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江湖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一章大事似露端倪
    如意楼在白虎镇东街第一家,大宅大院占地广,高门楼前面还有个大广场,有八棵皂角树奇形怪状分植在广场四周,靠大门的两棵皂角大树下面,因为经常有骡马在树下拴着,地上坑坑凹凹的还有着一股马尿味。
    二更天的时候从西街来了一个人,这人一身狐裘皮衣,翻手拖肩大风帽,踏着一地的雪花来到如意楼。
    大门楼屋檐下挂了两盏粗如水桶的大灯笼,上面各镶着如意二字,高灯低亮,照得那人十分清楚,敢情来人竟是柴家赌坊的柴老二来了。
    一个人,他也带着相当神秘样子来到如意楼。
    柴老二一登上那十二层高高的青石台阶,回头又向雪地的大广场上面看了又看便伸手去叩那两扇半尺厚的门上狮面铜环。
    “砰砰”只两声,便听得里面有人道:“谁?”
    柴老二道:“柴非一。”
    不料里面的人听说是柴家赌坊的柴老二,立刻拉开门来,一句话也不多说的,就让柴非一进得大门里。
    透着一股神秘的走入大门内,柴非一正要往里面走,门房内又走出三个汉子,其中一人走到柴老二面前,道:“二爷,楼主不在呢!”
    柴非一愣然问道:“大哥去哪儿了?”
    那人对柴老二甚是恭敬的道:“二爷,楼主去了大刀寨,一场大雪隔在山里了,只怕得个三两天山里积雪化了他才能回来的。”
    柴非一道:“这可怎么办,大事情要找他的,他却又不在如意楼。”
    那人想了想,道:“陶总管在,有什么事也可以对他说也是一样吧!”
    柴非一正待回身走回头呢,因为他知道这件大事情除了白不凡白大哥以外,只怕谁也作不了主。
    不料柴非一刚一转身,对面的回廊上人影一闪,白凤正站在廊檐灯的下面,只听得白凤道:“那不是柴叔吗,怎的来了就走?”
    柴非一见白凤出现,这才又回身走向大厅前,边对白凤叹着气,道:“小凤啊!柴家赌坊这一回只怕要完了!”
    白凤一怔,边请柴老二走入大厅上,道:“柴叔,外人不知道,柴家赌坊其实是我爹的,而以柴叔出面,白虎镇上的人知道柴家赌坊,可也没人知道真正的东家,今柴叔说赌坊出事,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害得柴叔二更天顶着西北风来找我爹。”
    柴非一往大椅子一靠,道:“这次是被人坑陷了,唉!这事我是走投无路才来找你爹的,否则……唉!”
    白凤道:“要不先随我到后花园我同奶奶住的天阁楼去,奶奶还未曾睡呢!”
    柴老二一听,忙点头道:“先向老奶奶报告一下最好不过。”
    于是就在白凤的话说完,便见两个丫头各提着灯笼前引,柴老二与白凤二人跟着绕过几处回廊到了后花园中,这时候满院中除了几株腊梅傲寒盛开以外,便是满院子白皑皑的积雪,天阁楼处在积雪中,另是一番气象。
    这时候那雕梁画栋的天阁楼上,楼上楼下灯光齐亮,白凤推门,边令两个丫头回前面而去。
    天阁楼内正有一支大铜火盆,老奶奶偎坐在一只锦缎铺的圈椅中,双脚放在火盆边,微微闭起双目,而手上却端着一碗喝了一半的燕窝粥,见白凤领着柴非一进来,她老人家还真的一紧双眉。
    柴非一见老奶奶在天阁楼上,忙上前施礼问候不迭:“非一给老婶子叩头!”
    老奶奶指指一旁椅子,道:“别多礼了,坐下来也喝碗粥吧。”
    柴非一摇头道:“非一喝不下呀,老婶子。”边斜着屁股坐下来。
    白凤坐在老奶奶另一边,道:“奶奶,柴叔的赌场那面出漏子了呢!”
    老奶奶一听,老花眼一翻,道:“什么样的纰漏?”
    柴非一道:“事情是这样的,不久以前清风台那个卓文君到了柴家赌坊……”
    老奶奶冷笑道:“卓清风那个宝贝儿子又来送银子了,嘿……”
    柴非一叹,道:“起先我也是这么想,当初他一出现,我的两个宝官轮流侍候他,只是那卓文君已非当年阿蒙可比,输小赢大的被他吃了不少金砖,所以我就忙把那吕太白从长安请来,不料还是斗不过他,反倒是被他几平拆穿吕太白的手法,所幸……”
    老奶奶拦住,道:“这么说来,他是有备而来,这种情况就得凭真才实学加上赌赌双方运气,就不宜施诈玩手段了。”
    白凤也道:“奶奶说的对,这样就算是输,也必不会呈一面倒。”
    老奶奶道:“可是输的太多了,你才来找不凡?”
    柴非一摇头,道:“输多输少其次,主要的是那姓卓的小子,来的时候他没有赌本,却取出一只稀世宝物叫水胆玛瑙,那玩意净红似血,大如鹅蛋,透光看去,隐隐发觉玛瑙中有水在里面,传说是几万年前玛瑙石结晶成形的时候,把那天地精灵封入其中变成了水,用手一晃还可听得其中水声……”
    老奶奶点头道:“算是一件稀世宝物了。”
    柴非一道:“是呀,当时非一在想,只等这姓卓的小子把押的一千两黄金输光,我就把那水胆玛瑙送来孝敬婶子的,可是……”
    老奶奶头一抬,双目炯炯含威的望着柴非一,道:“可是什么?”
    柴老二道:“非一把那玩意儿暂时锁藏在铁柜中,三层大锁外面更加派把守的,不料未几日,东西竟是不见了!
    老奶奶惊异的道:“怎的会不见了?这事你该早来说的呀!”
    白凤也道:“柴叔,你那里外也有不下四十人,怎的还会被人偷去那么贵重的宝物,姓卓的要赎你怎么办?”
    老奶奶接道:“上回柴家赌坊死了朱麻子几人,不凡对你直抱怨,是我—旁替你担待,再说如意楼也死了石大海几人,加起来算是我们流年不利,如今你竟又把人家押的宝物也弄失,这件事真的难办了。”
    柴老二哭兮兮的道:“今日那姓卓的找来了,跟他来的还有个令人头痛得要命的人物……”
    白凤忙问:“是谁?”
    柴老二搓搓手,道:“是那大哥听了也头痛的‘混世头陀’田寿啊!”
    不只是会叫白不凡头痛,连老太太一听也是一惊,道:“怎的那姓田的还没有死!”
    柴老二道:“他活的可欢适呢,就是因为他来,才把我设好的计谋打消一半。”
    白凤问道:“你原是如何打算应付卓文君的?”
    柴老二道:“当然是要他继续赌下去,连那吕太白我还是把他养在柴家赌坊,每日里一边苦练赌技,边等姓卓的上门,只要那小子一上桌,吕太白已拍胸脯,必将连那姓卓的老婆也赌过来的,同时我又把我那宝库重新设计,只等姓卓的坚持要赎回他的水胆玛瑙时候,要他看着宝物已失,东西既失,他总不能要人命吧,顶多花些银子赔他算了……”
    老奶奶面色寒寒的道:“结果呢?”
    柴老二道:“结果全不是非一想的那么一回事,首先卓文君身边跟了个田寿头,那个该死的头陀口口声声说自己来做个见证人,他娘的,我看他是在监视着姓卓的那小子,不让他再往赌桌边上坐。”
    他喘口怨气,又道:“非一无计可施,人家不赌,我总不能伸手拖拉,只得领他们去宝库中取那宝物,唉!其实我心里清楚,我哪有宝物还人家呀!”
    老奶奶摇头道:“有田寿那个疯头陀在,只怕你难免当场要受辱了。”
    柴老二点头,道:“当时我暗中运功承受他们几掌,何况这也是我原想得到的事情。”
    白凤忙问:“现在他们人呢?”
    柴老二道:“我把他二人像侍太上皇般的侍候在柴家赌坊,他们限期十天,十天之内找不到东西,就得听他们的了。”
    老奶奶厉吼一声,道:“他们想怎样?”
    柴老二道:“谁知道呢,反正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白风道:“难道柴叔就没派人四出打探是何人所干?”
    柴老二道:“我也曾抓住铁成刚,因为姓铁的在我那儿避风头,在他的被子下面找到一些窝藏的珠宝,可是打死他也不承认是他干的,后来呀……”
    老奶奶惊愣的望着柴非一,白凤侧面聆听,状至极端慎重而不开口,光景是就等柴老二说下去了。
    不料柴非一话到口边,突然想起那日地牢中戈连那锐利的目芒与严厉的口吻:“第二人知道,你就死定了。”
    一念及此,柴非一搓搓双手,道:“姓铁的说出有两个人的嫌疑极重,后经我再仔细的一琢磨,还真的有可能是这二人。”他终没说出戈连的身份。
    白凤急忙问道:“那两个人?”
    柴非一道:“一老一少,老的虽说在江湖上见到他的人不多,但他的名号可响得能震聋人的耳朵,他叫‘偷魂老祖’风啸山,那个小的叫……”
    “叫小千儿对吧!”白凤接上口的说出小千儿的名字。
    老奶奶一挺身子,点头道:“你提出姓风的与他那个活像花果山下来的猴儿精小千儿,老婶子也觉着是他二人干的,你想想看,天下又有谁会把你收藏的东西摸走的?”
    柴非一道:“老婶子,就算是他二人所为,可是抓贼抓赃,捉奸捉双,我总不能干白的找上他二人呀,再说这些天来,也不知这两个东西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白凤咬牙道:“总以为石大海几人把这小东西活埋了呢,偏就中途又出事的反而石大海几人死了。”
    老奶奶冷哼一声道:“不凡这些天来正忙着同大刀寨在商谈着联盟的事情,上次他回来告诉我,大刀寨扑蓝旗社没有成功,姓常的又把不凡约去,又不知有什么决定,就把找那一老一少的事,暂时搁下去了,如今果然又出了这件事,想来必得先除掉这二人才能天下太平。”
    白凤道:“奶奶,当务之急是那姓卓的住在赌坊讨东西呀!”
    柴老二也道:“凤姑娘说的对,当务之急首先要对付姓卓的。”
    老奶奶不以为然的道:“不,应该采取一分应付,二分推拖,七分找那姓风的。”
    柴老二忙恭谨的道:“老婶子,你请说明白些。”
    老奶奶放下手中碗,比手划脚的道:“一分应付,自然是应付姓卓的,两分推拖,当然也是对姓卓的尽量推卸,反正十天之内不凡也该从大刀寨回来了,到时候他必有办法对付。”她稍稍移动身子,凑着火盆伸手烤着火,又道:“余下的就全力去找那姓风的,无论如何,只要姓风的在这白虎镇地面上,明里暗里我们也得把他们找出来的。”
    白凤接道:“如意楼这边就由我去对陶总管说去,叫他暗中派人打探,至于这边,柴叔最好别再往这儿跑了,我会把事情说给爹知道的。”
    柴老二点点头,但却双目望着白凤,道:“—向我知道凤姑娘心灵性巧,而我总想再把姓卓的拖上赌台,凤姑娘能否……”
    淡然一笑.白凤道:“我没见过卓文君是什么模样,再说你替我爹主持的赌坊我也没去过,我能有什么主意好替你拿的!”
