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盾天师_李凉武侠小说全集

第九章蓝衣刺客
    此后三天,老烟枪皆早出晚归,毛盾和毛头也落得清闲。
    没事除了养伤,甚至学老烟枪抽起烟杆烟叶卷成的杆,以及下棋。一有机会,毛盾还会溜入竹屋窃来美酒偷喝。
    也由于开始对下棋产生兴趣,毛盾干脆把桌上一大堆的棋谱搬了来。虽未必全懂,但背着背着也就熟了,下得更是起劲。
    美中不足的是,毛头每次都败阵,干脆不玩了,只剩毛盾一人杀双边,他照样乐在其中。
    第四天。
    老烟枪突然把两人叫过来,说是该还债了。
    “保一趟镖到杭州,顺便买烟叶。”老烟枪道:“来回算你三百两银子,满意吧?”
    “满意,满意!”毛盾猛点头:“除了你,还有谁同行?翁无忌?”
    只要能离开这鬼地方,他什么都愿意。
    “他只开船,现在是陆路,只带一个人。”
    “谁?”
    “到时候就知道了。”老烟枪不愿多谈。
    毛盾瞄眼:“一个人就够了,我去干嘛?”
    老烟枪简单明了:“煮饭!”
    “煮饭?”毛盾两眼撞在一起,忍不住怪笑起来。
    “不然,你还真以为自己能保镖呀?”老烟枪笑道:“煮饭能有这种薪水已是天大造化,还抱怨什么?”
    “我哪敢抱怨?走吧,只要你敢吃,我煮什么都行!”
    毛盾已想好一百多种的下毒方式,老烟枪也不理他,尽是捉笑地在前头引路。
    毛盾看看毛头,笑谑道:“你终于可恢复本行了,要扛个大锅子去吗?”
    “少糗我,二三人,随便炒就可炒出名堂,还举什么锅?”
    毛头虽如此说,心里却颇得意,这趟行程,毛盾可要依赖自己不少了。
    他们并未再见到帮主,直往山下行去了。
    走到了平坦路面,毛盾才见到一个满头乱发的家伙。
    他年约三十上下,穿着玄黄无袖短衫,露出两只粗壮臂膀,比毛头还壮,甚至连脸部也有一块块的肌肉,端的似野兽一般。
    他捧着一把无鞘玄铁剑于胸口,目光定定地望着前方,像座小山般似在等待什么。
    “他就是跟我们同行的人?”毛盾问。
    “不错!”老烟枪道:“他叫冼残,不爱说话,你们也不必去理会他。”
    “这种人倒挺怪的,”毛后想笑:“咱们保什么镖?怎会选上他?以银灯联的名声,还有谁敢劫?”
    “是没人敢劫,就怕那些没长眼睛的人。”老烟枪道:“保什么,你不必知道,你只管三餐,其它事最好别问。”
    毛盾碰了个软钉子,遂闭上嘴不再多问。
    随后,只见得老烟枪走向冼残说了几句,冼残默然点头,于是队伍出发了。也未见到镖车、马匹,就只四人起镖。
    毛盾实在不明白保的是啥东西。他瞧了又瞧,还是不能从老烟枪身上及冼残那里发现瓶罐或盒子什么的。
    他只好猜想是秘图或秘籍之类的足以塞在身上而不见形的东西吧?
    老烟枪不说,毛盾当然不知,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走着。
    说是料理三餐,其实也用不着煮。
    若不够了,毛盾、毛头两人即负责赶往村镇买东西,如果是在野外山区休息,他们俩则负责生火烤野味。
    就这么混了两天两夜,实在乏味至极。
    第三天夜晚。
    四人向住一家客栈。
    三更过后,终于有了动静。
    先是冼残睁开双目,盯着屋顶,他连睡觉都抱着剑,在发现动静之后,已坐了起来。
    老烟枪亦有所觉,低声道:“三个?”
    那冼残点点头。
    “奇怪,这么早就上门,难道消息走漏?”老烟枪摇头道:“也不对,不管消息如何,他们都不该上门……”
    冼残陡然暴蹿而起,冷剑一挥,打出一排细针,人如冲天炮撞向屋顶,轰然巨响,他已破瓦而出。
    老烟枪也不怠慢,立时冲出前窗,亦跟对方交上手。
    毛盾和毛头已被惊醒,还来不及细想发生了何事,一道蓝影已破瓦疾冲而下,长剑寒芒一闪,刺向毛盾。
    “这还得了?”
    毛盾惊心动魄,连忙踢开棉被飞摔地面,整个人滚下床。棉被刹时被切成碎片,那利剑又刺了过来。
    毛盾翻个身,既要抽出长剑以应敌。
    此时冼残霍然从屋顶倒撞回来,直逼刺客背门。
    刺客但觉不妥,利剑反挑,其势如电,就要刺中冼残的咽喉。岂知冼残的剑势更快,就在对方利剑就要触及肌肤的刹那,以不可能的快速度反刺一剑,正巧迎向刺客刚转过头的咽喉,那刺客连个叫声也没,已然毙命。
    他仍不相信地举着长剑,张大眼睛,无法相信中剑的人是自己?就连冼残把剑抽回,他仍忘了要倒地,兀自僵在那里。
    毛盾更是愣在当场,他被冼残的快速剑法给吓住了。
    那根本不是招式,而是杀人最佳的方法,又准又狠又快,似乎没有人能躲过他那致命的一击。
    冼残仍是面无表情,好似一切未曾发生过,就连他的三寸剑尖也不沾血,一切是那么自然顺畅。
    “解决了?”老烟枪钻进门道。
    冼残点头。
    老烟枪当然知道他不会失手,他上前解开那死人的蓝面罩,是一张平凡年轻的面孔,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会是谁?”老烟枪自语道。
    “蓝幽灵。”冼残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冷森:“是个杀手集团。”
    “杀手集团?”老烟枪更不解了:“他们想杀谁?我们的货还没到啊!”
    冼残不说话即表示不知道。
    唯有毛盾心慌道:“你们的镖货尚未上身?”
    老烟枪瞄他一眼,终于点头道:“不错,是回头镖,到杭州附近把镖保回来。”
    “这么说,他们是来杀我的!”毛盾摸摸脖子担心道。
    “杀你,你有多少斤两好让人家来杀?”
    “我……结怨很多。”
    “偷学武功也个必雇用杀手,”老烟枪斥道:“要杀你也不必三个杀手,少臭美了。”
    “可是方才那人为何冲着我来?”
    “因为他无人可杀!”老烟枪道:“告诉你也无妨,此趟去是要保一个重要人物,杀手可能将你当成那个人了。知道了没有,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毛盾皱皱眉头:“没想到被人杀还有分等级的?”
    “不错,就凭你,花钱请人都没人要杀呢!”
    毛盾耸肩道:“我跟那人很像?”
    “差多了,但那小胡子倒有几分像。”
    毛盾一听已决定要把胡子剃掉,免得莫名其妙被砍了。
    已经出了人命,再往下去,心里总有个结。老烟枪决定赶夜上路,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说走就走。
    行进中,毛盾可说是全神戒备,只有他知道杀手的厉害,三年前就曾差点被桃红解决掉。
    时下又出现杀手,虽然有可能是为了欲保之人,但也不无可能是为了自己。
    他很快剃掉胡子如此一来更像毛头小子了。
    为了让自己更成熟些,他干脆学决残将头发放乱,此举引来了冼残的侧目,毛盾只能干笑两声。
    果然……
    四天内全无动静。
    他们一行已抵杭州城。
    老烟枪很快地去联络,不是去找镖货,而是去找马车,跑到普云茶店买了三罐烟丝,他才有心情办其它事。
    毛盾本想趁机逛逛江南风光,但老烟枪根本不给他机会。
    在买妥烟丝之后,很快地驱车往城区驶去,最后停在一处古宅院。
    里头有几名神秘人出来交头接耳了一阵,老烟枪跟他们进去,很快带出来一名矮胖的中年人。
    他惊惶地东张西望,很快地闪进车里。
    毛盾站在另一头,勉强可看见这人果真也蓄着胡子,但是一身油胖,总跟自己不像,杀手怎会看错呢?
    此时老烟枪已急急驾着马车,往来时路面去。
    冼残就坐在车篷顶,活像尊火菩萨,随时可以应付四面八方的动静。
    毛盾和毛头则被派到车尾,说是看后头,其实倒像是小丫鬟,不停地侍候那胖东西吃吃喝喝,实在有些烦人。
    行进中,毛盾也试着打探这位仁兄是何许人氏,要银灯联如此大费周章地保护他。
    探了半天,只知他叫吴神算,该是个算命的,其它的则一概不说。
    这么神秘?
    毛盾已动了心,想找机会摸摸底。
    马车一路不停,直到深夜,方自停靠于一间靠山区,本是香火不错的天宫庙,此时却被银灯联的弟兄征收,作为老烟枪的暂时住宿之处。
    四周围满了高手,里面则较轻松,吴神算得以自由行走,以消除一路行车之苦。
    毛盾仍是料理饮食,除了正督,他还泡了好茶请吴神算喝。
    “哪来的茶叶?不错,普洱茶吧?”他似乎对荼甚有研究。
    老烟枪代为答道:“神算要远行,老头我当然要照顾周到,在杭州就替你买了,此后你不必为此担心。”
    “好,太好了!”吴神算哈哈一笑:“其实贵帮主只要稍个信,小的自会前去,又何须如此劳师动众,小的实在过意不去。”
    “事关重大,本门不得不谨慎。照顾不周处,还请见谅!”
    吴神算忙道:“哪里哪里!”一张脸笑得找不到眼睛:“小的多年受贵帮照顾,理当有所回报,这又算得了什么?”
    双方客套了一阵,老烟枪以茶代酒敬了吴神算一杯,已告退往左侧窗口,名为打坐休息,实则守在那里。
    冼残则盘坐右铡,离吴神算只有七尺,算是贴身保镖。
    毛盾和毛头并未被规定睡在何处,二人只好随便。
    毛盾更绝,他向玉皇大帝行过礼后,竟爬上神桌,想就此呼呼大睡。
    这举止引来吴神算的侧目:“小子,放尊敬点,玉皇大帝身前,你也敢这样摆平了就睡?”
    毛盾道:“这庙风水不好,玉皇大帝根本不会来,倒是来了些孤魂野鬼,你没看玉皇脸上都剥了皮。”
    “那是烟熏的,怎可乱说话!”吴神算道:“此庙灵得很,怎说玉帝未来,简直是胡扯!”
    毛盾自然有理:“来的是良心鬼,多少帮助了那些善男信女。若是玉帝在此,恐怕就没那么灵了。玉帝光掌管天上事已是头昏脑涨,哪还有时间管人间事。”
    “胡说,快下来!”吴神算起身赶人。
    毛盾吃吃笑着,在神桌上跳来跳去,不理会他。
    老烟枪忽然斥喝道:“还不下来,你连神明都要欺负是不是?”
    这一喝,毛盾只好落地无趣道:“人神分界,很多人就莫名其妙被神欺负!”
    吴神算着了他几眼,已对他产生了兴趣:“你天庭暗浮日月光华,两眼清如星月交辉,你是阴阳眼,真的可看清阴阳两界?”
    “你说呢?”毛盾倒神气起来了。
    吴神算再看仔细:“不错,的确如无命相术中所述,日月天庭,星月神目,准是阴阳眼!”
    “不错我现在就看见你身边有个女鬼正在舔你的脖子呢!”
    他这一说,吴神算立即惊煌闪躲,毛盾看得呵呵直笑。
    你到底说真说假?”
    吴神算被吓得心神不宁,可是看毛盾的模样根本就是在捉弄人,他不禁又有了疑惑。
    毛盾莫测高深地笑道:“当然是真的,亏你还是术界之士,连阴阳气息都贯不通,你没见到阴气太盛,就要死人了。”
    “死你的头!”老烟枪给他一个响头:“不睡觉尽说些屁话。”哪来的鬼,只有你在装神弄鬼!”
    毛盾缩着头连忙逃向墙角,无奈道:“鬼怕恶人,没办法了!”
    “谁是恶人?”老烟枪作势欲扑。
    毛盾立时闭嘴,不敢再多言。
    老烟格这才转向吴神算,含笑道:“别理他,这小子尽会胡言乱语,当真不得!”
    吴神算镇定道:“他是贵帮……”
    “打杂的。”老烟枪道:“他并非本帮之人,只是欠老夫银子,把他抓来做工抵债罢了。”
    “原来如此!”
    吴神算的心情平静多了,再看看毛盾,那日月光华似乎弱了不少,也不再确定对方是否有阴阳眼。
    毛盾懒得再理他,索性闭上眼睛装睡。
    顿时厅中陷入沉静之中,众人各自找地方睡了。
    唯独吴神算仍是无法入睡,他觉得冷森气息袭人,不禁打了个冷颤暗忖道:“阴阳倒反,日月无光,阴上加阴,阴中带煞,准死人啊!”
    这简直要应了毛盾所言。
    吴神算冷汗直流,正要往毛盾处瞧去时,猝而几把尖锐长枪猛然穿墙而出,硬生生地钉在毛盾的左右侧。
    毛盾还来不及反应,整座天宫庙已被刺得乱七八糟,那暗器又粗又尖,这一猛射,已使得瓦墙百孔千疮,屋顶首先塌了下来。
    老烟枪急喝:“保护吴神算!”他已率先破墙而出。
    那冼残早靠向面色铁青的吴神算,手中剑狠狠砍断飞来的暗器,猝而找机会,照样冲窗而出。
    唯有毛盾及毛头如大梦初醒般,眼看暗器不断射来,想逃并不容易,当下和毛头往神桌下躲去。
    那尖枪利剑虽霸道已极,却由于穿过瓦墙,力道减弱不少,又失了准头,这一射钉得桌面像香炉,东倒西歪。
    此时眼前已是烟雾迷漫,烛火尽失,看不清里里外外,只听得杀声四起,金铁交鸣,活像在战场上。
    毛盾庆幸自己选了这么个安全地方,得以避开打斗。
    毛头则仍提心吊胆道:“趁现在开溜?”
    “溜到哪?出去准被砍了!”
    “躲在这里,好像也不太保险……”
    毛头话犹未完,前门忽见肥脚闻人,原来是吴神算被冼残送回庙中,免得受无渭波及。
    毛头心下稍定。
    他想有了吴神算在身边,冼残等人自会尽力保护,然而毛盾叫糟了,目标移向里面,那些刺客自然会杀进来。
    果然没错,毛盾心念未了,忽见四五道蓝影分从四面八方挟剑冲来,他们的目标似是吴神算,吓得吴神算落地打滚没命尖叫。
    冼残闻声反冲入门,利剑凌空打出,竟也狠准无比地射中最靠近吴神算的刺客咽喉,当场毙命,身躯凌空坠落,压在吴神算身上,吓得他更是尖叫。
    冼残很快打个滚,靠向尸首,尚差七寸,他运劲吸取,玄铁剑立即抓在手上,回身又刺另一名从窗口罩来的刺客。
    然而那些刺客的目标似乎不只吴神算,更将毛盾当成了恨海仇家,四五人舍弃吴神算,猝往神桌刺去。
    这还得了,毛盾想逃已是不及,忽闻毛头惨叫声,毛盾更焦心欲碎,他想扑过去,却又被凌空刺来的利剑逼得无处可逃。
    就连随身长鞭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也无法施展,就在这时,他的右臂忽然挨了一剑,情况已危急得使他无法多想,日月神功突然不自觉地使了出来。
    猝见得两道红白烈光暴喷而起,像闪电般劈得屋内一片通红,就在红光闪起时,那几名刺客像被万针刺中般,尖叫着喷退撞向墙角乱滚。
    毛盾警觉露了秘功心里一惊,大叫玉皇大帝显灵了。
    他怎敢留活口,长鞭忽然抽动,竟技巧无比地将四名刺客抽得旋飞而起,再甩向墙上的利枪,三两下解决了一切。
    他嘘口气,正想瞧瞧毛头的伤势,没想到一抬头,不仅毛头,就连吴神算和冼残都一脸不解地望着这个一闪手即逼退四个强敌的小鬼。
    尤其是那道红光,当真是玉帝显灵?
