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在天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九章英烈千秋
    陇山峡的右面峭崖上,背剑人大元率领着劳爱的近身冲士二十名,纵腾飞跃,宛似群猿争逐,刹时消失在绝壁上,劳爱等青龙会兄弟们全站在峡口仰面望。
    大元当先扑上峭壁,只见那里堆满滚木擂石,如果这些滚木擂石全推下去,足以把山道阻塞,车辆马匹便休想过得这陇山峡。
    这时却见一个长青门汉子从一处石后转出来,这人看来四十几岁,一张大板脸上毫无表情,青衫还有些血迹,显然昨日大宅内一场搏杀可能有这位仁兄一份。
    大元厉喝一声:“人呢?”
    那人木然地道:“算你们青龙会狠,长青门认栽,我们这是打不过躲得过,各位请上路吧!”
    大元一怔,旋即冷笑道:“青龙会不是傻子,等我们走到要紧处,你们突然下手,吃亏上当的可是我们。”
    那人依旧面无表情,道:“三关上来的人传话,你们当家的传下话来,要我们放弃抵抗,否则……”大元指着崖边堆的滚木擂石,沉声道:“我只问你们这儿的人呢?”
    那人道:“早由暗道退走了。”
    大元与二十大汉环视四周,真的不见有人,便问道:“退到哪儿了?”
    那人指向白马坡方向,道:“回总舵去了。”
    大元惑疑地道:“我们的人就在峡谷口,怎的就没有发现你们长青门有人走过?”
    那人一哼,道:“老实对阁下说,长青门在此陇山经营数十年,明道暗路当然我们最清楚,我们的人如今只怕快回到总舵了。”
    大元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
    那人轻摇着头,道:“什么情况下你老兄才相信?”
    大元道:“未见你们长青门的人从这里下去,更未见你们走出峡谷,这光景恁谁也难以相信你们的人已撤走。”牙齿咬得“咯咯”响,那人沉声道:“长青们吃亏上当已经认栽,但却是每个人心中全有数,是中了你青龙会‘调虎离山’与各个击破之计,江湖上这是弱肉强食的明证,我们只怨自己太过大意,败虽是败了,但长青门的人还不曾把一张脸磨蹭厚,一个个非得低三下四的从你们的人面前溜过呀!要知道人是一张脸,树要一层皮,如果你青龙会的人想看笑话出爷们洋相,别忘了狗急跳墙这句老掉牙的话。“淡然一笑,大元道:“那我问你,这儿是谷中间,往前面尚有一处关卡,哪儿的人呢?也像这儿一样,全撤走了?”
    那人冷冷地道:“全撤走了,不信你们也可以去看。”
    大元思忖一阵,点着头对身后的二十名大汉道:“留下一半在此守着,等我们的人走过以后,你们再从后面赶上去。”
    只见那汉子这时走到一棵矮树过,自腰间他抽出个旱烟袋,敲着打火镰燃上烟,悠闲的坐在石头上,双目一闭,宛似老僧入定。
    大元已经走至崖边正要往下落去,这时他猛的一回身向那汉子望去,不由得双眉一紧——望着那汉子手上的旱烟袋,心中暗思忖,这人的旱烟袋奇特,铮光闪亮显系铜制,那个黄澄澄有儿拳那么大的烟袋锅,少说也有十斤重,光景准是这家伙的兵器。
    也只是一念之间,但大元只是心中冷笑,旋即领着十名大汉又跃下峡底。
    劳爱正觉着大元的人怎的上得峭崖上未见动静,突见他率领一半人从上面下来,立刻问道:“怎样了?”
    大元立刻将情形向劳爱报告,且说那汉子一人正坐在上面自顾的吸烟呢。
    劳爱想了一阵,又问:“你说那人是什么样子的?”
    大元道:“四十多岁,脸上无须,是个大板面孔。”
    劳爱道:“这人竟敢一人留下来,显然在长青门下有其一定地位,是个不简单人物。”
    大元这时才想起那人手中拿的烟袋来,忙又道:“那汉子神情十分冷漠,手上拿的旱烟袋显然就是他的兵器应无疑问了。”
    劳爱一听,突然双目一亮,自语道:“难道是他?”
    连一旁的韩彪也是一愣,不知当家的指的是谁。劳爱这时才问大元:“你说那人身上染有血?”大元道:“衣袖上是染有血。”
    劳爱道:“这就奇怪了,昨日在大宅中搏杀的时候,怎的我未曾见过这人?
    难道——”韩彪道:“当家的,我到上面去把那小子提下来。”
    劳爱摇头道:“如果真的是他,只怕你不一定会拎得了他呢。”韩彪一听,毛胸膛一挺,道:“当家的,你看我韩彪能不能拎他下来吧!”说着就要往悬崖上跃去,却早被劳爱喝住:“长青门设在内地柏林镇上的分舵,舵主叫侯长春,人称大先生,他便是以手中烟袋为兵器,这人在长青门地位也仅次于南宫烈,是个心机极沉的人物,只怕往后长青门就看他的了。”
    大元道:“我已留下十人在上面守着,车马可以先过去了。”劳爱道:“他可是也说了,那最后一关卡上的人也撤走了?”大元点头,道:“他是这么说的。”
    韩彪道:“等快到第三关时候,我老韩上去先看看,如果有人在,我就一刀一个,劈他娘的一个不留。”
    劳爱想了一想,对大元道:“只等我们人马过去,你把上面十人找回来,再赶到第三关口上,我们只要出了这陇山峡,便算平安了。”大元点点头退向一边。
    劳爱立刻把手一扬,人马车队这才缓缓的往峡谷中移动,劳爱走在前面,韩彪便在她的身后面,第一辆车上坐的有祈老八与余唐二人。
    劳爱走的慢,她目光一直是望向峭壁顶。
    大元等着人马全进了谷而且过了第二关卡,便立刻招呼守在峭壁上的十人下来,匆匆的又赶到第三关上面。
    大元等一众上得第三关卡,往远处望去,已是平原小山坡,这时峭崖上与刚才的第二关一样,也是只有一人守在上面。
    大元见这人双目尽赤,满面怒容的直视着上来的大元。
    淡然一笑,大元道:“不用问,阁下也是与那第二关上的人一样说词,此地的人全撤走了?”
    那人冷冷道:“阁下看来甚是得意,但别忘了,失败并不可耻,只要人不倒下去,便不算彻底失败,一时的得手,不值得夸耀,江湖之大,青龙会敢言永立不败之地?”大元怒哼一声,道:“青龙会早传出话来,十分欢迎有人上门寻仇。”冷笑一声,那人道:“这话不新鲜,因为一个制造仇恨的人,他早已清楚总有人会上门算帐的,倒不如先把话放出去,以示大方。”
    大元不愿多与此人费唇舌,“呸”的吐了一口唾沫,道:“长青门,什么东西!”
    那人面色一紧,双手十指箕张,但他却又咬着牙忍了下来。
    大元为了赶着向劳爱报告,立刻对身边二十人吩咐,道:“给我坐在此守着,只等我们人马出了峡谷,你们再由后面追上去。”
    这时那人才又开口,道:“你们最好早早离开。”
    大元回头一笑,单独跃下山崖来。
    于是,劳爱这才一挥手,命人马快往谷口移动——前队已快要接近第三道关卡了,后队已越过中间那道关卡,便在这时候,突然间第二道关卡处一阵隆隆响声传下来,众人仰头回望,早见关卡上面滚木擂石雨点般的砸下来,刹时间尘土飞扬,树折叶飞,虽未砸中人马,却是已把山道阻塞起来。众人再向前面望去,不料崖上突然一片喊杀传来,同时,又见那些滚木擂石自峭崖上往下滚落不停—
    —劳爱一声冷笑,一举手叫人马停下来。
    韩彪早叫道:“老子杀光这批王八蛋去!”
    劳爱沉声喝道:“不可妄动,自乱阵脚会给敌人可乘之机,难道这点道理都不懂?”
    韩彪道:“这时候除了杀便是杀,没有二话好说的了。”劳爱道:“要杀也得觑准时机,对于眼前这种突变,时机上对我们不利。”
    车上面祈老八与余唐二人早拔出兵器,那余唐吼道:“这就叫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当家的你想想,把老虎再放掉,那老虎还会感恩图报呀,回噬一口还差不多!”劳爱道:“这道理我懂,眼前他们是要困住我们再下手,只是不知道他们如何下手。”
    大元手指着上面,道:“当家的,属下得赶上去支援他们了。”
    劳爱点头,道:“必要时带他们先下来!”大元点点头,立刻施展轻功直往峭壁上攀去——不料就在他腾升到半途,斜刺里一阵箭雨过来,大元急忙挥剪拨挡,且把手中牛皮盾牌迎上,但他还是被一箭射中大腿。
    吸气咬牙,大元仍然要向上冲去,却早被下面的劳爱等人看到。
    韩彪气的直跺脚,破口大骂,道:“这些野生杂种鸟……我饶不了他们!”
    劳爱却对韩彪道:“叫大元下来!”
    韩彪不敢违抗,敞开毛嘴大叫:“大元,当家的要你下来了!”
    大元正感中箭大腿处痛的钻心,闻言立刻跃身而下,待到劳爱身前,一只裤腿已是血水染红一大块。劳爱忙命人替大元敷药包扎,一个人站在大石边向上面望——只见峭崖上人影闪动,刀芒激闪,不时传来一声凄厉惨叫声——就在她一阵思忖中,劳爱一声冷笑,“呛”的一声抽出长剑来。
    韩彪道:“我陪当家的上去——”
    劳爱摇头,道:“守好车队,叫大伙尽量把自己掩藏起来。”韩彪不解地道:“难道长青门的人真想作怪不成?”