    柴老二哈哈一笑,道:“人要派场,佛要金光,柴叔的意思是只要凤姑娘觑个时候,风风光光的上赌坊去,余下的就看柴叔的安排了。”
    老奶奶皱眉,道:“白虎镇上可有不少人是认识阿凤的,她往那地方跑只怕她爹不高兴的。”
    柴老二忙笑道:“我们的目的是要把姓卓的拖下水,完了凤姑娘人一走,那姓卓的还怕他不来他个‘沙窝淘井’——越淘越深!”
    冷哼一声,老奶奶道:“好小子,敢情这就是你今夜溜到我这儿来的目的了。”
    柴老二忙分辨道:“临时起意的,老婶子明鉴。”
    老奶奶一想,遂点头道:“也好,阿凤又认得那个叫小千儿的,叫她去你那儿走动一下也无不可。”
    终于,柴非一走出天阁楼,也走出如意楼来。
    迎着西北风,柴老二把狐裘领子拉得高高的,大踏步往西街走去,虽说已把事情回报到如意楼,而且临时又约得白凤合诱卓文君,但想起柴家赌坊中住的田寿与卓文君二人,心中总是觉着毛毛的不是滋味。
    匆匆走回赌坊中,柴老二刚刚要往大厅走去,不料东角小客厢的厚布帘子打开来,“福来客店”的铁掌柜已站在门口向他招手,灯光下柴老二可看的真切,光景那铁成刚似是有事专门在候着他呢!
    走近前去,铁成刚把布帘掀得高高的让柴老二走进去,边问道:“柴老二,你吃过饭去哪儿了,我等得你好辛苦。”
    凑近火盆,二人坐下来,柴非一道:“有事?回春堂的端大夫来过没有?”
    铁成刚道:“端大夫还在大刀寨,我的伤也快好了,倒是有件急事情我等着问你。”
    柴老二一怔,道:“铁兄有话尽管直说。”
    伸手指着大厅另一面的一间大客厢,铁成刚道:“怎的我好像看到清风台的姓卓的同那个怪头陀二人了,他们为何在你这儿住着。”
    柴老二一声叹,道:“还不是为了那个水胆玛瑙的事,他老姐的,他们这回可真的成了疯狗咬住破布袋,啃定我了。”
    铁成刚道:“何不告诉他们,东西是被‘偷魂老祖’风啸山盗去了,叫他们找姓风的要去。”
    冷冷一摇头,柴老二道:“要是普普通通的客人,姓柴的当然可以半耍赖的要他们这样做,可是他们是清风台呀,更何况还有个叫人躲都躲不及的田寿头呢!”
    铁成刚道:“必要时我挺身为柴兄出面做证!”
    柴老二一笑,道:“你的这句话令我柴非一羞煞,不该当初把你打成这般模样,不过,铁兄出来做证,又能证明什么,总不能空口白话吧!”
    铁成刚冷冷一笑道:“就我所知,柴兄的身手绝非泛泛,加上部众兄弟二人,必要时候姓铁的也不会袖手不管,清风台再是威名吓人,那也是卓清风在的时候……”
    柴老二道:“这些我也想过了,那是非必要不做此打算,好在姓卓的限期十日,这才头一天未过完呢!”
    铁成刚道:“姓卓的与那田头陀二人在此一住,我在此就不方便了,还是……”
    柴非一忙伸手一拦,道:“这倒没关系,铁兄只要不出去,他们是不会知道的。”
    铁成刚道:“这么办,我写个案子,你着人连夜送上‘福来客店’去。”
    柴非一道:“有件事我尚未同铁兄提起过。”
    铁成刚道:“是什么事情?”
    柴非一起身走到门边,小心的掀开布帘一角往外看了又看,这才又低声的对铁成刚道:“镇上这几日来了不少外地人,有不少全住在你的福来客店,像这种天气,这种时候,这些人来到此地为做什么来的?”
    铁成刚双目一亮,道:“哦!真有这种事?”
    柴老二道:“我之所以对铁兄提起这些外地来的人,是因为铁兄的真实身份不同,必定会知道这些人来到这三不管的白虎镇做什么来的。”
    铁成刚道:“我被你这一顿好整,连大门也未再走出去,怎的会知道这些人来是为什么的。”
    柴老二一想,又道:“你不知道,但那戈大人必然知道,我会着人替你送条子去,你就不妨在见面后顺便问问他不就知道?”
    铁成刚一笑,道:“我会问的。”
    于是,柴老二命人送来纸墨,铁成刚遂写了一张便条,命人连夜送上“福来客店’中去了。
    那福来客店距离柴家赌坊并不远。
    即算整个白虎镇也不算大。
    但是戈连却并未来这柴家赌坊。
    有一张纸条,那是铁成刚写去的条子,戈连却在上面写了两个字:“回来。”
    铁成刚接到这条子一看;他望望自己的双足,且又站起来走了几步,这才对惊异的柴老二道:“替我弄支手杖来。”
    柴老二忙问:“你真的要走?”
    铁成刚道:“当然要回去,不定还会马—亡回来的。”
    柴老二点头道:“我去给你找手杖。”
    柴老二走出小客厢,心中在琢磨,奶奶的,福来客店这批家伙,一定全是省里来的官差,这些人窝在这白虎镇上来干什么的?倒是令人不解呀!
    不旋踵间,一支手杖由柴老二亲自送来,见铁成刚已把棉鞋套在双脚。
    铁成刚接过手杖,试了试,点头道:“柴兄,我走了,不定一会儿又回来的,因为这时候还真不愿意惹上大刀寨姓宫的呢!”
    柴老二笑道:“听人传说那姓宫的也受了伤,一时间他还不会找上福来客店吧!”
    铁成刚道:“暂时防着点总是好的。”
    于是,铁成刚走了。
    他走的可不慢,别看他的双脚还隐隐有些痛。
    白虎镇并未因大雪而失去热闹,大雪只是把大地盖了—层白色厚厚的大棉被,却未把白虎镇上的秦楼楚馆与几处赌坊掩盖,相反的,这些地方反倒是更为热闹,只有——
    只有那“福来客店”的门关的紧。
    当然,二更天快三更了,谁还会下饭馆吃东西的。
    看起来整个饭店是静的,静得宛如另一个黑暗世界,铁成刚便在这时伸手扣门!
    门声刚响,便听得里面有人在问:“饭店打烊了,外面何人?”
    铁成刚低声道:“我是铁掌柜。”
    紧接着大门开了一个仅容一人过的门缝,铁成刚肩一横人便进入店内。
    早听得开门的那人道:“我是奉派在这儿等掌柜回来的。”
    铁成刚边往后院走,边问:“事情有些眉目了?”
    “不知道,掌柜的进去看看,有几位远从京里赶来的大爷,掌柜的也该去见见他们了。”
    “戈爷就是为了要我见他们才召我回来的?”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那人小声的说着。
    匆匆的赶到一个大客室外,铁成刚已觉出气氛上有些令人窒息的样子。
    而紧张的气氛中,他见那个大客室中仅有一抹暗淡的橘黄光外泄,那像是阴司里阎王殿过堂的光景,使得铁成刚站在门口好一阵猛吸凉气!
    伸手轻叩着门,门开了,里面的人在淡淡的如豆灯光中一个个显得十分严肃。
    客室中或站或坐着足足塞满了一屋的人。
    正中间有个大火盆,把六七个围坐在火盆上的大汉烤照得满面红光,铁成刚看这几个人,全穿的是大襟棉袍子,腰上缠着布带子,薄棉裤大棉鞋,打扮得活脱像是大山里的土大爷。
    戈连坐在一张桌子边,见铁成刚走进来,问道:“有人跟着来吗?”
    铁成刚忙摇头。
    戈连点点头,又指着火盆边几人,对铁成刚道:“去见见几位大人。”
    铁成刚知道坐在火盆边的几人,遂上前施礼,道:“铁成刚见过各位大人。”
    只见其中一人看了看铁成刚的模样,点头道:“你到这三不管地方也有不少日子了吧?”
    铁成刚忙应道:“几年了。”
    这时戈连对铁成刚道:“向你问话的人是京里龙虎营中老爷,善百川善大人的问话,你可要回话详细了。”
    铁成刚惊异中,忙再施礼,道:“善大人有话只管问。”
    那善百川是个细高个子长长的面孔,说起话来有点大舌头的味道宛似吸吃一碗面片儿,道:“戈大人说你被人打伤了。”
    铁成刚干笑一声,道:“是一场误会。””
    姓善的看看铁成刚,又道:“戈大人说你也是在旗的?”
    铁成刚点头,道:“八旗子弟。”
    点点头,善大人指指一旁,道:“找个凳儿坐下来吧。”
    铁成刚回身挤着坐下来,便听得姓善的又道:“此地的头儿是谁,你知道吗?”
    铁成刚道:“没有人来连络,所以—直的不知道是何人。”边又看看戈连,接着道:“连戈大人也未曾同这里的那位大人连系上呢!”
    姓善的望望坐在火盆四周的人,道:“我们从京中来的时候,说明—到此地就有人出面的,且言明这‘福来客店’全是我们的人,只在此一住下就成,怎的已经几天了,却未见人来连络,倒是……”
    另一人道:“算算那话儿也快到了,再不出面,只怕要误了大事呢!善大人可得及早拿定主意才是。”
    姓善的点头,道:“桂大人的话是不错,但来时上面特别交待,要我们听那人指挥呀!”
    另一人道:
    一旦那话儿出现,我们只有戳力保护,至少对任务上也有了交待。”
    就在室中空气一紧之后,姓善的问铁成刚:“你们在这三不管地面几年,江湖中事必知钓不少,我们也从戈大人处听了些,你的意见呢?”
    铁成刚道:“白虎镇以北的广义镇是蓝旗社的地盘,以东有个大刀寨,西面百来里处便是三尖山清风台,论实力三个地方全差不多,倒是最近大刀寨与蓝旗社在三仙台那面干了一仗,双方各死伤近百名,而清风台那面,自从卓清风失踪在大漠以后,至今没见清风台那面有何动静。”
    姓善的冷笑,道:“这些江湖中人物,几曾愿做我大清朝的顺民,王爷的主见高招,设法引得他们自相残杀,最后我们将会轻而易举的把这些江湖渣滓清扫干净,哈……”
    灰暗的灯光下,突现一室的欢笑声,光景全都是满洲人。
    早又听得戈连道:“最近听说那如意楼的白不凡常往大刀寨跑,想来必有什么阴谋吧!”
