往毛盾肩头扣去,毛盾但觉整条右臂像快扭断般疼痛,还直冒汗,呻吟道:“不要……”左手想托肩又不敢。
    千心试了一阵,找不出疑处,只好放手:“一付好骨头,只可惜是个苦力,实在可惜!”
    他不再理会毛盾,往原位走去。
    毛盾这才嘘口大气,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真是谢天谢地。
    “一个一个过来!”千心指挥道:“是茅山弟子,现在承认还来得及!”
    当然没人承认。
    千心只好一一抓肩以试探是否有人会武功,结果令他非常失望,每抓一个,就唉叫一声,完全没那种硬硬肌肉的感觉。
    从右边开始抓向左边,及至最后一个又是毛盾。
    千心瞄他一眼,挥挥手道:“滚吧!再抓也是枉然。”
    毛盾暗自庆幸,带惧意地连连点头称谢,溜回原处。
    “贫道乃是武当长老,此次前来搜捕逃犯,也就是自称茅山掌门的小贼,或许风声走漏让他逃了。
    “诸位盖是的座邪庙,将来势必遭到报应,趁现在快回家找其他工作,免得惹上身,听见没有?”
    千心最后一句话乃是用喝声,工人们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应是,他们哪敢再沾此事。
    千心非常得意,又喝道:“如果碰上那小贼,前来武当通知,本派重重有赏!现在收拾东西,赶快离开!”
    又是一声“是”,工人们已顾不了毛盾,纷纷奔往工寮准备收拾东西开溜。毛盾也跟着溜入工寮,以免引起千心疑心。
    他低声挽留这些人,可是他们的去意甚坚。
    外头的千心道长在找不到报仇的对象之后,怒气也就慢慢消了,毕竟唱独角戏只会气死自己。
    他思忖道:“消息出差错?还是来太早了……应该慢个一个月半月,待此庙完成,小鬼不现身都不行了……”
    他决定将时间延后再来算帐,当下带人前去搜山,眨眼不见。
    毛盾但见人已走远,才敢嘘口大气道:“没事了!今天放假,明天继续工作如何?”他留着工人们。
    “不行啦!江湖事我们惹不起,若有个闪失,如何向家里交待?你的银子发到今天,多的我们也不敢要。”
    许多工人任由毛盾如何挽留也不肯留下,他们退回不少预支银两,先是走了七八人,随后又走了三四人,剩下几人越想越不安全,终究还是走了。
    毛盾摊手苦笑道:“没想到重建家园这么难?”
    看样子这批人是不敢再回来了,接下去的工程怎么办?
    他也不敢停留过久,免得千心老道去而复返,遂带着问题躲向林间洞穴。
    这似乎是金武堂开采过的矿脉,里头深黑漫长,也不知挖了多深?只试得轻轻发声,要经过一阵子才有回音。
    他突然想到方法了。
    如果那班人不回来工作,何不找金武堂的人马?虽然欠份人情,但总比神殿无法完工要来得好。
    何况金武堂的人根本不必买武当派的帐。
    他越想越有道理,心情亦轻松起来了。
    然后又想到千心这老混蛋,也敢前来寻仇,要是在别处,早跟他拼了,哪还容得他如此张狂?
    想着想着就听见千心的声音传了过来:“一个人也没有!下次再来,苦他不出现,就把神殿毁掉,看他能盖多少座!”
    他的笑声甚是刺耳。
    毛盾闻言一愣。
    这下他才想到,就算神殿盖妥,若千心前来寻仇,自己根本无法照顾神殿,其结果还不是一样?
    他不禁暗骂:“去他妈的千心,哪天把你宰了!”
    他想了许多问题,似乎要重新开山立派,根本非他一人之力可及,再加上毛头也不行。
    利用金武堂力量?
    总是外人,而且武向王善变,将来若反咬自己一口,岂非引狼入室?
    若以日月神教名义?
    那更不可能了,日月神教跟茅山派是两码事,何况秘密若公开,自己岂不成了天下的公敌,从此没有安宁?
    “看来只有多收门徒,找几个够分量的高手,才能自保了!”
    但是要请人手,除了名声,还要有钱,否则谁会参加这二流帮派?
    他突发奇想:“追个什么豪杰英雄的女儿,不就事半功倍了?”
    这想法不错!只要攀上大人物,简直青云直上,啥事也不用愁了。
    他越想越来劲:“就算找不到豪杰侠女,多娶几个老婆,多生几个儿子,等到成打成阵了,还怕它什么烂帮派!”
    “就这样吧!”他陶醉地笑着:“能娶几个算几个,剩下的算在毛头身上!”
    他决定一边吸收入门弟子,一边物色品种良好的女人,追她为妻,以弥实茅山人丁衰微之憾。
    想定后,心情为之开朗。探头往四周看看,千心道长想必已走远了。
    他潜回神殿,透空往上望,除了梁柱不见瓦片,总让人有股空虚而功败垂成的感觉。
    “铺点茅草吧!偶有人来也可避雨。”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于是他又往山区行去,找了一片茅草区,弯腰割了起来。
    花了三天时间,勉强将屋顶盖个八分,预计今天就可完工,不料天公不作美,竟下起雨来,哗啦啦打得满山湿。
    这下真的要停工了?