    劳爱道:“不错,他们是在作怪,如果我料的不差,他们必定派人暗中回到长青门总舵,准备把所有的人力物力投到这峡口谷来,作殊死一拚了。”
    谁知劳爱正欲往峭壁飞跃呢,便在这时突然半山壁处冒出一群青衣汉子,只见这些人全是长青门下的,一经露面,他们连话也不说的举箭便往人马群中狂射。
    幸而劳爱想到这点,因为峡谷两边就属这一段山道距离山壁近,如果两边出口被堵截,显然对方有狠毒招式会加诸在青龙会人身上。
    也就在她刚叫各人找地隐藏起来时候,竟然会在半山崖处冒出这群弓箭手,当时便被对方射伤数人,有几匹拉车的马与两匹骆驼也被射倒。
    劳爱目光冷酷,俏嘴紧绷,她突然长身而起,挥剑如风车急转,圈圈刃芒便如同东升的寒月,劲急无与伦比的直往峭壁上落去。
    青龙会的人这次全守在山道上,这时候他们才领会到他们的这位女当家的真本领了。
    只见一簇簇箭雨射向劳爱时候,早被她的剑芒拨挡横飞不知去向,就在一阵又一阵的“吧”声中,劳爱已冲进那群箭手群中。
    原来就在一处陡峭如立的巨石后面,有一条弯弯峭岩,那儿距离下方不过二十丈,但却是一处不易被人发觉的地方,如果有人藏在此处,任何人走在山道上也看不出这儿会藏有埋伏。
    劳爱冲近这片大不过仅能容得下三四十人的巨岩后,那些箭手知道劳爱利害,立刻蜂拥着拚死向她围扑过来;他们有的尚不及拔出钢刀,却只能抡起手中弓来打。劳爱见这些弓箭手全都不要命的向自己扑来,发一声喊,腾空而起,半空中,人头飞闪,鲜血迸现,已见三个长青门下张着双臂往峭崖下摔去。
    劳爱岂会被这些人迎面围抱住自己,只见她冷叱连连,时而飞旋在半空中,每一次闪击中,便见鲜血飞溅,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守在下面的韩彪却急的直跺脚——坐马车上的祈老八沉声喝道:“阿彪,你他娘的是吃屎长大的不成!”
    韩彪一听,回骂一声,道:“老八,你小子冒他妈的什么火?你以为我阿彪这是在做作给人看呀!
    哪个龟孙王八操不是打心眼里替当家的在干着急——“余唐也叫道:“那么你还杵在这儿干鸟,还不杀上去!”
    韩彪气的骂道:“你二人一拉一唱的可真正是好搭挡呀!就你们身上那点伤,还他娘的哼呀哼的活脱两头癞皮狗,要死不活的,还尽在那儿耍嘴皮子捻舌根—
    —”他边骂,边仍着急的望向半山崖上。
    祈老八又吼道:“八爷看,你小子准是怕挨箭,不敢往上面冲杀——”韩彪猛回头,怒指祈老八道:“祈王八,要上你去上,我还不想去违抗当家的军令,娘的老皮,你也不用用你那大脑袋,这是什么地方?嗯!这儿是两军阵前呀!违抗当家军令可是要杀头的呀!”祈老八沉声道:“你就别他妈在老子面前拿鸡毛当令箭了,你拐弯抹角的一句话,还是怕死!”
    余唐也沉声道:“即算是你老韩违抗命令,可也是上去支援当家的,这是情有可原,再说真要是当家的怪罪,也有我同老八二人替你扛着呢,你怕个鸟!”
    韩彪骂道:“去你娘的鸟毛灰,我若上去厮杀,眼下这批青龙会兄弟们由谁掌管调度?你二人那点伤又算得了什么,干脆你二人下车往上冲去,当家的如果怪罪,二位何妨往我老韩身上推!”
    祈老八与余唐二人对望一眼,一旁刚受伤的大元忙道:“祈爷余爷,二位身上的伤——”那祈老八的伤是在面上,刚敷了药但却是一片红肿,痛得他不时以手去抚,面上被一箭扎了个洞,自然不太好受了。
    余唐背上一刀见骨,如今他连翻个身都会龇牙咧嘴,痛的就差没有叫出声来。
    但他二人却对望一眼,那祈老八一把抓住长把砍刀,厉裂的对韩彪道:“八爷这就杀上去给你这胆小如鼠的小儿看看!”说完他长身而起,疯虎般的狂叫着摸上峭壁。
    韩彪一见,骂道:“我操,一生玩刀,半辈子宰人,临头落得个‘如鼠小儿’,好,老子何妨杀个痛快给你们看看!”大元直叫道:“韩爷你不能去呀!”
    躺爬在车上的余唐喜的直拍巴掌,道:“这才算有种!哈……”这时由于劳爱的搏杀一群弓箭手,山道上已不再有箭雨射来。
    跃上崖去的祈老八却一路狂叫着往上腾跃,在他后面的韩彪也厉烈的吼道:“祈王八,阿彪来也!”
    仰天一声大笑,祈老八的人已登上那半山峭石后面,正看到当家的挥剑不绝,全身是血,长发似欲披散开来。
    祈老八一声狂骂,道:“我劈死你们这群长青门忠狗!”
    地上横倒不少尸体,当然全是长青门人的,祈老八就踩在尸堆中鲜血上冲杀而上。
    后面,韩彪一声霹雳般大喝,砍刀起处生叫他把一人迎头劈成两半!
    正在奋战的劳爱见祈老八与韩彪杀上来,早冷冷叫道:“这里尚用不到你们,要杀就上去接应大元那二十人去吧!”
    祈老八与韩彪已砍死砍伤十几个长青门仁兄,听得当家的说,立刻一声招呼,二人施展轻功,直往峭崖上冲去。由此再往上本就难以高攀,何况二人又拎着家伙,所幸这时已不见弓箭射来,等到二人上得崖顶,不由也是一怔的对望一眼—
    —只见大元手下这二十人中,真正仍在挥刀的已只有一半人,另十人却死在人堆里。
    原来这处山崖地方小,就在这二十人奉命看守的时候,突然从斜刺里冲来一百余人,早把这地方塞满,有一半人冲过去推下滚木擂石,另一半扑上青龙会这二十精英围杀起来!
    二十名青龙会精英徒具一身武功,但比之劳爱却差一大截,立刻被围了起来!
    初时二十人尚合力砍杀不少长青门兄弟,不料那些推下滚木擂石的人,只把石头推落以后,也立刻加入战团。
    于是,二十人立刻感到压力陡增而难以展开身法。近身肉搏中,二十名青龙会精英虽尽力施展身法,却也难以突破对方人多冲杀硬拚。
    于是,一个个便死在对方不要命的拚斗上。
    虽然如此,每个倒下去的人都会拉个五七人垫底。现在尚余十人在同四十不到的长青门汉子们拚命,双方皆已杀红了眼,没有人再去在乎这场死拚的结果,眼前放倒对方一个便是一个。
    祈老八与韩彪二人这时不约而同的狂吼一声:“大爷来收拾你们这群疯狗!”
    长把砍刀疾闪连挥中,当场被他砍死三个。
    那韩彪更是狂喊叫骂不绝地道:“操,昨日爷们放生,不知感恩图报,今日却暗中施坏,想坑陷我青龙会,奶奶的,今日一个也放你们不得!”正在拚杀中的长青门人,突见又上来两个杀人王,全都是一惊,因为昨日才见到祈老八与韩彪二人那种疯狂的杀法。
    不过虽然如此,四十多名长青门,却自动的冲过三十余人向祈老八与韩彪围杀过来。
    长青门的人似是恨透祈老八与韩彪二人,一经围上,立刻往二人身边紧缩距离,显然也是要采同归于尽杀法。
    只是祈老八与韩彪可不比大元的二十位仁兄,他们出招,招招夺命,身法怪异,不时的腾身而起,闪向圈外。
    长青门的仁兄们几次未如愿,却被祈老八与韩彪又杀死几个。
    便在峭崖上一场混杀中,半山壁后面也起了变化。劳爱已是杀得性起,地上又是尸血一片,四十多名弓箭手已伤不少,也倒下快一半。
    突然问,一声沉喝传来:“退下!”
    劳爱半空中望去,只见一个大板面孔中年汉子,手上拎着一管精光发亮儿臂粗的旱烟袋,缓缓自一处峭石后走来,他满面寒霜,咬牙咯咯的走来。
    一众长青门下弟兄见来人,立刻退向这人身后。劳爱一声冷笑,道:“先生,你是从柏林镇来的吧?”
    对方双目一亮,道:“你怎么知道?”
    劳爱一声哼,道:“侯长春的招牌兵器,江湖中又有几个不知道的?”那中年人怒道:“不错,大爷就是长青门下第一舵主侯长春。”劳爱道:“在此设伏的,必也是先生杰作了!”
    咬牙点头,侯长春道:“长青门不能任由你青龙会人欺上门来,但有一口气,也得拚出个结果来。”
    劳爱道:“就你这愚蠢的一念之间,长青门的人又白白死伤这么多,你可知道?”
    候长春冷凛的沉声道:“长青门只有断头鬼,没有窝囊废,他们的死正表现了他们为维护我长青门而忠肝义胆死而后已的精神!”说着望望一地的尸体与伤者,又道:“全是你杀的?”劳爱点点头,道:“这种你死我生的局面,我不得不施杀手。”她一顿又道:“只是我不明白,昨日怎的未见阁下出手?那种场面才是你这位大舵主出力报效时刻呀!”
    冷哼一声,侯长春道:“大爷昨晚才赶到此地,遇上兄弟们来此峡谷,一听之下,才知青龙会来毁我长青门总舵,姓劳的,你可真是颇具父风呀,想当年你父人称‘野龙’,率领着一群悍不畏死的杀胚,活脱似狗鼻子,哪儿金多便上哪里抢,如今你可名儿响亮了,江湖上传出,你已卷了大雁堡,满载而归,今竟设计踹我长青门,姓劳的,你究竟讲不讲江湖规矩?武林道义又何在?“劳爱一声冷哼,淡然地道:“姓侯的,我问你,你我双方干的是什么营生?明着各地设立生意,暗里干的什么你我心里明白吧!”侯长春道:“不错,彼此真正做的全见不得人,可也是各凭道行,各出奇谋,加上哥们拚血流汗换得的,这就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却也不着兴彼此之间似你这等的找上门来硬抢豪夺连带杀人呀!”
    劳爱嘴角一撩,道:“这些话出自一个失败者口里,乃极为平常之事,但你我心中全有数,江湖道上以大吃小之事可是司空见惯,再说我不如此做法,就难保你们不会找上我的青龙会,这时候可不是说长论短讲道理的时辰,姓侯的,你还是快点划出道来,劳爱这里全照单接着了。”
    侯长春沉声一哼,道:“年纪轻轻一个丫头片子,竟然心狠手辣到血洗长青门,那劳壮有了承他衣钵之人了。”
    劳爱道:“姓侯的,闻得你虽在长青门下坐第二把交椅,可是你的一手敲穴截脉功夫有其独到之处,今日倒要见识一番你阁下的绝学了。”
    侯长春道:“那是一定的,因为当你尝到敲穴截脉,也便是你痛悔不该轻率的跑到陇山来撒野的时候。”
    劳爱一哂,道:“你有必胜把握?”
    侯长春道:“必胜把握没有,必死决心一个。”
    “哦!”劳爱冷笑,道:“原来只是个莽夫嘛!”
    “呸”的一声,候长春怒道:“处在眼前这种局面,侯大爷即使收拾了你,但你在山下的人多,我们又有几成胜算?”