    铁成刚摇头,道:“是有大阴谋,但却是对蓝旗社与清风台的阴谋,这事我清楚,大刀寨打清风台的主意有段时日了,他们为了断去蓝旗社的支援清风台,才有三仙台一战呢。”
    这时姓桂的四方面孔一紧,道:“只要不对我们这次任务牵扯,就由他们去狗咬狗。”
    姓善的伸手一拦,道:“不,我们的这次任务还真的怕有江湖中人插手,听说单就那本册子,就死了不少人命,而中途经过这三不管地方,又最为王爷所担心被劫走的危险地带。”他一顿之后,望望室中各人,接道:“所以我认为在那话儿未到之前,我们何妨挑起他们几方面的厮杀,最好杀个天昏地暗,我们就高枕无忧了。”
    铁成刚道:“大人的构想不错,只是这几方面的势力,我们全使不上什么有力的劲来,而且那大刀寨如果不是三仙台一战,只怕他们的二当头也会找上门来了。”
    于是,铁成刚把同如意楼合作整掉单不同的事,只引来单不同姐姐单艾珍找来一场拚战事说了一遍……
    善大人善百川一听哈哈笑道:“何不在如意楼那面用点劲?必要时不妨告诉如意楼,只要大刀寨愿攻打任何一方,‘福来客店’的人会全力支持他们,甚至帮他们一把的。”
    戈连忙问道:“善大人,我们还有正事,不适合同他们一起拚杀呀!”
    不料善百川呵呵冷笑,道:“谁要同他们一起拚杀?话是我们说的,杀不杀当然在我们了。”
    于是,戈连也笑了。
    连一屋子的人全笑了……
    铁成刚又走了。
    铁成刚当然是回到柴家赌坊的。
    他这次暗中回来,主要的当然是要他见见京里龙虎营派来的几位大人,现在,他又有了一项任务,设法叫如意楼与大刀寨合作,至于如何进行,那得躺在床上好生的加以仔细琢磨了。
    铁成刚走入柴家赌坊的时候,正是大厅上最热闹的时候,隐隐的不时传出几声叹息与欢呼。
    铁成刚只刚一推门,还真的吓一跳。
    其实,他也是心情激动的全身一震,因为坐在他屋子里的火盆边上烤火喝酒的人,竟然是“偷魂老祖”风啸山。
    铁成刚一怔间,突的哈哈笑道:“原来是风爷呀,还真吓了我一大跳呢!”
    不错,坐在火盆边的人正是风啸山。
    铁成刚的话才说完,便见风啸山一捋他那一把稀疏胡子,冷冷的道:“我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你吓个什么劲儿!”
    铁成刚走进屋后,回身把房门紧闭起来,这才拄杖走到火盆前自己拉把椅子坐下来。
    “偷魂老祖”风啸山只拿眼皮子往铁成刚身上一瞅,旋即哈哈笑道:“我的儿,大掌柜成了落难人了嘛!”
    铁成刚心中有气!
    当然他也在心中大骂风啸山十八代老祖宗……
    而风啸山可着实的透着自在,因为姓铁的同如意楼来了个“交头接耳”,合穿一条裤子的一心要谋害小千儿,自己因此也给姓铁的制造了一顿派头,光景是令姓铁的兜着走了。
    摇头一叹,铁成刚道:“如果在下猜得不错,八成这全是拜你风爷所赐!”
    突然,风啸山跳起脚来骂,道:“我操,天大的冤枉,你想什么说是拜我所赐,简直的就是莫名其土地堂嘛!”
    铁成刚冷笑,道:“难道不是?”
    风啸山道:“揣测之词,不足采信,再说我又不知你是被何人所修理,怎可往我身上套的?”
    一时间铁成刚无以为词,他怔怔的望着风啸山道:“荒山上能一举击毙石大海五人的,大概也只有你风老有此修为了吧!”
    风啸山突的伸手往上,高声道:“石大海几人要是死在我手,他娘的老皮,我风啸山便是那一身癞痢的小狗娃儿生的。”他一顿又对铁成刚道:“如何,这—回你该相信我了吧!”
    铁成刚见姓风的—本正经发誓,心中还真的好一阵狐疑,他真的想不通,这究竟会是谁救了他那个早该死的徒儿。
    其实,风啸山是没有出手杀石大海几人,那日荒山一幕,石大海几人是死在“混世头陀”田寿的“七煞黑风掌”,如今风啸山当然会认真的发了个誓。
    但铁成刚在想了一阵后,忽又冷冷一笑,道:“即使石大海几人不是被你所杀,但大刀寨的宫彪老婆,单不同的大姐单艾珍找上福来客店,总与你师徒二人脱不了干系吧?”
    风啸山双手烤着火,淡然一笑,道:“铁掌柜呀,有道是,事从根由起,水打远处流,敢问你大掌柜的,我们为何与这件事有关系?”
    铁成刚一怔,他怎能说出是自己一心要杀死小千儿,才引起对方把单不同之死的消息送上大刀寨呢!
    —顿之后,铁成刚道:“请问风老兄,你今夜大驾光临,可有什么指教的?”
    “偷魂老祖’风啸山道:“有,而且我也是专门找你来的。”
    铁成刚一怔,道:“专门找我?”
    点点头,风啸山道:“不错,是找阁下来的。”
    铁成刚道:“找我什么事?”
    风啸山缓缓站起来,先是掀起一个小缝向外面看了一下,这才到火盆前,道:“在我未说出找你何事以前,有句话我得问问你。”
    铁成刚道:“我在听着呢。”
    风啸山轻点着头,边低声道:“我所要说明的是姓风的绝不沾你的便宜,我们来个一样换一样,你既不吃亏,我也不占便宜。”
    铁成刚见这老偷儿一本正经模样,遂一笑点头道:“光景必是大事一桩了。”
    风啸山面色庄重的道:“自然是大事一桩。”他双目精芒连闪中又接道:“首先我要知道的,是你阁下究竟是何方人氏!”
    风啸山的话刚落,铁成刚哈哈一笑,道:“虎牢关呀,谁都知道的。”
    风啸山冷笑道:“谁都知道是你自己说的。”
    铁成刚道:“听话也可听得出来呀!”
    风啸山沉声道:“姓铁的,你他娘的别再糟改了,你在关洛二十余年,又具地方方言天才,竟把自己冒成是虎牢关人,欺别人可以,但休想骗得了风大爷。”
    铁成刚愣又惊的道:“你不信也是无法子的事。”
    风啸山一怒而起的道:“你无诚意,你我的生意也就不用再谈下去了,我这就走人。”
    铁成刚忙伸手一拦,道:“且先说出你所要想知道的是何事?”
    风啸山道:“不用了,因为我发觉你欠缺诚意。”
    铁成刚面上肌肉似在痉挛,他沉声道:“那么,你风老兄以为在下是何方人氏?”
    风啸山摇摇头,道:“那要你老兄亲口说出来。”
    铁成刚暗中咬咬牙,道:“难道风老兄所要问的事情,会与铁某人的籍贯有关吗?”
    风啸山道:“当然有关,而且是太大的关系了。”
    铁成刚道:“实在言,我铁成刚确是虎牢关人氏,不信你可以去查,连洛阳城的人多知道我的。”
    风啸山缓缓向门边走,边道:“你是在旗,标准的满人,否则,你必是个丧心病狂,数典忘宗的人,汉人中哪会有你这号人物的。”
    铁成刚大怒,道:“你说什么?”暗中运力掌上,“唿”的一掌向风啸山抓去,指风掌劲,带起一股劲风,一招间抓拿拍打兼而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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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龙虎营的副指挥
    抛肩横斜上身,“偷魂老祖”风啸山一招“踩云摘月”,横左臂上擦,右手却快不可当的扫向铁成刚腕门,连阻带攻,实是佳作。
    铁成刚疾收右掌,左手却横里抓去,他的成名作便是鹰爪功,如被抓实,犹似被铁箍住一般。
    风啸山冷笑一声,上身前倾,朝后便是一脚直踢铁成刚关元,边沉声道:“娘的,生意不成仁义在,风大爷面前你竟也想耍狠呀!”
    铁成刚苦于双脚小指受伤,不敢施力一拚,他在一抵未中之后,已知难以在老偷儿面前占到便宜,见风啸山踢来一脚,忙以一招“拒人千里”,双掌连环下拍中全身后退不迭,边沉声道:“风老兄又何以非要认定铁某人是在旗?”
    “偷魂老祖”风啸山收住势子,冷然道:“情形十分明显,‘福来客店’店中如今住的不论客人、伙计、做饭菜的人全是清一色的鞑子,而你……”
    “只有我不是,对吧!”铁成刚苦笑道。
    风啸山冷笑一声,道:“你应该是,而且也必然是,因为他们猜忌、阴狠、手段毒辣、非同类不足以采信,试想你姓铁的如果不是他们一伙,这光景可能吗?”
    铁成双手一推,道:“干脆你是认定铁某人是个鞑子?就算是鞑子,但鞑子也有好有坏,你总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般人的认定所有鞑子全他娘的都是王八蛋吧!”
    风啸山道:“你说的自是一般而言,我提的可是特殊情况,两下里自不能同日而语。”
    铁成刚一怔,道:“有何不同之处?”
    风啸山咬咬牙,双目逼视着手扶桌面的铁成刚,道:“不同之处在于你店中住的人特殊,先是同大刀寨的宫彪老婆等人一场拚斗,如今又来京中龙虎营的几个高手,我的乖乖这一切加起来还不就等于你铁成刚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铁成刚心中大吃一惊,他绝对想不到这老偷儿会认得善大人几位,如此说来,姓风的在白虎镇只怕……
    心念间,铁成刚忙伸手一让,道:“风仁兄且坐下来一谈如何?”
    风啸山道:“生意谈判触礁,成了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光景,风大爷已无在此多留的必要。”
    铁成刚忙笑道:“不,不,风仁兄何妨视我为鞑子,且坐下来一谈如何?”
    风啸山轻摇着头,道:“不能以我说,而是要你自己承认。”
    铁成刚道:“什么样的生意,必得我承认自己是鞑子的?”
    风啸山道:“如果你不是鞑子,我就无对你商谈的必要,大冷的夜我发的什么神经呀!”
    铁成刚道:“且坐下来,容我琢磨一下如何?”
    风啸山大怒,骂道:“琢磨你个六舅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还他妈的琢磨个老鸟!”
    铁成刚心想,看这老偷儿神秘模样,可能事态严重,且承认自己真实身份,再做道理。
    心念间,铁成刚笑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我们姓铁的上一代便是由关外迁徙来到虎牢关的。”
    风啸山这才缓缓又坐下来,道:“我操,这么说来,你老小子扎根就是一位两眼长在额顶上的大满人了。”
    铁成刚一笑,道:“不,你我全是大清人。”
    “去你娘的大清人。”风啸山骂了一句。
    铁成刚淡然一笑,道:“可以谈生意了吧?”
    风啸山道:“生意十分简单,我要知道的一件事,而这件事你必然也知道,因为你刚刚从福来客店回来。”
    铁成刚大吃一惊,道:“你……”
    “别惊异,我只是看到你从店中出来,我可未曾去听你们商谈些什么?”
    铁成刚似是松了口气的道:“你想知道什么?”
    风啸山再一次的目露精芒,他缓缓的道:“姓风的不会让你吃亏的,谈生意当然得两厢情愿,只要你坦诚的说出来,我也会坦诚的把你欲想知的事情相告。”
    铁成刚道:“我在等你问呢!”