    毛盾立时有了警觉,他干脆装迷糊,连忙向毛头道:“伤得如何?”
    他替毛头认真地包扎起来。
    这动作甚自然,又把吴神算及冼残迷糊了,搞不清毛盾是真的还是在假装?
    毛头则低声道:“那……就是你的神功?”
    “什么神功?”毛盾口里如此回答,却以手暗暗捏了他一把,毛头顿时明白过来,不再多问。
    毛盾这才说道:“玉皇大帝显灵救了我们,咱们还是拜拜他,以谢恩吧!”
    毛头伤势不算重,当下两人认真地跪了下来,想拜玉皇大帝,却发现玉帝神像早摔倒在地,胸口还刺了一把长枪。
    毛盾将之扶起,将长枪拔起,口中念道:“这些恶徒实在大胆,连玉帝神像也敢伤害,难怪玉帝会如此震怒,马上请他们到地狱报到。”
    他们将神像整理干净,遂开始拜了起来。
    吴神算仍盯着毛盾不放,可惜毛盾太会演戏,简直没有破绽。
    此时情势已稳定,老烟枪自外面掠了进来,他衣衫裂了几处,头发稍乱,想是经过了一番苦战。
    他见到吴神算仍完好如初,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先生受惊了?”老烟枪礼貌地问道。
    吴神算镇定道:“还好,不知对方是何路数,竟敢与贵帮为敌?”
    “不清楚,听说是一个叫蓝幽灵的杀手组织。”老烟枪道:“不知先生可曾得罪过这么一个组织?此次他们来了十五人,声势浩大。”
    “应该没有……”吴神算想了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目光落在毛盾身上:“那些人似乎不是为小的而来。”
    “怎么说?”
    “他们一杀进门,四五个全砍向那小孩。”
    吴神算将情况对老烟枪说明。
    “真有此事!”老烟枪不禁疑惑地看向毛盾:“那些人是冲向你来的?”
    毛盾茫然道:“冲着谁,我可不清楚,不过他们把我和毛头刺伤了。”
    老烟枪上前检视二人伤势,斥道:“皮肉伤势岂是要命伤势!”
    毛盾还是胡扯:“该是老天保佑,玉帝显灵吧。”
    “鬼扯什么!”
    老烟枪再不信,冼残的话让他动摇了,冼残道:“四名刺客的确攻向他。”
    冼残从不骗人。
    老烟枪再次望向毛盾:“四个人攻击你,你却只受了轻伤?”
    “该是玉帝显灵吧?”毛盾耸耸肩道。
    吴神算道:“我们见到一道红白光芒冲出,那些刺客全部倒喷而退,他又卷起长鞭把刺客杀了。”
    老烟枪立即走向两者,想查出死亡原因,然而除了颈部留有鞭痕之外,便只有长枪穿心的致命伤。
    对于毛盾的鞭法,老烟枪知道几分,但说是玉帝显灵,他很难相信。
    他又逼向毛盾:“你还练了什么秘功?”
    “练了还容得你欺负我?”毛盾白眼道:“反正就是那么回事,信不信由你。”
    老烟枪想伸手逼迫毛盾招供,但想起自己当时曾封了毛盾的穴道,如今,他很快几指点向毛盾要穴。
    全未解开呀!他真的迷糊了。
    毛盾暗自好笑,那穴道早在他这几天疗伤之际已冲开,时下只要稍稍闭穴就可瞒过老头,给他省了不少事。
    老烟枪百思不解,问吴神算:“玉帝真会显灵?”
    “显灵是神迹,神迹不能以常理解释。”吴神算道:“世间神奇之事无奇不有,小的不敢下定论。”
    老烟枪一时也不知要如何判断。
    他心念一闪,顿时有了决定,于是转向毛盾,邪邪笑道:“是不是神迹,现在已经不重要,因为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我必须证明刺客是为谁而来。”
    毛盾道:“放我走不就成了?刺客若为我而来,他们就会跟着我。”
    “不错,老夫正是这个意思。”
    “你当真要放我走?”
    毛盾颇为意外,他本是开开玩笑,没想到老烟枪来真的。
    “不错。”老烟枪含笑点头。
    “那……那欠你的钱呢?”
    “一笔勾消。”
    毛盾眼睛睁大:“当真?”
    老烟枪大方:“你走吧,现在就可以走!”
    毛盾还是不放心:“不后悔?”
    毛盾看老烟枪一副认真模样,当下也爽然轻笑起来:“那我可走啦,再见,不,永远别见!”
    还手也不挥,他立即拉着毛头快步跨出大门,果然没有阻扰,两人很快逃向林区,眨眼不见了。
    吴神算惊讶道:“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老烟枪道:“其实我只是在整整他们而已,算不上什么深仇大恨。时下当以先生安全为重,如果刺客为他们而来,如此安排岂不最好?”
    “多谢照顾!”吴神算感激道:“只是他们一走,若真的碰上刺客,岂不是非常危险?”
    “那小子?”老烟枪笑道:“不必替他担心,他的把戏可多得很。不过我还是会派人跟踪,以证实刺客到底是为谁而来。”
    如此一来,吴神算也不好再说什么。
    眼看天色已快亮,老烟枪乃请他上车休息,趁夜赶路。
    冼残仍坐在车顶守护,但少了毛盾二人,好像少了什么,一时沉静得无话可说,只听得车轮的转动声,咕晦咕晦在地上拉出一条长痕往远处延伸而去。
    毛盾和毛头二人在脱离老烟枪之后,心情大为开朗,别地方不去,立即找向城镇,先把肚子填得饱饱的,再舒服地睡上一觉,才有心情考虑未来。
    “又没钱了……”毛盾担心道。
    “真是一文钱逼死英雄汉,以前在茅山不觉得,现在一出远门,什么毛病都出来了。”
    毛盾开始动脑筋:“咱们找个大户人家干一票!”
    “你去,我可不行。”
    “你把风啊!”
    “还不是一样,若逃不掉,你会放着我不管?”
    “这倒是了……”
    毛盾但觉自己出马,未免太便宜毛头了,得想个谁也不占谁便宜的方法。
    毛头忽而眼睛一亮:“你传几招给我,我就不必处处躲人了。”
    “传是要传,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咱们找个深山躲起来练功不就得了!”
    “话是不错,但我老觉得那批刺客是针对我而来,若落单野外荒郊,很容易被砍,倒不如躲在人多的地方,让他们找不着。”
    “那些刺客会是谁派来的?”毛头问。
    “不清楚……”毛盾道:“武当派、金武堂,或是其它要命的人……”
    “说不定他们真是为那胖子而来,”毛头道:“咱们却自己疑神疑鬼。”
    毛盾道:“命只有一条,还是小心些好,我已经想好嫌钱的方法了。”
    “哦?”
    “干老本行,当道士。”毛盾笑道:“如此一来,多少赚点银两,又可改头换面,掩人耳目。”
    “好啊,好办法!”毛头举双手赞成。
    他们连买道袍的钱都没有,毛盾只好找向镇尾一间小庙,趁住持不注意,偷了一些道士的必需品。
    然后两人再逃到二十里外另一个小镇,才把道袍穿上,准备开始营业。
    穿戴妥当之后,他们发现自己像换了个人似的,当下二人大摇大摆地行往石家集。
    小镇约有数百户人家还算热闹。
    毛盾他们一出现虽然引人注意,但道士总是沾上生老病死及鬼神之类,也鲜少有人指指点点。
    “来啊,灵山道士初临贵宝地,任何祈福、收妖、闹邪、不安、疾病、疑难杂症都可解决,一次包灵,不灵不要钱。”
    如此一喊,连毛盾也想笑。
    他搞不懂道士是如何做生意的,以前可得有人亲自登门求助,他们才会下山,跟目前情况完全不同。
    毛头更糟,躲在毛盾后面,一张脸红通通的,一句话也喊不出来。不过逛了半天,也差不多习惯了。毛头遂喊道:“天灵灵地灵灵,本道士最灵,一试便知,不灵免钱!”
    毛盾又叫道:“有人要算命吗?不论是前生今世来生,皆可见事见性,可趋吉避凶,常年如意保平安!”
    毛头笑道:“你何时又懂算命了?”
    “那还不简单!”毛盾道:“必要时请出阴阳镜看他的前生来世,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
    “那是犯忌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我不说太明白就行了。”
    此时忽而有名中年汉子迎上来:“小师父可以驱鬼除魔?”
    “当然!”毛盾但见生意上门。欣喜不已,道:“在下已有数年经验,从未失败过呢!”
    中年汉子点点头,忧愁道:“是家父病了,家中阴气颇重,可能有妖邪作怪。”
    “应该有,”毛盾大发谬论:“居家最忌临森见阴,现在又有病例,足见情况相当严重。”
    “贫道今天既然来了,就替你查个清楚,有妖斩妖,无妖安身定位,令尊自然很快就可康复。”
    “那……费用……”
    “随意就好。刚开张,讨个吉利。”
    “多谢师父。”
    中年汉子轻轻拱手为礼,随即引导两人往小巷行去。
    毛盾看那人虽是百姓打扮,行起路颇为快步,不禁出声询问。
    “练了几年,大概只能防身,”中年汉子稍窘:“家父病危,一时心急,所以……”
    “人之常情,看过医生?”
    “看了,总是时好时坏,所以小的才想请师父瞧瞧。”
    “找对人了。”毛盾欣笑道:“除非令尊阳寿已尽,否则我定有办法弄好他。”
    中年汉子又点头连连称谢。
    说话问,前面已出现一栋森森宅院,大白天仍能感到它的阴冷。
    毛盾眉头一皱:“这宅院好像荒废已久,墙头都长了杂草!”
    中年汉于轻叹:“家道中落,家丁尽散,无人照料,才荒废至此,家父又不愿变卖,只好住了下来。”
    毛盾频频点头:“难怪生病不易复原,让我看看地理……”朽门已开,毛盾仔细瞧瞧,并无阴邪之气,倒是古树遮阴,有些地方发霉了,他建议砍去些树枝,让阳光透入,如此较不易生病。
    中年汉子点头称是。
    芽过沉沉前厅,已来到后院。
    在中年汉子的引导下,他们来到一老人的寝室,果然有个白发者者躺在床上呻吟,状甚痛苦。
    毛盾尚未进门,已注意到天井那棵百年古树前的一块石碑,他眉头跳了两下:“那是墓碑,是谁把它拿来当椅子坐?”
    中年人怔愕道:“它真是墓碑?”
    毛头已上前把它翻开,果然刻有墓纹。
    毛盾道:“你信了吧?”
    “怎会如此?”中年汉子甚是焦切:“那要如何处理?”
    “毛头,先把它搬到大门,待会儿我再找地方安置。”
    毛头依言而行。
    毛盾这才转身道:“可以进去看看令尊了吧?”
    “小师父请!”
    中年汉子推开门,一股沉腐味道冲鼻。
    毛盾鼻头皱了两下,道:“看是病很久了,恐怕得费一番功才行。”
    “小师父请尽量医治,花多少钱,小的在所不惜。”
    “能治当然尽量替你治,”毛盾已靠向床头,只见老头骨瘦如柴,,将不久于人世,“可以替他把脉吧?”
    “请!师父别客气。”
    毛盾把老头右手抓出,开始替他把脉。
    这一按向脉门,老头身子忽然颤抖起来,两眼张大,似乎痛苦万分。
    “这么严重?才把个脉已痛成这样?”
    毛盾一脸不解与同情。
    那老头的身子仍抖个不停,不停地以目光向中年汉子求救。而那汉子却不时往门口看去,似在等毛头回来,口中并不断安慰老头:“马上就好!”
    “阴火攻心、经脉不通、肺脾失血,恐怕很难医治了……”
    就在这时,老头似乎无法再忍受,重重地呻吟了几声,全身出汗,白眼一翻,蹬腿不动了。
    中年汉子大骇:“你把我爹……”
    他欺扑上前。
    毛盾若无其事地答道:“翘了,没办法,他阳寿将尽于此。”
    “不可能!”
    毛盾讪笑:“事实摆在眼前。”
    汉子探向老头鼻子,哪还有什么气,他惊怒道:“你把他杀了?”
    一个转身,右手就想扣劈过来。
    “我不但要杀他,连你也一起杀!”
    毛盾猝然发难,抓起长鞭尾部,运劲成针,又准又急地戳向那中年汉子攻来的右掌。这一刺,直穿掌心。
    痛得那汉子尖声厉叫,倒翻床底。
    毛盾岂能让他得逞,把鞭尾一甩,变成蛇扣,不但仍穿着肉,还盘住他右手。再一抽鞭,汉子已被提起老高,猛往地面撞去。
    “说,你们是谁?也敢暗算本大爷。”
    毛盾吼着,硬生生将那人往墙上猛撞,撞得那人泪水直流。
    中年汉于仍咬牙切齿道:“你逃不掉!”
    “放屁!”
    毛盾想再逼供,霍然七八道剑光猛射入房,毛盾不得不落地打滚,眼看八把剑已不及三尺,剑光似能穿天破地般猛烈。
    情急之下,毛盾顿将长鞭挥来。那汉子无处可躲,竟狠命将自己右手切断,想逃开毛盾的攀握。
    可惜剑势过急,涵盖面积又广,他仍是躲避不了,三把利剑同时穿透他的胸、背及大腿,当场摔落地面,张嘴却无言,脑袋一偏,完蛋了!
    而毛盾并未因挡撑奇袭而较轻松,只见利剑过后,又射入七个蓝衣蒙面人,正如前两次杀手一般装束。
    他们相继扑来,七人七剑全部狠命地攻向毛盾。
    “我的妈呀,这些人真是来杀我的!”
    毛盾哪敢掉以轻心,人已逼近,长鞭已无用,他一抖手,鞭身成段,扣成圈圈,像金环般封向几把长剑。
    眼看对手攻势不停,他不敢恋战,一逼退几人,马上一蹬,冲向外头。
    他本想拔腿即开溜,岂知那毛头卸撞了过来。见着此景,他已当场愣住。毛盾不得不叫他快退快躲。
    但觉背面又是剑气逼人,他只好再转身抗敌,紫金环打得东飞西窜,暂时封住七人退路。
    “快躲起来!”
    毛盾这一吼,才将毛头吼醒他没命地往外头冲去,想去找救兵。
    至于他要去何处找救兵,只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毛盾见师兄走远,心情为之一松,他冷笑道:“很久没练练招式了,今天就陪你们玩玩!”
    语声方落,金环同时打出。
    刹时九环有若九颗飞动的月亮,在那十立方圆滚动飞舞,旋带狂流,啸得四面八方草飞叶动。
    就在七名刺客逼近之际,九扣金环摹然撞击在一起,锵然有若龙吟,金环猝而散开来,化成千万条毒蛇般喷噬在场诸人。
    只听得金影过处,长剑撞得叮叮当当暴响,至少四把已被震断,杀手们惊惶闪避,几声闷哼,已有几名被射穿胸肺,当场毙命。
    那些杀手全是亡命之徒,还活着的人竟还不放弃击毛盾,他们将同伴的尸体当武器投向两手空空的毛盾。
    毛盾着举掌劈向尸体,准会被暗算。
    情急之下,他不得不凌空倒圈飞起,勉强抓住一把弹飞金针棒,回手即往下盘封去,及时封住两把利剑。
    然而在交锋之际,那些杀手不再只是用剑,竟懂得攻毛盾的弱点。数人齐齐发掌,万钧掌劲凌空打来。
    任由毛盾鞭法厉害,功夫神奇,然而人在空中,避无可避,硬生生地被打得倒摔屋顶,唉唉痛叫。
    四名杀手岂能让他喘息,猝又凌空扑去,长剑要命刺来。
    毛盾无法躲避之余,不得已施展千斤坠压破屋瓦摔落地面,直道:“完了,完了……”
    几名杀手照样紧随在后,自瓦面杀砍下来。
    毛盾见状苦叹一声,看来不用日月神功是不行了。
    他赶忙双掌合十,凝气运功,可惜情况紧迫,运不了二成掌力,杀手已至,他不得不翻掌轰出,击退数人,冲窗而出。
    “救命啊!”虽然没什么指望,毛盾仍无法自制地尖叫着。
    当他冲出窗口滚落地面之际,里头又打出一把长剑,划中毛盾的左大腿,吓得他精神一振,又滚了几滚,将地面尖针棒抓在手中,扣接成鞭,又想反攻。
    然而数把利剑已要命地刺向背腰要害,毛盾已穷于应付。
    “救命啊!”
