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面夫心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二十一“上柳庄”喜事泡汤
    果然,就在一处断崖上面,至少有四十几个喽罗兵正在虎视眈眈的望着下面山道,两边除了各有十名弓箭手外,崖边更堆满了滚木檑石,有四个握刀大汉正在加紧调派人手,边尚自骂不绝口的吆喝着……
    阮莫叹第一个跃在悬崖上面,他冷冷的笑道:“哥子们,别张罗了,丁尔壮都死了,你们还能翻上天?投降吧!”
    有个光面大汉猛的回身,见是阮莫叹,不由怒骂道:“操你娘,怎么又是你!”
    阮莫叹知道丁尔壮身边有七个狠角色,上次他与花小红一马双跨的走出黑龙口时候,便是那七个狠角色陪在丁尔壮身边,如今再次碰上,阮莫叹便立刻认出这光面大汉来,哈哈一笑,阮莫叹道:“别骂了,朋友,识时务者活命,我可是有一句说一句,黑龙口也该拆伙走人了!”
    另一红面大汉怒喝一声,咆哮道:“老子们头可断、血可流,就是不降,姓阮的,你们有本事就放马过来,看看是你的毛长,还是老子鸟粗!”
    阮莫叹一笑,道:“如此无谓拼杀,能免则免,我答应放各位下山,如何?”
    光面大汉忽的哈哈狂笑,道:“就凭你姓阮的一人?”
    便在这时,熊大开已攀上危崖高处,他雷轰似的吼道:“少主人,何需同他们多罗嗦,早早收拾了,老主人还得等着过山呢!”
    不旋踵间,石逵、袁小七、甘小猴三人也相继上了危崖,阮莫叹沉声道:“如何?够不够把你们摆平在这荒崖子上?”
    危崖另一端,有个矮粗黑汉怒骂道:“弓箭手,给我狠射这几个王八操的!”
    就在黑汉的怒骂中,那段足有五十丈长的危崖两端,二十名弓箭手兜头便是一阵乱箭射来——
    紧接着,只见七个粗汉挥刀狂抡,口中狂叫道:“黑龙口的弟兄们,给我杀!”
    一片震动天地的杀喊声立时便像漫山的野火铺地盖天卷至,刀如林,刃炫眼,危崖上面便在乱箭狂射之后,双方便狂杀狂拼起来!
    光面大汉暴吼:“哪个后退一步,老子便砍烂他的头,给我狠着杀!”
    阮莫叹五人在躲过那阵飞蝗骤雨一样的溜溜箭明雨以后,立刻飞扑而上,一照面,立见人仰刀抛,躯体翻滚,刹时七八名喽罗兵被砍翻跌落崖下!
    双方硬杀火并,对方,七个狂汉子也锐不可当,凶悍无已,七个人有三个围杀阮莫叹一人,眨眼间黑粗汉子照上面猛铲,对方使的是一抡长把钢铲,舞动起来虎虎生风,但他遇上了熊大开,而熊大开是个刚烈至性、火暴杀手,才不过两招,熊大开已狂吼着,口中大喝:“我劈死你这头野猪狗!”
    半空中一声长嚎,人头飞闪,这名黑汉已旋动着手中钢铲不要命的狠干起来!
    那面,石逵拦住个瘦子,两人甫一接触,正是砍刀对上砍刀的交互狂砍不休,危崖上面叮咚之声震耳欲聋,十几个喽罗兵一时间不敢接近二人!
    甘小猴与袁小七两人分别与红面大汉对杀在一起,成了个对峙局面!
    危崖上面正自拼杀得难解难分,斜刺里,人影晃掠,只见四个青装大汉赤手空拳的扑上危崖,不,这四个大汉的左手上全套着钢丝长手套,亮闪闪的宛如一只银手!
    四个人一经上到危崖上面,便一句话也不多言的见人便打,举脚便踢,那些握刀喽罗兵们一经被踢中,便飞抛向半空,只一落地,刹时气绝。
    围杀阮莫叹的三人,见斗然上来四个怪汉,刹时把一群弟兄们打得抱头鼠窜,立刻闪出两人向四个大汉杀去,光面大汉兀自大骂道:“哪里来的王八羔子,老子来收拾你们!”
    就在他的吼声刚刚出口,危崖一端,只听得一声长凄嗥叫,那个同熊大开拼命的黑粗汉子,方便铲已抛飞半空,随着一声“咔嚓”,血光并现,熊大开的大板斧正狠狠的砍中黑汉顶门正中,一时间熊大开没有拔出嵌在敌人脑壳上的板斧,气得他奋起一脚,直把黑汉踢落山崖下!
    光面大汉哪里知道四个赤手空拳聋子厉害,就在他的家伙狂劈而下的同时,正被对方一把捞住,双手力挽,已将光面大汉举过头顶,“呼”的便抛落山崖下,半空中传来一声厉叫!
    熊大开收拾了黑汉,回头便追杀几个手持刀弓的喽罗兵,几个仁兄见熊大开一身是血,形同发疯,睹状之下.不由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溜地便往危崖下面滑下去!
    本来阮莫叹以一敌三,非但攻势凌厉悍猛,而且轻松自如,挥洒流畅之处更充满了一股子“牛刀小试”、“游刃有余”的味道,但在四个聋汉扑上来以后,心中已知大师伯在下面等得不耐烦了!
    于是,阮莫叹心一横,他旋飞的身形猝然偏进,迎面使刀大汉兵刃刚劈,“索命笔”已点中对方双目,两个血洞立刻出现在对方面孔上,一团血肉模糊的狂叫中,阮莫叹一个倒踢,直把这人踢得一头撞上崖子上,“吭”的便再也不动了!
    危崖上面死伤一地,有几个精明眼快脑筋灵活的,早已滑下山崖逃跑,阮莫叹查看四周已无可疑之处,这才挥手招呼大伙快下山。
    山道上,阮莫叹笑对兜轿上的“阎王舅”夏楚松道:“危崖上面果然有埋伏,竟是丁尔壮的七个近身人物在上面指挥,怪不得刚才拼杀没见这几个家伙出来,原来他们在上面使坏!”
    哈哈一笑,“阎王舅”夏楚松道:“孩子,真不知道你上两次是如何过得这黑龙口的!”
    阮莫叹嘻嘻笑道:“大师伯常说的话,一个在道上混生活的人物,除了武功,最主要的还是智谋,二者相辅相成,方能无往而不利,小侄便是这么个人物,哈……”
    另一兜轿上的“千手观音”丁玲玲笑道:“可也难为你了,孩子!”
    一边,骑在马上的“独脚神医”水悠悠一声怪笑,道:“多年未在道上走动,怎的尽出些妖魔小丑,翦经的也想成气候,没得倒叫人好笑!”
    阮莫叹道:“水叔的话不错,但这些年道上是出了不少混混,便长安灞桥的‘上柳庄’,也在那八百里秦川呼风唤雨呢!”
    兜轿上面,“千手观音”丁玲玲灿灿尖笑道:“不就是你提过的沙家兄弟二人吗?两个人熊,不知死活,且到了灞桥再看伯母收拾他们!”
    阮莫叹招呼一行缓缓过了黑龙口的危崖,夏楚松早已知道这里是个危险地段,如今走在危崖下面举头上望,不由点点头,道:“刚才如果不是莫叹细心,我们还真的难以全身而过这段天险之地!”
    就在当天夜里,这一行二十一人,便在山道上安扎帐篷住下来!
    大伙吃过米氏夫妇做的饭菜以后,夏楚松要洗个净身热浴才安歇!
    三天后的午时未到,阮莫叹等一行二十一人缓缓的到了一处山岭上,远处一大片绿柳树林子,阮莫叹已指着一大片山坡笑道:“快到了,过了那道山坡便是一条小河,过石桥就是‘上柳庄’,希望包松他们还在那里!”
    兜轿上面,“阎王舅”夏楚松冷哼,道:“只要找到地方,还怕找不到人?”
    “千手观音”丁玲玲也冷笑道:“白凤这恶婆娘,我饶不了她!”
    对于兜轿上二老的话,阮莫叹不甚清楚,但有一点是他所耿耿于怀的,那便是他自己的身世,伯母说的不差,只要找到白凤,便可以解开自己身世之谜!
    现在——
    “上柳庄”的那座石桥已现,阮莫叹却回头笑道:“大师伯,前面山庄便是‘上柳庄’,庄上少说也有四百多人,一旦动起手来,怕的是我们施展不开,不如由侄儿先进庄去稍做试探,能把姓包的诱出庄子来,收拾起来也方便多了!”
    夏楚松冷哼,道:“姓包的若以人多取胜,他们都没有用!”
    “独脚神医”水悠悠笑道:“夏兄,孩子是一番好意,目的不让敌人占我们便宜,认真拼命,我们又怕谁来?还是由孩子先入庄一探,万一姓包的不在庄子里,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阵?”
    丁玲玲也点头,道:“那就快去快回来,我们也该在这儿做饭吃了!”
    于是,米氏夫妻二人便立刻下马,就地埋锅造饭,几个大汉帮着砍柴挑水生火,先侍候夏楚松洗起澡来!
    阮莫叹率领着石逵、袁小七、甘小猴,四个人骑马缓缓又往“上柳庄”驰去,马上,甘小猴笑道:“大哥,上次我们整的他们好不凄惨,几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今日我们送上门,我的大哥哥,你拿什么对人家交代?”
    哈哈—声笑,阮莫叹道:“猴崽子,你也不想想,上次我们是干什么来的?不错,我们是弄了他们不少银子,可也全都是玩命拼的,如今我们可不是来打他们银子主意,为的是尘封已久的一笔老帐,上代的仇恨未解,二十年后正主儿又出现,这笔帐只怕有得算的,比起我们动脑筋弄银子,可就两码子事了!”
    四个人刚刚驰上石桥,迎面,只见一人—骑驰来,阮莫叹一眼认出是长安城回春堂的“妙华陀”尤华,别看姓尤的是个大夫,他那手“天雷掌”还真不可忽视!
    呵呵一笑,阮莫叹道:“尤大夫,这一向发财?”
    一见是阮莫叹四人,尤华沉冷的道:“遇上你阁下,除了倒楣,还有何财好发?”
    阮莫叹嘿的一声,道:“尤大夫,你把阮某看成丧门神了,冤枉呀!”
    不料尤华猛的一拨马首,立刻便往山庄上驰去!
    阮莫叹—怔,道:“喂,尤大夫,你怎反调头跑了!”
    石逵拍马要追,被阮莫叹伸手一拦,笑道:“正好由他替我们传话,岂非是好?”
    四骑缓缓往“上柳庄”驰去,就在一道陡堤岸,大庄门处已见三十多个握刀大汉往这面冲过来,为首的一人,阮莫叹一见便知的笑道:“哟,丁管事吗?你的伤可已痊愈?真苦了你了!”
    不错,来的正是“上柳庄”丁管事,冷沉的,丁管事迎着马头石敢当似的站在路中央,道:“姓阮的,你是阴魂不散?还是银子用完了又想来弄几个花花?”
    一笑,阮莫叹道:“丁管事,你就别说得恁般难听,行吧?什么叫阴魂不散?我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怎能说银子用光了再来弄几个,哪王八蛋才有这种想法!”
    伸手一让,丁管事指着石桥,道:“庄上办大事,姓阮的,你还是两个山字叠一起,‘出’庄去,我们不欢迎你!”
    阮莫叹呵呵笑道:“庄子上办什么大事?可否给我说一声,如果真的不方便,我们便改日登门也不迟!”
    丁管事冷冷道:“便说与你知道也没关系,午时一到,我们少庄主就要同包小姐拜花堂了,难道你还要进庄去搅和?”
    阮莫叹本能的一哆嗦,他想起包小小那模样来,那是一种十分奇特的感觉,那是令人说不上来的第六感,有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意境……
    怔怔的,阮莫叹半天未开口!
    丁管事冷冷道:“姓阮的,你今日可以来去自由,但过今日,只怕你就走不出八百里秦川了!”
    一愣,阮莫叹道:“王八蛋,你说什么?”
    丁管事沉声道:“还用问吗?我们庄主的银子也是你这泼皮无赖可以讹诈的?包老太爷的养老金也是任你敲的?今日这是庄子上办喜事,没得倒暂时便宜了你,滚吧!”
    阮莫叹正要回骂,远处“上柳庄”内已是一片锣鼓声响起,鞭炮之声传出五里外,光景是真的在办喜事了!
    石逵粗声笑道:“他奶奶的,真巧,上次听说他们要订亲,被咱们一搅和便改期了,这回要结婚,大哥,你可有主意?”