    劳爱再次冷笑一声,目光却移向自己的长剑,道:“青龙会虽踹了你们长青门,却也不多杀人,更不随意放火,当然更不以众凌寡,如若你姓侯的就此撤走,劳爱仍然放过,你说呢?”
    侯长春旱烟袋已平举身前,闻言厉哼一声,道:“既然兜上,又是在这种场面,试问如果是你,是否夹着尾巴走开?”
    劳爱道:“如此说来,我得成全你了?”
    侯长春道:“谁成全谁那得比划过方知道。”就在她的话声中,青衫抖动,人影腾空,侯长春的一支旱烟袋,已幻化成无数星芒,直往劳爱的身前敲去,那种厉烈的奋身出招,端的威猛绝伦!夺目的冷芒“嗖”的伸缩映闪,劳爱一声冷叱中,手中长剑已恰到好处的搭上对方击来的旱烟袋。双方大不相同的兵刃一经接触,立刻爆发出一溜火星碎芒。劳爱哪有闲情逸致在此耗时辰,她还在牵挂着上面的拚杀呢。
    也因此,她出手便是那套凌厉的“追魂大八式”。二人才交手十招,侯长春已觉出自己的“风雷三十六绝敲”难以尽情施展开来。
    就在一阵逐击追扑中,劳爱不屑地道:“姓侯的,你仍然不是我敌手,这一仗你笃定失败无疑了。”
    侯长春面上已见汗水落下,但他仍然敲打掌劈不已。
    炫灿的激荡冷芒便在此时突然扩大面向四外溢出,侯长春好像觉得自己一下子跌入一个寒冽的冰窖之中,不但是满目尽是冷芒幻掠,更且通体一寒而哆嗦,不由得狂挥出满天精芒,企图去阻止那即将临身的剑芒。劳爱的长剑便在这时一阵狂旋,腾身而起,半空中她冷笑连连,道:“你输定了!”
    侯长春咬牙苦撑,他上下左右前后的一阵敲点横阻中,奋力欲闪出剑芒外面,但劳爱那锋利的剑刃已阻住了他的退路!
    “氨的一声沉叫,侯长春心惊胆又颤的拚命倒翻连连,“咻”的一声轻响,他的头上青巾连着一绺长发已被削掉,随着山风吹向地上,有的吹得不知去向,有的却粘在地上未干的血浆里。紧逼在侯长春身后,劳爱的一把长剑尽在侯长春身前半尺远如影随形,直到候长春紧身贴在一块石壁上。长剑冷冷的点在侯长春的喉结处,劳爱冷笑道:“可认输?”
    低眉望着劳爱,候长春咬牙道:“你杀了我吧!”
    劳爱道:“杀了你长青门就失去中心领导人了,那以后谁又会替长青门报这天大的仇恨呢?”
    劳爱的话令候长春吃惊。
    那有放人生路然后再叫人上门寻仇的大傻子?但反过来一想,这人不是傻子便是个目空一切的自大狂,因为她的自信心太过强烈,强烈得根本目无余子。
    心念间,候长春怒道:“今日你不杀我,他日我必杀你,而且是千方百计不择手段,直到杀了你,直到灭绝青龙会。”
    劳爱一声哈哈,道:“有志气,就你这一点,便值得我不杀你。”说着,她长剑一收,后退三丈。
    侯长春收起旱烟袋,猛回头对那些弓箭手喝道:“快把我们的人召回总舵。”
    劳爱收起长剑,几个起落,人已到了峭壁上面,但她却也怔住了。也只是转眼之间的事,她随身的二十名近卫也死了一半,而祈老八与韩彪两人,正搏杀于忘我之境。再看地上,每个黑巾包头的近卫,总是倒卧在数名青衫汉子中间,其死状之惨与烈,非目睹之人绝难以相信。
    就在劳爱愣然之间,附近侯长春已沉声喝道:“住手!”
    劳爱也对祈老八与韩彪叫道:“放他们走路!”
    祈老八一听,鼓着半张破脸,吼道:“不!青龙会人的血不能糟蹋在这里,老子非杀光这群驴日的!”
    韩彪也叫道:“当家的,不出半个时辰,准把这些王八蛋全数撂倒,一个不留!”
    劳爱冷声喝道:“住手!我说叫他们走路。”
    韩彪与祈老八对望一眼,又见十名近卫也收起刀来忙着去找地上躺的自己人尸体,这才对望一眼退到劳爱身前。兀自怒目直视着正自走去的长青门四十多人。
    劳爱目中似见泪光,她仰视着天际,仿佛望见那片刚刚遮住天上日头的乌云——
    人的生命本够短暂,因为当一个稍有成就的人,正欲享受其的成就的时候,也就是他走到人生终点的时刻。
    所不幸的,是那些正自为生命而挣扎的人,他们却在一无成就中默默无闻的死去——眼前——是的,眼前这些曾经忠心跟在自己身边流血流汗的人,也终于流尽了他们身上的最后一滴血而厉烈的死去——黯然的抽动一下双肩,劳爱对祈老八道:“你身上有伤,先回车上歇着,这里就由韩兄领着他们把人抬下去,我要把他十人埋骨在六盘山。”祈老八道:“头儿,我还是觉得应痛宰这群东西—
    —”劳爱面色一寒,道:“你怕他们有一天会找上六盘山?”
    祈老八急的口没遮拦道:“哪个王八蛋才怕他们找上六盘山。”
    韩彪也道:“昨日我们放了这些人,只一夜之间竟回头想置我们于死地,如果放他们就此离去,太便宜他们了。”劳爱道:“这也难怪,他们在柏林镇上的第一份舵舵主侯长春正好昨夜赶来,他们才在姓侯的设计下在此埋伏。”祈老八道:“那个姓候的龟孙王八呢?”
    “没有杀他,我放他走了。”韩彪道:“为什么?至少得把姓侯的干掉才对!”
    劳爱道:“人在江湖走,刀剑少出手,不杀姓候的,绝非是要在江湖上搏得宽大虚名,只是叫姓侯的知道,青龙会是不会滥杀人,除非遇到抵抗。”
    祈老八仍然心中塞着疙瘩似的跃下峭壁。
    韩彪立刻帮着另外十名大汉,他们一人背一个,缓缓的也下得这峭壁。
    本在车上歇息的大元,一见自己平日细心调教的手下转眼之间死了一半,不由冲上前去抚尸痛哭起来——劳爱面色极为难看的吩咐把死伤的马匹换下来,更把受伤的人当场上药安顿在车上。
    那韩彪更是记着命人在前面清理山道,直忙到日偏西才算顺利的出得陇山峡。
    原本是个大获全胜之局,但如今死了十名近身卫士,所有的人谁也笑不出来了。
    离开陇山,劳爱率领她的青龙会人马,连夜往东疾走紧赶,她不时回头望向后面——那是最后面的一辆马车,只有大元一人亲自驾着,而车上面,正堆放着十具尸体,那是大元的手下兄弟,平时他们便是兄弟相称,情同手足,如今遇上这种场面,大元一路上一直是双目滚泪,光景是恨不得死的是自己。一天一夜的紧赶,青龙会的人马终于又回到了六盘山的青龙会。
    劳爱一进入正厅上,立刻吩咐把抢得的所有金银珠宝搬进正厅。
    这次她与前几次一般的,仔细把所有的宝物细看详审,直到全部东西看完,她才似失望的对石总管道:“一半入库,一半分给大家。”
    石总管道:“大元的手下如何处理?”
    劳爱双目一闭,道:“后山青龙墓园给他十人造墓吧!”
    青龙墓园中只埋青龙会有彪炳功劳之人,如今劳爱把大元的十名手下也埋在后山青龙墓园,算是令大元等十一人安慰的了。
    只是劳爱为什么看了抢来珠宝等以后便现出失望样子?这大概无人知道。
    而劳爱呢,她是不会说出来的。
    现在,她带着满身的疲惫回到了青龙会的后面,就在那座三层楼阁上,她还有老母与小弟在等着她呢!长青门的师爷方泰终于来到了驻马镇。
    他赶到尚武山庄时候,口干舌燥四肢无力,一步三点头的直到尚武山庄的庄门前,才被人认出他竟是长青门的师爷。立刻,他被人扶进庄子里,却正碰见“铁臂猿”宇文山在督促儿子练刀法。
    方泰一见宇文山,大喘气似跪不跪的斜身往地上一矮,却早被宇文山一把拉住,道:“方师爷,怎的变得如此狼狈?”
    方泰未开口先落泪,犹似被人欺侮的孩子见到亲人般,直是耸动着双眉不已!
    宇文山忙对一旁的人吩咐:“快扶方师爷进厅上。”
    那方泰坐在椅子上,这才喘着气道:“宇文老爷,你要为长青门主持公道啊,为我们门主报仇碍…”宇文山一听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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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义薄云天
    大碗清酒喝光,又吃了二斤酱牛肉,大白馒头一口气塞了三四个,师爷方泰这才喘过气来。
    原来师爷急走快赶的快两天未吃一点东西,人一到了尚武山庄便似虚脱一般的双腿再也无力站起来了。宇文山等师爷方泰气平心不浮躁,这才缓缓地问道:“说吧,看你这般狼狈样子,必然是陇山那面出了大事,究竟如何,你就快说吧!”
    师爷方泰伸手摸摸嘴巴,灰白的胡子有些粘叽叽的,他轻声一叹,道:“我们长青门完了,门主也被那个青龙会的女魔头杀了,连……连……连少门主也全完了!坝钗纳揭惶??负跏谴右巫由系?鹄矗??慌?宓椒教┟媲昂鹊溃骸澳闼凳裁矗俊?
    方泰道:“那日我们门主来到尚武山庄请求宇文庄主协助,欲救少门主性命,不料我们先将青龙会石总管放回,二天他们却把少门主杀死以后又伪装送回,诱我们追出陇山峡谷,那女魔便在柳林中设下埋伏,于是……”方泰详细的把事情叙述了一遍——宇文山一听惊怒交加的骂道:“劳爱这女子,她简直就是魔鬼,她比她老爹还狠十分,她……她太嚣张了。”
    方泰双目已见泪的又道:“门主被杀,只怕长青门总舵不保,所以我也就连夜赶来尚武山庄求助了。”
    宇文山怒哼一声,道:“劳爱呀劳爱!你不看老夫薄面也就算了,不该反利用我诱杀我南宫贤弟,宇文山誓不与你干休!”方泰当即又道:“宇文庄主,可否先派一得力手下跟我一起到陇山一趟,看看那女魔是否毁了长青门总舵!”
