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江湖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八章大夫的断阴指
    自白虎镇那面,却见一人匆匆的急往大刀寨这边赶来,两下里便在中途遇上了。
    这个人并非别人,他正是“偷魂老祖”风啸山。
    风啸山现在一心悬念小千儿,他知道白天进入大刀寨困难,但夜间去却绝对难不住自己,别说是大刀寨,便是清皇帝的玉座,自己也曾在上面打过盹。
    现在,半道上遇到端大夫,连风啸山也觉着他娘的真有意思!
    于是,他嘿嘿的笑了!
    骑在马上的端大夫见迎面来了风啸山,心中冷笑不已,因为这条路通往大刀寨,既然是通往大刀寨,姓风的又是急着往大刀寨赶去,这光景足以证明一件事,证明那个小东西还在大刀寨,不定藏在什么地方而令大刀寨的人三番两次搜查都没有把他搜出来,而现在——
    现在这个老的却又在冲着自己咧嘴笑呢……
    “偷魂老祖”风啸山的衣着比之骑在马上的端大夫那身长袍马褂,可说毫不逊色而有过之,风啸山刚刚当路站定,不料拉马的如意楼汉子早认出是昨夜山坡上拴他们的老头儿,钢刀已握在手中,却是风啸山连正眼也不看他一眼的对马上端大夫,道:“这世界小路又少,光景是又兜上了!”
    端大夫马上一欠身,苦兮兮的道:“你这位仁兄,昨夜山坡上我马你也骑了,药你也拿去糟塌了,连我们的人全被你老少二人捆在山坡上,就差那么一点的喂了狼,幸得我们福不大命大的逃下山,现在我们这是回白虎镇去拿药,你总不能再逼着我们下马你骑马吧!”
    风啸山双目锐利的逼视着端大夫,道:“下马吧,我伟大的名大夫。”
    端大夫道:“还要干什么?”
    风啸山道:“老偷儿这里要证明一件事情。”
    端大夫“吹”了一声,笑问道:“仁兄要证明何事?”
    风啸山突然冷笑,道:“那要等老偷儿把你二人再次拴上绳子才能再详加对你阁下细说那‘为什么”三字。”
    如意楼汉子左手抛去马鞭,右手钢刀高举,厉烈的狂吼骂道:“去你娘的头,你这个老狗也忒可恶,有本事何不去大刀寨耍威风,偏的要在这半山道上使横,老子这就宰了你这老王八蛋操!”
    风啸山鼻吼一抽,不屑的道:“狗东西,你在逞口舌之狠吧,我劝你乖乖等在一旁,否则可有得你苦头吃的!”
    如意楼这人还有些不信邪的大叫一声:“我活劈了你这老狗头!”
    钢刀下压如电,中途斜往前送,流光成束的斩向冷笑不已的风啸山。
    “咻”声尚在空中未停,人影倏闪中便见风啸山右手横迎刀芒,一招“云里偷桃”,掌贴刀身一推中,招式未变,却是狠狠一掌竖着砍在那汉子的脖子上面,发出一声响而令那汉子打横往地上跌去,兀自呛咳不已!
    马上的端大夫双目一扬,立即摆手道:“别打了,别打了,我下马就是了。”
    风啸山低头见如意楼那汉子钢刀仍在手中握着,不由冷笑的道:“大夫用得着你小子扛刀保护他的安全?真他娘的是个睁眼瞎子。”说着一脚踢在汉子手腕上,钢刀随之落在山下。
    端大夫一怔,心中暗想,这老偷儿难道看出我端康何许人了吗?应该是不可能的事吧!
    但他表面上仍然一副老学究模样,站在马身边,道:“好了,仁兄要证明什么,且说明吧!”
    风啸山见山道一旁有个小石穴,那是一个巨岩突出来的,里面有个丈宽大的地方可以容下三五人的,他便指着山穴,道:“我要二位且在这石穴内歇着。”
    端大夫道:“仁兄要我二人在此歇多久?”