    阮莫叹沉声冷笑,道:“跟我走,庄子上看热闹去!”
    丁管事等二十多人刚回头走,忽闻身后马蹄声,猛回头,见阮莫叹四人追上来,不由破口大骂的道:“真你娘的不要脸了,老子们在办喜事,没空同你们罗嗦,快滚!”
    阮莫叹嘿嘿一声笑,道:“丁大管事,你不问问我阮某人这时候赶来是为的什么?”
    丁管事怒道:“管你娘的什么屁事,你给我滚!”
    斗然,阮莫叹弹升三丈,连串翻滚而下,就在他落地又弹中,丁管事往后连退,“啪啪”两声刚落,阮莫叹已回身落在马背上!
    石逵粗声笑道:“真利落!”
    捂着两边红肿嘴巴,丁管事怒骂道:“王八操,你上门打人?”
    阮莫叹冷冷道:“火了老子还要杀人,娘的老皮,你是干什么吃的?管事的人物全像你一般,那岂不尽给主子惹麻烦?至少你也该问问老子来是干什么的吧!”
    丁管事再骂:“去你娘的,老子只一见到你就知道是鬼上门,你有他妈的鸟事找我们庄主!”
    忽的一笑,阮莫叹道:“我忽然想起来了,贵庄这是在办喜事,是吧?”
    丁管事怒道:“不错!”
    阮莫叹呵呵笑起来,道:“新娘子是包小小?”
    丁管事咬着牙,道:“不错!”
    阮莫叹笑笑,道:“为了不耽误小俩口子拜堂,你就快快把姓包的老夫妇二人请出庄外来,大家把话说明白,我们这里便走人,丁管事,如何?”
    “午时就快到了,包太爷主婚,怎能这时离开?你若识趣,改日再来也不迟!”
    阮莫叹沉声道:“三两句话能误多少时辰?”
    丁管事道:“老子实话实说,刚才尤大夫折回庄子里,我就告诉尤大夫暂在前厅坐,绝不能把你这泼皮出现的事传进庄主知道,办喜事不作兴有。人来捣乱,姓阮的,你懂了吧?”
    阮莫叹闻言大怒,骂道:“王八操,老子也不妨实话实说,我这里要办的事比起你们办喜事不知重要多少倍,你他娘的却在这里同老子唱对台戏耍乌龙!”
    石逵低沉的道:“大哥,动手吧,只有狠宰也才能把庄子上的人物逗出来,怎么样?”
    甘小猴点头笑道:“大哥,我同意水牛的主意!”
    袁小七笑道:“庄子上办喜事,哥几个庄外杀人;我操,沙青峰准骂我们十八代老祖宗!”
    四骑忽的一声直往丁管事二十多人冲去,怒马腾空,四蹄翻扬,二十几名大汉忙不迭往两边躲闪……
    丁管事身子一偏,怒骂道:“兄弟们,杀!”
    几声怒叱便在这时响起,阮莫叹刚自拨马再冲,六名大汉已经分自两侧围抄过来!
    这种场面对阮莫叹而言不足为怪,一般来说人多是不错,但他们也只能在“面”上占上风,但阮莫叹几人采取了主动攻势,机先便由阮莫叹这边控制,再者,今日“上柳庄”正要办喜事,如果庄外面杀起人来,总不是件好事情,因之,丁管事等多少有些“投鼠忌器”!
    如今见阮莫叹四人真的要闹事,连丁管事也豁上了,他狂叫着举刀便往阮莫叹杀去!
    事情是有些苦,因为他们终究不过四人,这一较上手,先是骑的马被乱刀砍死,然后四五人合杀一个!
    这时——
    石桥那面,斗然出现四个青装大汉,不错,四个聋子已拔空而起,一个个空中连翻带滚,刹时便冲到现场上,立刻,陷于苦战中的石逵、袁小七、甘小猴,便感压力大减,双方一场厮杀,“上柳庄”内便立刻知道庄外出事!
    阮莫叹以一敌三,丁管事的狂骂,早令阮莫叹火恼,一横心,他旋飞疾进,丁管事的钢刀才斜,“索命笔”已穿透丁管事的面庞,直把丁管事一口牙齿穿断一半,噗的连着血肉吐了一地!
    两边两个大汉睹状,钢刀狂斩猛砍,阮莫叹一记旱地拔葱,空中拧腰挺身,一记“雨打芭蕉”,两个大汉狂号着猛往自己头顶上的血洞捂,人已往地上撞去!
    四个聋子大汉与石逵、袁小七、甘小猴,七个人如虎入羊群般,刹时打得一群庄丁七零八落,抱头鼠窜!
    突然一声雷吼,大庄门处只见两个虬髯彪形大汉,一人手持丈长软刀,另一人双手举着狼牙棒,在这二人身后面,尚有二十名庄丁跟着!
    阮莫叹嘿嘿笑道:“怎的正主儿还不出面?”
    石逵已怒不可遏的上前道:“王八蛋,你二人可真命大,还活着!”
    对面,来的正是“上柳庄”上的两大高手,于峙与高望二人,高望曾在石桥头与石逵对杀狂砍,二人全都受了重伤,如今算得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阮莫叹一拦,笑道:“什么帐也得等见了主子再算!”边抱拳笑道:“可否烦请二位,阮某要见包松包师爷,请他出来如何?”
    高望怒骂,道:“庄上上高朋满座,少庄主正要拜花堂,姓阮的,你若识趣,改日再来,滚!”
    面色一寒,阮莫叹道:“如果老子不滚呢?”
    “呼”的弹升两丈,高望的软刀已在空中“嗡嗡”响的搂头便往阮莫叹扑去,边厉吼道:“你不滚,老子便送你归西天!”
    于峙一抡狼牙棒直往石逵打去,口中狂烈的道:“你奶奶的,再同老子大战三百合!”
    石逵嘿嘿狂笑道:“操你娘,老子迫不及待!”
    丁管事已吐空口中碎牙,高声狂叫道:“兄弟们,杀光这几个王八蛋呀!”
    于是;又见一片震天价喊杀之声立时在这“上柳庄”外面展开来,光景比之庄内可热闹多了!
    石逵迎着于峙的狼牙棒,两个人倏接倏开,一闪又进,双方各不稍让的拼全力死缠!
    空中又见人影连连飞掠,衣袂破空之声“飒飒”如矢,四个聋子大汉抖着银色左手,右拳猛砸狂捣,不少庄丁被四人打横摔出,血喷如雨!
    阮莫叹与高望一阵扑击,阮莫叹已是手背见血,左肩一道口子,血流如注!
    原来阮莫叹的“索命笔”只有二尺半长,而高望的软刀既窄又长,宛似一条银鞭,刀柄为牛角打造,刀身闪亮如银,刃口锋利,宽仅两寸,平日里便卷在牛角把上,一但用上,那真是割肉的好家伙,兵器谱上有句格言:“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处处险!”
    石逵就曾被高望的软刀割得遍体鳞伤,苦不堪言,但石逵的大砍刀也不含糊,仍然给姓高重创,如今阮莫叹的兵器短,在一阵缠斗中便先吃了亏!
    二十招已过,阮莫叹一声冷笑,“索命笔”已沾上高望的软刀刀尖部位,就在敌人正欲抖动闪刺的刹那间,阮莫叹暗运内力生把对方软刀黏在笔管—上,而他的身子却劲气十足的盘旋而上,随著敌人猛力回抽之势,他的索命笔便在他的腕力绕缠中直把敌人软刀缠在“索命笔”管之上,便在二人倏忽相撞的同时,高望奋起一足狂踢未中,阮莫叹已怪异的斜身怒翻如电,“咯”的一声脆响,紧接着“沙沙”之声连贯响起,高望的面上已见血洞出现,半边牙齿已被打得血肉模糊!
    是的,就在阮莫叹斜身怒翻的同时,他的笔端暗藏的那枚“降龙伏虎球”已弹出管外,正撞出上高望的右脸颊上,于是,一声惨叫,高望的整个身子直往一堵围墙上撞过去,“叭”的一声摔在地上!
    那面,石逵已同于峙对砍对砸得虎吼连连,二人已至忘我之境!
    那于峙手中狼牙棒上的钢锥尖刺,已有不少被石逵的大砍刀削去!
    于是一一
    好一阵“叮当”巨响,石逵的四十二斤重大砍刀以密集如浪涛成层般上砍下撩,左劈右砸,加以他比敌人高出一个头,于峙几次差点被他砍得倒下去!
    袁小七与甘小猴二人刚刚扑近“上柳庄”的那座高大围墙庄门口,迎面闪出一人,照上面,那人已怒骂道:“王八操,又是你们!”
    甘小猴已尖声笑道:“哟,是沙二庄主,久违了!”
    是的,这人正是“灞桥之虎”沙青峰兄弟沙青岳。
    原来沙青岳正在庄内招呼一群宾客,午时一到便是侄儿沙长春行婚大典,但一直找不到了管事,走出前面花园来到庄门口,才发现庄门外已经杀起来!
    沙青岳见是甘小猴与袁小七,那面又见阮莫叹把高望杀伤而倒在墙下,更看到四个青装大汉,他们左手套着银手套,正自迫打庄丁,不由雷吼一声,道:“住手!”
    不料四个青衣大汉根本未听见,仍然四下追打庄丁,沙青岳并不知道四个人是聋子,大怒之下,厉吼一声便迎着一个青衣大汉扑去,两人照面,沙青岳侧纵身击出一掌,口中吼道:“去你娘的!”
    “砰”的一声,青衣大汉全身一晃,一个回旋侧踢,沙青岳双脚连连往后直撞,若非被一个庄丁搂住,只怕难免元宝翻身!
    猛的一晃双肩,沙青岳沉声喝道:“拿我的刀来!”
    沙青岳使的是长短双刀,他是出来看庄外面发生何事,并未带刀,如今吃对方一脚踢,便立刻怒骂起来!
    阮莫叹空中连闪,人已落在沙青岳面前,笑道:“沙二庄主,我们不是来打架的,可是……”
    沙青岳吼骂道:“放你娘的屁,不是打架是来杀人的?人都被你们放倒那么多,还拼命在追我们的人,阮莫叹,你他妈的欺人欺到家门口来了!”
    忙摇着手,阮莫叹道:“误会!误会!”
    沙青岳再骂:“误会你个头,你看看,那四个王八蛋还在追打我们的人,这他娘的叫误会?”
    阮莫叹又笑,道:“沙二庄主,你是说我那四位大汉?哈,他们全听不见,是聋子呀!”
    沙青岳叱道:“他娘的,快叫他们住手!”
    阮莫叹道:“沙二庄主,你且稍等,看我的!”
    阮莫叹怒翻七个空心跟斗,立刻拦住四个青装大汉,只见他双手在空中比划个大圆圈,又把食指在圆圈上一点,四个大汉便立刻跟他到了庄门口的场子中央站定!
    阮莫叹笑对沙青岳道:“如何?我说的不错吧?他们全是聋子,情有可宥,倒是那些耳聪目明的王八蛋,反倒不如这些聋的人来得老实可靠!”
    沙青岳冷哼道:“姓阮的,今天你来的是时候,但也不是时候,王八蛋,你可懂沙二爷的话?”
    摇摇头,阮莫叹道:“二庄主,你说的清楚,我听的糊涂,烦请明说如何?”
    冷沉的一哼,沙青岳道:“你今天来的是时候,是因为我们没有想到你小子会在我侄儿即将拜花堂时候赶来,否则,几万两银子这笔帐正可以加以解决,狗娘养的,你以为银子弄走便完事了?”
    阮莫叹苦兮兮的道:“怎么又不是时候,这话又怎么个说法?”
    沙青岳怒道:“王八操,你明知故问,错开今日,你便休想再退出‘上柳庄’,滚你妈的!”
    阮莫叹突的面色一寒,道:“操,我这里尽说好听的,你那里开口便骂人,合着我姓阮的贱,非得找上你门口挨骂?”
    沙青岳怒道:“你想怎样?”
    阮莫叹双肩一横,举手舐着手背上的鲜血,沉声道:“把姓包的老狗给我叫出来,三人对六面的把话交待清楚,阮大爷自然走人!”
    伸手遥指向远方,沙青岳道:“姓阮的,你看到了吧?那道河堤边上最凉快,你们要见包太爷可以,先在那面树林下凉快、凉快,等到庄内拜完花堂,新人入了房,庄上的客人们走光,放心,就算你不找上门,我们也会去找你们!”