    毛盾在神殿底下望着那裂缝,不停有雨滴打进来,过了不多久,地面有了积水,再下去很容易地基变形。
    他决定冒雨赶去。
    他脱掉上衣,冲向雨阵,杀向草丛。
    当他正割得起劲神殿那头却奔来一匹红马,直往神殿冲去。
    马上伏有一位白衣女子,大概已淋雨甚久,衣衫头发全贴在身上,好生狼狈。
    “窘死人了!还好在山上!”
    她见四下无人,倒落落大方地脱下上衣,加以拧干之后再穿上。
    之后,她才认真地打量四周。
    她第一眼发现屋顶有个裂缝,雨水不断打进来,于是下意识地移往左壁。
    “这是什么房子?还留个洞装雨?”
    里面没摆神像,她当然不知是神殿。
    在移步中,她找了个干燥清爽的角落,这才往屋外瞧去,雨势蒙蒙,看似不可能停了,她想就此过夜。
    第一个念头即是红马需要进食了,已奔驰了大半天。
    她刚想到,就发现门边有堆嫩草,登时笑道:“这么好?一想就有?再来只鸡腿吧?”
    可惜不灵了,她泄气道:“你可福气了,随到随吃!没我的份。”
    她很快将嫩草搬往红马前头,那红马轻嘶着吃起毛盾千辛万苦割来的嫩草,还吃得津津有味,且胃口特大,一卷舌就是一大把。
    可怜毛盾不知“粮草”已被吞噬,还拼命地割,一大把一大把地往回送。
    他每送一把,那女子即从门口抓走一把。
    由于门口早摆有三四把在那里,谁也料不到竟有人会冒雨割草。她拿得心安理得,未想到任何原因。
    直到毛盾抱回最后两把长草,满是欣喜道:“十把再加上里头剩下的应该够了吧?”
    他闪入屋内,正要放置茅草,却发现草堆怎么还是这么一点点,足足少了四大把。
    “不可能!我明明割了七把草回来。”
    毛盾一股不解地嗔叫着,突见屋内马尾巴甩动,立时明白怎么回事,丢下手中长草,怒冲入内,大吼道:“太可恶了!”
    说着一巴掌打向马屁股,红马受惊嘶叫人立而起。那女子刹时尖叫发现妖魔鬼怪般。
    毛盾亦被她吓着,赶忙跳出屋外,突然又觉得自己干嘛被吓着,又自跳回屋内。
    “你是谁?”
    两人几乎同时喝叫。
    毛盾一眼已认出这个女孩子,她不就是上次跟武向天打猎,在路上遇到的那个白衣蒙面女子?
    虽然她面巾已除,但那笑起来呈弯月型的迷人眼睛,他始终记意深刻,更有那红马作为证明。
    “原来是你!”
    “你认得我?”女孩现出警戒神色。
    “我不但认得你,还跟你有段仇。”毛盾狠狠地说道:“太原城郊区你驭马欺人,记不记得?”
    那女子稍回忆,终于也想起来这段往事,登时眯笑起来:“原来是你这个笨骑士啊!”
    “你才笨!”毛盾喝道:“有胆再来比赛!”
    那女子更是捉笑道:“说你笨你还不承认,现在正在下大雨,比什么劲?”
    毛盾一愣,不肯认输,遂邪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敢侵入我的地盘,你会付出严重代价!”
    “笑话!这是你的房子。”
    “答对了!这就是我的房子,地是我挖,梁是我上,茅草也是我铺的!”毛盾忽而见到红马又在吃草,急急又一巴掌打去。
    “可恶!还吃!”
    这次打痛了,红马更是尖叫,缩向那女子后边去。
    那女子爱马甚深,登时抽出马鞭抽向毛盾道:“你欺负它,我打你!”
    一鞭抽来,毛盾赶忙闪开。
    他突然捉笑道:“你在赶羊是不是?”他的鞭起码要粗五倍长十倍。
    那女子嗔怒,马鞭再抽,毛盾避向左侧,得意闪过,正想开口,那马鞭不知怎么突然倒勾甩了回来,啦的一声,打中毛盾左脸,疼得很。
    他一愣,女子呵呵笑道:“不但赶羊,还专抽小坏蛋!”
    “可恶!”毛盾长鞭不在身,遂抓起草反攻,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往打起来了。
    那女子武功似乎不弱,毛盾眼看制不了她,只好转移目标,杀向马匹。如此一来,马匹处处受挨,就连保护它的女子也挨了不少鞭。
    毛盾这一下于有了报复的快感。
    “耍够了没?”那女子突然怒道:“再闹下去,我可要翻脸杀人了!给我出去,否则有你好看!”
    “我为何要出去?”毛盾道:“你才该出去,霸占我的地盘!”
    “谁占你的地盘,明明是我先来的!”
    “哇!不讲理啊?”毛盾斥道:“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砍我铺我盖的,你竟敢说是你的地盘,简直天理何在?”