    宇文山道:“青龙会的作用一贯的为金银财帛而不择手段,那劳爱与南宫烈之间又有的是什仇?若非长青门的财帛,青龙会也不会大举出动的围歼南宫烈了。”
    方泰一听,顿足叹道:“如此说来,陇山长青门那边只怕不保了!”宇文山沉声道:“江湖上尽多以大吃小,以强凌弱,弱肉强食事例随时在发生,但脱不开血债血还与以牙还牙。”他一顿又道:“如今既发生这般大事,必将震惊江湖,方师爷能把这消息带来尚武山庄,宇文山自应振臂而起,主持武林正义。”方泰忙站起身致谢,道:“南宫门主地下有知,必感激涕零!”
    宁文山道:“长青门尚有四处分舵,这就得方师爷辛苦一趟去转告这不幸消息了。”
    方泰点头道:“但求盆缠若干,快马一匹,方泰立刻先赶往柏林镇第一分舵去。”
    宇文山点头,道:“见了侯长春,何妨叫他先到我尚武山庄,大家共研共商破青龙会大计!”
    方泰道:“在下一定把庄主的话转到就是。”
    于是方泰一骑快马离了尚武山庄直驰向柏林镇而去。方泰怎知道前一日那侯长春已到了陇山,而且还同劳爱在陇山的半山峭崖后拚过一常望着方泰离开尚武山庄,宇文山独自一人关在书房里,他想的很多,很多……来回蹀踱着,宇文山边自言自语。
    “她的目的是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明目张胆的干?”也就在这时候,尚武山庄总管“地崩子”马耀已在房门外轻叩着房门,道:“老爷,狼山风家寨风寨主来了。”房内宇文山一听,立刻拉开房门,道:“快请!”
    根本不用请,因为这位大光头老回子已满面急躁不安的直闯进来。
    宇文山一见,忙抱拳道:“怎的风兄如此急匆匆的又来了,外面发生何种大事了,否则——”一挣山羊胡子,老回子风雷道:“光景是天都快塌下来了,宇文老弟台尚不知呀!”宇文山却先对一旁的总管马耀,道:“风寨主远道赴来,快去备桌酒菜来。”
    风雷一叹,道:“事情未弄清楚,我又怎能吃得下酒啊!”
    宇文山故示轻松地道:“天塌一阵风,地陷一堆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风兄既来到我尚武山庄,尽管安心吧!”
    马耀早应着去备办酒席。
    宇文山见马耀走去,一把便把老回子风雷拖进书房里,只见他回身紧关房门,然后又伸头窗外看了一阵,这才吁了一口气,道:“风兄可是说那青龙会挑了长青门总舵之事?”风雷惊异地道:“怎么?你已知道了?”
    宇文山道:“难道你在半道上未遇见长青门的师爷方泰?”风雷道:“我那匹‘一条鞭’,奔驰起来一如腾云驾雾,在驻马镇上我并未遇上方师爷呀!”
    宇文山知道“一条鞭”是一匹马,这匹马他心中最清楚不过,因为……心念一动,他笑笑,道:“也许方泰抄小路赶往柏林镇了。”
    风雷道:“这就奇怪了,我得知方泰与南宫烈一起死在柳河岸,怎的他会赶到你这儿来了?”
    宇文山道:“当时一片混战中,方泰见苗头不对,他才诈死在一堆死人中顺河而流的逃过一命,到得我这儿,他人几乎虚脱,既累又饿,可真是难为他了。”
    怒容满面的哼了一声,风雷道:“老弟台,以你看这女魔如此明目张胆大干,她难道不惧道上,众怒难犯?”
    宇文山轻摇头地道:“青龙会作风至为明显,风兄没忘那劳壮的作风吧!”
    风雷点头,道:“不错,劳壮是狠,但像劳爱这女魔头的灭帮毁门大干,却是并不多见,往后这女魔就难免也会……”宇文山道:“可是会找上你风家寨甚至我的尚武山庄?”实际上宇文山心中另有一番兴奋,因为青龙会的行动,正附合他的利益,明是青龙会得利,实则尚武山庄也有好处。
    只听风雷道:“总得想一良策共同对付这个心机深沉的女魔呀!”宇文山道:“风兄的意思是……”风雷咬牙,道:“似她这种尽在道上蛮吃横啃无法无天作风,早该激起共愤,与其她这般的各个击破,不如以老弟名义约她在某一地点比斗,不知老弟为然否?”
    宇文山稍作思忖,当即道:“以我之名义怕不太好,终究他还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再说嘛,她爹劳壮也与我叩头换帖过,有道是人死情不断,我总不能……”
    冷冷一笑,风雷道:“野龙早不认你这位老弟了!”
    宇文山道:“至少青龙会的人不知道,场面上我还得维持吧!”风雷道:“眼前你以为何人出面为宜?”
    宇文山毫不考虑地道:“你!”
    风雷一怔,道:“有什么理由要我出面?”
    宇文山道:“理由太多了,其中最大的一条理由,便是青龙会下一次的行动必然是指向你狼山的风家寨。”
    风雷惊异地道:“宇文老弟台,你不是在唬人吧?”
    宇文山淡然一笑,道:“我会在此时唬你?”
    风雷道:“你能提出什么充分理由?”
    宇文山道:“就我暗中打探的消息,劳爱虽口口声声不为老爹报仇,但她无时无刻不在暗中打探有关西凉槐山她爹惨死的事情,你该也想得到似她这种狠角色岂有不为自己老爹舍命报仇的!”
    风雷双眉一扬,道:“可是我并未——”宇文山一笑,道:“凶手未找到之前,只怕她还会大干下去的。”风雷道:“如此说来,西北道上的几处门派全得遭殃了!”宇文山道:“以我的想法,风兄何妨暗中邀几个高手,我再去陇山一趟,把你邀斗劳爱之事,说成是为江湖道上主持正义才出面的,想那长青门在听了我的消息以后,必会大力支持暗中支援,有此三方面力量,胜券必然握在我们手中。”
    风雷道:“难道宇文老弟不出面?”
    宇文山道:“我在暗中协助应比之明处好得多,再说我也总得要顾及他人闲话我尚武山庄不念旧情义的欺侮寡妇弱女呀!”捋着一把山羊胡子,风雷道:“以你看,什么地方才是约斗的最佳地方?”“六盘山!”宇文山毫不考虑地说。
    风雷一愣,道:“六盘山?那不是青龙会的地盘吗?”
    宇文山道:“不错,六盘山是青龙会的地盘,但那也只限于六盘山的双分岭南北百里内,而六盘山南北总长足有五六百里,我们把她约在六盘山最南端的清水镇郊,这可是有个绝大的好处。”
    风雷道:“好处是什么?”
    宇文山道:“第一,从那地方往西北方两百地便是陇山,长青门如果暗中支援,那是个理想地方,因为劳爱那女人是不会想到长青门的,其二,那儿距离关雄的黄衣社最是近,如有必要,‘黑骆’关雄绝不会袖手旁观,而见兄——”风雷道:“我们暗中约人只怕这女煞星不会上当。”
    宇文山一笑,道:“不,她明知上当也会独自前往。”
    风雷道:“这是为什么?”
    宇文山道:“很简单,因为他是‘野龙’劳壮的女儿,更因为宇文山未再说下去,他忽的压低声音,道:”风兄,你选个日子,我设法着人替你跑一趟六盘山,当然,风兄可得有万全准备。“风啸山道:“八月中秋夜如何?”
    宇文山点头道:“大麦藏高梁长的好季节,应是农闲团圆时——”宇文山的话不错,中秋节在北国,早已把收刈的大麦晒干入仓,而玉米高梁已是一人高了,这时候正是家家安闲时日,但——一声无奈低喟,风雷道:“劳爱这个女魔,我以为……”宇文山道:“大丈夫行事绝不瞻前顾后,事情既已决定,还是及早安排,何况她也并不一定会知道我们早有合计!”风雷摇头,道:“我觉得这是一种精神折磨,她真会找上风家寨?”正在这时,“地崩子”马耀走来,他轻叩旁门,道:“老爷,酒席已摆,请风寨主入席吧!”
    风雷哪有心情吃酒,只随意吃几杯,立刻骑马离开尚武山庄。
    那宇文山把他送至庄外,才嘱咐道:“中秋节距今不过二十几天了,风兄可得及早绸缪,我这里也会把约斗之事送信上六盘山去的。”
    风雷一咬牙,道:“中秋圆月夜,清水飞鼠崖,风某决定斗一斗这青龙会的女罗刹。”说完骑马疾驰而去。
    遥望着风雷的背影,宇文山不由的抚摸着胸前耸肩哈哈大笑起来……从陇山长青门回到青龙会的劳爱,虽然是大获全胜,却也损兵折将,尤其跟在她身边的那十员大汉的惨死,令她好一阵哀伤,连前面的正厅上她也有三天不走去,只是陪着老母与小弟,闷闷的关在那座楼阁中。
    有时候,劳爱又像个软弱的女子,她会一头钻进她妈的怀里好一阵抽搐流泪,感染得一旁的小弟也不停的哭着拭泪不已!
    有时候劳爱哭得伤心时,连她的妈也哭起来……当然,劳爱是不会在青龙会兄弟们面前流泪的。现在——劳爱已是第四日未出楼门了。
    连小弟拉着要她出去走走也没有答应。
    也许她想到了某一件事情,这时她低喟地道:“过两天青龙会又要发放粮银了,一年三大节,住在六盘山的近千户人家来领粮,只怕要忙上两三天了。”劳太太道:“你也该打起精神了,唉,终究你还是年轻女人啊,不比你爹,手下死了几个人,他只是平淡地说自己无能,害哥儿们丧命,哪像你,一伤心便是好几日的……”劳爱摇头,道:“并非全为死去的哥们,主要的女儿想到爹,爹死的好惨,他身中三十八刀,刀刀见骨,这绝不是一人所为,而爹身上常挂的那只青龙钻,至今仍未有下落,也许……也许我应该用另一种方法了。”
    一声长叹,劳太太道:“你爹是杀人不眨眼,可是我跟了你爹一辈子,就是没见他杀过一个老实人,单就六盘山区的人们,一提起你爹就竖大姆指,青龙会的担子搁在你身上,也是青龙会哥们的意思,别太为报仇之事而使青龙会大伤元气才好。”
    劳爱突然拉过弟弟来,她一阵抚摸,笑笑道:“过年就是六岁了。”
    劳正点头,道:“是呀!妈说我又长高了呢!”劳爱道:“可要学读书还是学武功?”
    劳正竟一拍胸膛,道:“当然是学武了,我要像姐姐一样领着青龙会打仗,和那些叔叔们一起杀敌人。”
    劳爱一笑,道:“学武那得要吃许多苦呀!”