    哈哈一笑,阮莫叹道:“姓沙的,你在放响屁不留余地,老子们千里迢迢的赶来,为的就是找姓包的,你想爷们会坐在柳林下等你们办完喜事再上门?”
    冷冷哼了一声,沙青岳道:“果真是江湖无赖,道上泼皮,老子没闲功夫同你这狗操的闲扯淡!”说着便要往庄内走,边高声吼道:“守牢庄门,有人擅闯者杀,强弓射!”
    阮莫叹突然腾身而上,厉吼道:“上!”
    不待对方有任何反应,站在阮莫叹身后的四个聋子大汉已拔地而起,迎着庄院墙边扑去!
    沙青岳见阮莫叹真的硬闯,回身“呼”的一拳捣去,骂道:“你妈的,可恶!”
    便在这紧要时刻突见三个大汉各扛了一支三眼子冲天火炮往庄门口跑来,边高声叫道:“放炮了,吉时已到,快放炮了!”
    不料石逵与甘小猴袁小七三人正冲到庄门口,见这三人手提火绳肩扛冲天三眼火炮,不由分说扑上去便杀,有个庄丁这才看出庄门外已有死伤,不及放炮,抛下火绳三眼炮回头便往庄内奔去!
    时辰已至,三声号炮未响,二道院内的正厅上新人就无法拜天地,三个放炮的已高声狂叫着庄外杀人了!
    阮莫叹偏身闪过沙青岳一拳,一个大回旋,“索命笔”已旋在右掌上,沉声冷哼,道:“姓沙的,拿你的兵器来吧,不见姓包的,阮某是绝不回头走路!”
    斜刺里,一个庄丁从庄内闪出来,手上正拿着一长一短两把窄面钢刀送到沙青岳的手中!
    双刀在手,沙青岳嘿嘿冷哼,道:“姓阮的,今日叫你知道沙二爷的厉害!”
    微斜一步,阮莫叹右掌上旋动着“索命笔”呵呵道:“千万别客气——”
    但是,就在那个“气”字还在阮莫叹嘴唇上,他的“索命笔”已其快无比的点向敌人面门!
    “好杂种!”
    沙青岳猝不及防,猛退五步,他怒叱着,短刀电闪,长刀横劈,双刀交替三十六刀分自不同方向刺杀阮莫叹!
    “索命笔”的金芒弹闪如星,便在阮莫叹的回旋掠闪中,以暴雨怒打蕉叶之势反击向敌人,阮莫叹的反应快,出手疾,一阵“叮叮当当”里,沙青岳生被逼退两丈!
    身形急进,阮莫叹行动如飞,“索命笔”点、泼、圈、挑,激发出呼呼好厉劲风,直把沙青岳攻得团团打转!
    两方面的人开始在此时集中了!
    石逵、袁小七,甘小猴,加上四个聋子青装大汉,七个人成一排的站在石桥这个方向!
    那面,“上柳庄”庄门外面,正聚集着四五十庄丁,除了丁管事与高望二人受伤之外,地上还躺了几个庄丁,如今连于峙也站在庄门下观起战来了!
    此刻——
    从二道院绕向前院的“之”字木桥,大片花园人影闪晃,“上柳庄”庄主沙青峰已率领着一众宾客匆匆的走出来,包松夫妻二人也并肩往外走!
    吉时已到,庄外未闻炮声响,正要发问,却见有个庄丁上前禀报,阮莫叹在庄门外同二庄主杀起来了!
    沙青峰闻得“阮莫叹”三字,便已怒不可遏,立刻便往庄门外扑过来,至于儿子拜堂之事,只有以后再说了!
    沙青峰冲出庄门,只见阮莫叹除了本人外,另外又多了四个青装大汉,从外表看,这四个大汉个个赳赳魁伟,双目如电,显然俱是高手!
    又见兄弟沙青岳被姓阮的杀得攻少守多,怒吼着:“住手!”
    正在节节逼进的阮莫叹猛然斜翻,人已站在四丈外,冲着庄门口的沙青峰笑嘻嘻的道:“沙庄主,真是对不住,阮莫叹来得不凑巧,没得倒搅乱了贵庄的吉日良辰!”
    沙青峰虎目怒睁,全身颤抖,大骂道:“阮莫叹,你是个不知好歹的畜牲,数万两银子我还没找你讨,你竟然在这时候又来捣乱,王八操的,敢情你是吃定我‘上柳庄’了不成?”
    忙摇着手,阮莫叹道:“绝对没这个想法,沙老庄主,你误会了!”
    那面,包松已沉声道:“阮莫叹,你这个王八蛋,老夫只是找你保了一趟镖,你他妈的却尽给自己制造勒索银子的有利条件,数十年积存的养老金也被你弄走一半,你还要怎样?”
    包松一旁,“母夜叉”白凤已缓缓向阮莫叹逼近,边冷冷的笑着:“阮莫叹,是不是又缺银子花了?”
    “索命笔”劲旋,阮莫叹笑道:“不错,平日里我是个穷措大,虽还不至于缺吃少穿,但腰包里少银子倒是真的,没银子事小,日子过不去才是真,如果不找上你们这些尽弄黑心银子的人物弄几个花花,难道真的要阮某去抢?”
    包松沉声道:“娘的,真要来打歪主意了?”
    阮莫叹再摇手,道:“不,这次绝不是为银子而来,各位千万放心!”
    白凤面色冷青的站在阮莫叹面前,道:“阮莫叹,听说你是要找我夫妻来的?”
    点点头,阮莫叹道:“对呀!可惜他们一直不往里面传话,这才无谓的打了一架,真是划不来!”
    白凤怒道:“找我们何事?”
    阮莫叹一笑,道:“包老夫人,找你自然有事,而且是大事一桩!”边径指远处山坡,又道:“有故人正在那儿候驾,包老夫人,你可否移驾过去一叙?”
    一怔,包松上前沉声道:“故人?谁?”
    阮莫叹道:“去了不就知道了?”
    包松回望向沙青峰,道:“贤弟,看来这婚事又得往后延期!”
    沙青峰怒道:“婚期择日再办也不迟,我们且去会一会你的这位神秘故人究竟是何来头!”
    正在这时候,从庄内又走出四个人来,阮莫叹猛的一见,还真想笑,但他却只是嘴角一牵,道:“可好,该来的全都到了!”
    站在庄门正中央的正是那个灰面小胡子“流星刀”祈沧浪,后面的则是“梅庄双义”霍大同与霍大刚兄弟二人,左面的一人敢情竟是固悬城内协远镖头“灰面熊”巴高峰!
    巴高峰见是阮莫叹,一声狂吼,道:“阮莫叹,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赖,你连老子赚的辛苦钱也照敲,王八操的,竟然敢来此故技重施!”
    阮莫叹冷笑道:“这是什么话?天底下有银子的大爷们太多了,我阮莫叹可以伸手随便取吗?”
    “流星刀”祈沧浪道:“阮莫叹,花妙峰被你骗上黑龙口,你打的什么主意?”
    哈哈一笑,阮莫叹道:“别提花妙峰了,提起来我就窝心的慌,娘的老皮,我是好人难做!”
    祈沧浪似是相当关心花妙峰,闻言沉声道:“阮莫叹,你别耍嘴皮子,快说,花妙峰如今怎样?”
    阮莫叹面色一紧,道:“你很关心花妙峰了?”
    祈沧浪道:“武林同道,谊属兄妹,难道不能关心她的安危?”
    一笑,阮莫叹道:“应该的,当然应该关心,不过……”
    祈沧浪急又问:“不过怎样?”
    阮莫叹道:“花妙峰嫁给了个短命丈夫叫‘铁头’李三,没半个月便死了,不过,花妙峰经我大力协助,尽心的帮忙,着意的安排下,她终于同她的妹妹花小红相逢,两个姐妹失散二十年,这次见面恍如隔世,别提两个人有多快活了!”
    冷冷一哼,祈沧浪道:“想不到你还做了件好事情,难得!”
    阮莫叹无奈的道:“可是,好事无好报,花家姐妹差一点要了我的命!”
    白凤已沉声道:“那是最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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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冤头债主终现身
    阮莫叹一笑,道:“包老夫人,再好也还是没抖掉阮某一根毛,没得倒叫各位失望!”
    巴高峰骂道:“真他娘的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
    阮莫叹正要回骂,祈沧浪道:“你把花氏姐妹怎样了?”
    双手一摊,阮莫叹道:“我又能把她们怎么样?二人携手走他乡,大概是去开创新生活了吧!”
    包松老奸巨猾的遥望向远处山坡,半晌,才高声道:“各位,既然有人要会一会包某夫妻二人,终归是要见上一面,彼此既属至交,还望一起做个见证,如何?”
    沙青峰道:“别说是见证,必要时大伙把力量扭结起来,娘的皮,只要有姓阮的,便有着化不完解不开的纠葛!”
    沙青岳已高声吩咐庄丁们,大伙抄家伙准备厮杀!
    阮莫叹竖起大拇指对包松道:“嗬,果然姜是老的辣,娘的皮,三言两语就把人给套牢,等着为你所用,哈,真有你的!”
    包松怒骂道:“如果老夫猜得不错,山坡那面准是早已残废的‘阎王舅’,夏楚松老儿,是吧?”
    包松老婆白凤也冷哼道:“如果有夏楚松,便一定会有丁玲玲,老年那段梁子他们是至死难忘了!”
    阮莫叹冷哼道:“二位,别在这里穷磨菇了,到了那面,自然明白,又何需在此饶舌费话?”
    大手一挥,沙青峰撩起他的长衫马褂,吼道:“走!过去瞧瞧这一对当年道上的恶魔,老子不信他们那等凄惨模样,还会再能翻上天去!”
    阮莫叹跟随夏楚松学艺,实在说,他根本不清楚当年所发生的一切,因为他七岁便由“雁山一樵”曹老六托付给夏楚松,为什么?夏楚松不说,他当然也不敢问,二十多年来,阮莫叹甚至连自己的身世也不清楚,但他哪里会知道,连夏楚松夫妻二人也只能告诉他,除了找上“母夜叉”白凤,这位当年道上的荡检逾闲而又风姿绰约的女人,明明即将嫁给师父,但却在一夜之间调头而去,她究竟为什么如此?
    还有,便是盘龙谷那一战,道上死伤最为惨烈的一次,夏师伯夫妻便是在这一战中成残!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就要解开未了,因为,包松夫妻在躲了二十九年以后,仍然会被认出来,这种结果又岂非天意?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便躲不过”,早晚要解决,何需再掩藏?
    现在——
    双方放开了面对现实,上一代的恩怨,加上阮莫叹这一阵子的搅和,新仇旧帐,似是到了一清的时候!
    山坡边,“阎王舅”夏楚松已洗过澡,扬州师父正自替他按摩着脊背,四肢少了三肢,这个人如果没有坚强的生命力,只怕早已化为腐朽了!
    帐篷内尚坐着丁玲玲,她似是对阮莫叹去了这么久尚未回来,有些儿不耐烦的道:“姓包的架子真大,竟是如此难请!”
    夏楚松一笑,道:“听得庄子那面人声鼎沸,不定孩子在那面玩命呢!”
    丁玲玲沉声道:“石坚他们四个不是过去帮忙了嘛,怎的也不济事?”
    石坚是四聋子大汉之首,正自跟着阮莫叹往山坡这面走来……
    “独脚神医”水悠悠踮起单足望向两里远的人群,笑道:“好家伙,来的可真不少,双方合起来总有个六七十吧!”
    阮莫叹八人尚未及到山坡前,熊大开已厉吼一声腾身而起,半空中折腰下扑,扛着他的大板爷己拦阻在上山坡酌的小道上,挡住从“上柳庄”走过来的人群!
    阮莫叹快步走近帐篷,笑对夏楚松道:“大师伯,要说可也真的不巧,‘上柳庄’上正要办喜事拜花堂,经侄儿这么一搅和,全完了!哈……”
    冷冷的,夏楚松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好日子有的是,今日结不成改日再结,有什么好咤唬的!”
    丁玲玲道:“孩子,姓包的可在庄上?”
    阮莫叹伸手指向小道一端,笑道:“伯母,该来的全到齐了,姓包的自然也在其中!”
    夏楚松一挥手,道:“上轿!”
    话声刚落,四个哑巴已分别把两乘兜轿凑近帐篷,夏楚松单手触地一弹,人已坐在软兜内,丁玲玲由两名少女扶持着坐上轿!
    那面,米氏夫妻已把一套锅碗收拾在箱中,随着夏氏夫妇到了山坡前!