    “再不下去,休怪我出手无情了。”那女子冷冷道。
    “笑话,我还要你赔我一担草,否则我不放你走。”
    话未完,那女子再次一鞭抽来,但见鞭影一闪,已抽及毛盾三寸,如此快速手法,倒让毛盾吃惊。
    他将身子后仰,脑袋几乎点向地面,而他手中的短草正好卷向鞭尾,他本想用劲将鞭卷拖过来。
    谁知短鞭速度甚快,猛然一抽,已抽烂短草,这还不止,那鞭已化灵蛇般卷向毛盾右手腕。
    毛盾竟闪避不及,被卷个正着,那女子冷冷一笑,急往回拖。
    毛盾惊叫不好,缩骨功一使,拳头缩出皮鞭,而那女子因用力过猛,刹不住身子,差点摔倒。
    “你敢!”
    女子真的火了,忽而双掌合十。运足真力猛往外翻去,两道掌劲排山倒海般袭击过来。
    毛盾本小看她,想硬接,但待近身时,发现其势锐不可当,想避已不及,硬是被轰着肩胸,暴飞而起,摔落外头湿地上,跌个四肢朝天。
    那女子倚在门口,斥道:“敢再进来,打断你狗腿!”
    毛盾甩甩头,见到她那得意忘形的模样,遂叫道:“好、好!
    有胆别走!”说着大步往矿坑走去,取来他的长鞭。
    再回神殿时,那女子已缩入屋角。
    毛盾在外头将长鞭抽得啪啪响,叫阵道:“出来!大爷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叫了几声,那女子根本不理,只以冷笑声回答。
    “不出来,我就拿你没办法吗?”
    毛盾突然耍出“龙摆尾”绝招,只见长鞭化成猛龙啸天掠地,奔狂霸道,猝然飞冲入内,狂卷那女子。
    那女子眼看长鞭卷来,惊心不已,手中短鞭挡去,竟被截成两段,那猛龙并不停止,急往身子缠去。
    她急急落地打滚,抽出随身似是孔雀羽毛之兵刃封切长鞭,锵然一声,长鞭未断,她登时愣愣,不料这鞭不怕兵刃。
    只这一愣,长鞭早扫着她的腰际,只见得毛盾一抖手,女子唉唉惊叫,整个人已被卷向门外跌摔雨中。
    毛盾哈哈大笑道:“叫你出来不出来,偏要跌个四脚朝天才甘心!”
    那女子一招失着,很不甘心。
    她素来耍鞭甚久,多少懂得鞭性,来个逆势倒滚,长鞭只扣一圈,很容易已被她滚出包围。
    她怒喝道:“打!”
    只见手中孔雀羽毛展开,闪出五光十色的光彩,在蒙蒙雨势中照得亮丽夺目。光彩在旋飞之际突然散开,支支有如利箭又急又狠地罩向毛盾。
    毛盾但觉惊心动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毛盾觉得这些翎羽像吸铁般各自相互牵引,环环相扣,根本难以单一破解,心念未毕,一把旋飞过来,削掉他三寸头发。
    他吓得落地打滚,长鞭抽掉两支,复又有五支斜冲腰背,他不得不借着长鞭旋转,罩护上空。
    身躯连滚数丈,方脱离了翎羽势力范围。
    那女子冷笑,欺身空中,双手一吸,大堆孔雀翎又自回手,只见她再耍招,有若千手观音般耍得如幻似真。
    就在她喊打之际,翎羽更如百鸟齐出,冲向地面的毛盾。
    毛盾暗暗叫苦,眼看光亮针网罩来,他长鞭猛抖“万龙点睛”
    急忙送去,真如千万条精龙封向光网,凌空一触,铿铿乱响,火光四射,似乎平分秋色,难分高下。
    那女子见自己的看家本领遭挡,心有未甘,喝声道:“冲下!”
    双掌并击向光网,猝有三数支冲破拦截,射向毛盾。
    毛盾身上已无物可挡,见状只好滚逃再滚逃,再抓起两片石块将一支翎羽夹住,再打落一支。
    剩下一支射在左测,分急忙往右滚去,谁知他竟大叫起来,右手往屁股抓去,抓出一支翎羽。
    原来那只掉落地面的翎羽在毛盾疾滚之下,插上了毛盾。
    他直叫倒楣!
    天空已传来了那女子的笑声。
    毛盾立即将翎羽外加两块石子当暗器打出,女子惊叫,猛一提气,天马行空想逃,毛盾喝声道:“没那么容易!”
    随即弹飞而起,罩扑过去。
    那女子避开双石及翎羽已是耗尽冲势,人已往下掉,眼看毛盾扑来,已无法闪躲,提掌欲劈。
    谁知毛盾就是难缠,硬生生冲来,将她压个正着。
    那女子不停地挣扎,毛盾更不会放松。
    “敢暗算我?敢霸占我神殿,敢偷吃我的草,我揍死你!”