    毛盾没命吼着。
    眼看是不行了,准备让出腰际,来个硬拼,至少也能捣穿两名家伙的脑袋。
    就在危急瞬间,陡地一道灰影射来,奇准而巧妙无比地替毛盾拨开腰间致命的一击,这使得毛盾精神大振。
    手中长鞭一分为二,相准了前方两颗人头。不砍不刺,猛力挥鞭,硬将两颗脑袋打个稀烂。
    剩下两名杀手仍自奋不顾身扑前,毛盾后边已掠来一道青影,抓起地面长剑,迫开杀手长剑,再一挥,一颗脑袋弹飞而起。
    那人又将手中长剑一抛,直刺另一名杀手胸口,命中心脏,连哼一声也没有,就已倒地不起。
    毛盾这才虚软在地,喘息不已。
    “你是谁?为何要救我?”
    毛盾并不认得这个长得还算不错的中年人。
    那人拱手为礼:“在下乃银灯联杭州分舵舵主严平,奉副总管之命前来保护阁下。”
    “老烟枪?”
    严平点头:“帮内许多人如此称呼他。”
    毛盾皱眉道:“这老头敢情将我当成试验品,真是老奸巨滑。”
    严平并未表示任何意见,他似乎早已被告知关于毛盾的难缠。
    也没机会让他表示意见,因为外头已传来大队人马的哄声。
    “师弟你别怕,我找救兵来啦!”
    是毛头的声音。
    话未说完,只见他手提一大桶东西狂奔而来,后头则跟了一大票老百姓,照样提着桶子及火把。
    毛盾笑道:“救驾来迟,已经摆平了!”
    毛头还愣愣的不知所以然。
    后边一大堆老百姓已急急叫道:“妖怪在哪里?怎么烧了?”手中的煤油总想泼向什么妖魔鬼怪方才甘心。
    毛头干窘一笑,指着地上尸体:“妖怪被宰了,没事了!”
    “那是妖怪?看起来是人嘛!”
    “妖怪这么容易就被杀?”
    老百姓七嘴八舌地不怎么相信的样子。
    毛头一时无法处置,只见严平挺身而出道:“多谢各位前来相助,妖魔已除,诸位请回吧!”
    凭他一脸的刚正气度已慑住众人,老百姓虽好奇,却不由得想起江湖仇杀。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害怕得一哄而散,刹时走个精光。
    毛头这才笑道:“情况危急,我不得不骗他们这里出现妖怪,只要带来煤油,凭着我们的秘功,准可走脱,没想到还是你行。”
    毛盾心想若有了火,对忍术发挥大有用处,难怪毛头会引来这么多带煤油的老百姓。
    毛头随即又发现严平的存在,当下道:“是你救了他?”
    严平淡笑道:“该是你吧,若非你叫得快,我也不敢贸然赶来。”
    “这是什么意思?”毛头不解道。
    毛盾解释道:“他是老烟枪派来保护我们的。”
    “哦!”毛头有点懂了:“也就是说你一直都跟在我们后头?”
    “可以这么说。”严平道。
    “为什么?老烟枪不是放过我们了,为何还要派人跟踪?”
    毛盾道:“放心不下,总要找个人照顾照顾。”
    “我不信,他一定另有目的。”
    “你说呢?”毛盾反问。
    毛头反问严平:“你说呢?”
    严平摇摇头:“我只是接到命令,若有人袭击你们,可以出手相救,然后回报。”
    “是不是要回报是谁宰了我们?”毛头问。
    “不错。”严平道。
    “分明拿我们当试验品嘛!”
    毛头开始责怪老烟枪诡计多端。
    “到现在才想通也不算笨!”毛盾露出满意笑容,转而询问严平:“老烟枪还交代了什么?”
    “没有了。”
    “没有叫我们还债?”
    “他没说。”
    “那……叫你抓我们回去?”
    “也没说。”
    “这就奇了,老烟枪会这么好心?”毛盾百思不解,干脆不想了。他笑笑道:“现在你已救驾成功,接下去要如何对待我们?”
    “只要少侠还在我的势力范围,我就有保护你的义务。”
    “这可好了,”毛盾突然伸手:“我们暂时是不会离开这附近,给点银子花花吧,省得我们饿死。”
    严平一愣,被人当面要钱,这还是第一次。
    但是他心念一闪,还是自怀中摸出一个元宝丢了过去:“以后没盘缠,尽管向银灯联分舵索取便是。”
    “这么好?是元宝吧?”
    毛盾在手中耍着玩,少说也有二十两,一辈子也没摸过这么多钱,毛头也忍不住凑过来摸摸。
    严平见状轻轻笑着,他已感觉不出小元宝还能让人如此爱不释手。
    毛盾突发奇想:“大侠可缺人手?我们投在你手下,每个月给我们一个这种元宝就可以了。”
    他和毛头满脸希冀,像在求菩萨般虔诚。
    严平哭笑不得道:“你们不是跟在副总管跟前?”
    “昨天被开除啦,呃,不是开除……”毛盾更正道:“他放我们自由了,连债也不必还,我们现在已是自由之身。”
    “副总管还要我保护你们,该无开除你们之意。”
    “是真的,我没骗你。”
    “等问过他再说,如何?”
    “还要问他?”毛盾泄气道:“我跟他已无干系,根本不必问他。”
    严平道:“我跟他却仍有关系,他说不行,当人属下的当然也不敢违抗。”
    如此一来,毛盾更是泄气道:“看样子是行不通了……转向毛头:“改行吧,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
    毛头也摊摊手:“最好是挖到金矿,从此大发利市。”
    严平道:“两位倒也不必如此的泄气,银灯联爱才若渴,副总管应该是不会看错人才是。”
    “最好是看错,跟在他身边,迟早会得神经病。”毛盾想早早摆脱老烟枪的阴影:“多谢帮忙,你请回吧,我们仍会在此接受你的保护,咱们日后见!”
    严平听到逐客令,也不多留,淡然点头:“有事别客气,在下随时替你服务,告辞了!”
    当下拱手为礼,迈步离去。
    留下两人在荒废宅院时,虽是死了人,有些鬼气森森,但二人见死人见多了,并未感到害怕。
    毛盾叹口气,感概道:“不知哪里得罪了人,竟然一路杀个不停,也不知道对方来路,实在可悲!”
    毛头道:“要查查他们的底?”
    “那也是以后的事,”毛盾道:“这些人无孔不入,咱们真的要彻底伪装,扮道土根本不行。”
    毛头忽然想起:“最重要的,你还得教我武功,否则老是看你孤军奋战,我很过意不去。”
    “算你还有点良心。”
    毛盾盘算了一下,时下自己跟毛头都受伤,那些杀手又随时会出现,不管如何,还是别离开严平的势力花围较妥当。
    于是毛盾拾回散落四处的鞭节,顺便挖个坑把七名杀手埋了,随后跟毛头步出宅院,也不好意思再回镇上,免得引来老百姓的指指点点。
    两人很快往北走,穿过一处荒郊之后,从此消失无踪。
    想必毛盾已找到最佳的藏身之处。
    冷风荡荡,夜色又临。
    今夜将是宁静而安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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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乩童与灵童
    三日已过。
    老烟枪竟然平安无事地将吴神算送到目的地。
    虽然尚未接到严平的消息,以得知刺客到底为谁而来,但他心中却已有数,毛盾似乎没撒谎,只是已分手,也就顾不了这许多。
    目的地并非在庐山,而是在总管银灯联经济命脉的翻阳湖畔的真正总坛。
    此坛有如一座小城堡,不时有车马来回奔驰,就连湖边都挤满了船只。它们都有个共同特色,即是竖起一根又长又高的灯笼桅杆。
    身分高低大约可从灯笼的多寡而定。
    不论水陆运输,油米盐粮或是金银绢布,几乎任何赚钱生意,都在银灯联的手中稳当经营着。
    而统管这一切的就是那精明能干的女当家冼媚如。
    她似乎特别重视吴神算的到来,一有消息,立即亲自迎接并带往金碧辉煌而又不失典雅的邀客轩。
    茶点已奉上,吴神算也已休息足够,冼媚如才亲自前来询问一些重要问题。
    现场只有老烟枪及冼残在场,外面已被层层封锁。
    事关银灯联安危,冼媚如不得不小凡应付。
    她凝神说道:“听说先生曾经在十数年前替本帮帮主算过命?”
    “他叫冼银灯吧?若是他,小的应该替他测过八字。”
    吴神算小心翼冀从腰际拿出一张已相当陈旧的宣纸,里面正写着冼银灯的生辰八字以及卜卦批命眉批。
    “小的对客户的资料通常都会有所保留,此次要不是从贵帮严平分舵主口中得知贵帮主已失踪数年,又问及名字之巧合,小的也不会翻找那十数年的册子而得到这资料。您看看是否为令帮主之八字,或只是同名同姓。”
    冼媚如看了几眼,望向老烟枪:“帮主该是甲丙年七月七日丑时生的吧?”
    老烟枪点头道:“何年是不清楚,但七月七日我却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帮主娶夫人时,还是老朽亲自拿去配八字,错不了。”
    吴神算已满意笑道:“那就好,我没算错人。”
    冼媚如轻轻一叹:“帮主就是痴情,夫人死了,他也跟着失踪,一去就是十数年,唉!”
    老烟枪亦感伤道:“十几年了……音讯全无……唉,生死有命,怨不得谁!”
    原来他们全为帮主失踪而烦恼。
    难怪在得知吴神算有消息之后,老烟枪会带领第一高手冼残亲自前去请人,也难怪他们如此保密。
    要是消息走漏自是对银灯联大为不利,尽管江湖上已有传言,但仅止于风声耳语,若经证实,当然不同了。
    冼媚如望向绢纸左下角一行小字,问道:“这该是帮主在您那儿算命的日期,不知是在夫人去世之前或之后?”
    吴神算道:“该是之后了。记得帮主当时已是满脸胡子,像个流浪汉,还喝得两眼发红,他碰巧撞着小的桌子……”
    “当时小的是在杭州城外的小市集摆摊。帮主撞地之后,似很不好意思,拿了一个元宝要赔偿小的损失。”
    “太多了我不敢收,他却像转头就要走,我叫住他,以替他算命抵帐。他直道:“还有命吗?还有命吗?,我还是替他算了。”
    “问事业、前途,他都摇头,后来问婚姻,他却显得痛苦异常,似笑似哭地叫着。我觉得他该是失去了心爱的人才会有此举止,故而想避之不谈。”
    “不料他又突然抓住我的手,认真问道:“那何时才能找到最爱的人?”我不敢胡说,只好替他卜个卦,结果是空亡,那纸上还写了这二字……”
    冼媚如低头一看,果然有此二字,遂感伤地点点头。
    吴神算得到证实后才又道:“空亡之意即表示夫人已去世或者无命无缘,也就是说他根本找不回他最爱的人。我不敢说,只是摇头说很难。他像疯了般直叫着一定可以找到,一定可以,他还说唐太宗都能找到杨贵妃灵魂,他当然能找到。
    “接下去大概是说夫人的名字吧,但时日一久,已经忘了是谁了。我想劝他又不知要从何劝起。
    “他又要我卜个卦,算算哪个方向较有利,较有缘分,我卜了一封,给他建议北方,纸上有写,然后他就走了,直到现在,小的再也没见过他。”
    老烟枪轻叹:“我们也是,不知帮主去了北方何处?”
    冼媚如却失神道:“帮主出走是为了夫人,他用情好深……”轻轻叹息了起来。
    老烟枪道:“都已经十几年,他应该好多了吧?”
    冼媚如忽觉自己的失态,立即深深吸气,平息起伏的心情问道:“除了这些,先生可有其它线索?”
    “可能没了。”吴神算道:“事隔多年,而且当时小的也未曾留意帮主身份,能提供的就只有这些了。”
    他颇过意不去,又道:“对不起,帮不上你们什么忙!”
    冼媚如立即道:“先生别如此说,你提供了十几年来帮主不明出走的原因,我们感谢都来不及,怎生让你为难呢?”
    老烟枪亦含笑道:“若非你,我们还不知这一切,本帮欠你恩情,哪敢怪罪,先生别折煞本帮才好。”
    冼媚如问道:“请问先生研究术数多年,可真有白居易诗中所提死后仍能魂魄相见的可能?”
    吴神算窘笑道:“小的也曾研究过,甚至拜访过灵媒,在他们灵界中,此事竟然十分平常。”
    “可惜小的慧根不够,凡体太煞,始终不得其门而入。但阴阳眼,日月天庭,在典籍中皆有记载,该是真有这么回事。”
    冼媚如点头道:“帮主会不会去找灵媒什么的?”
    老烟枪道:“老朽也不知……只要能找到帮主,一切自可明白。”
    “都失踪十几年了,从何找起呢?”冼媚如感伤不已。
    吴神算忽而眼睛一亮:“你们伺妨寻求灵媒,说不定他们有办法。小的曾见过一个乩童帮人找回女儿,他用的就是玄术。”
    冼媚如有如触电般:“那人在哪里?现在能不能找到他?”
    “大概可以。”吴神算道:“他就离此不远,在九阳山的百神庙里头。”
    “咱这就去。”
    冼媚如问老烟枪,老烟枪亦是兴奋异常,当然同意。
    吴神算见两人就要立即动身,遂提醒道:“若是想要保密,该掩去真正的身份,免得那乩童传了出去。”
    两人会意地点点头。
    老烟枪换上布衣,已是一副糟老头的模样,冼媚如则打扮成村妇模样,唯有皮肤仍嫩白醒目。
    在老烟枪的指点之下,她只好向老烟枪要来烟灰把它涂抹在脸上,终于掩去了花容月貌。
    此处就交由冼残看管。
    两人在吴神算的引导之下,匆匆赶往九阳山。
    不到半天光景,他们已到了地头。
    只见得那庙不算小,却塞满了天下诸神,简直只剩一半空间可活动,现加上居中三个铜鼎香炉镇住,更形拥挤了。
    烟火如柱四处乱飞,呛人眼鼻。
    那乩童光着上身,腰际和额头皆缠了红布,身瘦如柴,长相不佳,有点獐头鼠目的样子。
    “你们为寻人而来?”
    乩童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使得冼媚如及老烟枪呆愣当场。
    这家伙果然有门道,一见面就说中他们的心事。
    吴神算立即点头:“请师父帮忙找寻一个失散多年的亲人。”
    乩童两眼一翻,盯向吴神算,冷冷道:“你以前来过。”
    “呃……来过。”吴神算道:“上次您替杭州王家找回女儿,小的就曾经在场。”
    乩童满意道:“现在又帮谁找人?”