    劳正道:“姐姐不怕吃苦,还学得一蹦能上房子顶,我当然也不怕苦了,将来我就跟着姐姐学本事——”劳爱摇头,道:“不,姐姐只怕没功夫教你。”
    劳正不依地磨到:“你是我姐姐,你不教我就是不行——”劳爱忙道:“姐姐虽然不教你,但姐姐会把你送到峨嵋山,姐姐的师父叫龙师太,她的本事可大的很呢!”
    劳正忙点头道:“好啊,我们明日便上峨嵋去。”
    劳爱回头望向呆坐的妈,半晌,她低声道:“妈!”
    劳太太一叹,道:“这是我意料中事,只是正儿太小,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可是……”劳爱道:“记得我是九岁上峨嵋,爹曾答应龙师太此生不杀善良之人,她才答应收我为徒,十年艰苦磨练,总算能替爹接下这付担子来,然而我终是个女流,未来发扬我青龙会,大概只有小弟了。”
    劳太太道:“这些我全明白,你怎么决定便怎么做吧!”劳爱一把搂住小弟,双肩耸动,两目垂泪——劳正不解的仰头问道:“姐姐怎么哭了?”
    劳爱哑着声音,道:“姐是在替你高兴,这件事一直搁在姐心里,怕的是妈不答应叫你去学武,如今这消息只怕连青龙会兄弟们也高兴呢!”
    劳太太这才对劳爱,道:“你决定下来的事,我又怎会反对呢,不过我希望你能叫阿正过了中秋节再上峨嵋,这样……”劳爱摇头,道:“不,明日立刻上路!”
    劳太太一怔,道:“也不过二十几天,过完节再去也是一样呀!”劳爱道:“娘有所不知,过节以前与过节以后的情形便完全不同,我师父龙师太一向很注重‘诚意’二字,她老人家如果见我们竟放弃过完中秋节再上山,必然知道我们是诚心的,以后的话我便也好开口要求了。”
    劳太太点头,道:“你是比你爹心细多了,唉,那就明日把你小弟带上峨嵋去吧!”
    劳正这年五岁,是个不知愁滋味的孩子,见妈与姐二人决心带自己上峨嵋,自是打心眼里高兴,早就蹦着跳着走出去了。
    劳爱见小弟走出去了,这才又偎到妈身边,道:“小弟去峨嵋,他短时间觉着好玩,时间一久,加上学武吃苦,只怕他会吵着要回家,不定还会在山中走失,所以……所以……”劳太太道:“有话你直说吧!”
    劳爱一叹,道:“下此决定,是我这两日足不出户的结果,女儿如今正在江湖上树立强敌,我没有绝对把握抵挡住他们联手一击,所以最好妈同小弟一齐上峨嵋,女儿也好放手一拚,早晚我会把元凶逼出来的。”
    劳太太道:“也要妈明日就走?”
    劳爱道:“我亲送妈上路。”
    劳太太一叹,缓缓站起身来,她在女儿的扶持下来到了劳壮的灵位前。
    取香燃烛,母女二人拜了三拜。
    劳太太突然泣道:“阿壮,我只要求你一件事,可要保护我们女儿呀!”说着连叩三个头,热泪滴在蒲团上——劳爱把妈扶起来,道:“妈,你歇着,一切女儿自有安排。”
    于是,劳爱走了。
    她三日未出门,如今精神似是好多了。
    因为她终于决定了一件大事,这是令她高兴的。青龙会的正厅上,劳爱望着面前一排排小瓦屋,青龙会的哥们全住在这里。
    大元早已把十名手下葬在青龙会后山墓园。
    劳爱这时把石冲叫来,道:“快把余唐、祈老八、韩彪几人找来。”
    石总管也有三日未见当家的面,其实青龙会人全知道,当家的关起门来独自在为死难的哥们掉泪呢!见石冲走去,劳爱对大元道:“准备着你去收拾一下,明日我要送妈上峨嵋去了,”大元一听,精神一振,笑道:“上峨嵋去见见龙师太,散散心最好不过了,大元立刻去办!”说着立刻走出正厅。
    就在这时,祈老八第一个走进来,边还对劳爱道:“这几日见当家的一人关起门来伤心,我祈老八真想大哭一唱—”劳爱一笑,道:“谁说我哭了?倒是睡了有一天多呢!”说着她走近祈老八,伸手在他的面上摸了一下,道:“伤好了没有?”关怀之情,流露无遣!
    祈老八哈哈一笑,道:“就等结痂了,这点伤祈老八还没放在心上,倒是叫当家的操心事了!”
    就在这时,韩彪已抖着声音走来,他粗声地道:“当家的,你总算想开了,青龙会死上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要知道我们可并不吃亏呀,哪个死去的哥们不是弄他娘的三五个垫底的?”
    劳爱忙问道:“余唐大哥呢?”
    韩彪道:“余唐这老小子朝天睡觉睡惯了,如今背上挨了那么一家伙,他可是不得不爬着睡,罪是受大了!”劳爱一阵难过,道:“我们去看看他吧!”
    就在这时,早听得余唐叫道:“当家的,男人住的地方你怎么能去的,余唐这不是来了吗!”
    劳爱见石冲正扶着余唐走来,忙也上前去扶,边道:“还很痛?”余唐感动地道:“当家的,我余唐二十岁投到老当家的麾下,如今整整二十年,如若是老当家的在世,像我这点伤,难保他不叫我余唐绕着大宅子跑三圈呢!”
    一边祈老八也道:“不出那么十天八天,老余准会又是活蹦乱跳的又是个好样的。”
    韩彪也道:“皮粗肉厚活像一只老蛮牛,那点伤就别理他了。”余唐突然一瞪眼,沉声道:“哦!这点伤呀,要是搁在你老韩身上,娘的皮,你不哎唷哎唷直叫唤才算怪呢!”
    众人一笑,全坐了下来!
    劳爱这时望了四人一眼,她缓缓地道:“仓中粮食与库中银两,可全都备妥了?”
    石总管忙回道:“昨日已开始把粮食运往前山,三日后开始发放。”劳爱点点头,道:“万一人多粮食不足,就散些银子吧!”
    石总管道:“大雁堡加上长青门两地运回的粮食足够了。”劳爱道:“祈大哥余大哥有伤在身,发放粮麦之事,就由韩大哥与石总管二人多出点力了。”石总管道:“忙也不过三日,有我与老韩二人也足够了。”劳爱缓缓一瞥这四人一眼,淡淡一笑,又道:“明日一早我要送妈上峨嵋去,青龙会总堂口就要各位齐心费神了。”
    四人一听,先是一怔,旋即韩彪问道:“当家的要去峨嵋,可是去拜望龙师太?”
    劳爱道:“那只是原因之一,另外我是把小弟送去师父那里,由她老人家加以调教,将来也好……”祈老八一拍大腿,道:“当家的主意我赞成,有朝一日青龙会全得靠小阿正来接棒了,哈——我赞成送他上峨嵋。”
    石总管道:“老夫人也一齐去?”
    劳爱点头,道:“是的,我是这么决定的。”
    余唐这时目中见泪,道:“老夫人也就是余唐老嫂子,她这一去又不知何时才回六盘山,别的不用说,我余唐得去给她叩个头去!”石总管道:“既然当家的如此决定,我这就去立刻叫灶上人备酒席,再说陇山一战回来后,大伙还未庆功宴呢,不如趁此时全青龙会先热闹一番,一举两得,当家的以为如何?”
    祈老八早叫道:“你真是石头,这种事还用得着问的,快去准备呀!”
    劳爱一见,也不好拦阻,只得点头答应下来。这时大元又匆匆地走来,道:“当家的,他们十人听说当家的要出远门,一个个直嚷着一定要沿路护送老太太呢!”
    劳爱道:“连你我也没打算叫你跟去,为的是在此照顾伤者,还有协助石总管办办事,再说——”劳爱话未说完,大元早单膝一跪,道:“上次大元未跟去驻马镇,听人说当家的几乎上大当,这次除非你杀了大元,否则大元是跟定了。”
    劳爱道:“你去,他们十人必然要跟去了!”
    韩彪道:“孩子儿们忠心可嘉,当家的就别太叫他们失望了。”
    劳爱道:“从此地赶往峨嵋山,路途一千五百里,你们既然决心跟我去,那就每人一骑快马,沿路一切打点就由你去张罗了。”
    大元大喜的站起来,道:“此去峨嵋拜望当家师父,当家的总得备些厚礼吧!”
    余唐道:“你小子还用问,库里拖出一箱黄金也就是了!”劳爱一听,笑道:“我师父乃出家人,视黄金如粪土,不如带上千两白银,锦绢十匹要淡色的也就够了。”
    大元立刻返身把这好消息告诉另外十人去了。这一晚,青龙会可真热闹,就连那很少到前面正厅上来的劳太太,也由小儿子陪着到了大厅上。
    望着一众人等,青龙会本就是她夫在日打下的基业,如今自己突然离去,怎不令人感伤的。
    但见一队队青龙会兄弟们,分批轮流走进大厅向劳太太叩首敬酒,早令劳太太涕泗滂泣不已!
    劳爱却在弟兄们面前表现得十分得体与自然。这顿既欢乐又令人伤感的酒筵,却也热闹到三更天才散席!
    双辔快马拖车,由两个大汉驾驶,大元与另外八名大汉各骑快马跟在后面。
    劳爱却未立即跟上,他拉马站在前山道上十分慎重的对一众青龙会兄弟们再三交待,在她未回来以前,青龙会决不可随意出山。
    走在一边的石冲这时道:“当家的尽管安心前去,我们青龙会只有找上别人门前去的,还未曾有哪帮哪派的人敢招来捋虎须。”韩彪也笑道:“当家的这次下山,哥们有句话要我向你当家的说一声,这时候也是该说了。”
    劳爱道:“什么事?”
    韩彪道:“哥们希望今年中秋能同当家的六盘主峰赏月去。”轻声一笑,劳爱道:“尚未到那种闲情逸致赏月心情,不过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前面尘土飞扬,但已不见马车踪影,劳爱这才跃身上马,只听得数百青龙会兄弟们不约而同齐声高叫:“当家的一路平安!”
    劳爱马上仰面,她神情激动中对大伙一抱拳,道:“兄弟们多保重!”
    于是,只见她一夹马腹,枣骝马扬起四蹄,直往前面飞驰而去!
    天下事本就有那么巧的。
    如果不用巧字来解释,怎么会在劳爱走后第二天近午时候,六盘山前山道上会来了一骑?