    风啸山未问,他却自言自语的又道:“娘的,到这节骨眼,老子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与虎谋皮’这句话来,只希望你老兄别啃我一口是幸。”
    铁成刚一笑,道:“铁某非虎,风仁兄倒像个经验老道的猎人呢。”
    风啸山突的一把拉住铁成刚的右臂,沉声道:“告诉我你们这种排场是不是虚张声势的假安排,真主儿已绕道溜了?”
    铁成刚—怔,道:“什么真的假的,我被你弄糊涂了。”
    风啸山吹胡子又瞪眼的道:“你又在表现一副不合作而又欠诚意的作风出来了。”
    铁成刚道:“稍安勿躁,风仁兄能否把话说得更为明确些?”
    风啸山道:“龙虎营副指挥使马鸣岐的回京路线是否有变?他会不会绕道而去?”
    铁成刚大吃一惊,他直视着风啸山,道:“风仁兄,你怎的把这种大事来问起我这开饭馆的小人物来了?”
    抓在铁成刚小臂的手一推,风啸山沉声道:“你又无诚意了。”
    似是下了个最大决心,铁成刚一咬牙又跺脚的道:“这消息哪个王八蛋知道,不过有一点我敢肯定,最近是有一位大人物要经过白虎镇。”
    风啸山道:“什么时候?”
    铁成刚道:“至于什么时候,那得我再去打探了。”
    风啸山道:“何时你给我消息?”
    铁成刚想了一阵,才道:“这么办,明日黄昏,我们在野狼谷见面如何?”
    风啸山坦然一笑,道:“你想玩阴险?”
    铁成刚忙道:“怎么会呢,倒是风兄站在我的立场想想,万一别人见我同你一起,该如何的惑疑我呢!”
    风啸山缓缓站起身来,道:“铁兄,你我明日黄昏野狼谷见了。”
    铁成刚忙问道:“风仁兄,你也得回答我一件事情吧?”
    风啸山一笑,道:“那是当然。”
    铁成刚迫不及待的问:“那卓文君押在柴老二这儿的水胆玛瑙,可知其下落?”
    风啸山点头道:“知道啊!”
    铁成刚忙又问:“在哪儿?”
    风啸山呵呵一笑,道:“要想知道,明日黄昏野狼谷请见。”
    门拉开来,风啸山只是稍一观望,人已消失在黑暗中不见,等铁成刚手扶门框往外望,除了大厅那面的叫声外,早已是一片雪景罩房顶天空见星斗了。
    于是铁成刚不由自主的嘿……
    “哟!铁兄回来了吗!”是柴老二的声音,倒使得铁成刚一愣,心想这老小子来的恁般巧合,老偷儿刚走他就来了,奶那个熊,只等确定水胆玛瑙在什么地方,看我不得好生的敲你个七荤八素的我就是你儿子。
    心中想的一回事,表面上铁成刚可又是一回事,本来嘛,虽说姓柴的该死,但终究自己住在他的门里面,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即使人们常说,见面只说三分真,七分留待骗骗人,但毕竟是……
    “柴兄吗?还未睡下呀!”
    柴老二抚髯一笑,缓缓走来,道:“这时候台面上正热闹呢,怎能言睡。”
    铁成刚道:“我忽的想起一件事来,赶着要回福来客店一趟,这就要走了。”
    柴老二一怔,道:“铁兄不是刚由福来客店回来吗,怎的又要回去了?”
    铁成刚道:“有件重要的事,必得这时候再回去一趟,柴兄还是稳坐大厅数银子去吧,我走了。”
    哈哈一笑,柴老二道:“你那是公事,我不敢打扰,好走!”
    铁成刚拄着手杖又走出了柴家赌坊。
    一地的白雪,反映出黑夜里淡淡的银灰色夜景,白虎镇原该是平静的,就因为突然出现了一批不该出现的人物,而使得气氛上令人有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受。
    拍开店门,铁成刚匆匆走入后院,见大部份的人全睡下了,大客厢中的一支大火盆周围,正坐着从京里赶来的六位龙虎营高手,戈连正陪着他们喝着老黄酒呢。
    七个人见铁成刚去而复返,戈连早问道:“怎的又折回来了?”
    铁成刚对善百川几人一抱拳,道:“有件事情发生得令人吃惊,我赶着回来向各位大人及时的报告。”
    那火盆边顺着戈连右手起,以次坐的是善百川、鲍回子、岳图门、李先勇、长河、桂青。
    几个人闻铁成刚之言,俱吃—惊,善百川道:“你说。”
    铁成刚道:“各位大人可曾听过江湖上有个叫‘偷魂老祖’的人吗?”
    善百川冷笑一声.道:“这人曾夸称坐过万岁爷的宝座,他是榜上有名的人,龙虎营多都知道。”
    铁成刚道:“大人且莫小看这人,他可真的是神出鬼没,无孔不入,加以手法利落,武功又高,是个了得人物。”
    戈连道:“快把你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吧。”
    铁成刚道:“我从此地重回柴家赌坊,不料一开门,那个老偷儿竟然坐在我那间小客厢等我呢!”
    戈连一惊,道:“他怎么知道你在那儿住的?”
    铁成刚双手一摊,道:“我也不知道那个老偷儿是怎么知道的。”
    善百川道:“他等你干什么?”
    铁成刚道:“那老小子开口就说我不是虎牢关人,而且他还说如今的福来客店住的清一色满州鞑子呢!”
    善百川冷哼一声道:“恁此一句话,他就该死。”
    戈连道:“就这些调侃之言?”
    摇摇头,铁成刚道:“原来他先拆穿我的身份,是要逼我与他谈一桩交易,否则交易免谈。”
    戈连急问:“什么交易?”
    猛吸一口气,铁成刚道:“老偷儿要我告诉他一件事情,就是他要确定马鸣岐马大人是否会绕道而回京去。”
    此语一出,善百川几人,全都惊异的一个个变了脸色,彼此对望着不知所以——
    戈连忙问道:“这个老王八蛋怎的会知道这件事的?”
    铁成刚道:“所以我就觉着十分惊奇呢。”
    善百川道:“你怎么告诉他的?”
    铁成刚道:“我只说得回来打听才知道。”
    戈连道:“这么重要之事,他敢于相信你的话?”
    微微一笑,铁成刚道:“老偷儿以为捏住我铁成刚的小辫子,似是十分笃定,所以他有理由相信我所说的。”
    善百川道:“你有什么把柄落在那老狗手中?”
    铁成刚一声浩叹,望望双脚的伤,才道:“为了一枚水胆玛瑙……”于是他又约略的把水胆玛瑙之事述说一遍——
    那善百川大怒,骂道:“他妈拉巴子,这明明是裁你的赃嘛!”
    铁成刚道:“连柴老二也心里明白我是被人坑的,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可想的。”
    戈连这才问铁成刚,道:“你同老偷儿是如何约定的?”
    铁成刚得意的一笑,道:“我们约定我告诉他马大人真正的行程,他告诉我水胆玛瑙落在何人之手。”
    戈连又问:“你们在什么地方碰面?”
    铁成刚笑指西方,道:“西山野狼谷,那地方老偷儿十分的同意。”
    善百川道:“何时?”
    “明日黄昏。”铁成刚说完冷笑又道:“我们是收拾这老家伙呢,还是对他说个假消息?”
    戈连未接上腔,只拿眼睛望着一旁的善百川,那光景是看善百川决定了。
    不料善百川想了一下,缓缓道:“我们这次是奉旨前来接应马大人的,上面知道这白虎镇是个三不管地方,江湖人物出没的特别多,而马大人所携之物太重要了,绝不能有丝毫差池的……”他思忖了一下又道:“如果我们明日黄昏赶往野狼谷,万一马大人突然出现见不到我们接应,反倒误了正事,万一有差池,那是要杀头的。”
    未曾开口的鲍回子突然鹰目凌厉的怒视戈连一眼,边捋着一把乱髯大胡子,道:“我们来了几日,怎的此地未见着上面派在此地的首脑出来相会呢?”
    戈连无奈的道:“我们在此也有几年了,从不知道谁是此地首脑。”
    善百川道:“像这种重大的事情,如果此地的首脑出面,应该好办多了。”
    几个人的对话中,听出来白虎镇上竟还有朝廷派在此地的重要人物,可知三不管的地方才是重要地方了。
    这时戈连道:“这么办,明日我与符大炮、于七三个人暗中赶往野狼谷,相信还能对付得了老偷儿。”
    铁成刚道:“有戈大人去自是胜算在握,我的双脚也好得差不多了,真正动上手,还是令老偷儿有得受的。”他一顿,又得意的道:“老偷儿无帮无派,他顶多带着个小徒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善百川道:“那就这么办,能收拾这老狗自是最好不过,要知他硬要探听马大人行踪,必然对马大人不利,这件事就交由戈大人去办了。”
    戈连点头,道:“错不了的。”
    铁成刚道:“既如此决定,那我就回去了。”
    善百川道:“你得稍稍防着些,别在半道上被那姓风的拦住了。”
    铁成刚道:“可能吗?我倒希望遇上这老狗呢!”
    于是,铁成刚又走出了他自己的客店。
    于是,他还真的又被风啸山给兜在街角上。
    走在雪地上的铁成刚,突然闻得一声“嘘”!
    猛回头看去,街角一处山墙转角处,有一团如幽灵的影子在闪动……
    不,是在向他招手呢!
    铁成刚走近一看,他真的抚髯笑了……
    不错,黑影正是风啸山,他低声道:“怎么样,问出来了吗?”
    铁成刚一笑,道:“敢情是想变动一下时间地点,就在这儿交易了?”
    风啸山一声哈哈,道:“无可无不可,全凭铁兄—句话。”
    轻摇摇头,铁成刚道:“只可惜我尚未问出来,风仁兄所要的消息。”
    风啸山一怔,旋即沉声道:“既没问出来,明日你如何能上野狼谷?”
    铁成刚淡然的道:“这就不用风仁兄担心事了,若没消息,姓铁的也不会去野狼谷了。”
    风啸山道:“且说说你的消息来源。”
    铁成刚知道老偷儿为了慎重起见,对于消息来源自是十分重视,心中早有了决定。
    只听他沉声道:“我回到店内,只能找到我的帐房先生戈连,我把想知道的托他代为探听,明日过午就会把消息着人送到柴家赌坊,风老兄呀,要想知道消息,只怕你得等到野狼谷再说了。”
    风啸山嘿嘿一笑,道:“铁仁兄,你不会是回店去共商阴谋,想对我这老偷儿下毒手的吧?”
    铁成刚退一步沉声道:“风老兄这是什么话,你既然能找上铁某人谈交易,那是你尚看得起我,有道是相交贵在坦诚,人无信不立呀,再说我往后怎么再在这白虎镇上混下去的!”
    呵呵一声笑,风啸山道:“你的话已令我相信了一分,余下九分那得等着野狼谷去证明了,哈……”笑声未落,风啸山双肩未动,人已倒翻在屋檐上,当铁成刚仰面望去,早已失去他的影子。
    不过,令铁成刚惊异不止的,则是那屋面上的积雪,竟然连一点也未被风啸山踩落下来,只这轻功,铁成刚也是自叹弗如。
    铁成刚回到柴家赌坊,他刚推开门,只见火盆边又坐了一个人,不过他可算未惊吓,因为坐在火盆边等他的人正是柴老二。
    柴老二见铁成刚回来,呵呵一笑,道:“总算把你老兄等回来了,快坐下来烤烤火。”
    铁成刚放下手中杖,坐在火盆边,接过柴老二送过来的热黄酒喝了一口,道:“柴兄这时候该歇着了吧!”