    “您已看出来了,是这位老先生和他媳妇……”
    “上香吧!”乩童冷冷道:“把姓名和生辰八字拿过来。”
    吴神算立即将抄妥的纸条送过去,随即要冼媚如及老烟枪捐出银子以换来线香。足足有二三百尊神像,足可让二人拜上三小时。
    但为了诚意,二人还是不停的拜。
    另一个庙祝已搬来了一具绑了无数红布条的太师椅,让乩童坐下。他向吴神算使个眼色,吴神算立即明白,一个元宝送了过去,还说找到之后重重有赏。
    那庙祝立即露了笑脸:“好心人,神明一定保佑。您捐的钱,我一定帮你替神明塑金身,您也拜拜吧,多拜多福气。”
    吴神算听言也拜了起来。
    乩童很快起乩,先是全身抖动,随即又摇头点头,双手乱抓,右脚不时跺向地面,发出重重的声响。
    他并且念念有声,庙祝走过来,将八字化成灰,配上白酒让他服下。这一入腹,乩童抖跳得更厉害了,还哇哇叫着冼银灯的名字,要他回来,要他现形,又叫诸神附身以引路。
    足足抖了半刻钟仍未有结果。
    庙祝也现出紧张神情:“正神不肯上身,只好请偏神。”
    众人会意点头。
    庙祝将木棍交给乩童,乩童突然疯狂往背上打去一棒接一棒,打得背脊鲜血直流,仍打个不停。
    就像是打在别人身上,不痛不痒,打得一张背已没有完整的肌肤,三人看得直皱眉,心想这人赚的也是辛苦钱,当下同情起他来了。
    “跪……拜……”
    乩童突然朝冼媚如及老烟枪怒吼,他脸如恶兽,恐怖已极,两人当真双膝落地。为了寻得帮主,他们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
    又过了半刻钟,那乩童似打累或打怕了,动作已呈虚软,咆哮声却更浓。再加上冷汗、鲜血,让人瞧得触目惊心。
    庙祝也紧张万分,不自觉地抖着身子。
    陡见乩童作了最后挣扎,大吼一声,木棍猛击,整个人就快蹦起,却突然哇的一声,将方才喝进去的符水全吐了出来。
    木棒掉落在地,整个人也为之瘫软椅上,脱力般呻吟着。
    庙祝立即冲上去,手中白药抹得乩童背脊一大片,又捏他肩头,替他舒筋骨,并问道:“如何?”
    “没有用……”乩童有气无力的回答。
    此话一出,冼媚如及老烟枪更显吃惊。
    吴神算急道:“如何?”
    “没有用……他死了……”
    “死了?”冼媚如激动的喊道。
    “招不到,他死了……”
    乩童说完此话已闭上眼睛,像重伤的野兽般呻吟着。
    冼媚如和老烟枪对望一眼说不出心头感伤,没想到大老远专程赶来,会是如此结果,他俩非常失望。
    吴神算较为镇定,又问:“能招他魂吗?”
    “招过了……没有用……”
    “连魂魄都上不了身?”
    “没有用……去找真灵童……阴阳眼者……”乩童说完这话已昏了过去。
    庙祝立即道:“他已伤身,能为你们帮的忙也只有如此,你们只好另请高明了。”说着轻轻一叹。
    乩童如此,想必他也不好受。
    吴神算会意点头,又拿出一个元宝给庙祝,算上补偿。随后,他和冼媚如及老烟枪黯然离去。
    一直到走出山区,三人皆未开口说话。
    “帮主真的死了?”
    冼媚如感伤地自言自语。
    老烟枪点点头又想摇头:“也许乩童没这份功力,无法测出……”他多半有自欺和安慰冼媚如的心理。
    冼媚如深深吸口气,平息起伏的心情,转向吴神算:“还有办法吗?乩童说找灵童或阴阳眼,也许会有结果。”
    “也许吧!”吴神算道:“不过那可能只能用于招魂之术。”
    他避开人已死的说语气坚定道:“先生可知何处可寻灵童?”
    “可遇不可求……”
    吴神算忽而眼睛一亮:“有了,那小鬼……”说着目光已望向老烟枪。
    “他是说毛盾?”老烟枪惊诧道:“跟我同行的那小鬼?”
    “不错,正是他。”
    “可能吗?”老烟枪想笑。
    “很有可能!”吴神算以专业的经验分析道:“看他面相,实如相书所说之灵相,即具有阴阳双格,可沟通阴阳两界。
    “尤其他说及神佛鬼魂之事相当内行,小的认为他必定曾经涉猎过此事。”
    “真的吗?”老烟枪眉头打了结:“他是有些怪,只是……”
    冼媚如道:“不论如何,把他找来问问不就明白了。”
    她望向老烟枪,后者却苦笑道:“如果他在身边,问问也无妨,问题是我已经将他放走了。”
    “为什么?”
    “因为……”老烟枪道:“因为我们在接送吴先生时遭到杀手袭击,杀手可能针对那小子而来。为了顾及先生安全,只好让他离去,奇怪的是,从此杀手不再上门,看来他们真的是冲着他来的。”
    “能再找到他吗?”冼媚如道:“他真实身份是什么?”
    “不清楚,不过下次可要查个清楚了。”老烟枪道:“可惜将他放走了,依那小鬼机灵精怪,可能不太好找。如果有必要,我亲自再去杭州一趟,看看严平能否盯上。”
    冼媚如问:“你仍叫严平看住他?”
    老烟枪道:“嗯,想证实杀手是否冲他来的。”
    “那就快去找人。”冼媚如道:“严平办事一向稳健可靠,而且才隔了三天,应该还可以找到人。”
    “我这就去!”老烟枪憋笑道:“找到他也未必好过,尤其是求他,他很可能反咬一口。”
    “把他骗来再说。”
    “他这么好骗的话……”老烟枪道:“总管也不会一见面就被他整得裙破衣裂,灰头土脸了。”
    冼媚如想起那件事,亦啼笑皆非道:“你看着办,愈快回来愈好。”
    老烟枪点点头,对吴神算道:“先生一起同行吧?由您鉴定他,将事半功倍?”
    “小的可没这把握。”
    但为了一份兴趣,吴神算仍同意了。
    当下两人不再回总坛,就和冼媚如分手,往杭州方向行去。
    冼媚如目光二人背影消失,才轻轻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只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老烟枪即找到严平。
    三人会聚于小酒馆。
    严平闻及二人的目的,惊愕道:“还要找回那小鬼?”
    “对,他可能是灵童。”
    老烟枪把寻找帮主的事情说了一遍。
    严平笑道:“不错,他曾经扮过道士,在石家集收过妖。”
    “他当真有此能耐?”老烟枪振奋异常。
    “倒不是真的收妖,是杀手。”严平道:“那些杀手是为他而来,属下去帮他解过围。”
    “哦……”老烟枪稍失望,但随即又恢复精神道:“这么说,你知道他在哪里?”
    “不能肯定,属下曾告诉他可待在杭州附近,若有事,属下会出面。他本想拜我门下替属下工作,属下说要问过副总管您才能决定。后来他们就走了,这几天并没有回音,不过属下仍派有眼线,应该能问出位置来。”
    “有眼线就好。”老烟枪心头稍定:“那小子怎么想到拜入你门下,他躲我都来不及。”
    “为了赚元宝。”严平道:“他倒老实得可爱,属下给他一个元宝,就打动他们的心,硬要嫌这个钱,可惜为了副总管,属下不敢答应。”
    老烟枪眼睛一亮,一拍桌子道:“准备一箱元宝,咱去收买这浑小子。”
    严平二话不说,立即向店家吩咐几声,不久店家已恭敬地送来装有二十个元宝的小盒子弟给老烟枪。
    “走吧!愈快找人愈好。”
    老烟枪立即起身,严平也不敢稍怠,随即引领他们往大概方向而去。
    在探问不少线索之后,严平已打探出毛盾利用元宝买了一条小船,随即就此消失,了无踪影。
    “这小子一定还在船上!”老烟枪肯定道:“他一定怕杀手随时上门,所以守在大江面,纵使刺客上门也得将船靠近才行。”
    严平同意这看法,道:“届下立即发出命令,要所有的水路人马展开搜索。”
    不等老烟枪有所示意,严平立即传令下去。
    银灯联果然训练有素,刹时江边船只陆续启动开航,更有一艘快艇靠向这边,三人立即登船,展开搜索。
    毛盾就是厉害,足足让他们搜了三天三夜,仍无半点踪迹。
    难道他已弃船而去?
    然而在银灯联庞大的搜索网之下,不管是水路,就是陆路又岂能安身自如?
    严平坚信毛盾仍在船上,只是这条船不知躲在何处?
    “会不会出海了?”老烟枪问。
    严平道:“不可能,他的船太小,出不了海,会被风浪吞没。”
    “这就奇了!”
    老烟枪已想尽所有办法,仍是没法度。
    “我来卜个卦吧!”
    吴神算倒想帮忙,卜骨虽玄,但总有些灵。
    他立即烧起三炷香于船头,在经过虔诚祭拜过后,始拿出卜骨卜去,当下念念有词:“临东方,艮为山,山水蒙……蒙于水,水之于泽……泽水困……困属木属口,他应该还在船上,困于水……该是用某种东西掩了起来。”
    老烟枪闻言欢喜道:“你是说他把船只藏在别的东西里?”
    吴神算点头:“照卦相看来是如此,咱们该往水中一些草堆或是其它东西去找寻才对。”
    “有你的!”
    老烟枪赞不绝口,当下又叫严平将命令传下去,随后自行押着船,再往可疑的地方搜去。
    吴神算不停揣摩着封相含意,并提供意见,尤其困字,该是在木林之中较有可能。
    严平在指点之下,突然有了灵感:“会在沉牛湖,那里因为水浅,常有树丛冒出水面。”
    “水浅怎能行船?”老烟枪道。
    “就是不能行船,咱们才忘了要搜寻。”严平更具信心道:“水浅对大船有限制,对小船,只要能浮起,任何地方皆可行。
    “有道理!”老烟枪笑道:“这个小灵精,现在看你往哪里逃,咱们快去。”
    二话不说,严平立即下令调船往沉牛湖行去。
    直到二更天才到地头。
    眼前的湖面上有许多枯树、绿枝冒起,由于水浅,普通船只皆不敢靠近,在长江水位下降时,此处则呈一片草原风貌。
    且引来了牛群觅食,但水位突然涨起时,许多牛只往往因逃避汲而淹死,故而有沉牛湖之称。
    老烟枪迫不及待地登上早就预备好的竹筏,领着严平及吴神算往湖中深处划去。
    只划了两里,果然见到平亮湖面最居中的位置处有点光芒传出,三人更加兴奋,更加小心地划过去。
    那里正是毛盾、毛头的躲藏处。
    它不只是湖中央,更是一丛水柳树之栖生地。只要把小船藏在里头,别说是夜晚,就算白天也难以发现。
    毛盾只买了些盐米之类的东西,再加上一个小炉子,一切已完事。悠闲时即煮上竿饭一顿,懒了即随手抓条鱼烤烤,永远也饿不死。
    照他估计,避个一二个月应不成问题。
    到时候自己的伤势己好,外头那些人想必也因找不到自己而寻往他处,而自己就可安然重现武林省去不少麻烦。
    三更时分,两人已躺在像竹筏的小船上,安稳地睡着了。
    船身在晃,忽而发出木棍敲竹筒声。
    毛盾惊觉坐起:“有人?”
    他很快瞧往周围那刚刚伸出面的柳干。
    原来该处早绑有两根柳木,伸入水中,而水中则置有飘浮竹筒,若有较大水波打来,竹筒随波晃动,登时发出咔咔响声。
    这本是毛盾用来预警有船只靠近的东西。
    他瞧了一圈,发现西边晃得厉害,从柳缝中往外看去。
    当真有船筏行来。
    瞧他们贼头贼脑的模样,准不是好路数。
    毛盾很快把炉火弄熄,摇醒毛头,低声道:“有刺客!”
    毛头立时睁大眼睛:“来了几人?”他也往外看去。
    “四个。”
    “怎么处理?”
    毛盾当机立断道:“你留在这里,准备火把烧他们,我潜入水中,来个破斧沉舟,让他们好看。”
    毛头担心:“行吗?水不深,淹不死人。”
    毛盾很有信心:“行,只要落水,我的鞭就会缠死他们。”
    不等毛头回答,毛盾已小心翼翼地替入水中,游向目标。
    毛头也不敢怠慢,把一些易燃枝叶聚成一堆,到时好轰人。
    老烟枪尚不知已身入险地,还自以为行动隐秘,想来个捉吓,好表现自己突如其来的本事。
    船筏渐渐逼近了。
    毛头的心弦紧绷,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然而就在他想引燃枝叶之际突然发现船筏之中的人颇为眼熟,尤其是那矮胖的家伙。
    “会是吴神算?”
    愈着愈像了,再一照眼,忽又看到严平。他登时惊笑:“怎会是他们?师弟……”
    刚要叫毛盾,才发觉他已游入水中,根本听不见他的话,一时也不知该如你是好。
    已近百丈,老烟枪更是小心,低声道:“见着人、船没有?咱们来个活捉,或吓吓他们。”
    严平道:“似乎有船在前面。”
    话声未落,那撑竿的汉子却“咦”了一声:“竹竿变短了……”
    敢情毛盾在搞鬼,他在水中砍了撑竿,壮汉不信,又将竹竿往水中插去,再举起时已剩半截,他叫道:“有水鬼!”
    “小声些,哪有鬼!”
    老烟枪正想责备他说话太大声了,忽然发现竹竿真的变成半截,立刻叫道:“不好!”
    话未落,毛盾已猝而发难。
    他早就把缠着竹筏的麻绳切得差不多了,这一劈掌打去,拍啦啦暴响,水花溅得老高,竹筏散碎乱飞。
    筏上四人立即落水二人,唯有严平及老烟枪凭着深厚内力倒飞空中。
    然而毛盾却也未给两人机会,长鞭猛抽上空,疾缠老烟枪左脚,硬把他往水面拖扯。
    老烟枪怒喝,发掌打向水中毛盾。
    谁知掌力迫去,更把毛盾逼入水中,连着长鞭,老烟枪也栽落水中。
    “敢暗算我?我让你淹死!”
    毛盾动作迅速,猛把老烟枪拖入水中,里头枯树不少,毛盾只将长鞭尾节扣缩成环,己将老烟枪锁在水中。
    他猝又暴起,长鞭见人便抽,目标当然是半空中的严平。
    “快住手,是我!”
    严平突见利鞭卷来,只得倒纵而下,以手打拨长鞭。他早决定有动静立即叫人。果然声音一出,毛盾诧道:“怎会是你?”长鞭已收回。
    严平连忙飞身落向那些散乱的竹筒,凭着深厚的轻功,方免于落水。
    毛盾见着,忽然想到水底那老家伙,登时高叫道:“毛头快逃啊,大事不妙了!”
    顾不得再整人,连水中那节软鞭也不要了,急忙逃往远处。
    任由严平如何叫唤,他就是听不进去,先跑了再说。
    老烟枪的功力亦非平庸之辈,霍然挣脱了水中木头,整个人暴蹿空中,忽见毛盾奔逃,他也拚了老命,施展燕子三抄水,直掠了过去。
    虽然毛盾能躲在水中,可惜此湖过浅,总会弄出水纹,老烟枪相准,像炮弹般落水,再露出水面时已紧紧抓住毛盾衣领。
    毛盾立即大叫:“误会误会,我认错人了,请见谅,有话好说。”
    “我可没误会!”老烟枪又好气又好笑,没想到想突袭人家,却被整成了落水狗,他猛敲毛盾脑袋:“可恶,没大投小,也敢暗算我老人家。”
    “我以为您是杀手,所以……”
    “我是想宰了你。”
    老烟枪几掌打得毛盾唉唉痛叫。
    严平深怕老烟枪报复过火了,到时闹成僵局,遂点着水面,竹筒如轻舟划了过来,道:“副总管还是先到那头吧!在水中浸久了不好。”
    老烟枪哼了一声,提着毛盾拔掠出水,再展燕子三抄水,掠往那头柳树林。
    严平则替吴神算找来较大竹筒,让他伏在上面,再边拖边划往树丛行去,剩下壮汉则自行游过去。
    一到树丛,毛头则笑道:“不干我的事,我没出手。”
    毛盾瞪他一眼:“叫你烧,你为何不烧?放把火吧还容得他们如此张狂!”
    “你说什么!”老烟枪又是一记响头:“杀人还敢放火,你胆子真不小!”
    毛盾又装出委屈样:“我是想对付刺客,没想到是你们……”
    “哪来这么多刺客!”老烟枪打铁趁热逼供:“你到底是什么身份?那么多人抢着要杀你!”
    “不是说过了吗?”
    “重新再说,谎话连篇!”
    “我真的是从塞外来的,不信你问他。”毛盾指毛头。
    毛头猛点头:“没错,塞外来的……”
    “关外有和尚、道士?”老烟枪道:“严舵主说你们曾打扮道士替人收妖?”
    “混口饭吃喽!”毛盾对答如流。
    “你是灵童、阴阳眼?”