    轻摇着头,风啸山道:“我只是把二人留置在山穴中,至于要耽上多久,我可没意见,例如昨夜吧,二位不是说走就走了吗!”
    端大夫心中已知风啸山的目的,但处在此时他心中虽然激荡不已,却也不便于发作,那会对大局产生不良影响,也是自己所不愿见的。
    心念及此,端大夫道:“好吧,我们就在石穴中坐地。”
    端大夫尚未举步往山穴下走,便见风啸山神奇般的手上已握着丝绳在抖。
    那咳嗽不已的如意楼汉子一见,早又粗声骂道:“我操,你这老小子似是他娘的吃定我二人了,又要把我二人上绑绳呀!”
    端大夫心中早已知道这老偷儿的目的,除了能一举击毙这老东西,否则宁可再叫他把自己捆起来。
    端大夫正自琢磨不定呢,风啸山已开始把地上的大汉了反手连脖子的捆了起来。
    端大夫一见,冷然道:“仁兄比之昨夜那小的下手捆人,更见高明了。”
    风啸山已来到端大夫面前,道:“别说了,能不能拴得住人,也只有他娘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
    端大夫苦兮兮的样子,道:“从仁兄的口气而言,似是在下知道或会些什么而隐瞒着仁兄了,我会知道些什么?”
    风啸山在下手捆这大夫的时候,他还真的采取了严重的戒备,因为他自以为自己的眼力不差,这白虎镇上的大夫不简单,必然是个练家子,加以昨夜他看那断裂的绳子,既非刀割,又非口咬,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是被用双指捏断的。
    果真如此,这姓端的就大有来头了。
    不旋踵间,就在端大夫的不加抗拒下,风啸山已把二人推入那石穴下面。
    一掌拍在马屁股上,那马嘶律律一声长鸣中,早冲下山直往白虎镇方向奔去!
    风啸山这才拍拍两手,对石穴中二人道:“二位,如果想走,当然可以随时走,老偷儿绝不加以任何留难。”说完一扬手,又道:“我还得去接我的小徒儿去呢!”
    石穴下面的端大夫叫道:“你这就要走?”
    风啸山道,
    “我不会在此陪二位喝山风的。”
    端大夫摇头道,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时候上大刀寨。”
    风啸山大感兴趣的道:“你的话令我十分觉得有必要与你大夫一谈了。”
    端大夫淡然一笑,道:“我是在提醒仁兄,虽然仁兄如此不讲道理的把我二人又拴在这石穴下,虽然我们也算间接的帮了仁兄—把,但我是个救人郎中,不能见你仁兄大摇大摆而又不知死活的往刀山上走去而不加以相拦。”
    风啸山心中暗骂,奶奶的,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呵呵一笑,风啸山表面上道:“老偷儿非三岁孩子,屎香屁臭还是分得清的,有一天我知道你是诚心真意的在救人,我的儿,那个老浑球不向你叩上几个大响头的。”
    端大夫一笑,道:“仁兄果真要去,我自是拦也拦不住的。”
    风啸山道:“其实我老偷儿也是多此一举的赶往大刀寨,因为我可并非有得什么大事要办,只想去暗中看看热闹,看看大刀寨的‘血刀’常玉春,在经过我师徒二人一阵折腾后,会气得是否七孔冒烟,头顶喷血。”
    冷冷一笑,端大夫道:“以我看你绝非是暗中冒险去看热闹吧!”
    风啸山心中当然知道自己不是去那个鬼都怕去的地方看热闹瞧笑话,他实实在在的为了小千儿才来的,然而一一
    然而他在听了端大夫话后,反倒是哈哈一笑,道:“照你说,我去大刀寨还会有什么目的?”
    端大夫嘴角一撩,道:“当真是想看热闹了?”