    柴老二笑笑,道:“等你老兄回来,大家喝两杯。”边望望铁成刚那一双棉鞋放在火盆边,又道:“伤的地方该不会冻着吧!”
    摇摇头,铁成刚道:“快落痂了。”
    柴老二道:“我派人去回春堂两次,就是没有找到端大夫,娘的,他们说他去了大刀寨,已经几天了,也该回来了。”
    铁成刚知道柴老二的意思,他是在请端大夫给自己治伤的。
    于是,他哈哈一笑,道:“算是我这一身老骨头够硬朗,没被你的那两个杀胚给拆散,只等风声一过,我就得回我的店中去了。”
    柴老二忙道:“伤了铁兄,柴兄直觉罪过,真是该死,娘的,他兄弟二人下手也太过火了。”
    柴老二说的当然是郝家兄弟,铁成刚却淡然一笑,道:“有件事情,我想先说给你柴兄知道。”
    柴老二道,
    “一定是大事情了。”
    铁成刚点头道:“不错,对你自是天大的事情。”
    柴老二大感兴趣的道:“柴非一洗耳恭听呢!”
    铁成刚又喝下柴老二为他斟满的一碗黄酒,抹了一把欲滴的清鼻涕,这才道:“也许我在这两天之内替你柴兄打探出水胆玛瑙的下落出来。”
    柴老二几乎自椅子上弹起来,他面上肌肉痉挛了道:“真的?”
    铁成刚道:“别高兴得太早了,我只是说可能。”
    柴老二忙称谢不至的道:“当然,当然,这种事情在未有证据之前自是不敢,也无法肯定的,不过,虽只是也许。柴老二也觉着那片黎明前的黑暗日子即将过去了呢!”
    铁成刚一笑,道:“不过我总在为柴兄尽力施为呢!”
    柴老二道:“只等有了下落,柴老二定当重酬。”
    不料铁成刚摇摇头,道:“我既不缺金银,又不少什么吃穿,只望一件事情,如果柴兄答应的话。”
    柴老二忙应道:“没问题,铁兄有条件尽管直说,柴某必戮力以赴。”
    铁成刚道:“事情尚未成功,何必说出来呢!徒增柴兄心理上的压力。”
    柴老二忙又道:“不,如果不先说出来,对柴某才是一种精神压力,铁兄何不早说出来,心理上我也好有所准备。”
    铁成刚思忖有顷,道:“也好,既然是柴仁兄为早作准备而想先一步知道,那我这就告诉你吧。”他轻轻走近房门边向外一阵张望,这才又回到火盆边,整一整脸色,道:“我要姓郝的两兄弟人命来换,也就是说,当我把水胆玛瑙的下落告诉你之时,也就是郝家兄弟之死期,怎么样?”
    柴老二心惊肉未跳的双眉一扬,淡然笑道:“铁仁兄,其实他二人只是奉命行事,吃我的饭受我的管,也不能全怪他们的。”
    铁成刚冷笑道:“不错,命令是你发的,但他二人的行事过火,凶恶之心令人发指。”他一顿又道:“不过如果柴兄不愿意,那就算我没有说算了。”
    呵呵一笑,柴老二道:“铁兄会错我意了,我的意思以为,铁兄既恨他二人入骨,难免也会对柴某恨上加恨。”
    铁成刚冷笑着,道:“不错,如果我说一些也不恨你,那才是欺你之谈,只是因为情势,所以对你的恨意也转变成友谊。”一声轻笑,又道:“所以江湖上的事就他娘的这么一回事,昨日之仇人,今日就会变成朋友,利之所在六亲不认,柴兄以为呢?”
    柴老二笑道:“铁兄这种入木三分的言论,柴老二举双手同意。”
    铁成刚道:“如此说来,柴兄是接受我的条件了?”
    柴老二点头低声道:“那兄弟二人在我这儿,就如同我养了两头狼,看得出他们早晚会扑咬上我柴老二,就算铁兄不提这条件,早晚我也会对他二人下手。”
    铁成刚抚髯笑了——
    柴老二左手掌上的两颗钢丸又在发出“嗡嗡”的磨擦声,是那般的劲急与有力……
    二人对喝了一口酒,柴老二道:“我们的交易将在何时?”
    铁成刚道:“成与不成,端看明日了。”
    柴老二起身道:“既是决定于明日,我就不再打扰,愿铁仁兄今夜好梦,明日马到成功。”
    于是柴老二走了。
    柴老二心中在策划着如何对郝氏兄弟下手,因为西客厢中正住着田寿与卓文君两个难缠人物,等着向他讨取水胆玛瑙呢。
    大地上覆盖着一层好厚的雪。
    雪在溶化着,因为这日又是个大晴天。
    人们走在雪地上已非感觉是踩在沙窝里,而是踩在稀泥里一般,沾得双脚又是雪又是泥,还带着冰凉的水,凉水湿透了双脚,但凉意也在寒着人们内心,宛如雪水也湿透了心,令人有着哀伤与无奈。
    是正午时候,柴家赌坊的门外面来了一乘大轿,四个丫头守在轿旁边,大轿在柴家赌坊刚停下来,便见轿帘掀起,从轿中走出一位美娇娃来。
    这姑娘长的可真美,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新月弯眉似在闪动,她那诱人的鼻与红唇,犹似经过精雕细琢以后摆在她那粉白的俏脸蛋上一般,大红的缎棉上衣,配上恰到好处的绿绒大裙子,走起路来不见双脚动只看上身移,轻飘飘宛如仙女下凡来。
    柴家赌坊来了这么一位美人儿,那可算是新鲜事,谁家的姑娘也往赌场跑的?
    不过有人仔细看,还真的大吃一惊,因为这姑娘敢情正是如意楼的白凤。
    今日白凤可是着意的打扮,连她的四个丫头也全着意的收拾一番,紧紧的跟在白凤身后面侍候眷。
    柴老二听说白凤真的来了,忙走出柴家赌坊迎接。
    如今二人全换了称谓,不再是阿凤或柴叔,而是——
    “欢迎,欢迎,上天吹下金风,竟然把如意楼的大小姐送到我这赌坊来了,快请里面待茶!”柴老二一副恭敬样子,直把白凤往里面请。
    白凤以巾遮口,笑笑道:“早听人说白虎镇上你柴爷开的赌场最具规模,今日是来瞻仰的。”说着,人已走入柴家赌坊。
    柴老二把白凤请入紧临卓文君与田寿住的客厢隔壁,又是命人送火盆,又是端茶上点心,热烈的欢迎声,早惊动闭门而坐的田寿与卓文君二人。
    卓文君坐在田寿对面,边用火钳子夹着炭火,那田寿双手在袖管里微闭起双目,一副安逸自在样,宛似老僧入定,对于隔壁的女子声连眉头他也未皱一下。
    卓文君望望田寿,低声道:“这是什么时代呀!连女人也敢往赌场溜达起来了。”
    田寿仍然没有反应,披在肩上的长发有一半掩在右半边面上。
    “田叔!”
    “嗯!”田寿双目仍然不开。
    卓文君道:“隔壁来了女子呢!”
    田寿道:“女人还不是人,有什么稀罕的。”
    卓文君道:“我是说女人也敢往赌场跑呀!”
    突的睁开双目,田寿怒视着卓文君,道:“柴老二开赌场,可并未挂出版子要‘女宾止步’,女子为什么不能来的?再说这也是周公瑾打黄盖,一家愿打一家愿挨的买卖,谁管得了谁来。”
    卓文君咬牙,道:“柴老二这个混球,他竟连女人的银子也照吃不误。”
    田寿冷哼一声,道:“你小子存住气,咱们关住门住上十来天,完了拆他的这家赌坊。”
    卓文君道:“我已迫不及待了呢!”
    突然间,外面传出柴老二的声音,道:“叫他们大厅上小心侍候着,如意楼大小姐要过去了。”
    紧接着,隔壁传出了女子的清脆声,道:“且看看台面再说,柴掌柜的,我可不同一般普普通通的人挤在一起的。”
    柴老二早忙应道:“那是当然,大小姐千金之躯,怎能同那些凡夫俗子们坐在一起的……”
    于是,声音消失在往大厅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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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各出奇谋
    卓文君早把白风与柴老二的对话听得十分清楚。
    当然,田寿也听见了,只是他却是无动于衷的仍然闭着双目在享受一盆炭火的烘暖。
    卓文君好奇心在作祟,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正要伸手开窗呢,便听得田寿道:“回来!”
    卓文君道:“我只是想看看而已!”
    田寿怒道:“回来!”
    卓文君讪讪的走回来,低声道:“看看有何不可?”
    田寿突的双目神光暴射,他戟指着卓文君鼻子,道:“你小子别忘了,我们来的日才候我那老嫂子她是怎么说的,她要我一步也不离你,随时把你这匹不羁野马拴在你田叔的眼皮下。”
    卓文君笑道:“知道知道,我不看就是了。”
    田寿道:“那是最好不过。”
    又是一阵沉静中,突然听得有叩门声,卓文君还以为侍候自己的赌坊姑娘送东西来呢,却不料是柴老二在叫:“田爷、卓仁兄,我可以进来吗?”
    田寿沉声骂道:“娘的,这儿是你姓柴的房子,你要进来谁还有权赶你滚的。”
    哈哈一笑,柴老二推门而入,那田寿仍然闭起双目连头也不抬一下。
    卓文君笑道:“十天过去两天,柴掌柜可有消息?”
    柴老二摇头一叹,道:“一点消息也没有呀!”
    卓文君道:“时光是不停留的,十天转眼就会到的,到时候你姓柴的就不能怪我们了。”
    柴老二心中暗想;只等铁成刚了。
    于是,他摇着头,道:“只望有奇迹出现了。”
    田寿闭目沉声道:“那就快去找啊,跑这儿来要的什么嘴皮子。”
    柴老二这才忙陪笑,道:“是这样的,我们白虎镇上的花魁女,如意楼的白凤姑娘来了,二位知道吧,白凤就是我们白虎镇上龙头老大白不凡的亲生女儿,人长的可真无话说呢!”
    田寿突然怒道:“老子不是对你小子说过吗,别的出家人四大皆空,我老人家可是五大皆空,你在田大爷面前提的什么美娇娃,在我老人家眼睛里那可是一视同仁,女人而已!”
    柴老二笑笑,道,
    “我今过来打扰,只是想请卓仁兄去帮个小忙,一个举手之劳的小忙而已!”
    卓文君道:“我能帮你什么忙?”
    柴老二道:“是这样的,如意楼白姑娘这是头一次到我这赌坊来,她在台面上见那些人过于俗气,赌兴冲淡不少,为了提高她的兴致,柴老二斗胆,来请卓大少爷前去陪陪如何,因为放眼赌场,也只有你卓大少爷可以与之鸾凤争鸣于赌国之中而彼此相得宜彰。”
    突然田寿骂道:“放你娘的冲天屁,合着你小子想谋白大小姐荷包银子,找我们去帮你赚这昧心银子呀?”