    而这人——是的,正是方敬玉。
    劳爱在驻马镇附近高原上的伍家祠堂曾拜托方敬玉代为设法打探那七个蒙面大汉所用兵刃。
    方敬玉又是槐山人,自然对于探听两年前轰动槐山的那件事情容易进行。
    现在,方敬玉虽未曾探得七蒙面人的兵器形状,然而他有更好的消息,所以他来了。
    只是他来的十分不巧,劳爱已走了一天,怕不已在两百里外了。
    方敬玉一人一骑才刚刚来到青龙会前山,怪石后面未见人,却是人声已传出来:“朋友,你已走在陷阱中了,如果你聪明,那就站着别动了。”
    方敬玉马上高声,道:“在下方敬玉,特自西凉槐山赶来。”
    石后面那人喝问道:“远从槐山赶来六盘山,干什么?”
    方敬玉笑笑,道:“在下是受一位姓劳姑娘之托,探得一些消息,如今特来面见劳姑娘的。”
    石后面立刻转出八个端着箭匣的汉子,八支硬箭全对着方敬玉。
    缓缓的,自另一面又走出一人来,一把砍刀扛在肩上,边指着方敬玉,道:“拿来!”
    方敬玉一怔,道:“阁下欲要什么?”
    “当然是我们当家的信物了。”
    方敬玉一怔,道:“当时劳姑娘并未给在下什么信物呀!”
    那人一声哈哈,道:“怎的恁般巧合,昨日我们当家的才离去,今日你来到青龙会?”
    方敬玉心中甚是不快,自己这是替你们办事才绕道而来的,不但不感谢,反倒找起麻烦来了,这真正是太过岂有此理。
    心念及此,一抱拳,道:“既然你们当家的不在山上,在下也正有要事待办,带来的消息,就等以后遇见再奉告了。”说完调过马头拍马就走。
    只听那大汉道:“娘的,走了倒也干净,哥们这是谨慎门户,小心防守,什么样的消息会比六盘山青会安全重要?”
    这真是阴错阳差,这人又怎会知道劳爱每日必欲得到的消息,就是方敬玉带来的?
    方敬玉已经走出半里了,不料石冲在前山后面的马棚转到前山来,因为他正忙着准备发放粮食呢!斗然见一骑往山道远处驰去——不快,但也不慢!
    从马上那人的模样看,无论如何有些似大漠中人。石冲当即跑下山来,正遇上守卫大汉迎上来。石冲指着已驰出很远的方敬玉,道:“那人是谁?”
    大汉笑道:“那家伙呀,哼!是个来路不明的人。”
    石冲道:“他要找谁?”
    大汉道:“总管就别提了,他说是我们当家的托他办件事,如今是要见我们当家的,你想想哪有这么巧的事,偏偏当家的昨日上路,这小子今天就赶来,所以我三言两语的就把他打发走了。”
    石冲一听,指头点在那大汉的鼻尖上,骂道:“王八蛋,你是头猪呀!”
    大汉一愣,道:“总管你怎的骂起我来了!”
    石冲“呸”的一声,道:“不定我会杀了你呢!”
    大汉一惊,忙问:“我处理得不对路?”
    石冲咬咬唇,道:“我问你,他替当家的带来什么消息呀,你可是问了没有?
    你笨,你猪,也该问上一声呀,怎的擅自作主的把人赶走?”
    大汉一听,慌了手脚的踮起脚来向远处望!
    远处已是人马模糊了。
    石冲当即道;“快替我拉匹马来。”
    大汉不敢多言,立刻狂奔向马棚处牵出一匹马来,不及上鞍,石冲已翻身上马,狂奔着追上前去。正在徐徐骑马前驰的方敬玉,突然听得身后有急骤的马蹄声,不由回头看去,见是一个粗汉向自己追来,不由地立马道边。
    石冲怒马急停,早在马上抱拳,道:“兄弟可是要见我们当家的吧!”
    方敬玉面无表情地道:“你们劳当家不是不在吗?”
    石冲道:“当家的是昨日出去了,但欲找我们当家的人必也是当家的朋友,还请兄弟移驾回转六盘山,如何?”方敬玉道:“请问你们当家的何时回来?”
    石冲道:“总要半个月以后吧!”
    方敬玉道:“时间太久,我不能久等。”石中忙问:“但兄弟为我们当家带的消息,可否告知在下?”方敬玉还真是好一阵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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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方敬玉受托走六盘
    石冲见方敬玉沉思犹豫,已知事情十分重要,当即又抱拳道:“兄弟来的不巧,偏就是我们当家的昨日离开,再加上刚才我那名兄弟说话不得体得罪了你,真叫我……”方敬玉突然一笑,道:“请问仁兄贵姓大名,你在这青龙会职司是……”石冲忙笑道:“我叫石冲,青龙会总堂口司总管一职。”
    方敬玉这才下得马来。
    石冲见有转机,也立刻翻身下马。
    方敬玉道:“我是在驻马镇附近高原上,那儿有家伍家祠堂,就是在那儿与贵会当家的相遇,是她托我替她在西凉槐山打听一件事情,我这是来向他回信的,只可惜……”石冲的面上已笑僵了!
    他一直是笑着。
    因为他知道这是在求人,如果不以笑脸,姓方的拍马而去,自己如何向当家交待?现在——他连皱绞也笑出来了,低头哈腰地道:“兄弟,不论是什么消息,你请告诉我,当家的走时交待过的,一切事情皆由石某小心办理,你这一走,他日我怎向当家交待?”
    方敬玉一笑,早又听石冲道:“兄弟如看薄面,就请回头,青龙会总堂口我备水酒,我们喝着聊着,你看如何?”
    方敬玉道:“三两句话尚用不到多聊……”石冲一把拉住方敬玉马缰绳,道:“就快正午了,附近又没有客栈野店,再说嘛,你方兄算是替我们当家办事才转道六盘山的,明白地说,这是对我青龙会有恩,岂能不把方兄拖进总堂口吃杯水酒的,去吧!我的方兄弟。”
    方敬玉想,人说青龙会全是一窝杀人王,不料这姓石的却是一团和气,果是个干总管的人才呀!
    心念间,方敬玉哈哈一笑,道:“既是石兄诚意相邀,在下便叨扰一顿酒饭吧!”哈哈大笑,石冲道:“这是石某荣幸,方兄弟,你请上马。”
    方敬玉跨马前行,石冲随后紧跟上,笑道:“方兄弟言及,自己是西凉槐山人?”
    方敬玉点头,道:“在下是槐山人。”
    石冲又笑问:“今见方兄弟身边带剑,想必是我辈江湖中人了。”方敬玉道:“后学末进。”
    哈哈一笑,石冲道:“既然方兄弟是我辈武林中人,就更应大方的走入我青龙会吃顿酒了。”
    方敬玉一笑道:“可有说词?”
    石冲道:“我辈武林中人,讲的是恩怨分明,所谓一钵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方兄弟这是对我青龙会施恩,青龙会可绝非不明事理之地,岂能让方兄弟就此离去,日后哪个还会同青龙会人打交道?”
    双骑到了青龙会的前山,早见刚才那大汉走出来相迎,石冲把两匹马交在大汉手中,道:“差一点你误了当家大事。”
    大汉一听,忙向方敬玉施礼不迭,道:“对不住!对不住!”
    方敬玉一笑,道:“你为青龙会总堂口安全着想,我不会怪你的。”大汉哈哈一笑,道:“谢谢,谢谢!”就在石冲引领下,二人绕过前山,走过大吊桥。
    方敬玉回头望,兄见这座吊桥十分奇特高大,两边三层巨缆全挽在巨大木桩与哨岩上面,桥面上铺设着原木板,人走上面如履平地而不见吊桥稍动分毫。
    正厅廊下,韩彪正指挥为数四百多人在操演呢,见石冲领了个风流有余倜傥十足的年轻人走来,立刻高声对一众青龙会操演的兄弟们道:“回去擦把汗水,准备吃饭了。”
    场上人一哄而散。
    韩彪这才迎上来指着方敬玉,道:“老石,你在哪儿带来这么个小白脸呀!”
    方敬玉一怔,见韩彪一脸络腮胡,双目如豹,一件背心未上扣,露出一身坟起肌肉,膀宽腰圆,巴掌如箕斗,根根手指头宛似十根小棒槌,知道这人孔武有力。石冲早沉声道:“我说老韩,你不会说话就站一边去,你知道这位兄弟他是谁?”
    韩彪一怔,嘿然一声道:“总不会是你我的小祖宗吧!”
    石冲道:“虽非小祖宗,却也差不多,人家是受当家之托,这是赶来向当家的报信呢。”
    韩彪道:“可是当家的已下山了。”石冲道:“就是因为当家的不在,我才请人家上山来吃顿酒,至于带给当家的什么消息,那得由这位方兄弟琢磨,能告诉我们最好不过,如不方便,等当家的回来,再约个时间地点也好叫当家的去回见人家呀!”
    方敬玉早冲着韩彪一抱拳,道:“在下方敬玉,阁下是……”韩彪双手叉腰一声哈哈道:“我叫韩彪,小兄弟,请进吧!”
    正厅上,方敬玉这是头一回上得青龙会内来,他不觉十分好奇的把这精巧宏伟的正厅看了一阵。
    就在这时候,只见有两人走进来向石冲道:“粮食与银子全已准备好,就等往前山运了。”石冲道:“别急,还有两日呢。”
    韩彪一旁道:“六盘山远近那些住户们可曾着人去通知他们前来此地领粮?”
    另一人早应道:“派出的二十多人一大早出去了,只怕得两天才能见他们回来呢!”
    方敬玉一听大惑不解地道:“贵会尚设赈粮,倒是令人想不到的事。”
    石冲一笑道:“这原是我青龙会开帮立堂时定下的规矩,行之有年了,一年三节,或多或少的总得对六盘山近千口人一点小助,如今眼看中秋即到了,按往例的就在这几日要发放了。”
    方敬玉不由肃然,道:“外传青龙会在江湖上强取豪夺,杀人越货,原来这些传言皆属不实呀!”
    韩彪摇头哈哈笑道:“方小兄弟呀,你又猜错了,青龙会如果不硬搭强取,又拿什么去放赈的?”
    方敬玉一愣,石冲早又道:“不错,青龙会是以硬碰硬,强抢掠夺,但青龙会只抢当抢的,如那些土豪劣绅,一方恶霸,贪官污吏,以及那黑吃黑的道上强梁,除此之外,当然我们也做点低头买卖,因为我们也并未把自己人当成孔夫子呀!哈……”方敬玉直觉的以为面前这些粗犷大汉个个可爱,他们赤胆忠心而又毫不做作。
    这时已见几个汉子端来酒菜。
    石冲立刻把方敬玉请入上席。
    祈老八与余唐二人也来了。
    那余唐背上一刀虽然不轻,可是青龙会备的金创药却也十分灵验,第三天他便痛苦大减,如今已不觉痛的也走来吃酒了。
    方敬玉在石冲的引介下,也认识了这些青龙会的大汉,心中也觉得高兴。
    也许酒喝下肚火气旺,方敬玉放下酒杯,道:“当初我在受贵当家的托付时候,见她十分慎重,所以我对人也不便说,怕的是坏了贵当家大事,今见各位如此忠心的对青龙会,方敬玉十分感动,所以我把知道的就说给各位听……”石冲笑道:“方兄弟正该如此。”
    方敬玉环视各人一眼,这才道:“西凉槐山那件事情……”方敬玉也才说了这句话,祈老八等全都双目直视,满面惊怒中露出一脸的凶相来!