    “放开我啊”
    女子没命挣扎,两人在泥地里乱滚,已是面目全非。
    忽然间,毛盾发现自己好似打着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他的手正是按在女子的胸部上。
    正在怔愣之际,那女子趁机轰来两掌,打得毛盾摔出七八丈,唉唉痛叫。
    那女子得意起身,笑道:“要跟我斗,还早!”
    由于刚才是在扭打的情况下,所以她根本没发觉毛盾方才吃尽了她的豆腐。
    毛盾挨这两掌虽不轻,但却心甘心情愿赖在地上认输,口里痛叫着,眼晴却盯着眼前美女的美妙曲线不放。
    那女子得意过后,忽然发现毛盾的异样眼光。
    她低头一瞧,才发现自己正处于“半透明”的情况下,这还得了!她陡地尖叫一声,急急往神殿奔去。
    全身火热,她从来没那么羞窘过。
    毛盾哧哧笑道:“跟这种女人多打几回,死也甘心!”
    他忽然想起自己多娶妻生子的打算,眼前这女子就不错啊!
    尤其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又似乎出身名门。
    毛盾当下决定追她当老婆。
    他忍痛拾起地上的鞭节和奇怪的孔雀翎羽,行向门口,口气变得温和多了。
    “姑娘……”
    “不准进来!否则我杀了你。”
    那女子已躲在红马后,来不及拧干衣服,正又羞又窘地盯着大门,右手紧紧扣住黑色孔雀翎。
    “姑娘,我……”
    那女子闻声急急打出黑色孔雀翎,猝而翎毛暴散,支支像夺命利针蜂罩过来,毛盾赶忙掠退数丈。
    黑针落地,沾上雨水发出滋滋响声,几缕黑烟随之升起。
    “它有剧毒,你敢进门,下次就没那么幸运了!”
    说着她手中又多了一支要命的东西。
    毛盾苦笑不已,这女子竟然会用毒,要是娶来当老婆,简直是把毒针插在咽喉上,生命随时有危险。
    但人就那么怪,越危险就越感到刺激。
    毛盾喘了几口气,还是靠向门口,道:“姑娘别误会,我是来送还你的孔雀毛的……”
    “别动!”那女子见毛盾伸手,立即喝止。
    毛盾当真不敢动,但手中孔雀翎已晃开:“就是它,还你……”
    那女子无法接受毛盾的前后判若两人,认为他可能有诈,又冷喝道:“放在那里,我自己会拿!”
    “听你的就是……”
    毛盾乖乖地把孔雀翎放在门口,轻笑道:“姑娘的衣服湿了,可要烤火?我替你找柴去。”
    他说到湿衣,那女子又窘起来了,冷斥道:“不必了!给我站在外头,我的事不必你管!”
    “可是这雨要下很久……”毛盾道:“这样好了,我先把屋顶小洞补起来,里面自然就会温暖干爽了。”
    “不用你管!”
    “不论如何,这神庙是我盖的,我该把它盖完整,你只顾看我别进里头就是了。”
    不待她答话,毛盾已抓起茅草抛向屋顶,开始工作。
    工作中,他常忍不住会往下探瞧,看看这个可能的未来老婆。
    那女子紧盯着他,急斥不准看,但已无方才的仇恨。
    毛盾闻言是移开了目光,但一下子又会忍不住往下看,换来的仍是那女子的斥叫声。
    工作就在如此情况下完成大半。
    可惜茅草被马吃去三四把,毛盾还得去割。
    他当真被爱冲昏头,含情说道:“还差四把,我这就去割,另外你的爱马也要吃草吧?
    我很乐意为它服务,等等!我去去就来。”
    那语气软得令人恶心,那女子愣在当场。
    毛盾含笑离去,冒雨又投向草地,为爱拼斗。
    那女子当真迷糊了,搞不懂毛盾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多情”?
    瞧瞧自己的湿衣,以及想想方才在泥巴里打架一事,她更红窘不堪。自己怎如此冲动,简直是光着身子和人打架?
    趁毛盾不在,她想拧干衣服,但又怕他回来或躲在某处偷看……
    很快地,毛盾扛回五六把茅草回来了,他把其中三把丢上屋顶,剩下三把放在门口,满脸关怀道:“这些是我特别挑选的嫩草,你拿去给马儿吃吧!若不够,我还可以代劳。茅山别的没有,就是嫩草多,所以说是马儿的天堂。”
    说完朝那女子含情一笑,才爬上屋顶工作。
    这小子怎么突然大献殷勤,甚至百依百顺起来?就连红马的马屁都拍得响亮。
    “这屋子当真是你盖的?”那女子不忍心,终于开口说话。
    毛盾含笑点头:“知道你要来,特地为你盖的。”
    那女子瞪他一眼,这家伙八成是得了花痴,在雨中工作竟还有心情眉目传情,若非看他态度转变又淋雨工作,真想给他一巴掌。
    她不再理会毛盾,走到门口拾起自己的孔雀翎,多了武器在手,胆子也大了些,才有心情看毛盾是在耍什么花招。
    毛盾花了半个时辰,终于把洞补好,不再漏雨,方始掠回地面,躲进屋内,开始脱衣拧干,理乱发。
    “我可以进来吗?”