    沙青峰第一个吃惊,因为若论年纪,夏楚松至少已是六旬之人,怎的一头黑发?而丁玲玲除了一头华发之外,面貌竟与当年差不多!
    双方这一对上面,阮莫叹紧紧守在夏楚松轿前,道:“包师爷,你可以出来答话了!”
    包松沉声怒喝,道:“小子,你是什么东西,当着这么多前辈面前,这里那有你咤唬余地!滚一边去!”
    阮莫叹嘿嘿笑道:“姓包的,你别他嚷人五人六了,行吧?这节骨眼上你还要倚老卖老呀,我操!”
    厉叱出自沙青峰之口,有如凭空响起一声早雷:“阮莫叹,你他妈的耍什么嘴皮子!”
    兜轿上面,夏楚松已冷哼,道:“盘龙谷一战,胜负双方各自偃旗息鼓,跳梁小丑却又在这几年横行于道上,而你……”他戟指着沙青峰又道:“当年只是个三流角色,如今竟还大胆的在老夫面前张牙舞爪,道上的规矩何在?尊祟老人的义风何存?”
    仰天哈哈大笑,沙青峰道:“姓夏的,你只不过长我十年,竟要沙某向你称小,什么玩意!”
    夏楚松口角一牵,道:“你大概以为老夫身残,已无法制你,是吧?”
    “母夜叉”白凤灰发抖动,双肩一横,冷哼道:“夏楚松,你别在这里卖老大,老娘不吃你这一套,你应该明白,当年我白凤为何对你那风流过火的师弟下手以后绝裾而去的,老实说,曹老六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如果……”
    阮莫叹伸手一拦,道:“包夫人,你可否把话再说清楚些?”
    包松叱道:“滚一边去,由得你来插嘴打岔!”
    一笑,阮莫叹道:“娘的老皮,便说故事吧,总也得要听的人听得懂吧?我操!”
    “母夜叉”白凤冷兮兮的咬咬牙,道:“那年元月六,本来我是嫁定了曹老六,一切全都准备妥当,想不到曹老六骗了我,只一想起这段往事,我就心痛如绞,还亏得你们来追问!”
    兜轿上,丁玲玲冷声问:“是非曲直,我师弟一直不开口,我们当然想由你这里知道一切,即使你当年的名声不佳,‘江湖浪女’,又被称做‘母夜叉’,可我们还是希望由你口中说出当年那段梁子,你不会令我们失望吧!”
    “母夜叉”白凤的一对棱形大眼一厉,俏鼻子一紧,道:“说给你们听,也好叫你们惭愧而无地自容,当年的‘雁山一樵’曹老六,他可真该死,他欺骗了我,夺去了我的幸福,却花言巧语的要在六月六日迎我过门,不料就在六月初二日夜,我去赶办嫁衣,无意间发觉曹老六的一项秘密,因为曹老六已经有了女人,而这个女人又为他生了一男一女,男的当时已六岁多,女的不过两月!”她似是说得忘了身处何处,双目炯炯的又道:“我白凤岂是好欺的?就在当夜,我便以‘软筋缩肉散’放入他的酒中,却要他痛苦中慢慢的死,我恨他,当时我就在他的哀号中,尚自咬下他面上一块肉,我要叫天下负心汉知道,他们欺骗我的代价是昂贵的,是……”
    白凤的话未完,夏楚松已沉声叫道:“白凤,与我师弟一起的女子是谁?她人呢?你该不会对这个可怜的女人下重手吧?”
    仰天嘿嘿一阵狂笑……
    阮莫叹已是背脊沁汗,目瞪口呆!
    白凤收住笑,道:“那个女人?嘿……”
    了玲玲急问道:“那个女人呢?至少她带着我们师弟的骨肉呀!白凤,你快说,那个女人呢?”
    磔磔怪笑起来,“母夜叉”白凤道:“你们很想知道,是吧?”
    阮莫叹涎脸笑道:“如果包老夫人知道,何妨快说出来?也许因为你的坦白说出,我们来个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干戈变玉帛,皆大欢喜,你看如何?”
    冷笑笑,白凤道:“嗯,如果那晚上我早到一个时辰,姓曹的同那个女人生的儿子也休想逃出我手掌心,只可惜……”
    兜轿上面,“阎王舅”夏楚松沉声道:“只可惜你没有撞到那男孩子,但那个女娃儿呢?你把那个才生下几天的女娃儿弄死了?”
    白凤怒叱,道:“放屁,几天大的孩子我会杀她?用得着吗?”
    阮莫叹有些迷惘,迷惘中带着悲伤,自己的身世……
    白凤已厉喝道:“夏楚松,当年盘龙谷大战,道上龙头老大‘踏雪无痕’常谷青死了,‘无忧婆婆’申艳红被你一掌劈落断崖下脑浆迸流而亡,我们这些赶往盘龙谷助拳的人,如今在此的只不过五七人,二十年彼此埋名隐姓,难道你们在自己成残之后尚不放弃报仇的念头,还想再一次的搏杀不成?”
    夏楚松冷哼一声,道:“白凤,你应该心中比谁都明白,盘龙谷一战是个圈套,你们是去助姓常的老奸,而我们所接的血贴,却是约斗,换句话说是一次公平的比斗但结果你们却中途插手,我虽搏杀常谷青,但也中了他的‘摄魂牌’,被打得五脏离位,而你们却乘人之危的废了老夫双腿一臂,更将我妻丁玲玲废去双足,以为永除后患,这种行径,试问各位要不要向你们讨回公道?”
    包松怒道:“当时在场之人不下三十,真正向你们动手的又有几人?你们总也该有所区分吧?”
    丁玲玲冷叱道:“包老贼,双刀挑断老娘一双腿筋的就是你,你敢不承认?”
    包松怒道:“有什么证明是老夫动的手?”
    一声尖笑,丁玲玲道:“姓包的,你以为自己真的是‘巧诸葛’了?当时你们多人围杀我一人,就在我背上中了一锤的时候,故意摔倒在地,那时候你们以为我已将断气,九个魔头转而去攻杀我方人,你却狠下心的挥刀斩向我的双腿,口中尚且言道:‘即算不死也是个废人!’包大景,你的这句话我此生绝不会忘记,难道你真的不敢对一个残废之人承认有此说法?”
    包大景仰天一声笑,道:“贱婢,原来你当时是装死,怪不得后来没人发现你夫妻二人尸体!”
    嘿嘿一声笑,夏楚松道:“就因为我夫妻未死,才使你们这些跳梁小丑有一阵几乎在道上绝迹,哈……阎王舅的名号果然令人胆寒!”
    沙青峰沉声道:“娘的,当年的威风随水流,如今说起来不值一个皮钱,吓不哭三岁孩子,你有什么好提的?”
    一边,巴高峰也冷冷道:“了不起,他调教出个姓阮的泼皮来,奶奶的,还能不能经得起我们围杀!”
    巴高峰一直就想先收拾阮莫叹,那不仅是为五千两银子,而且也为协远镖局的那块招牌!
    冷冷一哼,夏楚松在兜轿上叱道:“一群无知之辈,也好,今日且在这山坡前面,算一算往日的一笔烂帐!”
    阮莫叹忙上前,道:“大师伯,包老太夫人尚未说及我师父的女人是谁,而且那一双儿女……”
    丁玲玲在兜轿上皱眉,道:“孩子,只怕够你苦的了!”
    那面沙青峰已沉声道:“姓夏的,放眼你所带的这些人物,大部份定是一身伤残,沙某以地主身份,主不压客的还是听你赐教,如何个了结往日梁子之事,全看你的了!”
    哈哈一笑,兜轿上的夏楚松道:“二十余年来在道上走动,也不知你们这些群妖又学了些什么了不不起的坑人绝艺,且由双方各选一人做为开端,姓沙的,你以为如何?”
    沙青峰冷笑道:“既然你能划下道,老子们这里便照单接受,等一等就看是谁喊天吧!”
    唇角一撇,夏楚松阴阴的一笑,道:“想起当年盘龙谷大战,我方虽尽出精锐,但人数上少了你们十倍之多,想起那种局面又不太光明的混战方式,起始我便看不起,当然,至今尚耿耿于怀,老夫此说,是不想历史重演,大家在比斗上,除非对方认输,否则任何人不得中途插手,各位以为如何?”
    巴峰高吼道:“老奸巨猾,自己的人少,敢情是怕了!”
    巴高峰深知对方有个阮莫叹,这小子是个熊,不容易对付,是以有了意见!
    不料沙青峰对包松道:“老哥哥,充其量姓夏的独靠姓阮的一人撑大局,其余的人实不足虑,便接受他的挑战,又有何妨?”
    悍然的,包大景吼道:“姓夏的,当年老子没在盘龙谷赶尽杀绝,不想一念之仁种下今日之祸,但姓包的一样不含糊,说吧,你他娘的敢上刀山,老子就敢下油锅,水里火里,老命一条豁上了!”
    夏楚松哼了一声,道:“我提的意见,十分单纯,一如当年盘龙谷交战前的意见是一样的,只能一对一的拼,其结果不外两种,鲜血与死亡,如今我们再度有缘碰上,不正是希望用这种手段来解决彼此之间的仇恨吗?不过在行动上稍加有条不紊的加以整理罢了!”
    沙青岳分握长短刀,横肩叱道:“别你娘的绕圈子打哑谜,姓夏的,你有什么花样不妨明摆出来,卖弄口舌何益?”
    狞厉的一笑,夏楚松道:“我提议的方法十分明显,双方无论派出何人,只能以此二人单挑独杀,当然,他们不是点到为止的完事,而是至死方休!如何?”他一顿,又道:“双方厮杀不论如何惨烈,任何一方绝不能中途插手横拦,老夫如此提议,是为了当年盘龙谷之战的延续,只有如此,也才能知道谁该是强者,谁才是狗熊!”
    沙青峰望向阮莫叹,见阮莫叹面色凝重,沉吟着问一旁的包氏老夫妻二人,道:“老哥哥,老嫂子,你们以为如何?”
    包松低声又问身后的巴高峰,道:“巴总镖头,固县瞒过你二十年,这次小女成亲又蒙你前来致贺,前嫌尽除,厚谊未报,反倒拖你下水,包大景心实不安!”
    一笑,巴高峰道:“自从得知师爷就是当年的包‘巧诸葛’,实在说,巴某甚感惶恐,只因盘龙谷一战,弟兄们来自各方,许多都不认识,是以固县二十年竟不识泰山,罪过,罪过!”
    包大景道:“今日一战,虽说不愿,却也是一劳永逸,解决问题的最佳时机,唯望总镖头大力鼎助!”
    这等于绕了弯套牢巴高峰了!
    然而,包松也未曾想到,即使他不用话套牢巴高峰,巴高峰也不会轻言退出,因为巴高峰也是个有心机的人,五千两银子他还未曾忘记呢!
    包松已心胸开放的笑对沙青峰道:“姓夏的提议也好,反正搞到最后免不了一场大混战,赢的笑,输的叫,谁倒霉谁就一败涂地尸
    沙青峰侧面的“流星刀”祈沧浪道:“庄主,再琢磨一下,其中会不会有诈?”
    吁口气,沙青峰低声道:“眼前局面显而易见,他们一行大部残废之人,而我们又是以逸待劳,再说,他们也只有个姓阮的难缠,小心应付,我方还是胜算在握,真要打乱了,他娘的,大家便来他娘的一个乱刀斩,如果一对一地,至死方休,他们人少,绝难取巧走脱,硬碰硬,单对单,打到最后,自然我们一个个的把这些王八蛋全摆平!”
    包松哈哈笑道:“我也是同样眼光,沙贤弟,我们迎接对方挑战!”
    一边,沙青岳笑道:“娘的老皮,凡事都有正反两面,便取巧吧,也得靠运气,想单挑,还不是有阴谋,怕我们以多吃少,以众凌寡,圈上来殴!”
    兜轿上面,夏楚松已沉声道:“你们接不接受夏某人的挑战,别他妈的尽私底下嘀嘀咕咕个没完没了的!”
    阮莫叹低声对夏楚松道:“大师伯,如果干到后来,对方不守信用的一拥而上,我们怎么个迎战,还望大师伯及早提示!”
    哼了一声,夏楚松道:“别忘了,我的目的就是要他们不守信,二十年沉痛仇恨,我才能痛施杀手的讨回帐!”
    点点头,阮莫叹道:“便真的到那时候,我们就也只好拥上相迎了,江湖恩怨,武林纷争,到头来又有几个是信守承诺的?能走到哪里便算哪里,反正,单打独拚全是拚,混战厮杀也是杀,没有什么大不同的地方,赢也好输也罢,反正是免不了一场杀!干了!”