    风啸山道:“老偷儿一生行事有他奶奶的一个老毛病,那就是任何一件事情完成之后,总是再暗中去欣赏自己的杰作,看一看是个怎么样的令对方痛苦不堪,因为老偷儿的下手对象全是那朝中赃官,地头恶霸,杀人强盗。”他一笑又道:“老偷儿这么一解释,我可爱的端大夫该清楚了吧!”
    端大夫轻摇着头,道:“天下具有怪癖的人是不少,而且也是千奇百怪,但你……你却并不像是这种人。”
    风啸山呵呵一笑,道:“我操,你不但医术高超,敢情还会看麻衣相呢!”
    端大夫晃晃上身,边道:“我是不懂麻衣相,但阁下的心事我清楚,因为你是为了你的徒儿才赶着去大刀寨的,仁兄以为是不是?”
    不料风啸山一听,反倒是哈哈大笑起来,而且笑声震山谷,笑的也似是在流泪……
    端大夫这才真的大吃一惊,心想,难道那小东西真的已不在大刀寨了?
    风啸山早拭着笑出来的眼泪,道:“我那个徒儿正睡得好香好甜呢,他不来自是我老偷儿一人来,我有什么好为他而来大刀寨的,哈……”
    早听得如意楼那大汉破口骂道:“操他娘亲的,怪不得大刀寨全寨上下老少把个大刀寨翻两翻也没有翻出那小王八蛋来,敢情他早已不在大刀寨了。”
    于是,风啸山再一次的捧腹狂笑起来……
    这次,那才是他打自心眼里的狂笑,因为他确定小千儿不负自己期望,硬是没有被大刀寨的那群杀胚捉住,而眼前
    眼前连端大夫也不由得愣然不解了,难道一一
    难道这老偷儿真的上大刀寨去欣赏他的杰作与成果,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如果这次的任务有这老偷儿一份,只怕还真得费上一番大手脚了。
    风啸山是笑着离开的,他未在停留下来多说上一句话,因为他在一件事情两种收获下自觉相当满意。
    既然是满意,他又何必一定要再留下来?
    而风啸山所谓的两种收获,第一是他要在捆住端大夫后,总想知道姓端的如何再脱困,那么他就会知道姓端的何许人了。其次,他在反反制的言谈中轻易的套出一小千儿在大刀寨依然十分平安,对于这种消息,那才是他真正急欲要知道的。
    不过他却绝想不到端大夫的真实身份,因为就他与端大夫二人作比较,那端大夫早把当今江湖上的几个响字人物研究得十分明白,而他“偷魂老祖”在端大夫未到白虎镇以前,就知道他这号人物了。
    现在,风啸山十分高兴的赶往大刀寨方向。
    他举头两山望,日头就像是个大火盆般圆烘烘又红彤彤的搁在西山头上,而照得满山遍野像洒了一层血!
    便在他快要到佟家酒馆的时候,早听得佟家酒馆有女人的哭声传来,倒是令风啸山大吃一惊。
    他心中琢磨,难道是那“毒蜘蛛”么小花吃多了酒而在那儿发酒疯不成!
    大地又是一片肃煞,初冬的夜来的快,寒星清晰的一颗颗挂在天空上,却是更见一片黑暗,风啸山便在这时摸进了佟家客店里。
    于是,他真的吃了一惊,因为当门地上有具尸体,尸体下方一张草席,遥看那死人,一脸的灰青上面蒙蒙的似有一层寒霜,这种死明显的是暴毙,好家伙,是被人暗中害死的。
    藏身在暗中的风啸山,望着尸体一旁的祈小蝶痛哭样子,心中在想,就为了单不同那个“浪蝶”,你就迫不及待的领着宫彪老婆找上福来客店,娘的,这可好,为相好的报仇却赔上自己丈夫,划得来吗?
    一旁桌子边坐的么小花,这时也是眼泪婆娑的双肩直波动不已,边对尸体旁的祈小蝶道:“媳妇呀,别再哭了,打点一下,明日就把他下葬吧!”