    毛盾将自己整个好了,便探头往屋里瞧。
    “你敢!”
    那女子还是警觉防备,黑色孔雀翎抓得紧紧的。
    毛盾见她如此紧张,立即软口道:“别紧张!你不肯,我就留在外面,倒是你淋湿了,总该生起火堆烤烤吧,我帮你弄点柴火如何?”
    “要你管!”那女子冷斥。
    但随即想到豪雨连连,哪来干木材。不禁捉笑道:“你耍我,现在哪里弄得干木材!”
    “这你就不知道了,”毛盾耸肩笑道:“山大王就是不一样,你等等,马上来!”
    说着毛盾复往雨阵冲去,那女子一愣,暗忖这小子真怪透了,好似无所不能。他可能真的住这里,否则怎知何处有干柴?”
    带着看好戏的心情,她倚向门边往外瞧去。
    毛盾会如此有把握,是因为他上次躲向矿坑里,发现金武堂弟子在那里了许多干柴,他赶过去,采来山芋叶包在外头,再将一大把柴绑起放来,扛在肩上得意洋洋地往回走。
    那女子见人影出现,躲回原处,故作镇定地等着看好戏。
    毛盾一入门已笑道:“来啦:你要多少,我就给多少,像我这种人哪里找?”
    刚想跨步入门,里头又传来喝声:“不准进来!”
    毛盾苦笑道:“大小姐,我只是想送来干柴而己!”
    “把它放在门口!”
    “我可以帮你生火。”
    “不必!我自己会生。”
    毛盾只好无奈地放下干柴,还在犹豫是否收回那踏进屋内的右脚,那女子已喝道:“让开,不准进来。”
    “小姐,这是我的房子……”
    “都一样,只要我在,谁也不准进来!”
    毛盾只好无奈地退出门外,为了追求成功,他还是笑着道:“我替你看门,你大可安心休息。”
    “看到你,我就不能安心。”
    毛盾闻言干笑道:“下着大雨,你叫我躲到哪里去?这样好了,你将眼睛闭上,当作没我这个人。”
    “神精病!”
    那女子骂着骂着却忍不住笑了。
    她懒得再应付毛盾,偷偷把干柴抓来,取出火折子,将柴火引燃。衣衫经过烘烤,干爽多了,心情也随之放松许多。
    这一折腾,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那女子忽然觉得少了什么,仔细一想,原来是少了毛盾的鬼叫声,倒觉得怪怪的。
    这小子怎么会没声音了?
    那女子疑惑地到门口探瞧,这才发现他靠在墙角,四肢松软地睡着了,大概是劳累一天了,不知不觉睡着了。
    看见毛盾光着上身,那女子于心不忍地想找衣衫替他盖上。
    但刚跨出一步,立即又缩回来。
    他们毕竟不熟,若他起来发现自己替他盖衣服,以他方才那色眯眯的眼神,难保不想歪了。
    何况他衣服仍湿淋淋地挂在梁上,怎么盖身子?
    她只好作罢,退回火堆旁。
    坐不了多久,还是担心毛盾可能着凉,得想个办法才行。
    于是她突然尖叫,急叫:“怎么了?怎么了?”
    毛盾一着急已撞进门内,着急看着屋角蹦蹦乱跳的美人。
    “有老鼠啊!”
    “在哪里?在哪里?”
    毛盾急得四下乱找,就是没见到半只老鼠:“太可恶了!竞敢侵犯神殿,抓到了,准烤着吃!”
    他不停拔向草堆,认真找寻着。
    那女子瞧得暗地里偷笑,却仍装出害怕的模样:“什么庙嘛,简直鼠辈横行!”
    毛盾干笑道:“姑娘误会啦!横行的是老鼠不是我啊。我看这样好了,不如我留在里头替你赶老鼠,免得它骚扰你。”
    那女子已不大在意他是否留在屋内,毕竟自己衣衫已干,手中还握有利器,随时可防止他乱来。
    遂冷声道:“坐在门角,不准靠近!”
    “行!只要能进门,做什么都行。”
    “少贫嘴,不准多说话!”
    “行!不说不说,用看的……”
    他突然闭了嘴,因为他想到万一她也不准他张开眼睛,不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吗?遂赶紧住口,在屋角坐下,正巧跟她面对面,足可瞧个够。
    “自己不会生火,不穿衣服成何体统!”那女子冷斥。
    毛盾干笑着连连称是,也抓来木柴准备生火,这才发现火折子不在身边,而衣服里的东西也全湿了。
    他干笑着正想求助,那女子已将一根燃着的木棒挑飞了过来,得以让他生火。
    毛盾频频道谢:“你真好,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少肉麻了!”