    卓文君也摇手,道:“我早说过的,赌已戒了,你的这种抬举,卓文君在此心领了。”
    柴老二道:“只要卓大少爷去坐坐台子,至于赌资全由我出如何?”
    卓文君摇头,道:“不,我是不会去的。”
    柴老二搓着双手,道:“只这么一点忙你大少爷就不帮蚜?”
    卓文君道:“不是不帮,而是不能帮,从而也可以叫你知道,清风台的人说出去的话如洒在地上的水,绝收不回来的。”
    柴老二咬牙狠心道:“这么办,你只要点点头,赌资全由我出,输了算我的,赢的归你,如何?”
    卓文君道:“不干!”
    不料田寿突然骂道:“你小子是不能干,因为你当着长辈跪小辈发重誓,我田寿可没有,奶奶的老皮,这种便宜就由我来捡,柴老二,我跟你去大厅上,走吧!”说着,他已站了起来。
    柴老二看看田寿那模样,身上似是还有着一股子羊膻味,不由摇头,道:“你呀!谢啦!你老还是继续喝酒烤火吧!”
    柴老二无奈的往外走——
    后面田寿骂道:“我操……”
    卓文君心中一百个愿意奉陪,只是一看田寿他就像泄气的皮球,于是他也说出一番嘴硬的大话来。
    田寿望望卓文君,笑道:“小子,田叔知道你心中在发毛,毛毛躁躁的想一睹白虎镇上的花魁女,是吧?”
    卓文君忙摇手道:“不,不,田叔冤枉我了。”
    冷笑一声,田寿道:“别嘴硬了,从小你骑在田叔肩头还撒尿水,我会看不穿你小子的心事,那才叫见鬼。”
    卓文君笑道:“其实过去看看也无妨呀!”
    田寿沉声道:“少来,只一走入大厅,你见了那些勾魂玩意儿,只怕连我这田叔也不要了。”
    卓文君道:“怎么会呢。”
    二人正说着呢,突又见柴老二走进来,笑道:“二位,那如意楼的大小姐赌兴已消,正坐在她的客房中欲要离去,是我坚留她在此吃顿酒再走,听说清风台的卓大少爷也在此地,她这才留下来了,只等酒席备妥,我来请二位过去,如何?”
    卓文君笑道:“这倒是可以。”
    突听田寿道:“这也不可以。”
    连柴老二也是一怔。
    卓文君道:“同桌吃顿酒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田寿沉声道:“奶奶的,美人计比之诱人下海赌博还可怕,姓柴的,你就省省力气吧!”
    柴老二心中那股子羞愤,恨不得片片把田寿撕碎。
    只见他面色凄苦的道:“田爷,柴老二不会怪你多疑,只是你真的冤枉好人了,我绝对没有那种意思的。”
    卓文君笑对田寿,道:“田叔,客房不是赌场,去坐坐又有何妨,而且田叔也在文君身边看着,我不信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
    柴老二忙施礼不迭道:“田爷,卓大少爷的话十分得体,过去坐坐吃杯酒,想说说两句,不想说光吃酒,有什么好怕的?”
    田寿沉声嘿然,道:“老小子,你为了中间拉拢,敢情已至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了,也好,我们过去瞧瞧白不凡的女儿长的模样,能否把我大哥的儿子,这位有妻有儿的侄儿勾引走。”
    柴老二虽听得田寿如此说,可也是大喜过望的道:“就这么说定了的,我过去通知一声,今午这顿酒席,一定要做得精致可口。”
    柴老二的酒席就摆设在那个偏院,那儿有个比赌场的大厅稍小的厅房,也算是柴非一在招待贵宾时候吃酒地方,现在,正有七八名一色紫面缎袍姑娘川流不息的提酒上菜,那每张高背椅子上铺设着绣花锦垫,红嘟嘟的软似棉被,有——盏琉璃七彩大灯,正高挂在酒桌的正上方,白天未照亮,但外面的光却把灯照得反射出成束银芒,好看极了,地上那是蒙古地毯,走上去光景还觉出晃三晃呢!
    柴老二先是把白凤一人请到这厅上来,白凤的四个丫头却全在外面一间厢房中。
    就在田寿与卓文君二人,相继也走进这大厅的时候.连田寿也是大吃一惊,心中思忖,白不凡还有这么一位尤物女儿呀!
    卓文君早双眉一挑,心中小鹿似的一阵“咚咚”声……
    卓文君双目直视着迎面而立的白凤,脑海中再也想不起自己过去所见女人有哪个可与之相比拟的……
    新月般弯而长的细匀眉,黑得像是装了假睫毛的双目,展现的是一双何其灵活的大眼睛,眼睛黑白分明,正紧紧的盯着卓文君那似是在扭曲的清癯面目。
    那巧鼻子与傲岸而又美的小嘴,时而稍露一下白如雪的贝齿,似是在逗弄着原始的挑战性,而逼得卓文君坐也不是站也不自在一—
    此刻。有一种奇异的女人自然表现,那便是一种妩媚与娇羞所反应在白凤面上的白中透红,更见红云如霞娇羞不胜了。
    柴老二感觉出来,白凤真的是这餐饭局的主宰了,因为连那一向说话不留口德,行为十分乖张的田寿老儿,也在发昏十三章的愣在一边。
    哈哈一声笑,柴老二忙为双方介绍。
    白凤可真够大方的,卓文君尚未开口,她已浅浅一笑的轻声道:“听说是清风台的卓公子来了,白凤也曾听得家父提起过,今日有幸得识。”
    卓文君这才抱拳笑道:“在下卓文君,听柴掌柜说如意楼大小姐来了,这是特来瞻仰大小姐风采的,白小姐果然貌若天仙,仪态非凡。”
    突然,田寿呵呵一声笑,道:“只可惜你小子已有个老婆叫黄倩,还有个娃儿小柱子,哈……”
    这真是一句多么扫人兴头的话,连卓文君也觉着大大的不是味道。
    柴老二心中更是大骂田老鬼十八代老祖宗不已!
    不料白风淡然一笑,道:“卓公子不但有妻而且已有子,真是好福气啊!”
    卓文君尴尬一笑,道:“谢谢!”
    柴老二这才忙请各人入席,满桌的大菜正冒热气,那种酒香与菜香,在这香味与室内的暖流交替掺合中,散发出令人陶醉的气氛。
    突然间,入席的人中卓文君发现一人,他便是柴老二由长安请来的吕太白。
    这时候在吕太白脸上散发的是温文尔雅的淡然笑意,卓文君心想,进门时只顾得看白凤了,倒未发现这“赌王”吕太白也在被邀请之列。
    有四个穿紫袍姑娘在桌边侍候,另四人轮流上酒菜,这个小偏院一时间也传出不少哈哈笑声来。
    酒过三巡,菜已五味,突见白凤把酒杯放下来,笑道:“我今儿是来赌场长见识的,因为早听人说过这柴家赌坊是白虎镇上最大一家,里面十分的热闹,不料……”
    柴老二忙笑道:“不料大厅上面所见,全是些凡夫俗子之辈,庸俗不堪之流,难以令大小姐出手一赌而兴趣索然了。”
    白凤一笑,点头道:“太嘈杂了,总觉着我不适合在那儿坐下来。”边望望一脸木纳的卓文君,又道:“卓大少爷,你说是吧!”
    卓文君点头笑道:“是,是,白小姐怎能与那些人挤坐一起的,当然是不适合了。”
    田寿把头向后仰,抖了一下他那满头长长灰发,道:“何止是坐不下去,要我老头陀看来,简直就是不该来,吃过酒早走吧!”
    浅浅一笑,白凤道:“前辈,如今我倒是又不急于走了呢!”
    田寿“哦”的一声,道:“不走了,敢情是要去大厅上挤个位子赌几把了?”
    白凤摇头道:“才不去那地方呢,就在这里睹不也是一样?”
    吕太白忙笑道:“家具我这儿现成的,随时都可以侍候小姐的。”
    田寿只道是柴老二千方百计想在白凤身上搜刮呢,他怎知是二人合谋卓文君?
    但他可心中有定数,这里只要拉开赌桌,他那里就会把卓文君拖走。
    果然,柴老二抚髯再笑道:“这里能陪大小姐玩的大概也只有卓大少爷了。”
    白凤不等卓文君表示,当即笑道:“卓公子可愿同白凤玩几手吗?”
    白凤与柴老二的一唱一和,犹似拉羊上树,而令卓文君不知如何回答。
    田寿—听,早哈哈一笑,道:“柴老二呀,我老田终于想通了。”
    柴老二一怔,道:“你老哥想通什么了?”
    田寿道:“姓柴的,你是在玩火呀!”
    柴非一惊怒之情只在面上一闪而逝,边问道:“什么玩火?”
    田寿指着白凤,道:“姑娘可是白不凡的女儿,你今利用她来引诱我这个糊涂蛋侄儿重操‘臭’业,再淌‘赌’水,我的儿,这要是白不凡知道了,不活剥你的皮才叫怪事。”
    田寿怎知这柴家赌坊根本就是如意楼的?那柴老二更是白不凡的拜弟,非但如此,连白虎镇上几处别种字号也是他兄弟干的。
    白凤一听突的长身而起,道:“前辈,你年纪一大把,至少也该有些风度,也让我们做小辈的视为尊上风范,怎可在这种场合给人难堪……”
    田寿不愠不火的道:“姑娘,若论尊上风范,一见面我就该替白不凡管教你一番,什么地方不好去,偏就闯上赌场来,一个姑娘家,你该替你爹多想想才是!”
    柴老二一听,几乎想动手,但他慑于田寿武功,一时间猛咽口水,强压怒火,道:“一团喜气,田老怎好扫人兴头呀!”
    田寿推桌而起,怒道:“放你娘的屁,你老小子当真是生冷不忌,大小通吃,连人家如意楼大小姐的荷包你小子也想掏呀!”
    柴老二双手一摊,道:“你这是什么话?”
    “我这是大实话,你能否认?”
    白凤见情况不佳,一场阴谋生被这可恶的头陀搅砸,不由忿忿的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今日若不是见你年长几岁,休怪我以小欺上。”她不再说下去,边往门口走去,对柴老二道:“怎的你这儿住了这么一位不通人情世故的疯人。”
    田寿突的哈哈大笑起来,边拉着僵在当场的卓文君道:“请客不如送客,柴老二你还杵在这儿何事!”
    柴老二回头一咬牙又跺脚,跟在白凤身后走了。
    田寿见那吕太白仍呆坐在桌面上面无表情,紧闭嘴巴,遂冷哼一声,道:“吕老千,阁下今日只怕又无用武之地了。”
    不料吕太白突然望着卓文君,道:“我辈之中,视那嗜赌之人全是好样人物,无他,只因为我们全一般的生活在颇具挑战性的日子里,吕某在这小小白虎镇上一住多日,为的是看准你卓大少爷是个人物,原想与你一较长短,比个高下,以满足我的痴想,不料……嘿……卓大少爷,你令我这赌国翻滚的人失望啊!”