    毛盾忽然感觉老烟枪一直想探出关于灵界的东西,不禁有了戒心道:“我是灵童,我怎么不知道?”
    此时吴神算道:“你曾在神庙里说你是阴阳眼,看得见女鬼。”
    “说说而已,不必当真。”
    毛盾己确定这些人是为此而来,更不敢承认了。
    严平道:“少侠若真有此功力,请但说无妨。银灯联不会为难,甚且有事情相求。”
    “我说的是实话。”
    毛盾虽对严平印象不差,但此时有老烟枪在场,他还是认为严平是在配合老烟枪在用话套他。
    严平这时突然将手中盒子打开,黄澄澄的元宝在黑夜里发出诱人的光芒,毛盾顿时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
    “那是……”他有点结巴。
    “元宝!”
    严平为了证实,还打亮了火折子,这一照,简直光华万丈,毛盾不禁想伸手摸去,却被老烟枪给拖回来。
    毛盾迷醉道:“真的耶,全是元宝,好可爱啊!”
    “若能拿……拿来玩玩多好……”
    毛头亦沉醉其中,差点流口水。
    老烟枪见元宝已发挥功效,暗自得意,外表却仍冷冰冰道:“只要你说出是不是灵童,那些元宝就全是你的。”
    他把毛盾放回小船。
    “真的?”
    “当然!”
    “这么简单,我不信。”毛盾松松手脚,目光游移于严平与元宝之间:“这元宝又不是你的。”
    严平道:“是副总管的,我只是暂为保管而已。”
    “那更靠不住了……”
    “只要你说,老夫一定给你。”老烟枪装凶脸:“老夫何时骗过你?上次说放人就放人,你还怀疑什么?要我宰了你不成?”
    毛盾干笑:“我是信,可是说句话就能嫌元宝,实在太……太离谱了……”
    “说,就给。”
    “好吧,看在你硬要送元宝的给我的分上,我就……说吧!”
    毛盾又顿住了,老烟枪简直把耳朵拉得长长的。
    “你们一定很想知道我是不是灵童对不对?”
    “只要你点头,快!”
    老烟枪像在对大奖,不自觉就要引导毛盾点头。
    毛头亦是紧张万分:“快啊,元宝就要到手了。”
    “我嘛……”
    毛盾故意把声音拉长,就在大家认为他就要点头之际,他突然摇头,且语声坚定:“对不起,我不是灵童。元宝可以给我了吧!”
    他伸手就想接去严平手中的盒子,毛头为之怪叫,搞不懂他为何不承认。
    老烟枪觉得被捉弄了,又见毛盾如此自在地抓盒子,一时忍不住拦截:“可恶!你敢耍我?”
    一手切得毛盾猛缩手,不甘道:“你明明说,只要我表明,就可以拿元宝,怎又反悔了?”
    “我没叫你胡说。”
    “谁胡说?”毛盾道:“我不是灵童,你总不能叫我硬说是吧,如果那元宝要灵童才能给,你还是带回去好了。”
    老烟枪为之一愣,自己的确是以灵童的答案交换。
    然而方才提出的说了就给的诺言却不仅止于答案,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严平还是把元宝送给毛盾:“你说了,当然给你,银灯联上下从不食言。”
    如此一来,毛盾反而收得不好意思了:“到底为了什么?你们为何如此急着找灵童?”
    严平道:“事关本帮机密,故而不能随便说出。”
    “哦……你们受妖魔缠身?”毛盾又摇头道:“不像,你们一点鬼气也没有,不像被缠。”
    吴神算道:“他们想请灵童帮忙找个很重要的人。”
    “重要得要连夜赶来找我?”
    “是老夫建议的。”吴神算道:“我们找过乩童,他法力不够,差点伤身,后来经其指点,才找来。你曾说自已是阴阳眼,老夫
    才提议前来。”
    “哦……”毛盾大概摸出原因了,好像不是为了茅山恩仇,心头稍定,遂问:“你们觉得茅山派如何?”
    吴神算道:“你是说请茅山弟子?”他突然摇头:“算了,听说茅山一派已亡,恐伯也没有传人,就算有也未必就是灵童。”
    毛盾目光仍对准老烟枪,他的答案才是最重要的:“你们可以去碰碰运气,茅山法术厉害得很。”
    “门派都没了还找人!”老烟枪冷冷道:“是不是灵童,若不是就拿着元宝滚蛋,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
    他因失望而起了怒火。
    毛盾瞄眼道:“乖乖,谁说只有灵童可以招魂摄鬼?放尊重点,否则我可不帮你的忙喔!”
    此语一出,引得老烟枪等三人睁大了眼睛,希望顿现。
    老烟枪喜道:“你承认自己是灵童了?”
    “谁承认!”毛盾道:“我只承认学过收妖摄魂之术。”
    “阴阳眼呢?”
    “收妖不必看鬼,免了吧!”
    老烟枪不禁又泄气道:“没有这两样恐怕不行……”
    “少看人低!”毛盾神气道:“我还没听过、碰过收不了魂的孤魂野鬼,你爱试不试,不试另请高明,少来这里烦人!”
    他又补了一句:“我欠你的钱不用还吧,你自己说的。”
    老烟枪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决定。
    吴神算则对他低语气:“来都来了,他说如此有把握,试试又有何妨?”
    老烟枪终于点头道:“好,信你一次,若有结果,老夫送你三大箱元宝。”
    “三大箱?”毛盾的眼睛差点扭伤,他的头发晕了:“快带路,带路。干了这一票,脑袋让你砍去也没关系。”
    随即又转向痴痴流口水的毛头道:“收拾收拾,飞黄腾达的日子就要来了!”
    毛头闻言,如梦初醒,当真想收拾什么,但除了日用品,似乎已无任何可收拾的重要东西了。
    “谁说没有!老……先生脚上就缠着我的秘密武器。”
    毛盾已蹲向老烟枪的右脚,剥下那环扣,在接回长鞭之际,口中不忘直念快走快走,老烟枪等人啼笑皆非,但为了早日完成心愿,他们当下也就打道回府了。
    小船勉强可载四个人。
    为赶时间,毛盾自愿落水游泳,把空位给吴神算,严平则仍以竹简浮船,剩毛头、老烟枪和那壮汉则坐上小船慢慢划向江边大船。
    待众人皆上了大船之后,严平一声令下,船只直往上游行去。
    一天一夜的赶路。
    船只已直开鄱阳湖。
    天方破晓,冼媚如已亲自前来迎接。
    毛盾见到偌大的城堡建得富丽堂皇,他已觉得那三箱元宝不会被黄牛,他得认真努力办事才行。
    两人照样被迎往邀客轩。
    众人一起用过早点,气氛已较为融洽。
    为了想赚大把元宝,毛盾已迫不及待。
    “你们想要找谁啊?可以马上开始了吧?”
    “这么简单?”老烟枪道:“连神坛也不必摆?”
    “道行够的人就是如此……”毛盾自大道:“但为了满足你们起见,好吧,就起个坛,你们若想保密,最好在没人的地方,免得日后泄了消息怪到我头上。”
    冼媚如道:“就静心阁好了,要准备些什么?”
    “桃木剑、朱砂笔、引魂符,有红线红蛋更好,再来点美酒红烛。对了,准备一只公鸡,免得有人逃到三界开外请不回来。”
    毛盾边说,冼媚如连点头,好似早已备好似的。
    冼媚如立即吩咐下去,一杯茶还没喝完,已领着毛盾等人往静心阁去了。
    神坛摆在庭园中央。此处山泉流水,古树青松,大有回到自然之境,果真是静心的好地方。
    毛盾但见神坛不但摆满了道具,更有鱼肉、鲜果,连道袍都是准备了两套,实是服务周到。
    毛盾叹笑道:“不简单啊!帮主挺会照顾三界弟兄,难怪银灯联的生意会做得那么好。”
    他仍以帮主称呼冼媚如,她也没拒绝,仅淡笑地请他快开始。
    毛盾及毛头穿上金黄道袍,看来有些像龙袍,两人不禁吃吃笑着。毛盾道:“很久没这么威风了!”
    待他耍够了威风,才笑眯眯地对众人说:“开工啦!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要找谁的灵魂了吧?”
    “是一位亲人……”
    冼媚如已把帮主的生辰八字交给毛盾。
    毛盾一看:“冼银灯……”他立即反应道:“这不是跟你们银灯联名号差不多,一定是你们的创始人对不对?”
    众人本想保密,没想到毛盾这么贼。
    毛盾看众人面面相觑的表情,笑道:“少来这一套,我是什么人!只要看过名字,知道生辰八字,找魂来一问,什么事也一清二楚,不信先弄一个来试试。”
    冼媚如道:“不错,他是本帮帮主,你千万保密,否则将付出严重代价。”
    毛盾得意笑道:“放心,我很有职业道德。况且我并不想惹麻烦,我只想那三箱元宝,你说要招他魂回来做啥?”
    “很久未见,想看看他,跟他说话。”冼媚如道。
    “没问题,长年思念,痛苦万分,这是人之常情。我这就帮你请来!”
    毛盾立即提起朱砂笔,在灵符上写下名字:“洗银灯,生于甲丙年七月七日丑时……死于……”
    他转头问冼媚如:“不知何时去世的?”
    “忘了!”冼媚如摇头道:“他死时,我不在身边。”
    老烟枪也表示不知。
    毛盾点头:“没关系,生死有命,生辰现,忌日已定,看我破天机!”
    他突然在灵符上画个怪符,然后自胸口拿出那轻易不展示的阴阳镜,叫声“火来”,毛头马上挑来烛火让他引燃灵符,化于镜面。
    “有请四方诸神上喜桌,八方兄弟请让路,弧魂野鬼闪一边,冼氏银灯跟我来……”
    毛盾舞起桃木剑,突又挑起三道灵符引火化去,散向天空乱飞。只见他剑耍气煞,阴风为之啸起。
    一阵阵地呼呼吹来,倒让在场诸人心头开始发毛,大有鬼上身之态。
    毛盾左手猝而抓起阴阳镜往天空打去,似见得一道青光上冲。本是蓝蓝的天空此时却飞来乌云,罩得四周冷冷生黑,直若进入了幽冥鬼域之中。
    众人不自觉地运起功力抵抗那阴阴森冷的感觉。
    只见得毛盾不断念念有词,和毛头相互配合,耍得跟演戏一般风流自在,口渴了还拿起坛上之酒,咕噜噜地喝起来。
    众人虽疑心,毛盾似乎在开玩笑,但他一上来即引来了阴风阵阵,天地变色,他们可不也怀疑毛盾的能力,仍自耐心等待。
    直到灵符化去一半,毛盾突然疑惑地瞧着阴阳镜:“这小子到哪里去了?连阴阳镜都引不出来!”
    他转问冼媚如:“他死了多久了?”
    “十几……快二十年了。”
    “这么久?”毛盾笑道:“也不早说,我还以为他仍流浪人间当孤魂野鬼呢!难怪这方法无效。”
    他眼睛一转,又道:“死了这么久,你不怕他已经转世投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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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窥吻
    冼媚如一愣:“他若投胎,如何是好?”
    “还能如何?你永远见不到他了!”毛盾手一摊:“我也不会泄天机说出他转世变成什么人、狗、猪……”
    不等冼媚如反应,毛盾已转向毛头:“用公鸡啦!到阴曹地府查案。”
    “是!”
    毛头立即将公鸡抓在手中,并将手中一道红线套入毛盾的额头,神情亦为之凝重了起来。
    毛盾则抓来几张较硬的灵符折成一座桥状,置于桌前,打来两支线香左右各插钉其中,然后把阴阳镜绑回胸口,才又耍起桃木剑,烧起灵符,喃喃舞了起来。
    “天灵灵,地灵灵,有请三元太岁护神灵;不请寿不放灵,唯想探游地府会亲人,牛头马面请通融,黑白无常请引路,黑面判官报佳音……”急急如律令!”
    突见毛盾左手猛沾朱砂盘,印得满手红朱砂往脸上抹,刹时变成血人般让人触目惊心,他喝喝几声,木剑一劈,阴风更啸急。
    忽见他猛蹬左脚,人如天神抖立而起,吼出一声霸音:“开驾……”他整个人有若三太子哪咤下凡定在那里不动了。
    毛头猝闻“开驾”,心头一跳,顿将手中利刀砍向鸡头,刀锋过处,鸡头飞起,一道红血猛喷那纸桥。
    刷的一声,纸桥殷红一片,更若阴曹地府的血池般令人瞧之欲呕。
    众人平日刀光血影早已习以为常,促此时一见眼前情景,整个人不禁僵硬起来,全绷紧肌肉不动。
    只见得那血桥似有人踩过的痕迹。
    毛头丢掉手中公鸡,立即走向毛盾背后,紧紧抓住那条红绳。
    时间似乎已经静止,阴风却吹得更沉,众人的目光全咬死在毛盾的脸上。
    此时的毛盾像尊天神般僵立,那凛凛生成的姿态,让人感到他正和阴曹地府打交道,他胸前的阴阳镜则不断显现模糊流动的幻影。
    偶尔会出现较清晰的牛脸、妖橡之类的影像,又如地狱妖魔现形?直让人见了惊心不已。
    几乎经过了三百年之久。
    插在纸桥左侧线香的烟突然冲起,似有东西附身,紧接着纸桥又开始动起来,毛盾的身躯亦开始晃动。
    毛后见状更抓紧了手中红线,他两眼死盯纸桥右侧线香的那缕烟。忽见此烟滚动起来,他将红线抓得更紧,想稳住毛盾的挣扎。
    蓦然,线香散飞,毛头猛力扯着红线,啪然一声,红线已断,毛盾整个人已向后倒去,毛头急忙顶着他,使毛盾得以不倒。
    忽然,毛盾的眼珠开始转动,凝空桃水剑猛耍起来,已发出气喘呼呼,汗水不断滚落,在脸上的红朱砂上划了几道沟痕。
    众人心下一喜,正想追问情况如何,毛盾却两眼瞪向冼媚如:“你撒谎!你根本不知冼银灯的死活。”
    冼媚如愣愕:“他真的失踪了啊!”
    “失踪就失踪,为何说他已经死了?”毛盾嗔叫:“害我差点吵翻了阴曹地府,跟牛头马面干上一架。”
    冼媚如惊心道:“你是说他没死?”
    老烟枪怔诧道:“乩童不是说他已经死了?怎会如此?”
    吴神算急问:“冼帮主真的没死?”
    “当然没死!”毛盾嗔道:“我吵着说他死了,牛头马面硬说没有,吵到后来差点打架,就连冷面判官也吃了我一顿大餐。
    你们还咒他死?”
    冼媚如一团愁云顿时消散,欣喜道:“没死最好,最好不过了!”
    老烟枪虽高兴,但想到乩童说法,不禁疑道:“乩童怎么说他已经死了?”
    吴神算道:“若真如此,你能找到他吗?”
    “早说没死不就没事了?”毛盾还是瞪着冼媚如:“你以为逛地府好玩啊?弄个不好,我得早日回老家跟他们争大饼吃呢?”
    “有了元宝,什么都行!”毛盾自嘲道:“真是有钱能使人推磨,算你们用对了方法!”
    他已走向左侧山泉,准备洗去脸上朱砂。
    冼媚如以为他不帮忙了,急急说道:“我立即奉上元宝,只要你帮我找到帮主,咱们好商量!”
    “别急,我只是洗把脸。”毛盾边洗边说道:“找阳间的人不必那么辛苦,你让我恢复人形好不好?”
    这话逗得冼媚如困窘不已,遂不再言语。
    毛盾这才又大摇大摆地往回走,口中喃喃自语:“老大一个帮主不当,躲到哪里去?也不知道你们急着找他是为什么?老都老了,让他隐居又何妨?”
    老烟枪道:“帮主含悲出走,我们甚担心,所以……”
    “怎么悲法?死老婆还是后继无人?”
    “为帮主夫人而悲。”
    “难怪,七月七日生,准是多情种!”