    那女子也瞪他一眼便懒得再理他,别过头去,免得看了心烦。
    毛盾也不灰心,先把柴堆引燃,认真地烤起湿衣服。
    但一想到美人,他就忍不住偷偷地瞄着对方,正面无法欣赏侧面也行。那挺尖鼻子是中原少见。再加上一闭着也笑,张着也笑意淡生的迷人嘴唇,她实在是个开朗迷人的美人儿,可谓国色天香的尤物。
    毛盾想起方才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不禁心荡神迷,如痴如醉起来。
    那女子似乎也有了感应,偷偷瞄了过来。
    却接触到毛盾痴迷的眼神,吓得她赶紧别过头去。
    幸好火光掩去她不少红晕,否则有她糗的了。
    柴火弱了又加,天色渐渐黑暗,毛盾的肚子已咕噜噜叫,他说道:“饿了吗?我替你弄点吃的。”
    “不必!我自己有。”
    那女子已恢复英豪气息,起身自马鞍皮袋里抓出一包东西,打开乃是干粮,她抓起一块咬在口中,瞄了毛盾一眼,丢来一块。
    “吃吧!算是我换你的柴火。”
    毛盾不料会得到佳人的赏赐,连连称谢,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了。
    进食中的气氛似乎较为融洽,女子问道:“你是谁?”
    “毛盾。”
    “你才矛盾!”那女子一瞪眼:“不说就算了!”
    “我真的叫毛盾,毛笔的毛,盾牌的盾。”
    “呃……”那女子忍不住笑道:“哪有人取这么怪的名字?”
    “没办法,名字又不是我取的。”毛盾笑道:“不过,说实在的,我蛮喜欢这个名字的。”
    “怪人才会喜欢!”那女子斥笑道:“矛矛盾盾的,一辈子都在矛盾。”
    其实她不太排斥,甚至越念越顺口了。
    毛盾反问道:“你呢?”
    “呃……姓段,叫段君来。”
    “何日君再来的君来?”毛盾怪笑道:“你的名字也不见得多高明。”
    “总比毛毛虫好听!”
    段君来瞪了几眼也忍不住笑起来。
    “你好像不是中原人?”毛盾问道:“长相怪异,行动怪异,还骑着马到处乱跑乱跑的?”
    段君来似乎是突然惊觉到什么,刹住笑声,冷冷道:“我是哪里人,你管不着!你又是哪里人?”
    “这里人。”
    “胡说!你根本也刚来此不久。”段君来冷冷道:“我看你是金武堂的手下,上次明明跟他们同行去打猎!”
    “误会啦!我真的是这里人,上次是巧合罢了。”
    “巧合?这里是茅山,你是茅山弟子?”段君来斥道:“听说茅山派早已亡,你会是……”
    毛盾忽然意识到他并不知道她的身份,自己该承认吗?
    思量过后,他决定保留,道:“我要重整茅山,算不算茅山派?我一直就是住在这里的。”
    “凭你?”段君来看了他几眼又看看屋顶,戏笑道:“铺铺茅草已是很了不起,也想开山立派,你真会做梦!”
    “你把我看得那么差?”
    段君来还是以笑声回答。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又冷冷地问道:“你的事我才懒得管,你如此献殷勤,还色眯眯望着我,目的何在?”
    “追你啊!”
    “追我?”段君来一愣。
    “不错!”毛盾含笑点头道:“一看到你,我就深深地被你的花容月貌所吸引,你的气度是如此迷人,你的身躯更是扣人心弦……”
    “住口!”段君来听得面红耳赤:“你是做梦还是在演戏?
    这种话也说得出来!你不恶心吗?”
    “不恶心,我是真心的!自从我们在雨中扭打相拥之后,我已被你迷住。严格说我们已有了肌肤之亲……”
    “住口!”
    段君来经他一提,恼羞成怒,一把火炭挑丢过来,吓得毛盾跳起闪避,什么甜言蜜语全忘了,只顾拍打衣上的火星。
    段君来这才笑道:“乱说话,迟早烧死你!”
    想起那场打斗,自己多少吃了大亏,她不禁心头怦怦乱跳,她极力保持镇定,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毛盾清理完火花,不敢再说过于肉麻的话,见段君来猛咬着饼,他也学样猛吃,但二人一对眼,又各自忍不住笑起来。
    段君来立即止住笑意:“你最好打消念头,我根本看不上你,别自作多情了。”
    “为什么?我武功不差,人品也不错。”他忽然想到什么:“对了!一定是我几天没剃胡子,蓬头乱发,有失风度。”
    他立即抓起随身小刀:“我现在就剃掉它,保证不让你失望!”
    他认真剃了起来,要恢复昔日自以为帅气的容貌。
    毛盾剃掉胡须之后,虽然显露出实在不差的容貌,但段君来一想到他的轻浮及流气,更感到恶心。
    “滚远一点,恶心死了!”
    她这次是很认真的。
    毛盾当下轻轻一叹:“不喜欢我剃胡子,早说嘛!我剃了你又后悔?不论如何,我追你是追定了,天涯海角,永不变心!”
    看毛盾一脸认真的模样,那轻浮气息一扫而空,段君来登时茫然了,也说不出对他是否有好感。
    “镇定!不为所动才是!”