    卓文君一拍桌子,大喝道:“比就比,谁怕谁来!”喝声中,只见他横臂一扫桌面,刹时哗啦啦一阵碗盘酒菜落地声,地毯上立刻狼藉一片,而令几个女子惊叫起来。
    吕太白仍然坐着未动,他缓缓自怀中摸出个赌盒来,双手一托又摇,便在这时候,突然一阵衣袂飘动声,一团黑影就地一个陀螺似的旋到了吕太白的面前——
    是的,这黑影正是田寿,只见他左掌一招“穿花弄蝶”掌影连挥,右掌上下翻飞,以一招“七煞黑风掌”中的“飞龙抓月”,直往吕太白的右腕抓去。
    但谁也想不到那吕太白也是练家子,他见田寿欺近,双掌抓来,忙把上身后倾如电,右手宝盆一抛,脱出田寿抓来右掌,左手又快不可言的接住抛在空中宝盆,人已站在两丈夕卜。
    田寿“嘿”的一声,道:“田大爷小看你这光面小子了,你再接我几招试试。”
    吕太白冷哼一声,道:“简直欺人太甚!”一个旋身,突见一个小白点子向扑过来的田寿面门打去,双方距离近,恁谁也难躲过。
    田寿却是不避不躲,大嘴稍张,已将那白点咬个正着,他吐在手中看,不由骂道:“你娘的,拿这玩意伤人。”
    卓文君看得真切,可不正是一枚骰子。
    吕太白又是一声笑,不见他双手掏摸,却见他把手中宝盆稍一开口,又见两个白点向田寿激射而去。
    田寿大怒,骂道:“我操,海中缺了龙,泥鳅也成精了,今日叫你这王八蛋知道田大爷的厉害。”话声中,“唿”的一掌拍去,正拍落两个白点,人已向吕太白逼去。
    一连又是三粒骰子被田寿击落,吕太白已抛去手中宝盆,极为巧妙的自怀中取出一把银色短刀。
    那是一把薄薄的,仅半尺长的小刀,但田寿是个行家,他一眼看出来姓吕的手上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刀虽小了些,但如果拿在行家人手中,与三尺大刀是无分别的。
    现在,只要看姓吕的那种架式,就知道他是个玩刀的行家。
    其实“赌王”吕太白能坐在赌台上横吃无忌,他当然也有一套,也就是说万不得已,他也得挺刀以维“尊严”。
    只是,今日他遇上了田寿,实是霉运罩头,他虽听说姓田的人称“混世头陀”,却并不太清楚田寿的真实本领。
    田寿见吕太白在移步,他呵呵笑了……
    “乖乖,你的架式十足,活脱山豹欲噬人的嘛!”
    吕太白道:“吕某非豹,只能算是一头温驯的小兔儿。”
    田寿“啧啧”两声,道:“兔子回头咬,老虎吓一跳。”
    吕太白道:“吕某说过,赌台上的人也有着一定的傲气,阁下的轻视我辈,那是令人难以咽的一口窝囊气。”
    田寿冷笑道:“不定这是你要咽的最后一口窝囊气,我的儿,你可千万要加以珍惜呀!”
    屋子里的几个侍女见要动刀,早吓的奔门而逃,卓文君则当门一立,一付旁观者“混”的样子。
    所谓“混”,是因为他也恨透了姓吕的,今日这种场面他急的偏来插—腿的?想自己动手,却又知道田叔的脾气。只得混沌沌的守在门口了。
    倏进疾闪如燕,田寿身旋如彻地陀螺,他嘿嘿笑道:“姓吕的,你可得拿出你的绝活来,否则只怕你得被人抬出这屋子了。”
    目光不转,面孔阴寒,吕太白道:“用不着替吕某人担心事,你接招吧!”
    森森的光芒一闪而至,交差而成束的砭肤冷刃,凌厉的一出手就是二十七刀。
    田寿还真的觉出姓吕的招式精湛凌厉,不可忽视,猛的—连拍出八掌,又踢出七腿,硬生生把吕太白刺杀而来的刀芒拍散得无影无踪。
    吕太白刀刀劈空,又见面前尽是掌影,只好腾身后跃.但是,他这一退,先机尽失,人已被逼向厅内一角。
    田寿便在这时,左掌在吕太白面前一招“请蟒出洞”,右掌却自下而上切去,只听“吧”的—声,吕太白“哎唷”—声,登时左手紧握右小臂,痛的他龇牙咧嘴直吸大气……
    原来他的右手小臂竟是被田寿砍去,生把腕骨砍裂,那把半尺长的短刀尚未落地,早被田寿脚尖挑起而抓在手中。
    田寿细看那刀把上镶着不少宝石的短刀,口中“啧啧”连声赞道:“好家伙,果是一把宝刀。”
    田寿也不客气的伸手道:“刀鞘拿来吧!”
    吕太白怒道:“可恶的头陀,你想把吕某之物据为已有?”
    田寿沉声骂道:“老子还想要你命呢!”话声中他短刀一挥疾上,也只是一连三刀,早一把揪住吕太白的后衣领,把个吕太白单手提了起来,又道:“就凭你小子,也想在田大爷面前施狠,娘的老皮,且再卸下你小子另一手臂,断了你的生路叫你知道对田大爷不敬的后果。”
    短刀已扬,连吕太白也已闭起双目准备承受断臂之痛呢,突然门口柴老二大叫道:“住手!”
    卓文君回身看,只见柴老二气急败坏的猛摇着手走来,后面跟了两个侍女。
    柴老二一进门,早到了田寿面前,道:“田大老爷,田菩萨,我尊敬的田头陀,你把如意楼大小姐气走,我才送人家出大门,你这里就要施狠杀人呀,田爷,我这儿是睹场,绝非‘屠’场,此‘赌’非彼‘屠’,你老没有弄错吧!”
    田寿怒道:“柴老二,你小子怎的不问青红皂白就派我不是?你可要弄清楚,我这是自卫呀,这把刀可是他的呀!”
    柴老二忙道:“田爷,你松松手如何?”
    田寿怒道:“田大爷是随便被人杀的呀!”
    柴老二道:“我代吕兄向你赔礼,如何?”
    田寿怒哼一声,道:“你是什么东西,十天期限一到,你便自身难保,有什么资格代他来赔礼的,滚一边去!”
    吕太白到了这时候突然似虚脱了一般,缓缓自怀中取出刀鞘来,道:“送给你吧!”
    田寿也不客气,松手放了吕太白,把刀鞘取在手中,边欣赏着刀鞘,笑道:“果然我猜得不错,这刀鞘上面坠着七颗蓝白红相间的宝石呈七星座状,江湖上的‘七星断肠刀’竟是在你这位名不见经传人之手,太出乎意料了。”
    柴老二道:“田爷,吕兄在我们这个圈子里那可是坐第一把交椅的人物,怎能说名不见经传。”
    田寿道:“别再扯了,快把你的这位远道贵宾伤口包扎起来吧!你这顿酒也该散席了。”
    卓文君笑道:“田叔,我们也该回去小睡片刻了。”
    田寿哈哈一笑,道:“老柴呀,你过来!”
    柴老二愣然走近田寿,道:“你有何吩咐?”
    不料话声中,突闻得“呛”的一声清而脆的响声,柴老二眨眼之间,田寿的手上短刀刀尖已顶在柴老二的喉结上,柴老二根本未有任何机会闪躲,却听得田寿冷冷道:“柴老二,你给老子挖清耳屎细听着,如果你敢再打主意诱我那意志薄弱的文君侄儿下赌台,我就用这把刀子剥下你这张人皮当雨衣穿!”
    柴老二面色十分难看,他那左手掌上的两枚钢球旋动得更加快速,闻言面上怒容一闪,道:“田爷,压根我就没这意思,如今你老又把我的王牌——吕兄的一手废了,我更是不会再找卓大少爷上台面了。”
    收起短刀入鞘,田寿冷笑,道:“老柴呀,以我看你最好收场算了。”
    柴老二一怔,道:“你叫我关门?”
    田寿道:“这样也好派出人手去找那玩意儿呀!”
    柴老二点头道:“东西在找呢,生意当然还是要做,不做大伙吃什么?”
    田寿一笑,道:“说在我,听与不听在你。”边对卓文君,道:“一阵折腾,也该往床上躺着了,他娘的,人一沾个老字,全身骨节全不是味道的走了样!”
    于是,田寿与卓文君二人走回前院客厢中去了。
    吕太白破口大骂田寿,道:“他妈的,这老头陀真不是东西。”
    柴老二冷哼连连,道:“吕兄,你等着看好戏吧。”边看了吕太白的伤,又道:“我着人去回春堂找端大夫去,他要是回来了,我就把他请来替你治伤。”
    吕太白也是住在前院,他这时忍着痛走出这偏院回自己住的客厢去了。
    端大夫未曾回来,他还在大刀寨,因为“血刀”常玉春不叫他走,一定要受伤的人全好了才放人。
    于是,柴老二只好找来回春堂的人替吕太白上药包扎,算是寥胜于无。
    铁成刚虽然也住在柴家赌坊,但他可并不知道偏院的那一幕,他甚至连白风来到柴家赌坊他也不知道,原因至为简单,因为他必须要好生睡一觉养足精神,黄昏时分他还得赶赴野狼谷中会见“偷魂老祖”风啸山呢!
    午时的一场不愉快,柴老二忘的可真快,天未晚他又在卓文君的房门口出现,倒是令卓文君有些赧然。
    柴老二笑笑,道:“我是打此经过,晚上还真想陪二位在这房中喝几盅呢,不知……”
    田寿早冷言一句,道:“不必了。”
    哈哈一笑,柴老二回身走去,他到了东角那间小客厢,顺手推门,门是虚掩,里面铁成刚已不在。
    于是,他心中在发誓愿,如果姓铁的果真能道出水胆玛瑙下落,老子一定奉送一千两黄金,当然,郝家兄弟二人,自己也只好对不住他们了。
    踩着夕阳踩着雪——
    夕阳已无余热,因为西北冷风飕飕的又在吹刮。
    地上的雪未溶化完,那是前天的一场雪太大了。
    白虎镇西方的野狼谷中,这时候正显露出一副狰狞的面貌,那满山遍野未被雪所掩的树枝枯草,加上大片的皑皑白雪,看上去便宛似白衣虬髯厉魂。
    铁成刚手拄一根铜杖,缓缓的踏进这恐怖的野狼谷,他举头四面山头望,隐隐中有几处荒松林中有影子在闪动,只是他一看就知道那些影子是狼。
    于是他想起白虎镇附近放牛羊的人常唱的几句歌谣:“日头落,狼下坡。
    放牛娃儿等着我!”
    不过铁成刚心中可笃定,因为他不是一个人来,他的伴儿早就在这野狼谷埋伏好了,现在——
    现在他正一步步的往谷中走去,山道上他想起曾经在这附近追过人,不!是拦住过一个人,那人便是“浪蝶”单不同,今日,他又要在此会另一个人,一个必欲杀的人,因为这个人影响着未来的大事。
    “风啸山,你老小子死吧!”铁成刚边走,心中在想着,更不时的注意着四周。
    一里半长的野狼谷,铁成刚才走一半,突然黑暗中有人道:“老铁呀,你来啦!”声音不高,却能让人听得清晰。
    铁成刚停下脚步,应道:“出来吧,风兄,这地方倒是最适合谈交易了。”
    “何用出来,老偷儿就在你身边呀!”