    举头望向天,日头已斜西,至少今日沙长春的讨老婆这码子事是免谈了!
    对面,只见—人面上包着白布,艳红的鲜血透布,一手握着尺半长的牛角把手,大踏步走出来!
    这青面壮大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在庄门口同阮莫叹拚斗过的高望,他在被阮莫叹的“索命笔”点破面颊,碎了几颗牙齿,回得庄上正碰见“妙华陀”尤大夫,经过尤大夫的包扎,他越想越气,这才又怒不可遏的扑奔过来!
    如今高望见山坡上阮莫叹自在的说着话,便立刻戟指阮莫叹破口大骂,道:“姓阮的王八操,你给老子出来!”
    一笑,阮莫叹搓着双手缓缓的走下山道,道:“小心溅上一身血,各位,让出场子来吧!”
    于是,两边人马开始往后退让,“上柳庄”的人物全向庄子方向退,夏楚松这面直往半坡上移,但从外观上看来,隐隐的似是上柳庄的六十多人正形成个半包围圈子,把山坡这面堵截住!
    高望已向沙青峰抱拳,道:“庄主,容属下收拾姓阮的混蛋!”
    关怀的,沙青峰道:“刚才庄前一战,高老弟台伤得不轻,正该多休息,这里还是……”
    高望已沉声道:“庄主,一点小伤只能算是拚杀的小过程,距离双方胜负,尚差得还远呢!”
    不料高望边说边已往场中逼近,阮莫叹正要近上去,—边,甘小猴呵呵笑道:“大哥,杀鸡怎用牛刀,由小弟侍候他上路便了!”
    阮莫叹在几次拚杀中,知道甘小猴一次比一次武功有进境,这时见他又要迎战,一笑,道:“成吗,猴崽子?这是头—阵,总得要讨个好彩头,别他娘的风头未出泄了气,没得倒打击士气!”
    尖嘴巴一笑,甘小猴道:“大哥,好坏也是你的教导,甘小猴自当全力一搏!”
    点点头,阮莫叹道:“娘的,有出息,那就看你的了!”他—顿,又道:“不过你可得留心,对方手上那玩意可透着古怪,硬砸硬挡伤的可是自己,千万记住两件事!”
    甘小猴凑近阮莫叹,道:“是哪两件事?”
    阮莫叹道:“如果杀不过便尽量躲,另外,你可别忘了固县还有个卓寡妇在等着你,哈……”
    甘小猴一声苦笑,道:“大哥,你怎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时候提那娘们多么的扰乱军心呀!”
    对面,高望见下来的是甘小猴,不由沉声骂道:“去去去,你他妈的不是高爷对手,还是换姓阮的下来,奶奶的,你想当替死鬼呀?”
    甘小猴冷笑连连的三节棍力挽一个棍花,道:“便当替死鬼吧,娘的老皮,老子也要敲烂你半个肉头!”
    嘿嘿一笑,高望道:“既然你想死,老子也不客气的照单收,甘小猴,你出手吧,老子先让你三招!”
    双目忿怒一瞪,甘小猴骂道:“操,哪见你这等狂法的,让老子三招,你妈的也不怕自己闪了狗舌头——”
    就在他的吼骂中,三节棍已其快无比的砸向敌人面门!
    “好个猴崽子!”
    高望的软刀尚自卷在牛角把手上,猝不及防,猛然横身连连闪晃,怒叱中,软刀“哗啦”抖开来,但见一天极光成束,递上招,便见血光立现,甘小猴的双臂已是鲜血进流,面上一条细血印……
    三节棍乌光连闪,就在他的回身怒旋中,以狂风暴雨之势,悍不畏缩的反击敌人软刀纠缠,敌人的软刀,果然被他打得闪避不迭!
    观战的双方看得人人动容,兜轿上坐的夏楚松沉声对面前的阮莫叹道:“这小猴崽子是个可塑之材!”
    阮莫叹笑道:“大师伯,年头不对了,在道上混了十年,小侄也就受到他们三人爱戴,别看派头不足,可就是够义气,大师伯还没看出来,他有替侄儿一死的决心!”
    另一兜轿上,丁玲玲道:“真担心他应付不了敌人的软刀!”
    阮莫叹道:“看吧,甘小猴有得拚的!”一窒,又接道:“猴崽子是我好兄弟,娘的,你看他干得多有劲,怕只怕他打得晕了头,真被敌人扫落脑袋!”
    就在这时候,斗场中传来一声怒叱,只见原被甘小猴追打的高望,竟蓦的转变了一种怪异之极的身法,他猛转又旋,如银鞭的软刀,夹着“嘟嘟”震动声,奇妙的闪进三节棍影中,立刻形成一种狂飚,劲急的成串相连的绕缠向甘小猴!
    阮莫叹第一个沉声叫起来!
    “魔舞!”
    于是……
    就在甘小猴三节棍挡砸落空的一刹那间,高望的软刀以无可比拟的快速划过甘小猴的前胸,空中尚自一记侧踢,狠狠的直往甘小猴肚皮踢去!
    双方接触是迅速至极的,而变化更是迅速至极,甘小猴尖嘴紧闭,猴目精芒炯炯,他真的一些也不退让,甚至也看不见他有退避的迹象,左臂奋力上顶,右手的三节棍已巧妙的转握在左手,“冬”的猛往敌人头侧敲击过去,下面的敌人一脚,他似是也认了!
    甘小猴的轻换手法是旋异的,往往会欺骗过敌人耳目,以为他是在就近逃避!
    此刻……
    两声极为不同的声音,一是“噗”与“咯”,另—是脆响“叭”,合而为一所产生的是两股血雨的狂洒怒标,甘小猴挟着一片血雨,直往山坡这边飞跌过来,等到石逵半空中一把将他抱住,甘小猴露齿一笑,道:“水牛,哥们够种吧!”
    石逵双目一紧未落出泪,见甘小猴满身是血,宛似个快要断气的死猴子,胸前开了半尺长一道血口子,鲜血正汩汩往外流,双目无神,肚皮上挨的一脚可真够狠!
    那面,地上倒着高望,高望的软刀已被庄丁拾起,头侧有个血洞,人已昏死过去,沙青峰已大叫起来:“快把高老弟抬进庄,找尤大夫要善加医治!”
    山坡前,石逵正抱着甘小猴,后面“独脚神医”水悠悠已走上前来,伸手往甘小猴口中塞了个红丸,笑道:“老夫手下没死人,小子,你死不了的!”
    这时阮莫叹走上来,道:“猴崽子,你的应变能力更见成熟了,能同高望打个平手,你在道上的万儿算是立定了!”
    “大哥,你栽培!”
    石逵把甘小猴放在坡上草地,“独脚神医”水悠悠已开始为甘小猴包扎伤口,手法之高明,甘小猴心中明白,应是神医当之无愧!
    阮莫叹走近甘小猴身边,心疼的道:“水叔,甘兄弟的伤……”
    仰头一笑,水悠悠道:“死不了,大叔倒十分欣赏这小子有种,好样的!”
    两个对搏的分别被双方架走,山坡前面顿时再度呈现出紧张局面,这片山前似已化为修罗场的草坡上,业已形成了—片可怕的僵窒,空气宛似凝冻,光度似在霉暗,就连人们的呼吸,也已是带着那种腥膻的血沫子味儿了……
    低声“嗯”了一声,阮莫叹道:“大师伯,这么一来,我们下场可否由小侄出阵?”
    摇摇头,夏楚松道:“尚无必要,且看对面是什么人物再加以决定!”
    此刻……
    沙青峰突然冷森森的道:“这头一仗谁也没占谁的光,想要力拔头筹,博个好彩,只怕你们必得先付一定的代价,姓夏的,我们等你们的叫阵了!”
    阮莫叹哈哈一笑,道:“沙大庄主,你应该心里明白才对,刚才是我方下驷对你方之—上驷,所幸搏个平手,表面上看来各得一分,实则胜负彼此心中有数!”
    沙青峰知道阮莫叹话中含义,高望是“上柳庄”上高手,而且在道上有其一定地位,竟然与甘小猴打个平手,面子上多少还是有些挂不住,但沙青峰还是有话可说。
    冷冷一哼,沙青峰指着阮莫叹,道:“王八蛋,人嘴两张皮,说话有动移,你说我方以上驷对你们下驷,其实全属放屁,庄门外你小子已因高望打得十分惨烈,你虽受些轻伤,但高望伤在脸上,他敷了药又来挑战,其疲惫在所难免,你们算维持个平手,有他娘的什么好瞻仰的?”
    阮莫叹沉声道:“别再强词夺理的狡辩了,姓沙的,你们何人出战,尽早比划,尽早解决问题,谁耐烦听你的罗嗦!”
    沙青峰乾咳一声回头望,只见青面大汉手峙双于紧握狼牙棒应声走出来,他先朝沙青峰点头为礼,然后又冲着一群自己方面人物抱拳,然后猛的旋身,站在中央戟指阮莫叹,骂道:“滚出来,阮莫叹,老子专挑你这狗操的煞手!”
    阮莫叹嘿的一笑,那边,石逵已抗起大砍刀走出阵来,边大叫道:“他奶奶的,我二人接着打下去!在这么多人面前干,那才叫过瘾,小子,你出手吧!”
    于峙见石逵又来搅和,大怒,骂道:“混你妈的蛋,老子指名道姓找姓阮的,哪个要你这头狗熊多事,滚,快叫姓阮的出阵!”
    石逵也骂,道:“去你娘的老蛋,也不撒泡屎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性,他妈的,你配同我家大哥过招,操!”
    一咬牙,于峙吼道:“好、好,好得很,你既是活腻了,大爷要不成全你便叫对不起你早已上路的列祖列宗!”
    人影闪晃,石逵已站在敌人面前两丈地,他宏声道:“别穷咤唬了,姓于的,你的那点能耐我清楚,如果真要同我大哥比划,你是注定要栽,委屈点,由石大爷陪你玩几手吧!”
    双目已喷火,于峙厉叱中,有如早雷骤起,而随着这声叱喝,“呼”的一捧已掠向石逵顶门!
    偏肩,侧首,移步,三个动作化成一个,石逵的大砍刀便在一片“哗咻”声中猛斩敌人肩头!
    猝然凌空反弹,于峙一个倒栽,狼牙棒双手使力空中拱托狂撩,生生侧闪往人背上砸去,狼牙棒上面的三才尖锥便随着“嗖”声,激荡的猝闪而过!
    石逵“吭”的一声,左肩头上已被掠走一块皮肉,有一股黏叽叽的热辣感,令石逵浓眉一皱!
    落地,回弹,于峙已哈哈笑道:“‘大熊猫’,掉肉的滋味如何?”
    石逵不善言词,闻言骂道:“不怎么样,儿!”
    喝骂声起,石逵的大砍刀已搂头三十一刀从四面八方狂斩而上,每出一刀,必带起激荡的气旋,他一路刀光如雪的狂砍猛斩,凶悍的不管左肩上正自标血,一下子便把于峙的狼牙棒砍得坑坑凹凹的变了形!
    于是—一
    三十招已过两个对砍对砸的人仍然虎吼连连,彼此之间丝毫不作让步!
    袁小七低声对阮莫叹道:“大哥,石逵真的玩命了!”
    阮莫叹淡淡的道:“本来就是玩命,这光景就看是谁狠过谁,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便此其时也!”
    从外表上看,于峙仍挺着露出一副轻松,而石逵则越杀越厉烈,彷佛他有用不尽耗不完的精力般刀光一点也不见稍顿!
    双方的人没有谁面上露出乐观,因为大家都在等候着结局,那个十分凄惨的结局,血肉纷飞的结局!
    又是二十回合,“上柳庄”的人丛中似已开始有了浮躁,这种现象原是十分正常的,因为他们的人多,又为何同敌人一对一的在此打消耗战?
    暗中鼓噪的庄丁们,当然不知当前形势险恶,明眼人眼睛里,却是洞若观火,如果这时候真的不顾一切混战一场,其凄惨将是无法想像!
    至少,包松本人便如此想,因为凭他的观察,他忽然发觉夏楚松这次是来者不善,再看他带的这些人物,一个个双目神光炯然,两边太阳穴突出,显系高手人物,否则,夏楚松绝不会只凭阮莫叹一人敢找上门来!
    战场中,两般重兵器的冲击声震得人耳膜发疼,火星四溅,刀光辉映得人眼泛花,于峙双足力顿,身形左右闪晃,狼牙棒猛起又砸!