    毛盾又开始作法,此次轻松多了,只烧了几道灵符,再把阴阳镜照向天空,乌云渐渐散去,阴风亦为之停止。
    然而毛盾却皱起眉头:“怎会没反应?”阴阳镜仍是一片晶黑反白,不见任何幻影。
    “难道方法出差错?”
    毛盾更加小心地重复,还祭上一道引魂符,结果还是无效。
    “不可能,难道这个人也有门道?”
    毛盾立即盘坐地面,将阴阳镜置平,再将手指咬破,渗出血迹在镜面上画了一道如长角天龙的怪符,然后双手合十,开始闭目念念有词。
    眨眼间,阴阳镜己咔咔地渐渐跳动起来。
    可惜仍无影像发生。
    毛盾仍自认真作法,经盏茶工夫的拚斗,他已是汗如雨下,但仍是不见有任何效果。
    猝见阴阳镜弹起老高再摔落地面,不动了。
    毛盾亦张开眼睛,露出自信的表情:“成了!一切没问题。”
    “你已找到他在何处了?”
    冼媚如急急追问。
    毛盾还是那种蛮不在乎的表情:“在天涯海角。”
    说着轻轻拾起阴阳镜。
    “这是什么答案?”老烟枪斥问。
    “我也不知道。”毛盾对答如流。
    “他不肯说,还是在耍我们?”老烟枪嗔道。
    毛盾白眼道:“我要是耍你们,随便说个地方不就得了?”
    又登一眼:“我跟你们一样碰上了难题,不想赚元宝啦!收拾抱袱准备走路,你满意了吧?”
    这话又让众人大吃一惊,连毛头都百思不解。
    毛盾当真起身在收拾东西。
    老烟枪急急问道:“你碰上什么因难?法术失灵,还是缺少什么东西?”
    “碰上酒鬼,什么法术也没用了。”
    “你是说,帮主已变成酒鬼了?”
    毛盾自嘲道:“不瞒你说,我混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碰上摄不了魂魄的人。这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他可能是个烂醉如泥的酒鬼,第二、就是他道行比我高,能抵制我的招魂术,所以我没脸再混下去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毛盾的回答太过老实,众人又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眼巴巴地瞧着这个唯一的救星收拾东西准备走路。
    “你真的要走?”老烟枪仍想留人。
    毛盾道:“没法啦!三箱大元宝谁不要,可惜我搞不出名堂,不走行吗?”
    “多可惜!”毛头也叹息连连。
    吴神算立即道:“照万物定理,有其法必有其破法,少侠难道想不出什么破解的方式吗?”
    毛盾无奈笑道:“你去跟酒鬼说去,看他如何戒酒,我可能就有办法。”转向冼媚如道:“其实他们也别太操之过急,至少我已证实他仍在人间。至于找酒鬼,凭你们人多势众,总容易得多。”
    “我也回去想想办法,若是想到了,你们又还没找到人,我再来赚这三箱元宝,你看如何?”
    “你能留下就留下……”冼媚如仍有挽留之意。
    毛盾却不肯再留,道袍一脱,随后告别众人,还特别谢谢严平的那箱元宝,那足可让他过活好久了。
    严平看他辞意甚坚,也不便再挽留,故互道保重相送。
    众人为两人的离去面叹息。但沉静过后,吴神算却首先打破沉默,淡然道:“其实这事应该高兴才是,贵帮主仍活在世上,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只要认真寻找,稍假时日,定可水落石出。”
    老烟枪往好处一想,也轻松不少道:“不错,若真的如小鬼所言,咱们可要好好注意天下的酒鬼了。”
    冼媚如也极力镇定道:“即刻传令下去,除了注意好酒者,对于毛盾兄弟也一起留意,希望他们能想出法子。”
    严平闻言随即告退,前去办事。
    不久,吴神算也告退了,此处他似乎帮不上忙,也该走了。
    老烟枪特地送他出门,还派车护送他回杭州。
    静心阁独留冼媚如面对大堆的供品及四处翻落的灵符,她不禁感触良多。
    何时才能找回多情的帮主?
    冷风吹过,烟雾迷蒙,她的双眼也朦胧了。
    毛盾和毛头搭上客船,准备往北方。毕竟南方杀气太重,尤其是刺客杀手接连而至,倒不如藏在北方来得安全。
    两人避开了人群,坐在船尾。
    此时毛头仍对师弟临阵开溜一事无法了解,遂问道:“你真的无法对付醉鬼?”
    “谁说的?醉鬼也有清醒的时候,等久了自然会有办法。”
    “那你为何临阵脱逃?”
    “我自有道理!”毛盾道:“其实我看得出冼媚如很喜欢那帮主,她又不肯将昔日所有的事情说清楚,这其中是否夹缠了感情问题呢?”
    “重要的是,我也摄过帮主夫人的魂竟然也不见踪影。这情况就特殊了,很有可能是那帮主经过高人的指点,用什么神仙网之类的把自己和夫人套护起来,我才没办法找到二人。
    “你想想,咱们若强行把秘密解开,不但得罪了那个高人,还破坏了人家的感情,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岂可胡乱行之!”
    毛头甚不甘心:“那黄澄澄的元宝就不要了?”
    “也不是不要,只是把事情延后。”毛盾道:“咱们先明察暗访,只要探出个线索再行动也不迟。”
    毛头亦觉得有理,逐问道:“真的有那高人?谁还胜得了茅山派的法术?”
    “这正是我最头痛的问题,”毛盾道:“他若真能打败阴阳镜,功力一定在我之上,咱们若刻意和他拚斗,定会搞得元气大伤,如此咱们的兴帮大计就要泡汤了。
    “所以我才要特别小心应付这家伙,宁可先退一步,也不愿逼得对方立即施展报复呀!”
    “他会是谁?”
    “不清楚,碰上再说吧!”毛盾已不愿多谈。
    几天来的躲躲藏藏倒让他开始怀疑,他把毛头带出少林寺,不知是对还是错的选择,否则他也不必跟着自己逃得这么狼狈。
    望着江水悠悠,毛盾也茫然了。
    江面上有船只穿梭不息,他注视了一阵,忽然道:“毛头,你看!那不是翁无忌的船吗?”
    毛头变往左侧百丈那艘幽雅的轩船望去,点头道:“好像是……”
    “不是好像,根本就是了!”毛盾已看清船上那高大男子是翁无忌没错:“奇怪,这是银灯联的地盘,他怎么会把灯笼收起来“船上好像有客人……”
    毛盾再加以注视,翁无忌似乎在炉边起火,不知是煮酒或泡茶,随即又往轩房行去。毛盾看见了,是长发白衣的姑娘。
    他不禁捉笑道:“原来在谈恋爱啊!难怪把旗杆都收起来了。”
    毛头亦感兴趣地凑过来:“会是谁?漂不漂亮?他们在做什么?”
    他当然是指相关相爱的事。
    “不清楚,大白天他们敢吗?”毛盾比他还兴奋:“这小子一脸猪哥相,难是有戏唱了!”
    毛头把脖子伸得长长的,恨不得立即抵达窗口。
    船只继续接近,却不够快,毛盾亦是伸长了脖子,想从窗中发现新秘密:“好像很熟,有说有笑,可惜就是没有相亲相爱。”
    毛头甚兴奋:“快了!快接近了,那女子看起来很大方,像是行走江湖的……”
    毛盾惹笑不已:“当然!都穿着练功装,没两下子哪行!”
    船身渐渐接近,已不及五十丈,两人都瞧见了那女子的容貌。
    毛头频频点头道:“不错!很漂亮。”
    毛盾却傻了服:“是她?会是她?”
    “谁?你认得她?”毛头紧张地问道。
    “不可能!”
    “她是谁?”
    “可能是武灵雪!”
    毛盾说的正是金武堂的大小姐,他站起来追向船头,想看清楚些,可惜两船平行,无法再靠近了。
    毛头不认得武灵雪,自然没有多大反应。他对毛盾道:“喊喊看啊!认得的话还可以过去喝杯茶。”
    毛盾想喊,却又忍了下来。
    可惜两船逆向行驶,刹那间已错开,勉强只能看见那个女子的背面。毛盾又追到船屋,还是没用,害得毛头跟着追东追西。
    “不可能!若是武灵雪,她怎可能跟银灯联的人搞在一起?”
    多日相处,毛盾知道银灯联和金武堂乃是死对头,十数年来未曾交往,武灵雪又怎么会出现在江南?”
    “他们恋爱是犯法的?”毛头问。
    “如果女子是武灵雪,答案是如此。”毛盾当机立断:“咱们去弄个清楚!”
    “又要下水?”
    “要搞清楚才行,武灵雪就是金武堂的大小姐!”
    这话让毛头吃惊:“你认为金武堂跟银灯联挂勾?”
    “查了就知道!”
    两人很快潜落水中,渐渐游往那艘船。
    由于是白天,二人不敢明日张胆地浮靠船身,可惜船行速度还不慢,溅起浪花哗啦啦,两人什么也没听到。
    那船很快驶入一处面山小渡口,翁无忌和武灵雪已下船,直往山区掠去。
    毛盾立即浮出水面:“你跟在后头,我去盯着他们。”
    毛头武功差,只能垫后,毛盾很快跟了过去。
    翁无忌有如识途老马,渐渐往高山而去,直到前头出现了一座八角古亭,他才停步,道:“到了!此处风景颇佳,咱们慢慢步行去,如何?”
    “随你。”那女子轻轻一笑道。
    翁无忌立即拉起她的手,两人甜蜜地往前走去。
    毛盾此时只能见着那女子的背面,根本不能肯定她的身份,好几次她都差点转过头,但又一闪即失,急得毛盾牙痒痒的。
    二人说话中已抵海仙亭,为了观看庐山美景,他们并排而坐。
    ‘毛盾得以找寻有利的位置,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地方瞧见了那女子的七分容貌。
    就只这七分,够了!毛盾已能肯定:“真的是武灵雪!她真的敢跟银灯联的人谈恋爱?
    看那份热劲,好像还混得了不少日子。”
    他又想到翁无忌,这个人在银灯联的地位如何?
    照理说,武灵雪会看上的人,身份大概不会太低,况且以翁无忌的气度看来也非泛泛之辈。
    此事更引发了毛盾的兴趣,以至于谈情、谈心、谈到后来两人忍不住搂在一起……
    毛盾两眼倏地睁大了,暗忖谈恋爱似乎很过瘾,他简直已跟着他们一起进入了忘我的境地了。
    但见两人的四片嘴唇接触,热烈地亲吻了起来。
    毛盾兴奋非凡,嘴巴不自觉地噘起来,好像他也正亲着某人似的。
    “你爱我吗?”热恋中的女孩通常会过问这句话。
    “爱、爱!”
    毛盾比翁无忌还激动:“爱你!爱得要死!”
    翁无忌似接受指挥般,点头道:“不爱你爱谁?”
    “有没有骗我?”武灵雪陶醉地道。
    “没有?”毛盾斩钉截铁道:“我从来不骗人!”
    ”我从来不骗人!”翁无忌当真一字不差地跟着说。
    毛盾简直如痴如醉,似乎谈恋爱的是他,更似乎这场恋爱是他一手导演的。
    恋人再次拥吻,胶缠得化不开。
    就这样进行到高潮之际,远处忽然传来毛头的声音:“喂!
    到了没有?再下去,我要不行了!”
    声音虽远,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一对恋人立即惊醒,武灵雪紧张道:“有人?”
    毛盾登时叫糟,早不来晚不来,死毛头偏偏在节骨跟冒出来。
    他急得想躲,也急着要看看毛头在哪里,好叫他躲一躲,免得身份被拆穿。然而就在他急着找地方躲藏之际,他脚下悬空的树枝经他这一动,枝干竟然发出吱吱断裂声。
    就只这一细声,武灵雪和翁无忌已发觉,急目找寻,见松树在晃,再仔细一看。
    “有人?”
    武灵雪不但激动且愤怒,这人躲得如此之近,那方才……精彩镜头岂非全被看见了?
    她斥喝而起,凌空就要扑去。
    翁无忌怕她有所闪失,连忙拉住她,先弄清楚来人是谁再说。
    毛盾见行藏已露,干干一笑,也就伸出脑袋,装出一脸不期而遇的迷惑:“是你们啊?”
    “毛盾?”
    武灵雪惊愣万分,怎会是这难缠的小子?
    翁无忌亦是诧然不已,这小子像幽灵般,随时神出鬼没?
    毛盾干笑道:“你们……约会吗?呃……不要理我,就当作我没看见,不要把我放在眼里!”
    “你来了多久了?”翁无忌冷冷地问。
    “刚到啊!”毛盾干笑道:“刚从下面爬上来,我什么也没看见,呃……对不起,打扰你们了,我这就走,拜拜!”
    毛盾挥挥手,转身就想开溜。
    武灵雪见状,惊急斥喝:“站住!”
    她怎能让他走脱,此事若传开不知要闹得如何不可收拾。
    斥喝间随身三截短枪已抽出,凌空飞起,其速如电,又急又快,她狠下杀招,欲致毛盾于死地。
    毛盾一见,怒火亦起:“你想灭口?”
    “谁叫你看了不该看的!”
    武灵雪一枪捣向毛盾心窝,吓得毛盾又自倒掠枝干,还差三寸,胸口就要开花。
    武灵雪一招无效,更形嗔怒。
    猝见她劈枪砍向毛盾脚下的粗松枝,这一砍,松枝果然齐面断裂,哗啦啦连着毛盾往悬崖下摔落。
    毛盾情急中,右手往腰际一探,长鞭立即抽出,一招“龙抬头”猛抽上来,噬向武灵雪手中金枪,扣得死死的。
    毛盾往回扯,武灵雪想甩掉长鞭控制,两人相互扯动,毛盾得以借力翻飞向上。
    “三八女人!看我如何教训你!”
    毛盾不再客气,长鞭猛抽回,顺势再抖,本是一条大长龙,此时却断成无数的小龙,在那十丈方圆跳掠飞舞,围着武灵雪不肯放松。蓦然,在毛盾一声令下,无数小金龙顿从四面八方射来,那凶狠劲劲,使武灵雪脸色大变,手中枪更耍得密不透风。
    双方一触,锵锵撞击声带着火花传开来。
    但见那小金龙被挡回后不久又反噬回来,其势更猛一倍,武灵雪眼看一时无法完全挡掉,顾不得已落地打滚想险招突破。
    然而就在她没落地面之际,一条小金龙已冲过防线,直扑其左侧腰背,武灵雪惊叫,反枪想挡已是不及。
    翁无忌冲来,却不知该如何出手,惊心之下喝道:“不要打了。”
    可惜小金龙不听他使唤,如出弦之箭,猛绕过去,武灵雪痛叫,手中枪脱飞而出,人如球乱滚,右手抚着小臂,冷汗直冒。
    幸好毛盾已手下留情,将小金龙的冲势改为扫劲,否则少说也要穿臂入腰,甚至取她的性命。
    翁无忌见状心惊动魄,猛扑了过来,腰际银刀主亦毫不客气地砍过来,迫得毛盾连连后退。
    毛盾斥笑道:“急什么!我只是给她一点教训而已。”
    翁无忌急切地道:“你伤了她,快道歉!”
    毛盾弄嘲讪道:“哇!你好天真喔,道歉就能了事?你看她愿不愿意?”
    “我要杀了你!”
    武灵雪强忍着痛苦,拾起金枪又自攻来。他心存报复,攻招之下招招要人命。
    毛盾本无意恋战,见她又攻来,长鞭一挥,逼退二人,抽身即逃:“拜拜!一切就当没发生,我保证不会说出去!”
    说着长纵而下,逃得比什么都快。
    “别逃!给我回来”
    武灵雪疯狂地往下追,她志在必得,因恐毛盾将此事外传。
    翁无忌闻言,亦尽力追赶,想逮住毛盾。
    毛盾伤势已好,又练了不少武功,尤其茅山忍术对于逃躲又别有专精,三两下已把二人甩出二十余丈开外。
    “回去谈情说爱吧!跟我一起赛跑,多没意思!”
    照毛盾的想法,只要逃到江边,一跃入水,这对情侣必不敢跟着下水,就算落水,在视线不明的情况下,他也占尽了优势。
    “谁跟你赛跑?你存心累死我是不是?”