    她下决心不再受毛盾影响,遂盘坐下来,借调息来屏除杂念。
    毛盾唱了一阵独角戏眼看没人搭理,他也渐感无聊了。
    看看对方似乎睡着了,他也学样打坐起来了,渐渐地他进入了另一种境界,那装模作样的神情不见了,恢复原有的纯真面貌。
    可惜段君来未再睁开眼睛。
    至于毛盾,他也分不清自己是真喜欢还是为追求而追求,他只觉得段君来深深吸引着他,他已决心要追到手。
    但段君来却极力排斥,这将有何种结局呢?
    炭火已残。
    夜更深。
    雨似乎渐渐小了……
    终于……
    天已破晓,雨已停。
    清爽的清晨空气让段君来的心神为之一振。
    她走出大门,深深呼吸着,远山一片翠绿,雨露凝结草尖,小鸟轻鸣,多么令人舒畅的早晨。
    “该走了……”
    稍作运动后的段君来忽然想起毛盾,等他醒来,未免又是一番纠缠,倒不如现在快快走人。
    想定之后,她进入屋内,小心翼翼地牵出红马。
    在经过熟睡的毛盾的旁边,她不禁轻叹,现在的毛盾看来犹如三岁小孩子般纯真,几乎任何有母性天性的女人都会忍不住帮他盖上被子。
    幸好此时没有棉被在旁。
    她走出大门,想上马,又想距离太近惊醒毛盾,只好慢慢牵着马走。
    不知怎么,在漫步之际,昨日情景竟一一浮现,且清淅非常,尤其是毛盾种种的表情与笑容,总觉得像个老朋友似的,心里不禁泛起依依之情。
    轻轻一叹,走了二十余丈,她跨身上马,渐渐迈开大步,最后策马狂奔,像要甩掉这一切,很快消失无踪了。
    毛盾呢?
    他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向佳人嘘寒问暖,可是人不见了。
    “不够意思,对她那么好,说溜就溜!”
    他抱怨一阵,最后还是决定追求到底。
    反正武当千心扬言还要再来寻仇,自己留着无异是自讨苦吃,倒不如去追段君来,将来生个好儿子。
    毛盾找了一百个理由支持自己的决定,于是赶紧收拾妥当,顺着马蹄印追了下去。
    还好刚下过雨,泥地松软,马蹄印很清楚,他追起来并不费力。
    段君来似乎往城镇行去。
    毛盾追了一阵,已出了山区。
    突然间,官道上马蹄印多得不计其数,他叹息了一声,本想放弃,但肚子也饿了,不如到镇上瞧瞧,或许会碰上了。
    他先往右边官道,那是往平江小路的路线。
    走了半里过后,毛盾又有了新发现。
    原来那红马高壮,蹄印也特别大,总在泥地上留下又深又大的痕迹,毛盾细一看,仍分辨得出来。
    发现并未跟丢,他欣喜万分,于是加紧脚步追向平江镇,也不愿耽搁,买了干粮,边走边吃,又追出小镇。
    直到黄昏。
    毛盾一连追踪了近百里,就快抵达濮阳城,那蹄印却往附近的山区弯去,他也就跟追了过去。
    他以为必定可以找到段君来的行踪,但在山区逛了一阵,蹄印已乱,根本不像在赶路。
    他攀过一座小山坡,赫然发现红马在一片草原吃草,段君来却不见踪影。
    她在附近扎营吗?
    毛盾决定捉弄她,遂蹑手蹑脚四处找寻。
    可惜绕了大半圈,什么鬼影也没见着,他不得不放弃吓人的念头,改为喊叫道:“段姑娘我来啦!出来见个面好吗?”
    吼了大半天,什么回音也没有。
    倒是红马发现有人,惊慌想逃,几步后又发现是毛盾,倒未再乱撞,只是轻轻嘶叫,大约是说主人不在。
    “真的不在?”
    毛盾检视马匹,发现除了马鞍之外,一切东西皆已取走。
    “你家小姐进城了?”
    红马还是嘶叫,搞不懂什么意思。
    毛盾本想用摄魂术,但想想还作罢了,反正此山距濮阳城不远,赶去瞧瞧,就算没人,吃顿晚餐再回来也不迟。
    于是他调头往濮阳城寻去。
    此城繁华热闹,车水马龙,人潮如织。
    毛盾头大了,如此繁华街头,如何找人?
    他也只好碰碰运气,一家家客栈寻找。
    就是那么巧,在找过七家客栈之后,第八家的天香客栈里,他终于发现了段君来的芳踪。
    她已换上新买的淡青色便装,若非长发仍是扎成马尾,远远瞧来真不容易认出来。
    她正在进食,边吃边瞧一小册子,像在认真找寻什么。
    毛盾但见机会不错,斜斜潜了过去,及至她身前五尺,突然欣笑道:“你好!”一张笑脸甚是可爱。
    段君来猝然像遭暗算般跳起来,右手抓起马鞭就抽。
    “是你?”
    人是认出来了,马鞭却抽上了毛盾的肩头,啪然一响,肩头已现红痕,那还是段君来手下留情的结果。
    毛盾愣住了,忘了接下去要说什么。
    段君来嗔怒道:“你吓我?简直阴魂不散!”
    一鞭又抽过来。
    这下毛盾知道要躲闪了,急忙跳开,干笑道:“姑娘误会了,我们是不期而遇呀!”