    石逵已定下心来,不再浮躁,但他双手握刀,仍然刀刀沉猛,刹时间,石逵忽的动了个脑筋,他抽刀回旋中,变得刀走偏锋,“呼”的一弹,看似欲闪又退,却乘敌人双手举起狼牙棒欲砸向自己头顶时候,大砍刀已自肋边反臂倒送,只见血光立喷,于峙狂嗥一声,狼牙棒“呼”的使力砸下最后一棒,然后在石逵的托刀上当中脱手落在地上!
    当于峙的狼牙棒落地声犹在,双手抚着肚皮猛退的同时,石逵一个大旋身“嗖”的一声怒斩击出,于峙的一颗脑袋已飞弹上半天空,他那粗壮的身体在失去重心又失了脑袋的情况下,一连旋了七个陀螺,“咚”的便栽在地上!
    一堆花花绿绿的肚肠便在他双手松开下蠕动着缓缓的往外流……
    一刹间,沙青峰面如死灰,周身在簌簌颤抖,他双目圆睁,握拳透掌,仅自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好狠!”
    包松双肩一耸,双目泛赤,吼叫道:“这个大狗熊,好可恶!”
    此刻……
    身上溅着敌人的血,也流着自己身上血的“水牛”石逵,反手抗起大砍刀,调头走向阮莫叹,道:“大哥,我没丢大哥的人吧!”
    不料阮莫叹正要开口,那面,“流星刀”祈沧浪已大步走到场中央,叱道:“狗熊,你过来,祈大爷要教训你!”
    石逵回头,正欲迎上去,阮莫叹已冷笑,道:“‘川南流星刀’祈大爷,你没得健忘症吧!一开始便说好了的,一对一的玩命,如今我方幸胜一场,你就想不遵守规矩了?我操,捡便宜也不是这么个捡法吧!”
    阮莫叹话刚说完,一边袁小七笑道:“他奶奶的,哥三个只有我未出场,既然有人叫阵,老子便陪你玩玩又何妨?”
    阮莫叹一怔,心中有些发急,因为“川南流星刀”祈沧浪是玩刀名家,他可不比一般镖师,若真做个比较,祈沧浪的刀上绝艺不比巴高峰稍差!
    伸手一拦未果,袁小七已握着链子锤走出场!
    阮莫叹忙把石逵推向“独脚神医”水悠悠替他敷药,自己匆匆的走近夏楚松,道:“大师伯,袁小七不知轻重的挑了个扎手货,这下子可准要糟!”
    冷沉的一笑,“阎王舅”夏楚松道:“链子锤对流星刀,关键在于各人的轻功如何,当年我也闹得姓祈的曾赶到盘龙谷中凑热闹,那时候他绝不会超过三十岁,多年不见,我倒要看看他‘流星刀’上的造诣到了何种惊人境界!”
    袁小七大步踏出,目注‘流星刀’祈沧浪,洪亮的道:“朋友,我来请教,如何?”
    “流星刀”祈沧浪道:“江湖泼皮,道上混混,谁同你称朋友道先生的,恬不知耻!”
    袁小七嘿嘿一笑,道:“老子是道上混混,但在这种场合却仍然保持一定的风度,朋友,你失态了!”
    “流星刀”祈沧浪叱道:“你敢教训老子?”
    袁小七道:“如有必要的话,便教训你又何妨?”
    祈沧浪灰髯抖动,牙齿“咯崩”响的怒喝道:“小辈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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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上柳庄血战
    灰面小胡子微抖,“流星刀”祈沧浪的长刀高举,足踏魁罡,面色冷漠的开始横移身子向右,边嘿嘿道:“一个狂妄无知小儿,今天只怕你是这场比斗的第二个亡黄泉路上的人物了!”
    袁小七挥起链子锤,声色狞厉的道:“怕得烦请你送上一程了!”
    灰面一厉,祈沧浪吼道:“老子乐得相送!”
    侧移半路,袁小七壮实的胸脯—挺,道:“那么,你还等什么?”
    他“么”字出口,忽的一个大旋身,链子锤拼力斜砸出手,同时身随锤上,半空中钢链抖动,“哗当当”中又是一连九锤跟进!
    怪叫一声,窄厚的长刀破空激荡,极光电闪,刃芒已快得无与伦比的闪到了袁小七的面前,仅只那么一闪!
    鬼号着一声怒翻,袁小七,不回头,不旋身,就在面皮横着鼻梁骨扫过的一刀之后,他奋力旋砸链子锤向身后面的敌人,左手一抹面上鲜血,回转一个大角度人已站在三丈外!
    鲜血往身上一蹭,袁小七骂道:“你妈的,怎么不追杀老子?”
    在他想来,敌人一招得手,必然乘胜进击,那么刚才的那一锤就不会落空,岂料敌人是个大行家,见好就收的竟然站立原地未进来!
    “流星刀”祈沧浪哈哈一笑,道:“袁小七,我的流星刀是专为杀姓阮的,至于你,即算想挨我的刀也不够格,我又何需追杀你?”
    突然弹身横移,袁小七忽左忽右的连连交晃,手中的链子锤已不再贸然出手,绕着祈沧浪一阵旋,只见“流星刀”祈沧浪斗然双手举刀竖在自己胸前,他双目直视正前方,气定神闲,双脚不丁不八,却又是四平八稳,光景是一副好整以暇,准备切割人肉架式!
    另一面,袁小七越绕越快,有如行云流水般绕开,袁小七便在一阵绕走后,忽的弹起两丈,“哗啦啦”链子锤旋上半空,又劲急的狂砸而下,直往敌人头顶落去!
    祈沧浪一声怒喝如旱地雷声,只见他刀走流光飞虹,层层叠叠溜溜如织,一下子便是二十七刀抖砍旋削于自身四周八方。
    便听得一阵“沙沙”与“叮当”,然后“噗”的一声,一天血雨飞溅中,袁小七“吭哧”一声便落在草地上,他那粗壮的身子,从胸前,双臂,双腿,甚至双手皆见血在标溅!
    袁小七落地并未倒下,他拧身欲起,再度攻扑,不料斜刺里阮莫叹扑上前去,只一伸手,袁小七便萎坐地上难动分毫!
    一笑,是苦笑,阮莫叹回头道:“流星刀法果然高绝,我这位兄弟只怕真的完蛋了!”
    阮莫叹如此说,是有其原因的,因为双方言明,一旦照上面,便只有生与死,如果袁小七再扑击,那么,可以断言的是袁小七绝难逃一死,为了救袁小七,阮莫叹暗中动了手脚,他点了袁小七穴道,交代两句场面话,才叫石逵快把袁小七抱离场子!
    对面,沙青峰等本欲伸手拦,但见袁小七似血人般大概是活不成了,是以也就大方的叫对方抱走袁小七!
    阮莫叹双手互拍,哈哈笑的缓步走近祈沧浪,道:“祈大侠,川南名家,刀法果然如神哪!”
    “流星刀”祈沧浪冷沉的道:“阮莫叹,我一直以为幸运之神站在你那边,只不过现在你还会如过去一般的幸运否?”
    阮莫叹一笑,搓搓双手,道:“祈大侠,你之所谓的幸运,又何所指?可是几日前落鹰峡你们那么多人设下毒计想害我的那档子事吧?”
    祈沧浪当然不愿意在这时候提起落鹰峡之事,终究那是件十分不体面的阴谋!
    但阮莫叹却哈哈一笑的接道:“如果落鹰峡你们十多人未能坑死我阮莫叹,那倒是真的够幸运,否则,我的妈,想起来我就头皮发炸呀!”
    沉声冷哼,祈沧浪道:“阮莫叹,你很狡,也很猾,道上不知有多少人吃你的亏,上你的当,当然,想收拾你的人也就不在少数,但有一件事你该心里明白!”
    阮莫叹露齿一笑,道:“什么事我该心里明白?”
    祈沧浪冷沉的道:“就是今日,也是眼前,今日决生死,眼前血拼血,是一次公平决斗,阮莫叹,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你能说祈大爷又占了你什么便宜不成?”
    嘿然一笑,阮莫叹道:“我永远欢迎公平决斗,更欢迎别人阴谋打我之意,他娘的,若非有人阴谋我,阮莫叹又哪里会弄到白花花的银子?说穿了一句话,谁要我的命,那得先备下两大件,一是命,另一便是银子!哈……”
    哈哈笑起来,祈沧浪道:“真正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阮莫叹道:“人不为财,天诛地灭,为了不被天诛地灭,阮莫叹永远为银子奔走玩命,而且乐此不疲!”
    祈沧浪冷哼一声道:“阮莫叹,老子除了一把刀,便只有一颗刺杀你的心,银子,只怕会令你失望!”
    阮莫叹一咬牙,道:“如果真没银子,这种仗打起来也感没意思了!祈大侠,你以为呢?”
    祈沧浪双目一紧,道:“我以为眼前你该明白一件事情,而且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你可想知道?”
    阮莫叹一哂,道:“除了银子,还会有什么值得冠以重要二字?包括祈大侠这条老命算上也不一定引起老子兴趣!”
    蓦地,祈沧浪的长刀破空而下,其速已极,稍差一线掠过阮莫叹耳边,阮莫叹倒侧而出,人在侧飞的同时,“索命笔”已洒出点点金星成层,便在他的劲急点截里,空中暴响出清脆的“叮叮”响,宛如高川滴泉,悦耳动听!
    是的,“索命笔”挥出一招,“普渡众生”,敌人的“流星赶月”绝招已被化为无形!
    怒翻空心跟斗,半空中连连腾闪,祈沧浪与阮莫叹二人自地上扑击直到空中,然后猝分又聚,空中再次一阵“叮叮”脆响!
    落地,阮莫叹的“索命笔”在右掌上劲旋三匝,侧肩挺胸,面露得意的笑道:“祈大侠,你好快的刀法!佩服!”
    挺直身子,祈沧浪冷笑道:“怕了?”
    阮莫叹再笑,道:“那倒未必!”
    祈沧浪已缓缓双手抱刀,面上一副诚惶诚恐的道:“阮莫叹,你还能接祈大爷几刀而不被我杀死?”
    阮莫叹一声无奈的叹道:“可惜呀,儿!”
    祈沧浪怒骂道:“王八操,你有什么可惜?敢情是目的未达身先死?”
    摇摇头,接着又猛摇左手,阮莫叹道:“祈大侠,川南玩刀名家,你该知道同你这号人物玩命的代价是什么?”他一顿,又道:“若论银子,少说也得上万两,如今这场拼命,阮莫叹可惜未能一展鸿图大愿的在你阁下身上刮上几多银子呀!儿!”
    便在阮莫叹的话音犹在,祈沧浪终于还是忍受不住敌人的激怒而暴扑狂杀,这次发动,疾若矫龙,人未接触,已是闪击二十一刀,只见极光刀芒倏前倏后,流星刀法的精华已尽出,快速如电,倏忽狂斩如惊涛骇浪,变化莫测中,刀锋带起锐啸,宛似将漫天的风云也全招引下来了!
    阮莫叹一声尖笑,毫不示弱的一头冲入那片波光刃芒中,他行动凶猛,出手狂野,像是一头顽豹,“索命笔”却在他的挥撒中,嗖嗖旋扬,四面八方分撒得劲急如电,便银河泻星也不过如此!
    这时,双方已斗了五十招!
    草坡上,“独脚神医”水悠悠已把袁小七的伤势稳住,血也不再流了,也不知他往袁小七口中塞了个什么药丸,袁小七精神突然大发,若非水悠悠之警告,袁小七真要捡家伙干上了!
    冷冷的,兜轿上的夏楚松道:“莫叹这孩子也真够苦的,为了我们这些人的生活,看看他得罪了多少道上想要他命的人物!”
    另一兜轿上,丁玲玲道:“孩子是苦,他为了孝敬我二老,至今还未曾娶媳妇,楚哥,我心中十分明白,莫叹一直想着他的身世呢!”
    点点头,夏楚松道:“那天夜里,身上受了毒伤的师弟带了个孩子来找我,他说是他收的徒弟,要我细心照顾,传受他武功,但我再问师弟,他却回头便走,而且不久便惨死在‘软筋缩肉散’的剧毒之下,如今想起来,八成莫叹就是师弟的亲生儿子了!”
    丁玲玲道:“兹事体大,我们必得加以确切证明才能定论!”
    夏楚松点头,道:“有机会当然要加以证明,只怕白凤这婆娘黑心,他恐怕不会说出来!”