    方敬玉便是在这种情形下说了一句未再说。余唐早沉不住气的,道:“说呀!”
    方敬玉道:“看各位模样,我惑疑当不当说。”
    石冲道:“方兄弟,我们只是变得惊奇,因为一桩无头案突然间峰回路转,自然就是这般样子。”
    余唐也沉声道:“只方兄弟的消息正确,你就是青龙会的大恩人,快说吧,我的小祖宗!”
    祈老八也急的双手按在长方桌面上,道:“你小兄弟可是要我祈老八趴地上给你那几个响头你才会启动尊口呀,我的哥哥大爷!”
    方敬玉好感动,真的好感动,劳姑娘能有这些对她忠心不二誓死效命的干部,青龙会当然是无往不利了。心念及此,方敬玉十分庄重地道:“单凭各位这种炽热的表现,我方敬玉就不会令各位有所失望。”他环视了几人一眼,又道:“其实我所听来的消息如果去访查,天下之大,只怕是如同海底捞针。”
    石冲一笑,道:“至少我们有这么如海底针的一点线索了。”方敬玉道:“我回槐山没住几天,却感到劳姑娘赠金赠马之恩,我把那几日全放在访查上,而且也去了一趟龙舌沟。”石冲等四人谁也不敢开口,就等方敬玉说下去了。方敬玉稍又思忖,这才缓缓道:“那晚月色很好,正有七个骑马大汉围杀一个,先是马上砍杀,后又下马追逐,那被追杀的似是中了刀,但他却如飞般的冲入龙舌沟,等到另外七人追上他,围上他,且又在一阵搏杀中,直到那人躺在溪流边昏死过去!”
    石冲忙在方敬玉的喘息中间问道:“这场面是谁看到的?”
    方敬玉道:“玉匠水连天。”祈老八道:“谁是玉匠水连天?”
    方敬玉道:“就是那槐山鉴玉老祖。”
    余唐道:“她怎么知道?”
    方敬玉一笑,道:“我不说明,各位当然不会知道,在我们槐山,人们以玉为生的有一半人,那玉匠水连天已年近古稀,却仍然玩玉不疲,龙舌沟的宝玉,往往都是在夜晚出世,那些光泽美极的宝玉,在月光的照射中隔着山溪清澈见底的沟水,不断的闪闪发出洁白霞光万道:所以只要圆月夜,水老便会躲在暗处,就等宝物现身了,那晚上他就是看到了龙舌沟这一幕。”
    石冲忙问:“可看清这七个蒙面人?”
    摇摇头,方敬玉道:“当时水老吓坏了,他隐在一个石缝中不敢吭声,不过他却看清两件事来。”
    祈老八道:“你快说呀,小祖宗。”
    方敬玉一笑,道:“有个人骑了匹净白的良驹,这匹马的尾巴可奇怪,是黑的,这种马万中无一,塞上人称这种马叫‘一条鞭’,各位可曾见过?”
    石冲等人面面相觑,因为这还是头一回听说过。方敬玉又道:“还有,其中有两把刀特殊,刀在月光下会发出碎光,好像刀上有眼睛似的,刀头也特别宽大,另一把刀上也似生了眼睛,上面叮当响中似有环呢!”
    石冲一听,道:“武林中是谁在用这两把怪刀的?”
    突然祈老八双目一亮,道:“难道是他?”
    余唐道:“你说是哪个王八蛋?”
    祈老八咬牙,道:“大邪刀司马玄,大雁堡堡主,那老小子手上家伙叫做‘三环四眼钢刀’,老子以为八成是他。”
    点点头,韩彪也道:“可能,记得那日我先进入大雁堡,那司马玄却领人从堡后面包抄上来,我便发觉那老小子手中家伙怪异。”
    余唐道:“他司马玄如今已是厉鬼一个,就算有他老小子一份,娘的老皮,怎么个找法子?”
    突然韩彪一掌拍在桌面上,叫道:“操,想起来了,我老韩也想起来了!”
    桌面上杯碗盘子跳起半尺高,方敬玉一怔间,石冲忙沉声问道:“你又咤唬什么?”
    韩彪道:“那日陇山峡外,我们把那‘瘟神’南宫烈诱到了小河边的柳树林下,当时我同当家的迎着南宫烈,他娘的,南宫烈手上就是拿了一把单眼虎头钢刀呀!”
    石冲一叹,道:“唉,又是个死人,说了等于没说,白高兴一常”祈老八道:“现在就看谁是骑那匹‘一条鞭’的人了。”石冲举杯向方敬玉道:“方兄弟,有了你送来的消息,青龙会全感谢你,来,我敬你。”
    方敬玉举起酒杯,祈老八也举杯,道:“我祈老八也敬你一杯!”
    方敬玉道:“不如大家同干一杯,我还有话未说完呢!”余唐与韩彪忙举杯,大家饮干杯中酒。
    方敬玉似是不胜酒力的满面泛红……
    他晃晃脑袋,这才又道:“听水老说,那晚不只是七个蒙面的,还有另一人出现呢!”
    石冲等一听惊异地道:“还有一人!谁?”
    方敬玉道:“那被杀之人原是被七人围杀的,但这人一经出现,立刻拦住七人,就在一阵争论中,那人伸脚踢开倒在血泊中的大汉,且蹲下身来在那人身上好一阵搜摸,七人全看得十分清楚,于是,七个蒙面人似是十分失望的走了,那后来的人则似是冷冷发笑的也匆匆走了。”
    石冲一咬牙,道:“可恶呀!这家伙定是主谋!”
    余唐也点头,道:“不错,这家伙一定是主谋者。”
    这时方敬玉起身抱拳,道:“叨扰一顿酒饭十分感谢,在下已把知道的全都告诉各位了,已无再留下的必要……”石冲早拦住道:“也得住上三五天再走吧!”
    方敬玉忙摇手笑道:“实不相瞒,在下必得尽早赶往天王庙,敝师了了大师还在那儿等在下呢!”
    祈老八道:“方兄弟,跟着和尚学本事可以,切记千万不能出家当和尚呀!”
    方敬玉一怔,祈老八又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宁愿抛头颅洒热血死去,也不干那整天咕咕哝浓念经的勾当,那种日子过的多窝囊,打死我也不干。”
    方敬玉道:“宁静致远四大皆空,不是也很好嘛?”
    祈老八指头点着方敬玉,道:“你看,你看,说着说着你就来了一句和尚话。”一声哈哈,方敬玉道:“今日能与各位一席话,衷心快乐,我们后会有期。”
    方敬玉已登上马鞍,祈老八还咧嘴笑道:“方兄弟,有朝一日你觉着没酒没肉的日子不好过,何妨来青龙会,哥们全欢迎你来呢!”
    方敬玉抱拳,道:“谢谢,劳当家面前请代为问候了。”
    于是,方敬玉快马离开了六盘山的青龙会。
    从这里赶到驻马镇上,已是二天过午时候。
    方敬玉拉马走在驻马镇的街道上,缓缓的,他到了“驼铃居客店”外。
    马匹拴在店外,方敬玉走入客店内,店小二见来了客人,忙上前招呼!
    “午时已过,客官这是刚赶了长路到来,你吃点什么?”
    方敬玉道:“随便弄些吃的,完了我立刻赶路。”这小二点点头回头往灶房走,不料身后面有人叫道:“堂弟呀,也给我弄碗面什么的。”
    那小二正要转弯了,闻得声音,他根本不用回头,因为来的准是伍大海。
    不错,伍大海刚刚自伍家祠堂赶回驻马镇,他是被官道上一阵马蹄声吵醒的,当时还以为是劳爱呢,但当他走出祠堂,骑马的已经走远了。
    伍大海这才匆匆的赶来镇上,不料正看到堂弟往后面走,他这才叫了一声。
    那小二只是一顿,立刻走向后面去了。
    矮小的伍大海这才搓搓双手,大龅牙就在上嘴唇的一阵磨蹭中偏头看向店中唯一的客人方敬玉。于是,他愣然一怔,旋即嘿嘿笑道:“你……你呀……
    你……”方敬玉不识伍大海。
    伍大海却认识方敬玉。
    在这种场合方敬玉不认识姓伍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伍大海认识方敬玉。
    原来那天方敬玉在伍家祠堂与劳爱二人的对话,伍大海躲在大匾额后面全听得清楚,当然他也在暗中看了方敬玉几眼,是以这时一见立时便认出来。
    方敬玉双眉一紧,见这活脱瘪三像的矮子已向自己走来,不解地问:“兄台是……”伍大海“氨了一声,道:“你是不知道我是老几,可是我提个人你一定会立刻知道。”
    方敬玉一笑——伍大海已拉过一张椅子凑在方敬玉身边坐下来。方敬玉道:“兄台贵姓?”
    伍大海道:“我叫伍大海,有时候替人跑跑腿办点事。”方敬玉道:“兄台欲提何人?”
    伍大海遂低声道:“兄弟呀,说起来你我也算得是同路人了呢!”方敬玉道:“我不懂兄台此话何所指。”
    伍大海道:“六盘山的青龙会当家,难道兄台不识?”
    方敬玉道:“不错,我是识得劳姑娘。”
    伍大海道:“而且是在我们伍家祠堂认识的。”
    方敬玉一怔。
    伍大海立刻又道:“劳当家且托你为她打听一桩大事,是吧?”方敬玉一惊,因为他体会出这件事的严重性,如果万一被有心人听去,自己的麻烦可就大了。
    伍大海低声一笑,道:“兄台别慌,我不是说过吗,我们是同路人,都是替劳当家办事的呀!”
    方敬玉一笑,力持平淡地道:“实际上在下并未打听出什么来。”
    伍大海一笑,道:“那到没什么,我还为劳当家的跑过一趟西凉呢。”方敬方玉道:“啊!她要兄台去探听何事?”
    伍大海话到口边又咽下去,道:“对不住,虽然我明知道彼此同路人,但收了人家五十两金子,自然是嘴巴已被封得紧紧的了。”
    方敬玉惊异地道:“如兄台之言,这消息定然十分重要了。”
    伍大海道:“说重要也不重要,说不重要嘛,娘的还真重要,要不怎值五十两金子的。”
    就在这时,姓伍的已端了个盘子出来,只见是两盘热炒一壶酒,白馍四个,另外一碗羊肉汤。
    小二根本未看伍大海,只淡淡地道:“转眼间功夫,你又有了新朋友了。”伍大海怒目一瞪,旋即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嘛!”