    “从百里开外来此不期而遇?”段君来斥道:“你分明跟踪我!”
    毛盾心知这理由牵强,只好承认道:“人家是仰慕你,忍不住就跟来了!”他深情款款地道。
    “胡说八道!”段君来将马鞭指着毛盾,斥道:“跟踪我有何目的?是谁派来的?快说!”
    段君来本来想揍人,想逼供,但见毛盾一脸痴情傻样,当下却下不了手,她突然怒道:“再跟来,休怪我不客气!”
    她丢下银子,抓起桌上的小册子,头也不回地掠了出去。
    毛盾急叫,追了三四步,段君来已躲入人群中,看不见了,他只好止步,自嘲苦笑道:“看来这小姐难侍候,不知是追对还追错?”
    小二呐呐地想来收拾桌子,毛盾喝道:“银子够不够?”
    “够、够!太多了……”
    小二庆幸自己料得不错,毛盾跟那女客人是对小冤家,幸好他没那么快收下银子。
    “再来碗牛肉面够不够?”
    敢情毛盾趁机白吃。
    “够够!还有得找……”
    “不必找啦!剩下的赏你。”
    “多谢客官!”
    毛盾吃得舒服,心头却不断问着一个问题,太极宫是什么玩意?它在哪里?
    原来毛盾方才一眼瞥见段君来桌上的红皮小册子,写着“太极宫”三字,她如此认真瞧看,必是非常重要的了。
    毛盾觉得必是间寺庙。
    他把小二叫来,问道:“附近可有太极宫?”
    “有啊!客官问对了。”小二得意道:“它在北山二十里,香火鼎盛,但厉害的是那里的主持太极天师,不但能知过去未来,更能降妖伏魔。
    “只要天师作法,任何妖邪皆可斩除,客官想必是慕名而来,求天师指点迷津吧?”
    毛盾暗忖道:“原来是同行,段君来找他做啥?”
    那小二又极其详尽地说出地点,更重要的是:“其实现在太极宫的主持是天师的徒弟,才四十来岁,功力比起太极天师仍有差别。
    “您若是有大问题,不妨到太极宫后山去求他,自然万无一失了。”
    毛盾谢过小二,径自吃着面,心里却不停想着段君来,她若真的去找太极天师,为的又是什么?
    毛盾非常好奇,吃完面后,他立即向北山摸去。
    二更天。
    毛盾已找到太极宫。
    这寺庙其实也只不过是比其它庙宇大些,香火倒是鼎盛,二更时刻都有人前来求神祈福。
    毛盾觉得段君来不是前来找徒弟的那种二流角色,所以他又往后山摸去。
    毛盾很快找到一处小平台,台上置有石桌,以及一石鼎,石鼎后面有一山洞,刻有太极洞字样。
    想必就是天师修行所在了。
    他猜想段君来应仍未来过,遂躲向左侧几株百年古树,认真地躲在里头,等待要看个究竟。
    三更已过。
    山后果然出现了段君来的身影。
    毛盾更小心翼翼,以防被发现。
    段君来未到山洞前已拱手拜礼,大概是说了些由谁引荐来此的话语。
    里头似乎对引荐之人十分买帐,也就步出洞外。
    只见得他身穿紫色太极袍,手拿拂尘,身形瘦削,却一脸仙风道骨,活像个太上老君。
    毛盾兴奋地等着看好戏。
    太极天师开口道:“你想收去阴风峡的鬼魂?”
    段君来点点头道:“全看大师。”
    “你确定那是鬼魂作怪?”
    “应该是。”段君来道:“到那里感到鬼气森森,幻影幢幢,不是一般武功所施展出来的模样,大师若不放心可先去看看。”
    太极天师沉思半响,点头道:“看在无心法师介绍的分上,山人自该前去帮你瞧瞧,不过山人的法事费不低……”
    段君来闻言自怀中拿出一对绿得透明的玉马,在月光下显得晶莹剔透,连毛盾这外行人也看得出它价值非凡。
    段君来道:“这里有玉马一对,只要大师能帮忙,在下愿意送给您!”
    毛盾看得直皱眉:“多可惜,要收妖找我不就成了!”
    毛盾暗自后悔,或许段君来找上茅山就是为了寻找法师,自己因怕事而隐藏了身份,一笔生意就这么泡汤了。
    他现在希望这老头收妖失效,就可轮到自己上场了。
    太极天师一见玉马,眼睛霍地睁大了,频频夸赞:“好宝物……必定价值连城!”看了半天,又道:“山人必尽全力帮助姑娘,这马……”
    “大师先收下吧,反正我也用不着。”
    “那山人恭敬不如从命了。”他的嘴都快笑裂了。
    毛盾恨得牙痒痒的,却无可奈何。
    太极天师在段君来的要求下,匆匆收妥当跟着段君来往可怕的阴风鬼峡行去了。
    毛盾当然不能错过好戏,也就跟在后头,他要看看这法师的法力如何?阴风鬼峡又是在何处?
    寒夜凄冷,阴风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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