    一阵思付,夏楚松又道:“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师弟不敢承认莫叹是自己孩子?他顾虑什么?难道……”
    丁玲玲沉痛的道:“他有两个顾及,其一,是怕白凤知道孩子是曹老六亲生的,一定会对孩子下毒手,所以他不敢认孩子,其二,他也怕我们责怪他,一个人在外面有了女人,更有了孩子,却又为另一个女人准备结婚,除非他疯了!”
    夏楚松沉痛的道:“玩火自焚,这一点我一直不能原谅师弟!”
    此刻——
    拼战中的两人已突然展开生死一发的豁命狠斗——显然到了胜负将分的关头!
    夏楚松双眉一扬,道:“玲玲,快看!”
    不错,“流星刀”祈沧浪狂啸着整个人已半隐于波波强势的刀光之中,他的身法旋劲如大车轮,但每旋一匝,便见层层刀芒条闪猝逝,刀法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流星刀法果然厉害!
    阮莫叹突然缓下身子,他步步紧贴,闪挪游移,渐渐的他也在加速度,然后快得难以把目光凝住,空气中似已飘起隐隐的血腥味了!
    倏而——
    迎着一大片浩瀚似极光的刀芒,阮莫叹平射而起,捷如脱弦之矢,“嚓”的一声,血光暴现,他的右后头皮生被切下半个巴掌大一片皮,连着左肩头处也被扫掉一块肉,差之半寸未切下左耳来!
    就在血肉横飞的一刹那,阮莫叹的“索命笔”已猛然极点到对方面前,几乎难分先后,他急速滚进的身体也仿佛幽灵般的冲进了祈沧浪的怀中,于是,一声令人毛发悚然的尖声嚎叫颤吼,拔尖入空,响彻四周,祈沧浪双手捂面,却堵不住咽喉下面的血洞标溅,踉踉跄跄的往后倒退的瞬息,可以清楚看见阮莫叹的“索命笔”笔尖处正滴……滴着鲜血,往地上滴!
    一目已瞎,一目却瞪得铜铃也似,从血手的指缝中望向正自一步一步逼近的阮莫叹,咽喉处那个血洞正“咯咯咯”的往外冒血,祈沧浪那原本灰蒙蒙凄惨的面孔上刹时变得泛紫,扁大的鼻子孔中发出浓重的喘息,他那凶恶可怖的面孔上正流露出惊、怒、忧、惧、疑等相当复杂的表情,他想说什么,但他却哑口挤不出声音来,舌尖僵硬得转不过弯,连—个字的音韵也吐不出,喉咙却又那么吓人的咕噜阵阵疾响,他……嗯,正五官扭曲,虽然他的五官已为鲜血所掩,面色已趋黑暗,虽然他那灰色的小胡子看起来令他有威风!
    好一阵摇晃,阮莫叹却不等祈沧浪倒下去,‘索命笔’已点在祈沧浪的眉心!
    那面沙青峰已高声叫道:“阮莫叹,你还想怎样?祈大侠已被你折腾得面目全非了,难道你真的要命不成?”
    “哦呸!”
    阮莫叹怒骂道:“姓沙的,你在放什么屁?别忘了这是双方在决斗,血与血的决斗!”
    沙青峰紧走两步叱道:“阮莫叹,第三场拼斗,祈大侠可并未再追杀姓袁的吧,难道你不清楚?”
    刚才是阮莫叹动了心眼,加上祈沧浪的目的是阮莫叹,所以才留待精神要对付阮莫叹而未再追杀袁小七,如今却被沙青峰加以利用!
    笑得十分可怕,阮莫叹道:“沙庄主,你可要弄清楚,袁小七那身伤比死差不多少,姓祈的以为那敌人活不成了,故示大方的未去追杀,而我!阮莫叹可是个脚踏实地而又十分务实的人,办起任何事来,都是有其一定的原则与作风,比方眼前,我就是要见我可爱的敌人倒下去,乃至断了气,方罢手,否则——”
    终于挤出一句话,祈沧浪道:“姓阮的,你老想羞辱祈大爷,那是你打错主意了!”
    一笑,阮莫叹道:“祈大侠,人必自侮而后人悔之,你太狂妄了,不过……”他一笑又道:“听你的吐字,语音仍然铿锵,话声不紊,显然中气十足,你虽伤一目,我相信你已闭穴封经不使鲜血狂流,喉头一笔虽重,但也未伤及要害,祈大侠,你仍然还有再战之力,是吧?”
    沙青峰狂骂道:“阮莫叹,你他娘的在找杀人借口了,祈大侠,千万别上这王八蛋的当!”
    不料,祈沧浪道:“不错,如果老夫有机会的话,姓阮的,你动手吧!”
    回头望向地上窄厚的长刀,阮莫叹冷冷道:“川南流星刀,嘿嘿……”
    沙青峰似乎已看出阮莫叹欲下重手,一声断喝:“阮莫叹,老夫出价买祈大侠一命,如何?”
    一愣——
    连在场的人全都是一愣!
    阮莫叹回头遥望向兜轿上的大师伯,双目祈盼,未能开口,沙青峰已高声道:“阮莫叹,这里是五千两银子,你怎么说?”
    猛的吞咽一口唾沫,阮莫叹回过头来,笑道:“你娘的,这叫什么仗阵!”
    祈沧浪已高声吼道:“沙兄,你何用同这头顽豹打什么商量,祈沧浪绝非怕死之人,叫姓阮的动手吧!”
    沙青峰并不回答,高高举着银票,道:“阮莫叹,放了祈大侠,这银票便是你的了!”
    阮莫叹好长的一声叹,缓缓的对那面石逵道:“水牛,去看看那张沙庄主的银票,记住要认清楚,可别拿到钱庄再换不到银子才冤枉呢!”
    阮莫叹的话当然指的是长安城小南门内沙家开的那家钱庄,庄票上若没有沙青峰的截记,便一个皮钱也拿不到,为了两万零伍百两银子,当时哥儿四个还真好一阵子折腾才算弄到手!
    现在——
    “水牛”石逵带着伤走到沙青峰面前,伸巨灵掌,“沙”的便把一张大银票夺在手上,他正看看,又竖看看,瞪着大眼睛叫道:“大哥,我不认识字呀!”
    阮莫叹一笑,道:“看你那没出息劲,拿过来我看!”
    石逵举着银票走向阮莫叹,道:“大哥,过一阵你得教我识字了!”边把银票塞向阮莫叹手上。
    点着头,阮莫叹笑起来,道:“不错,果是五千两银票!”边抖着手,单手折起来塞入怀里,低头,弯腰,伸手一让,笑着:“祈大侠,此生你真的值得安慰了!”
    愤怒的骂道,祈沧浪道:“你妈的!老子饶不了你!”
    阮莫叹叹口气道:“人生得一知己于愿足矣,祈大侠能在危机存亡之际,还有朋友愿意为你花大把银子赎命,这种朋友又要往哪儿去找,所以说,祈大侠呀!我真为你高兴,为你骄傲,为你得此至交而忌妒呀!”
    沙青峰已指着两名庄丁,喝道:“快,快把祈大侠背回庄子里,告诉尤大夫,一定要把祈大侠的伤治愈!”
    祈沧浪在经过沙青峰的时候,连巴高峰也迎上来观看,巴高峰沉声骂道:“此獠不除,道上哥儿们难以安枕了!”
    沙青峰却心中明白,他绝不愿在这时丧失己方高手,如果有必要的话,他甚至愿用银子买回于峙的命,可惜晚了一步!
    包松望望白凤,低声对沙青峰道:“沙贤弟,今日全是姓夏的为找我老两口而来,眼前如此拼杀下去,终归是要一算当年旧帐,何不马上解决,也免得道上哥们……”
    伸手一拦,沙青峰道:“别急,老哥哥别忘了,当年赶往盘龙谷的道上兄弟不下数百名,有一半未曾出手,但却看到那件血腥场面,如今姓夏的不死心再度找上老哥哥,我们当年曾参与的人物也将不会为姓夏的谅解,与其拖延,不如今日彻底解决,我们慢慢来,拼杀的过程需看双方机遇,胜负的分晓都要仰赖实力加运气!”他冷冷一笑,又道:“只要姓阮的热衷银子,老哥哥,我有的是!”
    这一面,阮莫叹仰望过去,一边,“独脚神医”已走过来,笑道:“小子,刚才老叔真替你捏把汗,你竟是一个劲的不要命,拿自己的脑袋往对方刀口上送,你看看,头皮被切下这么一块来,水叔真心痛!”
    一笑,阮莫叹道:“舍不了娃子捉不住狼,娘的,他想放我的血,我便要他的命,便说……”他拍拍口袋,又笑:“水叔,杀了人还带赚银子,这项买卖要到哪里去做?我这点血流得太有价值了,哈……”
    水悠悠一个布带子,很熟练的便把阮莫叹的头伤扎住,带子上面有刀伤药,阮莫叹痛苦立减,再经过左肩头上擦些药,便完全没事般又嘻嘻哈哈的走向场中!
    可是,对方把祈沧浪背走以后,沙青峰已满面怒容,跺脚戟指阮莫叹骂道:“阮莫叹,我们可以继续下去!”
    阮莫叹呵呵笑道:“怎么,姓沙的,你不交待两句‘上场白’?”
    沙青峰厉吼道:“王八操,你且莫得意过早——”他未望天,但右手却指向天,又道:“看到了吗,日才刚偏西,由此到终点,尚还遥远的很呢!”
    “索命笔”在右手劲旋,阮莫叹笑道:“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更不用借此为自己打气,沙大庄主,如果再一场场的继续下去,我建议你得尽早尽快的先办—件大事情再说!”
    沙青峰咬牙“咯崩”声的骂道:“阮莫叹,你这个大混蛋,沙大爷需办何事,说!”
    呵呵笑起来,阮莫叹道:“回庄去,多拿银子呀,因为只有银子方能保命,哈……”
    沙青峰面色寒寒的吼叫道:“兄弟们,谁人下场搏杀此獠?别忘了这小子身上尚有银票五千两,哪个能杀了姓阮的,五千两银票便是他的了!”边回头向自己这方人物望着——
    一双亮银枪,抖出两朵斗大枪花,红面大眼短髭壮汉一闻而出,已自分别往阮莫叹扑去!
    “咯”的一声笑,阮莫叹道:“唷!‘梅花双义’霍家昆仲,久违了!”
    不错,出场的正是霍大同与霍大刚兄弟二人。
    阮莫叹正要迎上去,兜轿上面,夏楚松已沉声喝道:“莫叹,回来!”
    阮莫叹回头笑道:“大师伯,小侄与霍家昆仲也已是旧识,如今正好再叙叙旧,岂不是好?”
    夏楚松沉声道:“两军阵前听调度,大师伯要你回来你就回来,叙的什么旧,问的什么安?回来!”
    阮莫叹双手向霍家兄弟一摊,无奈的道:“对不住,在下不能违抗军令,失陪!失陪!”
    霍大同已狂骂道:“阮莫叹,你他妈的孬种!”
    沙青峰也在那面吼叫:“阮莫叹,你是个小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傀儡,一个被人玩弄于股掌上之蠢材!”
    阮莫叹回头笑道:“这时候便骂老子十八代老祖宗,老子也一样当他是松花豆腐脑的一口吞下肚了,我说儿!”
    兜轿上面,夏楚松已怒骂道:“包松,沙青峰,你们要不要脸?大家原是说好的一对一拼杀,可并不作兴打车轮战,娘的老皮,要想捡便宜,门都没有!”
    沙青峰怒骂,道:“放你娘的屁,老子们并没有硬性要斗姓阮的一人,他是财迷心窍的还想再从沙大爷手上大捞一票,才自动要再出战,这他娘的怪得了谁?”
    夏楚松猛的一挥手,只见两名左手套着银丝手套的青装聋子大汉,并肩走向场中,从两个人的行动,看得出二人,举手投足,完全有大将风度,不言不语,一副冷岸傲立!
    刚才在“上柳庄”这四名聋子青装大汉便并杀得一群庄丁四散溃逃,对面人群中见此二人出阵,不少人暗中惊呼!
    沙青峰低声问一边的包松夫妻二人,道:“包老哥哥,可认得这二人?”
    摇摇头,包松道:“外表上看,他们顶多四十岁,可能,这些是夏楚松这个阎王舅苦心孤诣调教出来的杀手!”
    白凤也点头同意的道:“应不会错,否则霍氏兄弟也是道上响当当人物,姓夏的总不会搬砖头砸自己脚丫子找输!”