    小二这才冷笑,道:“别逗了,谁不知我这位堂兄的朋友在赌桌上。”方敬玉笑道:“兄台的话不错,可愿同在下喝几杯?”
    伍大海道:“故所愿也,乐于奉陪。”
    方敬玉立刻叫那小二再加酒杯与筷子。
    小二冷冷的望了这位本家一眼,道:“别忘了我也姓伍啊!”
    小二的话伍大海当然明白,他是在提醒别给姓伍的丢人现眼,但他还是替伍大海弄来杯子筷子。三杯酒下肚,伍大海这才一声叹,道:“兄弟呀,我不说你大概尚不知道呢,江湖上有名的‘八爪神偷’伍大海的便是在下。”
    方敬玉道:“似乎曾听人提过。”
    只见伍大海左手打右手,右手反过来又打左手,边沉声骂道:“我便是坏在这双手上了。”
    方敬玉道:“怎么回事?”
    方敬玉道:“那日在伍家祠堂,原本你是遇不到劳当家的,只因我……唉!
    只因我那天替劳当家办事办砸了,她才一气之下找回来的,我知道只碰上我准会杀我,所以我便躲在暗中没出来。“方敬玉一笑,道:“我怎么说呢,原来你全听到了。”
    伍大海道:“那日我先给劳当家的办完事,她还塞给我七八十两银子的,可是后来……唉!”
    方敬玉欲问,但伍大海绝对不能把“双刀将”端木良差半点没糟害劳爱的事说出来,他不是不能,是不敢。
    于是,他咬咬牙,道:“那家天宝赌坊害了我呀!”
    方敬玉才明白,原来面前这如鼠矮子是个赌鬼。早又听伍大海道:“原本我有机会上一趟六盘山的,劳当家也要我去的,可是就坏在那天不该害了劳当家,虽说后来我也听她的话把衣裙送还人家,可是已无颜再见她了。”
    伍大海可并未把石冲叫他归还衣裙时候又敲了人家银子的事说出来。
    方敬玉见这伍大海颇有悔意,立刻笑道:“只要往后不再去赌,兄台仍然是大有可为的。”伍大海摇头道:“难呀!只我口袋一有银子,不吃不喝都可以,非得往天宝赌坊不可,那种感受,就好像有鬼在身后推我,不去不行似的。”
    方警玉一直是跟着苦行僧了了大师的,这时见伍大海这样,一时动了恻隐之心,稍一思忖便道:“兄台最好暂时离开这里,换个环境也许会改掉赌瘾。”
    伍大海摇头道:“腰里没铜不敢横行,驻马镇上没银子我可以赖着我这位堂弟吃一顿,没地方睡就回我伍家祠堂去,当然,如果弄到银子,赌坊又可以摸他几把去,换个地方……”方敬玉道:“凭兄台这江湖神偷之尊,还怕饿到自己?
    只要不赌,你绝对能有一番作为的。”
    伍大海道:“作为?哼,提起作为我就窝囊,师父当年给我三个戒律,第一要偷那当偷的,第二忠臣孝子不能偷,第三不能以偷致富,说是不义之财祸害子孙呀!”
    哈哈一笑,方敬玉道:“这是侠盗作风,而你今能守住令师三戒律也算不易了,佩服!”
    二人边吃边聊,那方敬玉真的有意要带着伍大海去天王寺呢,便在这时,突然外面蹄声“噗噗”,街上正有个骑马大汉,这人大光头上直冒汗,山羊有子往前翘,样子十分威猛,一把大泼疯刀挂在鞍桥上。
    最令方敬玉吃一惊的,却是此人骑的那匹马——全身白得无一根杂毛,可是马尾巴黑如墨般不停的左右连甩。
    “呼”的一声站起来,方敬玉冲至门外看,只见这大光头正往南面行去。
    而这个大光头,不错,正是刚由尚武山庄出来的狼山风家寨寨主老回子风雷。
    身后面,伍大海低声问:“兄台识得这人?”
    方敬玉一把拉住伍大海,二人又来到桌边。
    伍大海还直拿一双杏仁眼望着方敬玉。
    沉声紧张的,方敬玉道:“兄台,你的机会来了。”
    伍大海道:“我有什么机会?”
    方警玉指着风雷去的方向,低声道:“设法盯住这人,看他是哪条道上的,然后你再把消息亲送上六盘山去,我保证你发一笔大财。”
    伍大海道:“发大财?多大?”
    方敬玉道:“只要你能把那匹马的模样说出来,千两银子他们也会出的。”
    伍大海几乎是由椅子上弹起来,他伸舌舔唇又擦大龅牙,怔了一下道:“那么多?”
    方敬玉道:“不算多。”
    伍大海突然摇头,道:“这么大的好处你为什么不去?”
    方敬玉道:“在下恩师是个苦行僧,我若带去千两银子,必被他老人家责问,所以这机会也只能奉送仁兄了。”他一顿又道:“当然,有一天你得了银子,就别再送往赌坊,换个地方讨房媳妇,过着太平日子该有多好!”
    伍大海笑道:“那是以后的事了,眼前我去追那骑马的。”说完抹头便跑,跃出店门已是十丈外了。
    二门处,那姓伍的小二早跑过来叫道:“我们伍家的人叫你丢尽了,吃饱喝足连声谢也不说,擦嘴就跑,算什么嘛!”
    方敬玉早笑道:“小二哥错怪他了,是我托他办事去的。”
    小二一皱眉道:“他会替你办什么事?”
    方敬玉已站起身来,道:“我要上路了。”边取出一块银子,道:“多的不用再找了。”
    方敬玉骑马也自后追去,他心中在想,天下事可真有诸多巧合,自己竟然会在这里遇上这匹马来。只是,当方敬玉出了驻马镇的时候,早见那“八爪神偷”
    伍大海急步赶向右面高原上。
    于是,方敬玉犹豫了。
    他不能再追去了,因为师父尚在天王寺已等了自己十几日,再不回去,难保师父不责怪自己。
    就在他一阵犹豫后,遂调转马头往另一高原上驰去。
    不料方敬玉赶到天王寺的时候,听说了了大师早已离去五日了,这时天王寺主持惠因大师把方敬玉叫到弹房里,他看了方敬玉几眼,点头笑笑,道:“你师父的眼光不错,你是不适于我佛门。”方敬玉急问:“我师父是往哪个方向走去的?”
    惠因大师摇头道:“已经走了五日,你已无从追起了。”说着自桌上取出一本手抄,又道:“这是你师要我交给你的东西,是一套‘降魔剑法’,要你好生习练,也好在未来江湖上做出一番事业来。”。
    颤抖着双手接过剑谱,方敬玉道:“恩师年迈,这以后何人伺候他老人家呀!”说着,不由垂下泪来……惠因暗中点头,道:“你师是苦行僧,天下寺庙皆可落脚,你就安心去修习这套剑法吧!”
    方敬玉神情激动地道:“他日我方敬玉有成,必走遍天涯也要找到吾师。”
    说完立即拜别惠因大师,骑马离开天王寺。
    然而,就在方敬玉驰出半里远,那惠因大师身后,了了大师一声哈哈道:“正当年轻有为,怎可坐念佛经?”
    惠因也笑道:“是个有良心的好孩子,未来定有出息。”
    然而方敬玉却满怀伤感的走了。
    狼山。
    此处的狼山非塞外狼山,而是终南山里的一处支脉,那儿住了一批回子。
    风家寨便在这儿。
    远从驻马镇追踪而来的“八爪神偷”伍大海,可并未赶到这儿,他甚至连渭水河也未走过,因为他绝对想不到那骑马的风雷,会突然一阵疾驰,刹时失了影踪,等他衔尾追去,早已不见影子了。
    原来伍大海拼命在风雷后面追踪,不巧被风雷发现,冷笑一声,拍马疾驰。
    他坐下原是千里良驹,伍大海轻功再了得,也难同四条腿比快。
    人虽被追丢了,但伍大海也有小聪明,他一路问下去,直问到大散关才没有再问出个名堂来。
    即使是这样,他已追了快两天。
    于是,他决定赶回六盘山去报这个信,如果方敬玉没有骗他,青龙会他便有得吃喝的了。
    “八爪神偷”伍大海连夜赶到六盘山的时候,那已是第四天过午时候了。
    六盘山的青龙会前山,那大片的矮荒林后面,突然转出一彪人来,早见一个大汉拦住伍大海的去路:“哪里来的矮子,干什么的?”
    “八爪神偷”伍大海笑笑,道:“我是专程来找你们石总管的,他可是在吧?”那大汉上下仔细望了伍大海一阵,嘿嘿笑道:“就你呀!大龅牙。”
    伍大海指着自己鼻头,道:“我怎么了?”
    那大汉呵呵一声笑,道:“别是来伸手要几个花的吧,石总管会有你这么一号蹩脚朋友?”
    伍大海哈哈一笑,道:“敢情你小子狗眼看人低呀!”大汉怒喝道:“兔崽子,你这是怎么说话?”
    伍大海道:“娘的,你别跟伍爷比个儿人,没听人说,山高遮不住太阳,水大漫不过桥去,真要比划,你不定够伍爷三摔的,你老小子倒是信不信!”
    别看伍大海个头小,他的轻功可是一流,虽说武功平常,那是比江湖一流高手差一截,眼前这些汉子还真不入他的眼。
    那大汉一听还真的一愣,心中在想,这个仗可不能打,因为,如果赢了,这小子明敞着是来找石爷的,自己揍了他,石爷那面就难交待,万一自己栽在这矮子手下,那更是难堪。
    琢磨中,伍大海冷笑一声,道:“其实我也还不只是要见石总管,认真说来,我是要见劳当家的,可是当家的不在,我才只好见石总管了。”
    大汉一听,心中一惊,面前这矮子竟然知道当家的不在六盘山,当知其来头不校一念及此,大汉立刻拉下笑脸,道:“妈的,算你是二大爷,干脆我这就带你上山吧!”伍大海一笑,道:“那就带路吧!”
    大汉早对另几人道:“小心守着,我去去就回来。”
    另外八人遂立刻又隐入荒林中不见。
    伍大海见这些人带的家伙可真齐全,除了背着一把钢刀外,每人手上还端着匣箭。
    跟在大汉后面,伍大海转过前山立刻看到那三间大茅屋,马场子上还卧了二十多匹骆驼呢!
    当然,这些骆驼是掠自陇山长青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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