    他急急对前头的毛头挥手道:“快躲起来……”
    “我为什么要躲?好不容易爬上来……”毛头目光一移,瞥见后面两个追杀的人,方紧张道:“怎么回事?”
    “奸情被发现,准备灭口!”
    “这还得了?”
    毛头登时转身,飞快奔逃,甚至猛滚下山。
    “快躲啊!”
    毛盾认为他该躲起来,因为他的武功太差,禁不起追的。
    可惜太慢了,武灵雪已发现毛头,当下冷喝道:“分两路,一个追一个!”
    翁无忌怕她再受毛盾伤害,遂点头道:“我追毛盾!”很快盯紧毛盾而去。
    武灵雪虽不愿故弃毛盾,但见翁无忌已追去,也只好选择毛头,当下冷冷一笑,快步疾追而去。
    毛盾不知两人已兵分两路,以为自己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遂故意慢下来,让毛头有足够时间逃跑。
    他一转身,长鞭横前,笑道:“怎么?不想谈恋爱了?还是想要我参加来个三角恋爱?”
    见他顿停,翁无忌大喜,一个腾身缠过来,双掌一吐,猛劲竟然不弱。
    毛盾长鞭一挥,翁无忌大喜,一个腾身缠过来,双单一吐,猛劲竟然不弱。
    毛盾长鞭一挥,翁无忌临时撤招改以手中银月刀猛砍长鞭,锵然一声,没有结果,他怔道:“这是什么鞭?能挨刀不断?”
    遂又再砍一刀,仍无结果,更把虎口震得生疼。还好也把那头毛盾震得东晃西晃,有点头晕。
    那武灵雪见状,复仇心使他忘了方才分配的工作,又折了回来,凌空飞起数丈,在毛盾晃荡之际,手中金枪打了出去。
    毛盾粗中有细,但觉劲风扫至,猛将长鞭收回想扣卷。
    然而因他过于托大,更未将武灵雪放在服里,正眼未瞧一眼就想封招,谁知此次金枪来势太急,长鞭未卷至,金枪已不及三尺。
    毛盾心下大骇,想躲却已不及,眼睁睁地看着金枪射来,射向自己的胸口,一枪命中,毛盾感觉到那种穿心的恐惧。
    他尖叫着摔落在地。
    金枪笔直地插在他胸口,直让人触目惊心。
    “你杀了他?”翁无忌愣在当场。
    “我……也不知道……”
    武灵雪没想到这一枪会这么容易得手。
    她瞧着双手,也愣住了,她也不清楚自己是否真欲置毛盾于死地。
    “快看看他伤得如何?”
    武灵雪正想欺身过来。
    岂知毛盾竟弹坐而起,一脸色捉笑道:“我死得好惨啊!我的灵魂不甘心,还命来!”
    他突又装出鬼脸,舌头拉得长长的,并往武灵雪扑去,还顺势将金枪拔出,一点血也没有。
    原是他胸口早置了阴阳镜,正巧挡去了这致命的一击。
    武灵雪见他复活,先是一惊,复见这笑容哪有鬼气,登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禁大怒道:“你找死!”
    顾不得手中无兵刃,双掌齐扬,运足功力劈了过来。
    毛盾不想硬碰硬,眼看她又发狂,索性将金枪往地上一丢:“这么凶?不玩了!”说着甩头就走。
    武灵雪撤掌抓枪,又自杀过来。
    毛盾想闪逃,可惜翁无忌斜面封杀过来,已截住毛盾,他武功不差,两招三刀竟也把毛盾逼退。
    眼看腹背受敌,毛盾心里不急反暗暗得意,他耍了这么多花招,就是要缠住二人,好让毛头有时间逃走,此时目的想必已达成。
    眼看二人又猛攻了过来,毛盾突然掏出烟雾弹一丢,轰然一声,白烟冒起,掩罩四面八方,使二人顿时失去方向。
    毛盾在烟雾中自有一套辨别方向的方法,他立即冲向武灵雪,一巴掌打向她屁股,啪然一声,武灵雪没命尖叫,双掌乱发。
    只听得毛盾笑声不断:“敢找我麻烦,我打烂你的屁股!”
    武灵雪闻言赶忙往地上一坐,双掌仍不停乱打。
    现在换翁无忌鬼叫了:“别打别打!是我……”
    他似乎在混乱中挨了武灵雪不少掌,急急趴在地面躲闪。
    待烟雾散尽,二人一瞧,两人一坐一卧,面面相觑,好生尴尬,如此糗状,还是生平第一次碰上,想不脸红都难了。
    岔开目光之后,翁无忌看看四周,毛盾早已不见了。
    “这小子,我要砍了他!”武灵雪恨恨站起,咬牙切齿道。
    “他对你做了什么?”翁无忌好奇地问。
    武灵雪虽窘但还是吼道:“他暗算了我的屁股”
    翁无忌一愣,随即想笑,但强忍着。
    武灵雪把气发在他身上:“你还敢笑!”遂—掌打了过来。
    翁无忌不敢再出声,被扫退了三步。
    “还不快追人”
    武灵雪一吼,翁无忌哪敢怠慢,一时无法得知毛盾去向,只好追往毛盾消失的方向。
    武灵雪发在后头追了下去。
    毛盾呢?
    他并未走远,而是趁两人误入迷雾之际,掠向左侧一棵大树上。
    眼看这对恋人打打闹闹,他倒有了捉弄人的快感。
    尤其是那屁股打得他心花怒放,过瘾极了。
    “要跟我斗?也不问问我是谁?”在得意中,他抬高身子,想瞧瞧二人怎么了。
    人是没瞧着,却听得武灵雪的喝声传来。
    毛盾立即没了劲,暗叫糟糕:“可恶!怎把毛头给忘了?”
    他不敢再陶醉,马上吼道:“我在这里……”
    飞身纵落地面,拼命追了过去。
    山的那头,武灵雪果然找到了毛头,他们二人早追得毛头大喊救命,像疯狗般乱窜乱逃。
    “师弟救命啊!我不行了……”
    “忍着点,我马上收拾他们……”毛盾还远叫道:“喂!你们忘了我吗?认错人了,快回头……”
    其实翁无忌二人未马上逮住毛头,目的乃是想引出毛盾。
    如今诡计得逞,武灵雪暗自得意。
    “我不相信制不了你!”眼看毛盾己逼得甚近,生怕有变,她立即喝道:“快抓人!”
    和翁无忌二人一左一右扑了过去,一下把毛头逮个正着。
    毛头叫道:“不干我的事,冤有头债有主,偷看你们谈恋爱的是他不是我呀……”
    “都一样坏!”武灵雪冷笑道:“一样该杀!”
    毛头一脸无辜:“真的不关我的事。”
    武灵雪冷斥:“闭嘴!”
    “不关他的事!”毛盾已逼近,干笑道:“打你屁股的是我不是他,何必对他动手动脚?来啊!我等着你报仇。”
    “打屁股”一语又激怒了武灵雪,她一手扣住毛头的脑袋,一手金枪抵住毛头咽喉,怒道:“要他的命,给我跪下!”
    “你别乱来,有话好说!”
    毛盾见状愣住了,什么得意也没有了,定定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跪下!”武灵雪仍是煞气逼人。
    “有话好说……”
    “叫你跪下听到了没有!”
    武灵雪怒斥,金枪一动,毛头的脖子已见血痕,毛头吓得脸色发白,急叫:“快跪下啊,她来真的!”
    “别激动!有话好说,我跪我跪……”
    毛盾为了毛头的安全,哪还顾得了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双膝立即落地,装笑脸道:“我跪了,你可别乱来啊!”
    “把长鞭丢过来!”
    “这……”
    “还不快丢!”
    武灵雪正要用劲,毛头已哇哇怪叫,毛盾没办法:“我丢、我丢!通通给你,满意了吧!”
    毛盾百般无奈,将长鞭丢出三丈开处。
    “还有,自己封住武功!”
    “你这不是叫我死吗?”
    “不错!你死还是他死,自己选!”武灵雪又要动枪。
    毛盾无奈道:“没想到看人谈一次恋爱,会搞出人命?真是!
    你讲讲理嘛,我让你揍回去便是,何必玩出人命呢!”
    “你封是不封?”
    武灵雪金枪一抖,毛头又是一阵尖叫。
    毛盾急道:“我封我封。”伸手连点数处要穴,一张脸笑得更苦。
    “你真的封了?”武灵雪半信半疑道。
    毛盾道:“一切依你了,可以放他了吧?”
    “谁也不能放!”武灵雪示意翁无忌:“过去看看,把他绑起来!”
    翁无忌暗运劲,数指点向毛盾要穴,见毛盾真的受制,才安心地拾起奇怪长鞭,将毛盾绑起来。
    毛盾一受缚,武灵雪立即丢下毛头冲过来:“我要杀了你!”
    她不想一枪杀了毛盾,却把枪当棍抽得毛盾又叫又跳,四处逃躲,尤其是屁股被打得最厉害。
    “大小姐,只不过揍你一下,你已打了我几百下,也该够本了吧?”
    “不够,打死你才够本!”武灵雪追杀得更急。
    毛盾痛得哇哇叫,忍受不了,只好坐在地上,避开重要部位。
    那武灵雪又抽数棍,听得毛盾杀猪般叫,才悻悻然住手。
    “敢惹我?简直找死!”
    “我已经死了一次了。”毛盾恳求:“大小姐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不行!”
    “难道你狠心杀我们?我跟你没什么仇,”毛盾急道:“大小姐不是这种人,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
    “不错!我不会杀你,”武灵雪冷冷道:“可是我也不会让你把消息传出去。”
    毛盾满口保证:“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武灵雪斥道:“你的话能听,太阳打从西边出来!”
    毛盾继续努力道:“我可以发誓。”
    “废话少说!”武灵雪满脸怒气,毛盾转问道:“那你要如何处置我们?”
    “关起来,直到我们结婚为止!”
    “天啊!那要多久?”
    武灵雪冷笑道:“十年吧!我还不想那么早结婚,也可能二十年!”
    “你不是叫我们老死监狱吗?”
    “还是你自找的!”武灵雪不再理他,转对翁无忌道:“这是你们的地盘,哪里可以关人?不是随便的牢房,这小子贼得很,要非常严密的才行。”
    翁无忌沉思半晌,道:“只有把他们押回庐山了。”
    毛盾闻言大乐,若押他回去,凭自己昨天和老烟枪及冼媚如的交情,只要说一起,不怕这小子不放人。
    但他却装出恐惧的神情道:“有话好说,千万别把我押回去,我刚逃出来不久!”
    翁无忌道:“原来是刚逃出来的?还就更要押你回去了!”
    “不要!不要!我会死……救命啊!”
    没人理他。
    武灵雪有所顾忌道:“这小子贼得很,若带回庐山,难保他不乱说话,你认为妥当吗?”
    毛盾闻言立即大叫道:“不错,上了庐山,我要叫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们的事!除非你们换地方。”
    翁无忌道:“我们找处隐秘的地方,他的声音就无法传出去了。”
    武灵雪点点头,没了意见。
    毛盾却惊慌起来了。若真如此,自己岂非要坐牢一辈子了?
    他急叫道:“不可以……”
    翁无忌懒得跟他说话,一指点中的他的昏穴,毛盾整个人软了下去。
    毛头见状,没命地拔腿就跑。
    然而他的武功太差,逃不了几步,已被武灵雪追着,一指将他点倒。
    茅山双雄终于双双受制了。
    一切摆平之后,武灵雪方嘘了口大气:“要命!怎会碰上这浑小子?”
    翁无忌问道:“你怎么认得他?”
    “我正想问你呢!”武灵雪反问。
    “呃……是在船上,他们莫名其妙地混入船舱,后来被老烟枪制住……”
    翁无忌大略把经过说了一遍。
    武灵雪已能了解,遂道:“我碰上他则久了,该从三年前说起。他竟然单枪匹马混入我家盗走秘籍,三年后又混回来,烧了我二娘住处,闹得金武堂不得安宁。”
    “不过,他本性似乎不坏,跟我大哥和小妹都混得不错,只是他的来路实在叫人费猜疑。”
    “我们也问过了,一无所知。”
    武灵雪轻轻一叹:“可惜金武堂和银灯联一向水火不相容,否则叫他说媒,说不定可以马到成功。”
    翁无忌愣道:“他也会做媒?”
    “不错!”她遂把武子威娶婉儿及后来改邪归正的事大概对翁无忌说了。
    “这么厉害?”翁无忌对武子威的突然改邪归正感到不解。
    武灵雪道:“他不知用什么方法把武子威弄得一时清醒一时迷糊,好像三魂去了两魂似的,从此武子威再也作威不起来了。”
    “是有点邪……”翁无忌不禁多看了毛盾几眼。
    “如果我能改变我爹的想法就好了。”
    武灵雪又叹了口气,如此偷偷摸摸地谈恋爱并不好受。
    沉默一阵后,毛盾忽然动了起来,翁无忌大谅:“先把他俩关起来再说!”
    当下和武灵雪各扛一人,也不再回船,自行掠着山径往庐山而去。
    待毛盾醋来时,已和毛头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牢里面。
    他摸摸铁栅,足足有手臂粗,这似乎是特别设计过的牢房。
    “喂!有人在吗?快放我出去!”
    毛盾试着喊叫,甚至连老烟枪的名字都喊了出来,可惜声音全被反弹回来,整座牢房顿时嗡嗡响个不停。
    “看样子,他们真的把我关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方了。”
    毛盾停止叫减,先安静下来了解环境再说。
    他摸了一阵,发现三面全是冰冷岩壁,似乎是个地洞。
    还好,毛头仍和自己关在一起,多少有个互相照应。
    他运起神功,发现虽然受制,但很容易可以冲破,心头稍安,遂先行运功冲穴。
    盏茶工夫过后,穴道完全解去,功力已复,他才伸手去解毛头受制穴道。
    “这是哪里?”四处黑漆漆的,毛头什么也看不清,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毛盾笑谑道:“十八层地狱!”
    “真的?”毛头听出他的声音,斥道:“胡说,我们还活着。”
    “活在死牢里,跟入地狱有何差别?”
    “这倒是了……”毛头摸摸岩壁:“全无退路?”
    毛盾弄嘲道:“有啊,自己……”
    毛头急道:“别开玩笑!他们当真会把我们关个二十年?”
    “照这情形是差不多。”
    “倒楣!都是你,没事跑去看人家谈什么恋爱?结果惹出一大堆麻烦。”
    毛盾闻言哇哇叫着道:“我还没怪你呢,你倒先怪起我来了?
    若不是你在后面乱叫,我会现行踪?
    苦不是你被人制住,我会束手就缚?还跪在地上求饶?你有没有良心啊?”
    这话骂得毛头哑口无言,遂干笑道:“说着玩的,别生气,想个办法弄个退路,咱们好出去吧!”
    “除非你跪下求我!”
    “跪就跪!”
    毛头心想黑天暗地的,跪或不跪也没人知道,于是伸出拳头在地上敲了两声:“跪下了,你甘心了吧?”
    “甘心,非常甘心!”
    毛盾猝然发出指劲射向毛头膝盖,啪拍两声,毛头脸色顿变:“你干什么?我早下跪……”
    毛盾狡猾地笑道:“这就奇怪了,你若跪下,我那两指又点中你什么地方,害得你如此紧张?”
    毛头认输:“算你厉害!你怎么看出我没下跪?”
    “我有火眼金晴,你信不信?”
    毛盾运起日月神功,两颗眼珠在黑暗中发出惨惨碧光,双掌再翻,红白光影一闪即逝,吓得毛头骇然道:“你……练了什么邪术?”
    “制敌邪术,”毛盾得意地笑道:“反正跟你说,你也未必了解,把耳朵塞起来,我要把人喊来。”
    “这是密封的,声音传不出去?”
    “对别人可能不行,对我就不一样了!”毛盾又神气道:“还好是你下跪的声音,让我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不喊,改用敲打!”