    铁成刚一惊急旋身,只见山道边大石后风啸山正龇牙咧嘴的冲自己笑,他那面上稀疏的灰胡子还一抖一抖的
    铁成刚心中冷笑,好个狡猾的老偷儿,竟穿了一身白似雪的衣袍,更把头用一块白巾包着,人往雪地的大石后一坐,这时候谁也不易发觉。
    心念间,铁成刚笑道:“风兄早来了?”
    风啸山跳出大石到了铁成刚的面前,笑道:“是早到了一阵子,娘的,天寒地冻的可真不是滋味!”
    铁成刚嘿嘿笑道:“风兄的这身装扮可真新鲜,也白得可爱,若非你出声叫,只怕我还难以发觉呢。”
    风啸山道:“其实说穿了一钱不值,似干上我们这一行的,什么样的道具全得具备,有时掩入耳目加以伪装,有时候得因应环境,配合行动,老铁呀,你干了多年的捕头,吃了不少公事饭,当知我的话中含意吧!”
    铁成刚点头笑道:“风兄所言铁某干了多年捕头之事,那也只是吃的冤枉粮,因为平日里只捕捉了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蟊贼,似你这种名扬四海的偷老祖,过去也只是听传言,别说是捕了,便是想谋上一面也似难上加难,能说不是遗憾?”
    风啸山呵呵抚髯一笑,道:“提起来,那得老铁你多包涵,只因在你那一亩三分田地以内,姓风的不敢拔虎牙,所以也就彼此甚少谋面。”
    铁成刚摇头道:“风兄就别逗了,传说阁下还曾在皇上的御座上打过盹小睡片刻呢……”
    风啸山一笑,道:“其实还真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那也是老偷儿在证明一件传言而已!”
    铁成刚大感兴趣的忙问:“风兄欲证明何事?”
    风啸山神秘一笑,道:“有人一一有不少人在传说,真命天子的衣帽座椅别人是不能坐或戴的,穿戴皇上的衣帽或坐上皇上的宝椅,那会叫人头晕目眩,三日吃不下饭的,无他,因为自己不是真命天子,福薄命小,承受不起呀!”
    铁成刚笑道:“所以你老兄就去加以证明了?”
    点点头,风啸山道:“是呀!我是为了这传说才溜进大内去的,娘的老皮,那张大椅子也无甚出奇的,我还觉着硌的慌呢,我宁愿坐在河边石头上也比那张大龙椅舒服。”他一顿又道:“最是令我发火的是我并未感觉头晕眼花吃不下饭,如果传言是真,娘的,我不也成了真命天子?”
    铁成刚笑道:“其实你也算是皇帝一个了。”
    风啸山一愣,道:“老铁,你不能乱说呀,会被砍头的。”
    铁成刚一笑道:“你不是在偷界中被称‘偷魂老祖’吗?那也就等于你是偷字界中的皇帝佬倌呀,哈……”
    风啸山嘴角一牵,道:“老铁,你扯了半天烂谈,也该就此打住了。”
    点头同意,铁成刚道:“是该言归正传了。”
    风啸山道:“说吧,那姓马的是否已确定会从白虎镇过?”
    铁成刚道:“不会。”
    风啸山面色一整,冷冷道:“提出证明。”
    铁成刚双眉一扬,道:“两个原因,马大人非得改道。”
    风啸山沉声的道:“什么样的两个原因?”
    铁成刚以杖比划,道:“其一,白虎镇突然聚了太多不明来历的江湖人;其二,马大人的行踪已露,迫使他不得不改变行程与路线。”
    风啸山毫不放松的又问:“白虎镇上除了福来客店住的龙虎营高手以外,再也看不出有什么来历不明的江湖中人,而姓善的为何不去接应马大人,却是恁般放心的住在白虎镇?”
    铁成刚道:“这便是善大人的高招,他要叫人错觉,明取西川,暗渡陈仓,只待马大人过了洛阳,善大人等也就回京了。”
    风啸山道:“马大人改变后的路线是哪一条。”
    铁成刚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稍一思忖,又道:“只怕连那善大人也不知道。”
    风啸山点头,道:“但愿你的话是‘假’的。”
    铁成刚一怔,道:“什么意思?”
    风啸山摇头道:“这意思你会懂的。”
    风啸山正要再说呢,铁成刚急问道:“风兄,你要的消息我已冒死供了你,现在也该告诉我的那件事情了吧!”
    轻摇着头,风啸山道:“当然我是会告诉你的,只是不是现在。”
    铁成刚全身一震,铜杖一顿,道:“风兄欲食言?”
    风啸山又在摇头,道:“风某行走江湖,一向说话算数,从不食言。”
    铁成刚道:“那就请说呀!”
    风啸山道:“铁兄怎的不多想想呢,我所要的消息有待证明,而你所求的事情,只我一出口,你便知晓,所以我必待加以证明无误之后,才能把你欲知的消息奉告。”
    铁成刚突的大骂,道:“老偷儿,你个王八操的好狡猾呀!”
    风啸山并不生气,反倒哈哈一笑,道:“非是风某狡猾,而是你们这些鞑子令人寒心,我老偷儿不得不提防呀!”
    铁成刚骂道:“我操,敢情你老小子今晚诚心耍你家铁爷了。”边把一双铜杖在石上敲得“嘭嘭嘭”的连响不绝。
    山谷中原本十分的静,加上起自谷底吹刮来西北风,那声音便急速的传向远方……
    远方正有三条人影飞扑而来,来势之疾之快,风啸山一眼便看得出来。
    三人中有一人的脚程最是快,只见这人连在空中腾翻不断,只几个起落,人已到了铁成刚身边。
    风啸山呵呵一笑,道:“我操,这不是福来客店管帐先生吗,敢情是保驾来了吧。”边望向后面赶过来的二人,又道:“那二人又是谁?不会是你店中伙计吧!”
    不错,来的正是戈连与符大炮、于七三人。
    三个人这时候全变了模样。
    那戈连一身蓝夹长袍,把前后衣摆环掖腰带上,十指干又瘦的露出一条条的青筋来。
    红面大汉的符大炮,也不再是福来客店的大厨,他曾被“毒蜘蛛”么小花在面上手上洒了一把亮毒砂,把个大红面绕了几处疤痕,如今看起来却更见凶猛。
    风啸山见铁成刚施诈,他不怒反笑的道:“我的儿,至今我老人家才算把你看扁了,同我谈交易你竟然施其诈来了,可算没有水准,缺少思考,我的老铁呀,你白活那么一大把年纪了。”
    铁成刚冷嗖嗖的笑道:“老偷儿,你是束手就缚呢,还是吃上一顿上活再龟缩,不过你放心,在未取得铁大爷所要的消息之前,你是不会断气的。”
    几乎是捧腹大笑,风啸山道:“就凭你们这几个臭鞑子便想把风大爷摆平在这野狼谷?呸!老实说,我老人家原是把姓善的几个京里来的全估在里面了,可惜他们未来。”
    铁成刚突然缓和一下面色,道:“如果你老偷儿识时务又明利害,我劝你快把铁大爷欲知的消息说出来,也许在我觉着满意的情况下,放你老小子一条生路。”
    一旁的戈连沉声道:“似他这种老之又老的老狐狸,光凭劝说他是不会买帐的,且动手先制住他,就不怕他不说出来了。”
    红面的符大炮一摆手中火棒,厉烈的对一旁的于七道:“小于,守紧了,绝不能叫这老狗溜走。”
    那矮胖又壮的于七,人称“彻地虎”,闻言只双肩一晃,人已落在风啸山的另一面,他那一把窄又长的钢刀,已被他双手握紧,高高的举着,光景是就等搏杀了。
    风啸山冷厉的道:“铁成刚,到现在我才真的确定那马大人势必要走向白虎镇这条山路了。”
    铁成刚一怔,道:“可是觉着我们欲取你的老命?”
    风啸山道:“这当然也是原因之一,因为你们虽然说姓马的改道,当然知道我是不会相信,所以定要把姓马的沿路障碍清除掉,而我便是你们要清除的对象了。”
    铁成刚突的哈哈大笑,道:“每个将死的人,皆会灵台一明,而你这老偷儿还是这样。”边向戈连道:“大人,是该下手了吧!”
    戈连双眉一扬,双掌一错,点头道:“掠阵,且由我先领教这老狗几招。”
    他的话如同命令,因为他的真实身份是洛阳督府的参将,铁成刚也得听他的。
    突听风啸山哈哈大笑,道:“好家伙,原来福来客店中人还各具不同身份呀,娘的皮,我这才弄明白了。”
    戈连正缓步向风啸山欺近,闻言冷笑道:“当你一旦弄明白你不该明白的事,也正是你的死期到了。”
    风啸山道:“我操,阎王殿上的生死簿不是由你们所掌管,不定规你叫谁死谁就得翘辫子,我的儿,那得看个人的修为加上谁也不知道的造化了。”
    戈连的掌突的高举,看上去竟是大敞门的向风啸山和身撞去似的而令风啸山一怔,道:“这他娘的还真是熊样子嘛!”
    山熊扑人的姿势,正就是力举双掌,提身而上,戈连的样子就正是。
    边见风啸山错步飞掌上迎,边又道:“只可惜你小子的身子骨瘦了些,倒像个羊立呢!”
    戈连沉声一哼,他已不再回话,蓝袍未见飘动,他已向风啸山上下扑击二十四次——只见刹时双掌掌影遍布他的四周,掌腿翻飞如电中,人的影子已融合在翻飞的掌影之中,而劲气如啸,力道似刃,犹如一头狂豹,就在他那含着极为精湛深厚的两双铁掌上,激荡得地上雪花狂飞不断,沙石也在飞扬了——
    风啸山便在戈连的一轮狂攻中,“蛇骨功”溜滑如电闪云端,时而硬拍出一掌,发出清脆的声音,传得山谷回鸣不已令人心惊!
    清瘦的面颊上已见汗珠,这一路“罗汉掌”施出来,戈连并未占到一点便宜。
    于是,戈连似是喘息中突然横移,猝定不动,他那箕张的双臂缓缓向胸前合抱,双目直视风啸山,全身骨节“咯嘣嘣”的连响——显然戈连是在掏他的压箱底玩意了。
    风啸山心中在提高警觉,表面上他嘻嘻哈哈道:“我的乖,干什呀!”
    就在他的话声中,突见戈连彻地一个翻滚,忽的一声弹起三丈高,空中疾闪如电中,看上去宛似三个,四个,无数个戈连,真幻莫辨的挥出满天掌影,掌掌犹似利刃般回荡激扬着向风啸山涌去——
    白如雪的身形突的缩地五尺,看上去似地上铺的白雪,而风啸山却是不可思议的把身子幻化成一个虚幻的影像,谁也分不清他的人在什么地方,直到戈连咬片一掌拍中地面,激起一大片雪花,才知道那地方只是风啸山的人影—显,而他的人——
    戈连猛回头,见风啸山已在向自己回击而来,一声厉吼,双掌一错又上,便在二人回掌一阵劈啪中,人影倏然一分为二,戈连已在喘气,满头大汗,面色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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