    此刻——
    斗场中的霍大刚哈哈笑道:“二位,我兄弟以二对阵,一向如此,对方一人,我们是二人,对方十人,我兄弟还是二人,话说前面,二位如何杀法?”
    不料霍大同连问二次,对面的两个青装大汉直瞪眼。
    阮莫叹已高声笑道:“我的霍大庄主,你就省省力气吧,站在贤昆仲面前的二位我的叔叔,全是失聪大爷,他们听不见你在放屁还是说话呀!”
    霍大同怒骂,道:“他奶奶的老皮,一对聋子!”喝声甫落,抖手便是十八朵银花直往正面一个聋子斩去!
    霍大刚配合得可真妙,这时的一抖银枪便挑得另一聋子大汉,兄弟二人似是心有灵经犀一点通的一经出手,便是一路花枪怒使,激射的银芒,便在声声“嗖”中爆发成银花朵朵,纵横交织,波浪层层,出现的是永无休止狂涛,似要把对方加以淹没,又似要把敌人吞噬!
    光怪陆离的闪飘,两个聋子大汉左手就在敌人的枪尖附近拍打抓横,二人哼咳有致,双目喷火不时悍野的击出一掌,或踢出一腿!
    山坡前,阮莫叹道:“大师伯,如此对峙下去,有好也有坏,但不管孰胜孰负,到了免不了一场大混战,原因简单,因为解决问题的重心,不外是流血,但在时机上便有所决择了!”
    沉声一哼,夏楚松道:“孩子,这种场面你就如此担心事了?”
    忙低声一笑,阮莫叹道:“大师伯,侄儿是担心有大师伯与伯母在场,万一拼起来,怕对大师伯造成太多不便,所以……”
    哈哈一笑,夏楚松回头对丁玲玲道:“听听,孩子有多孝顺,到了这节骨眼上,还一心在为我二老操心事!”
    丁玲玲点头满意的道:“就是嘛,二十年总算没有白疼他,不过……”他望望斗场上,边又低声道:“其实眼前这种场面哪能算是个拼杀场面,想起当年盘龙谷血战,我夫妻以八十众迎杀对方黑白两道近四百名之众,那才称得上是壮观呢!”
    现在——
    霍大同与霍大刚二人已被两个青衣聋子大汉活活给分开来,原因很简单,当双方战至二十回合,两个聋子便发现敌人双枪合则威力大增,分则出招平平!
    于是,就在二人一施眼色中,两个人并肩冲入双枪中间,猛的往反方向回转,左手已纷纷抓向敌人银枪,同时右拳猛捣,生把霍氏兄弟分开来!
    霍大同银枪狂挑如电,纵横闪身,几次未能如愿的与兄弟霍大刚再联手,心浮气躁,已现脸上!
    沙青峰已低声对包松道:“包老哥,想不到姓夏的果是有备而来,这两个聋子武功,只怕不会在霍氏兄弟之下了!”
    包松冷冷道:“标准的死士,十足的杀手,看吧,夏楚松附近的这几个青衣大汉,只怕都是一样货色!”
    忧心的,沙青峰道:“如果真如老哥哥所说,姓夏的那些人物个个了得,只怕今日一战我们讨不了好去!”
    冷哼,包松道:“也不尽然,必要时我们分头出手,外围加以圈紧,由我们出手搏杀,胜算还是操之我手!”
    就在这时候,只见霍大同一个空中怒翻,银枪下压如闪电一线,快不可言的直往敌人头顶扎去!
    “铮”的一声劲响,青装聋子大汉左手推向头顶,银枪枪尖自他的虎口处扎向胸前,扫烂一片青色上装,未见鲜血出现,而霍大同的身子却未能及时上跃,只见一闪又晃间,飘忽如风的身子直往聋子大汉身上冲去!
    劲旋如陀螺的身形内圈,青装聋子右拳奋力捣出,“呼”的一声打得霍大同一个侧翻,所幸他的银枪并未脱手被对方夺下而仍有再战能力!
    另一面,霍大刚就没有如此幸运,就在霍大刚暴叱如雷中,那个青装聋子却斗然钉立原地不动,他左掌直立胸前,右掌高高举起,双目如电,嘴巴紧闭,光景是以不变应万变的架式,就等对方的银枪扎来了!
    果然,对方斗然闪动枪尖如三朵梅花成品字形的直往大汉面前挥到!
    可真快,只见聋子猛的侧身,左手银套“呼”的便往敌人枪头抓去,手法之疾与利落,简直无与伦比!
    大汉并未握住枪尖,他甚至也未碰上敌人枪杆,但他却在躲过对方银枪一扎的瞬间,竟随着敌人收枪之势,人已如影随形的到了霍大刚面前!
    于是,就在霍大刚正要旋身闪刺的刹那间,聋子大汉一掌拍偏枪尖,奋起一足劲踢而出,“咚”的一声,直把霍大刚踢了个就地滚!
    霍大刚虽被踢翻在地,但他十分技巧的抱着手上银枪一路滚,敢情死也不撒手!
    聋子大汉一脚踢翻霍大刚,正要追杀,那面,正见霍大同一跃上前,伸手拉起兄弟,两个人龇着牙对望一眼,霍大同沉声道:“双枪合击!兄弟,伤得如何?”
    霍大刚冷沉的骂道:“他妈的,两个王八蛋手上套的似乎是不怕我们兵器!’他双肩一晃,厉声又道:“哥,我们还挺得住,我们联手!”
    霍大同与霍大刚立刻身法倏忽改变,霍大同右肩靠上兄弟霍大刚的脊背正中,双手抱着银枪枪尖就在自己面前不到半尺之地!
    霍大刚已开始缓慢的移动身体,每移动三步,他双手拖的银枪便立刻变换一个方向,二人面上流露出十分严肃的表情,宛似生死即将立判!
    于是,两个聋子大汉也有了行动,二人肩并肩,缓缓的往敌人迎去,两双套着银色手套的手,单掌稽首式的分别竖在二人胸前!
    空气开始僵窒,连人们的呼吸也全听得出来,是急躁的,含着血腥味的颤抖着……
    终于,空中银浪激汤,宛似天空连连打闪,两条银枪快得宛似追逝流光般“嗖”的便向右面敌人扎斩过去!
    鲜血在银枪透过敌人肩头时怒射而出,“吭哧”与“啊啊”之声凄惨的飘荡在空中,然而,两管银枪也只有一管扎中一个聋子大汉左肩骨中,另一枪也是扎向这大汉,只是被他一掌拍偏而自腰胁下方滑去!
    便在“吭哧”声中,中枪的聋子大汉狂烈的咬紧牙关,粒粒牙齿外露的“哦——!”猛的直往握枪的霍大刚冲去!
    霍大刚拔枪不及,那支银枪已穿透聋子肩头直到枪身全没,甚至枪杆也滑入聋子肩骨自背后透出,直到………直到聋子大汉的血洞碰触到霍大刚握枪的右手………
    于是,一声凄厉的惨叫,配合着一声“叭噗”,霍大刚已双手抛枪猛旋着身体,满面碎闪残骨飞扬中往坡道边冲跌出去!
    霍大刚仰面倒在地上直喘气,“咝咝”之声清晰可闻,但谁又知道那是“梅花双义”老二霍大刚?因为霍大刚的一张面皮已不知去向,鼻子已碎,满嘴牙齿大部分可见,至于他的双眼如何,更是没人敢说,鲜血已把他的两只眼睛溢满,光景是被聋子大汉奋起左手银套打得血糊淋漓,难辨形象了!
    双手抱着银枪,银枪扎在肩头上,枪头与枪杆子上尽是鲜血与碎肉,如果仔细听,尚隐约可闻滴血声,聋子大汉摇晃着身子往山坡上那面冲去,另一大汉连哼也未哼的直视着霍大同!
    霍大同一声尖厉狂喊,道:“兄弟!”
    抛枪扑向霍大刚,霍大同尖声嚎叫的直跺脚:“兄弟,你听见大哥叫你吗?”
    语音不清,口齿不明,霍大刚道:“哥……哥……杀……杀呀!”
    那面,身上还扎着一管银枪的聋子大汉,在踏上山坡又冲出几步才“冬”的一声往地上扑去!
    侧面,阮莫叹腾空而来,飞快伸手架住他,低头望向他的伤处,边“啧啧”一声正要伸手拔枪,那边,“独脚神医”水悠悠已晃着双脚一摇一摆的走过来,道:“小子,别自作聪明,你要是拔下这管枪,他就真的被杀—了!”
    一喜,阮莫叹道:“聋叔有救?”
    水悠悠笑笑,道:“那是因为有个水大叔的关系!”
    阮莫叹使力架住聋子大汉,只见水悠悠自怀中拿出一包红色药粉,他伸手握住背上扎透的枪身前端,左手和着那包红色药粉末握住前胸银枪末端,缓缓的,缓缓的,水悠悠把银枪从聋子大汉的肩头上往外面拔,那包红色粉药,便在枪身经过聋子体内时已被带进伤口内部!
    就在银枪血淋淋的拔出以后,神奇的,聋子大汉的伤口两面血洞已不再向外流血,“啊”的一声,大汉席地坐在草堆里,流露出的是一种莫名的兴奋!
    阮莫汉竖起大拇指,道:“嗬,水大叔,真有你的!”
    此刻——
    霍大同扶起兄弟,沙青峰已沉声道:“快背霍二庄主进庄去,他奶奶的,想不到姓夏的调教出来如此狠绝的人物!”
    望着兄弟被抬回“上柳庄”,霍大同猛的抓起银枪,回头,他厉吼一声便往另一聋子大汉扑刺过去,口中且狂烈的大吼,道:“王八操的,拿命来吧!”
    人似随着空气在敲闪一般,聋子大汉面露痴呆,但身法奇快,半空中他滴溜溜的一个大旋跃,左掌便猛的往对方刺来的枪杆上抓过去,快,矫,猛,合而为一,掌爪又伸缩如电,令人目眩神迷!
    霍大同半途变刺为挑,又变挑为捣,“呼”的一声枪尾横扫,“嘭”的脆响,打在敌人的左肩背上!
    未见有伤,但聋子大汉愤怒的双掌狂拍,交替闪击,直往霍大同面前冲杀过去!
    狂怒的一个急旋身,霍大同猛然拖枪后撤,但他在不到两丈这处,却狂烈的双手握枪,怒矢般的往敌人肚皮送去,其快真是刹那一现!
    拖枪这计,与拖刀之计异曲同工之妙!
    欺敌,也是诱敌,是最易令人上当而又难以防范的一招,除非不追杀敌人!
    聋子大汉见敌人忽然拖枪暴退,不知是计,大步欺前欲使重手,突然间,敌人几乎冲进自己怀里来,一震之下,嘴角一牵,左掌变抓,右手猛拒,“噗”的一声与“啦”声相连,紧接着又是一声‘咯’!
    于是,霍大同的银枪从聋子大汉的右肋下方那块既粗又厚的老肉上穿扎过去,差一寸未穿进他肚子里!那股子腥黏的鲜血,连着一块破青衫布顶出鲜肉外面半尺多!
    霍大同以为得手,正要拔枪再刺,双目一眩,“咚”的一声,已被聋子大汉左掌打得右面颊破烂,一只右耳也碎了一半,旋着身子直往坡下冲去,连有人喊叫小心石头,他也未曾听见,若非巴高峰跃身相拦,只怕霍大同真的会冲上那块大山石上!
    聋子大汉双手使力拔出扎在肋下肌肉的银枪,鲜血就在银枪拔出时狂标一丈远!
    石逵忙着扑上前扶住,缓缓的抱他到水悠悠面前!
    水悠悠先看了这大汉的伤势,笑笑道:“死不了,但要受些活罪!”
    就在这时候,沙青峰那面已见一人跃出来,这人往场中一站,尚未开口,山坡边,阮莫叹已哈哈笑起来……
    场中站的正是巴高峰,三环铜刀一阵抖动,“哗当当”的—阵响,巴高峰已戟指阮莫叹,道:“阮莫叹,你敢同老夫决一死战?”
    阮莫叹忽的仰天哈哈大笑,道:“我伟大的总镖头,你应该知道我是个对敌人十分宽厚的人,虽然我明知道你在占我便宜!”
    巴高峰厉吼,骂道:“放你妈的屁,老子占你什么便宜了?你是伤得不能动弹?还是他妈的以一抵二?你若是怕了,那就装乌龟缩头算了,别再他妈的出世丢人现眼!”
    阮莫叹一笑,道:“好,好,好,我这里既被你指名道姓,少不得我也提出条件来,万望巴总镖头海涵则个!”
    巴高峰气得直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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