    话毕,毛盾双掌凝功,立时往石壁打去,轰然一响,震得毛头头昏眼花,两耳生疼,他立即举手掩耳。
    毛盾又发数掌,不但打得轰声贯耳,更将石壁打得碎屑纷飞,洞越来超大,地震越来越强。
    毛头被不少落石打到,急叫道:“快停!要是地洞塌陷,我们岂非要被活埋?”
    “放心!有人憋不了那么久!”
    毛盾又劈了数掌,简直是地动山摇,落石更见纷飞。
    终于一道白光透向左侧,石梯已现,想必有人开启石门,一个惊急声音喝道:“你想死不成?搞得全是地震”
    毛盾但见石门已开,猝又双掌轰很大响,又提高声音道:“救命啊老烟枪快来救我啊……”
    照毛盾估计,他这一喊,最少可传个五里没问题,若老烟枪在庐山更没理由听不见的了。
    那启门之人似乎忽然又觉得做错了什么,又将石门很快关上,地牢随又恢复原来的黑暗,但毛盾仍敲个不停。
    不到三分钟,石门再开,老烟枪的声音,他怒道:“谁搞的鬼?是毛盾少侠吗?”
    毛盾见计谋得逞,乐道:“老烟枪还不快来救人,你是不是不想找帮主了?”
    话犹未落,老烟枪已掠进洞来,此时光线大亮,他已看清毛盾二人,又惊又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毛盾弄眼道:“问你啊!”
    老烟枪惊愕:“我怎会知道?”
    “快快放我出来!”
    老烟枪一时心急,双手就往铁栅抓去,发现那锁是新的,又大又粗,他疑惑道:“怎么会有新锁?”
    当下转身喝来守卫:“把钥匙拿来!”
    守卫急急回答:“不在小的身上。”
    “在谁身上?”
    “少门主。”
    “快叫他来!”
    “是……”
    守卫方想转身,一个声音已传来:“烟伯,不能放人!”
    正是翁无忌,他急急奔掠入洞,一脸窘困紧张的神色,他本以为十分隐秘,不料一天就泄了光。
    毛盾专打落水狗:“就是他!被美色所迷,他跟金武堂相互勾结,那人还是金武堂大小姐武灵雪。两人偷来暗去,奸情被我撞见,他才暗中用诡计把我俩困在这里,他分明是有阴谋而来,说不定还是金武堂派来的奸细。”
    老烟枪愣愕道:“有这回事?”
    “千真万确,快把奸细抓起来!”
    老烟枪转瞧翁无忌,后者整张脸已红透耳根,他的窘态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毛盾仍不放过:“抓他啊!我还握有他勾结敌人的铁证。”
    老烟枪苦笑着转对毛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不相信我的铁证?”毛盾斥叫着。
    “我相信,但任何铁证对他都已无效!”
    “岂有此理!”
    “真有此理!”老烟枪道:“他就是银灯联的少门主,又怎会背叛本门?”
    毛盾耳朵好似被贯穿,愣在那里,嘴巴长得老大,像个傻瓜:“怎么……他不是赶船的?”
    “少侠请等等!”
    老烟枪转对翁无忌道:“你怎会惹他?还把他关了起来?他关系着你爹的生死下落啊!”
    “我爹?”这下换翁无忌傻眼了。
    “到外面说话!”
    老烟枪拖着翁无忌出去,石门也不必关了,一道强光照得毛盾头昏脑涨,他直道:“完了完了。”
    眼前这翁无忌若是少门主,他这个牢可就要坐定了。
    都怪自己太糊涂,以翁无忌种种迹象,自己早就该猜出他的身份,如此这牢狱之灾就可避免了。
    如今却雪上加霜,难上加难,还把毛头找来,更加难以收拾了。他摸模铁栅条,打算必要时试试能否弄断好逃走。
    地牢里变得十分沉静,落针可闻。
    老烟枪和那小子去了哪里呢?又谈得如何?
    等待的滋味真不好受,正当毛盾的耐性将要消失之际,忽闻脚步声传来,毛盾及毛头不禁绷紧了心神。
    老烟枪与翁无忌去而复返,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调,只见得翁无忌满脸愧色,对毛盾拱手道:“在下不知少侠对本门功劳,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这样出乎意料的反应,倒令毛盾二兄弟怔然。
    毛盾道:“你该不会是在演戏吧?或是耍什么阴谋?”
    老烟枪忙在旁边陪笑脸:“一切出自真诚,这小子经过老夫开导之后已经想通,他是来向少侠赔罪的。”
    “当真?”毛盾仍是半信半疑。
    翁无忌诚恳地点头:“还请少侠见谅!”
    “转变这么快?方才还杀我?现在又向我原谅?你不在乎谈恋爱被我撞见了吗?”毛盾奇怪问道。
    “那……可能是误会……”翁无忌略微尴尬道。
    老烟枪立即接口:“对对对!那是误会,少侠刚从本门走出,又怎会故意去盯少门主呢?”
    “不错!我是故意盯上去,坏他们好事的!”
    没想到毛盾的语气忽然变硬,登时轰得老烟枪及翁无忌不知该如何回答,愣在当场。
    毛盾更形得意,他抓到了二人的小辫子,这个牢可以不必坐了,不禁更狂妄道:“我不但是故意盯上去的,还准备破坏他们的好事!”
    “少侠该不会当真吧?”老烟枪陪笑道。
    “我像在开玩笑吗?”毛盾冷冷地道:“被耍被揍的滋味我愤恨难消,除非他向我下跪道歉!”
    “这……”老烟枪感到为难。
    毛盾嗔道:“有什么好犹豫?我那天是跪假的?”
    “少门主,你叫他下跪?”老烟枪问翁无忌。
    “是武小姐……”翁无忌回答。
    “还不是一样,我跪了你有何理由不跪?”
    翁天忌心下一横,当真双膝落地。动作迅速而出乎人意料之外,老烟枪为之一愣,毛盾刹时也失去了捉弄的快感。
    “请少侠原谅昨日之事。”翁无忌恳切地道。
    现在反而毛盾心慌慌了:“你当真不追究那档子事?也不怕我去告密?破坏你们的好事?”
    翁无忌沉稳地道:“不怕!事情总该有表明的一天,我无话可说。”
    毛盾晃了晃眼:“你也不怕你那一半知道你放了我而跟你分手。”
    “灵雪不是这种人!”
    毛盾看看是耍不出名堂了,遂挥挥手道:“起来吧!反正你已经不在乎,我还耍个鸟!
    快快放我出去,我不说这码事,两不相欠。”
    “多谢少侠!”
    毛盾倒有疑问了:“你是冼银灯亲生的?怎姓翁?”
    “在下也姓冼,翁字是临时在船上取的。”
    老烟枪补充道:“少门主身份特殊,偶尔需要隐瞒身份。”
    反正此事跟毛盾毫无关系,他也懒得再追问。笑道:“你们少门主倒厉害得很,竟然找上仇家女儿谈恋爱?实在眼光独到,你们竟也包容他?”
    “老烟枪轻笑道:“现在流行自由恋爱,老夫我管不着。”
    “他在跟仇家谈恋爱呀!你竟然不闻不问?”
    “年轻人多谈谈又有何妨?”
    毛盾忽又想到什么:“你们跟金武堂是如何结仇的?”
    老烟枪道:“说来话长,一方面是南北对立,另一方面则为武功排名。江湖老是传言金银铜铁,又传言冼银灯武功胜过金武堂,结果两家二十几年几乎没说过半句话。”
    “这样,你还敢跟武灵雪谈恋爱?”毛盾朝打开铁门的翁无忌发问。
    他好生困窘,一面做个“请”的手势,一面说道:“无意中碰上的,起先大家都瞒着身份,后来明白已经太晚了,只好将错就错。”
    “有勇气!”毛盾大拇指一竖:“没事啦!误会已解,我们就此告辞,后会……无期!”
    他还是觉得早离开这鬼地方为妙,要是那武灵雪闯进来,事情又不知要如何转变了呢。
    冼无忌见二人说走就走,一时愣住了。
    老烟枪虽吃惊,却及时上前道:“少侠等等,老夫……”
    “还有啥事?”毛盾道:“我已被揍得灰头上脸,一身是伤,要替你家帮主收魂也得养好再说。”
    “不是为了此事……”老烟枪干笑道:“少快可以留下来慢慢养伤,等好了再……”
    “不必了!”毛盾道:“说不定越养越重,不到三天就魂归天国了!”
    “您见外了……”
    “不然你要我留下来,每天过得提心吊胆?”
    毛盾还是不为所动,拉着毛头快步前行。
    老烟枪急急上前道:“少侠有事好商量,您不是想要三箱元宝?”
    “省省吧!我不是说过,叫魂一事,我无能为力,你另请高明吧。”
    “不是这档事。”
    “就算不是也八九不离十,我没兴趣!”
    “此事少侠一定有兴趣。”老烟枪肯定道。
    “哦?你好像很有把握?”
    “不错!”老烟枪立即说道:“本门请少侠当媒人!”
    “做媒?”毛盾一愣:“做你的媒?你想娶老婆?”
    “不不!”老烟枪双手猛摇:“是替少门主说媒。”
    “哦?”毛盾惊道:“说金武堂的媒?”
    惊讶过后,他断然道:“我不干!打死我也不干!”
    他拉着毛头,唯恐不及似地快逃。
    他知道此时回金武堂不被剥皮才怪,亏这老烟枪想得出这鬼名堂。”
    老烟枪仍紧跟不放:“少侠就请同情同情少门主,他甚为情所苦啊!”
    “我同情他,谁来同情我?”
    “我!”
    回答是个女人。
    在不知不觉中,毛盾已走到花园来了,那冼媚如已立在毛盾面前,浅笑道:“只要你跑一趟,不论成不成,你都可以得到三箱大元宝,这条件可以吧?”
    老烟枪接口道:“另外附加银灯联武学,只要你答应,你那师兄毛头立即可留下来,老夫亲自教他武功,你想学,做媒回来也可以学。”
    毛盾愣住了。
    他虽学得日月神功,可算是武林最高绝学,但银灯联武学跟金武堂齐名,也是武林一绝,他们竟肯拿来当条件。
    自己不学也罢了,毛头此时也正以祈求的眼神望着毛盾。
    老烟枪眼看撞对了门,立时加把劲道:“本门武学虽非天下第一,却也名列前茅,易学易懂,老夫亲自调教,不出三个月,毛头必定跻身高手之林,不到一年,准可大功告成。”
    毛盾终于有了反应:“这门婚事这么重要?要让你们拿武功来换?”
    冼媚如含笑道:“武功本就是要教人的,何况咱们只有一个少门主,咱做长辈的就该多替他想想,帮他解决难题。”
    冼无忌一脸困窘愣在当场。
    “为了他,你们不措跟敌人攀亲带故?”
    冼媚如道:“人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能透过这门婚事化解双方仇恨,也是好事一件,在礼貌上,总该由男方提起婚事吧?”
    毛盾还是疑神疑鬼:“你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二十年的冤家都当了,却急于在这时重修旧好?”
    冼无忌开口道:“没别的用意,我只想娶回武灵雪而已。”
    毛盾不以为然道:“你可能是如此想,可是你的家长可不一定是这么想。”
    毛盾两眼贼溜溜地瞧着冼媚如及老烟枪,大有勾心斗角之势。
    冼媚如谈笑道:“真是话说多了,真话倒变成了假话了,那要如何你才相信?”
    老烟枪道:“好!就算你不相信,你只负责提亲,其它一切后果不必负责,我们照样付你酬劳,你不就省事又没麻烦吗?”
    “谁说的?我再回到金武堂,定会被人砍了,还说我没麻烦?”毛盾斥道:“若非如此,我干嘛不接这生意?”
    “我们知道很难,所以才准备如此重酬。”冼媚如道:“凭你的本事,还怕斗不过武向王,这正是我们找你的原因。”
    马屁一拍,再加重酬,毛盾简直痴醉了,但他却一脸正经八百道:“武向王那么好斗,我何必四处逃躲?”
    毛头急了:“你到底接是不接?不接我来说,说个媒有什么好怕的?”
    “哟!一听到甜头就怪起我来了!”毛盾眼睛一转:“你接当然没问题,你跟金武堂根本没仇。”
    当下决定道:“好!就这么说定,你来接,你去说媒!”
    这话让众人又是一愣。
    尤其是毛头,他哪有这个胆,当下困窘道:“我说着玩的,人家选的是你,我只是觉得不接太可惜了。三箱元宝,够我们花得舒服的!”
    毛盾得意道:“你当然舒服了,可留下来学武功,我得拼死拼活的。”
    毛头见他语气变了,心下一喜:“你决定接啦?”
    “不接行吗?岂不被你念死!”毛盾捉笑道:“而且,这是唯一甩掉你的大好机会,我岂能放弃?”
    毛头呵呵笑道:“放心!等我学成,你要甩我就没那么容易了。”
    老烟枪亦欣喜道:“我就知道你会接,你一向聪明绝项。”
    “少拍马屁!”毛盾瞄眼道:“我很想知道你带他出了牢房,他跟你说了什么,让你为他这么急?”
    “少门主只说了一句,没有武灵雪,他终身不娶。我能不着急吗?”老烟枪说得头头是道:“绝子绝孙的事太沉重了,老夫能不小心处理吗?”
    毛盾问冼无忌:“你当真非武灵雪不娶?”
    “我们感情很深……”冼无忌尴尬而坚定道。
    “好一个多情种,佩服佩服!”毛盾赞不绝口,随即又道:“要是武向王拒绝怎么办?
    这可能性很高。”
    “那我只好跟武灵雪远走高飞了。”
    “那就是私奔喽?”毛盾叹息道:“真是世间苦男女,天下一大悲剧。”
    冼媚如道:“这也是我们找你的原因,希望你能把悲剧变成喜剧。”
    “可能吗?武向王恨死我了,怎会听我的?”
    “少侠不是曾替武家二公子做媒,三两下即把他摆布得服服贴贴?”老烟枪含笑道:
    “你可以用同样方法把武向王制服啊!”
    “你要我用……”毛盾一顿,不再往下说。
    毕竟这关系到柳婉儿,他得守口如瓶,遂转口道:“武子威是小鬼,我揍他两下,他早吓死,我也这样对付武向王吗?”
    “不管如何,少侠一定有法子。”老烟枪道。
    毛盾道:“少用话套我!刚刚说的,我只管……通知式的说媒,成与败,我一概不负责。这样若行,咱们才有戏唱,否则各走各的。”
    冼媚如点头道:“就此说定,你尽力就是,成败在天,如此可以吧?”
    毛盾摊摊手:“你们早算准我的弱点,还有啥话说?”
    老烟枪干笑道:“这只是相互了解,才好办事嘛!”
    “我可不想了解你们。”毛盾道:“废话少说,要提亲,总该要有个礼数与时间吧?”
    “当然!”老烟枪道:“礼数已备妥,是夜明珠七颗,可谓天下少有,至于时间……也得等对方答应之后再确定嫁娶之日吧?”
    “随你们便,我只管提亲。”毛盾道:“谁要跟我上武家,否则拿个信物也行,要不然他们还以为我是疯狗乱咬人。”
    “就老夫跟你去如何?”老烟枪道:“年轻人脸皮薄,去了恐怕坏事。”
    冼无忌顿时红了脸。
    毛盾瞪眼道:“这么说,你是认为我脸皮厚了?”
    “非也!非也!”老烟枪忙笑着解释:“你是有自信、有见解、有经验,又非当事人,当然坏不了事。”
    毛盾笑谑道:“你很会说话嘛!我看你去说媒,准强过我千百倍。”
    话一说开,气氛顿时融洽不少。随后他们各自准备,毛盾交代毛头要好好练功,冼媚如保证认真调教,毛盾才放了心。
    老烟枪也收拾收拾,带着八颗夜明珠上路。七颗准备提亲,一颗则给毛盾当订金。
    看着透亮的珠子,毛盾已如痴如醉,哪来管得了与武向王的仇恨,先赚了再说吧!
    两人匆匆地往北方出发,希望早日办完事。
    最兴奋的该是冼无忌了,他日夜期盼着,天天做美梦,希望佳人早日长伴左右,那多甜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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