    突见祈小蝶仰起泪眼,道:“不,婆婆,媳妇觉得和先的伤不至于死,可能是端大夫暗中下了毒手。”
    风啸山全身一震,怎的又同姓端的扯上关系了?
    便在这时,却听得么小花道:“我们不能恁空入人以罪,端大夫是婆婆请来的,把脉看病,我们全看在眼里,他甚至举动还十分小心呢!”
    祈小蝶道:“不,媳妇还是惑疑姓端的下的毒手。”
    么小花摇头,道:“没听端大夫说吗,阿先的伤已及内腑,他还说要尽力而为呢,再说他与我们无仇无怨,为什么要害人?”
    祈小蝶道:“媳妇说不上来,但心中却无缘由的觉得是死在姓端之手。”
    么小花道:“你是悲伤过度,难免会有这种想法。”边一声叹,道:“起来吧,先收拾—下,我去大刀寨找人来帮忙。”
    祈小蝶道:“我也去,我要向二当头当面谈,也要对他的老婆单文玲说清楚,我丈夫可是为他们而死的。”
    么小花道:“也好,你一个人留下来也不好,就陪我上大刀寨去吧!”
    可也真够快的,二人是说走就走,当下掩上酒馆的大门,相扶相倚的往大刀寨走去。
    风啸山从草屋檐上落下来,他跃身走入屋内,那尸体脚边正燃着两支蜡烛,地上还燃了些许冥纸。
    取过一灯,风啸山走近尸体面前细看。
    他看的十分仔细,他发觉那死人面上似有一层灰蒙蒙雾气,双目怒睁宛如死鱼眼睛,这种死因难以判定是否中毒,因为天下三百二十种毒药中,有一半人服下后是不会七孔出血。
    于是风啸山翻转尸体撩起衣衫细看,发觉有一团黑痂,那是伤口结痂,应该不会因此一伤而丧命。
    要知和先的这处伤也正是他娘么小花的误伤,风啸山自是不知道。
    风啸山上下仔细又查看一遍,仍是没有发现什么,放好尸体,却见死尸宽衣袖口处折叠着,风啸山正要抚整呢,突然见那尸体小臂,似有一条黑线自腕门至上臂。
    风啸山一惊,忙又拉过死者另一手腕比对,而另一手腕却没有这种现象。
    于是风啸山冷冷自语:“脉门截断,血成逆流,娘的这老小子果不简单。”
    这时门外天色已晚,光景是天将三更了。
    风啸山急步出了佟家酒馆,缓缓朝着大刀寨潜去,心中琢磨着自己如何下手把小千儿引出大刀寨呢——而小千儿呢一—
    小千儿这时候还在大刀寨的酒库里呢,因为他也才刚刚把肚皮填饱,是在前一排的灶房里弄的一些油饼同肉块。
    原来小千儿把一缸酒从缸底打破,一缸的酒洒了一地,为了怕引起来人生疑,他又打破一缸酒,这样谁也不知道地上竟是洒了两缸酒。
    于是,他却把自己那瘦小身子躲于另一无底空酒缸中,那酒缸上面仍然是泥封口的原样子,谁也不会去一缸缸的验着缸底,谅他大刀寨果真把地掘三尺,也难以想得到小千儿竟会窝藏在一个酒缸中窃笑呢。
    现在——
    现在天也黑了,光景是该走路的时候了,酒缸中憋了一整天,又见来了几个人在房顶上补修,小千儿便想伸伸腿也不敢用力了。
    刚补好的屋顶,原地方又被他弄开来,又在灶房弄了吃的填饱肚皮,小千儿见大刀寨仍然是到处戒备森严,立刻自己找了个暗处暂躲着,只等三更天时候再离开大刀寨,不定师父在外面等着自己呢。
    一天的星斗,半圆的月儿,乱七八糟的点缀在寒寒的夜空中,风啸山河边捡了一根树干施力的掷向河中间,树干在河心打了个转,风啸山便腾身而起的跃上树干,再施力他已过了河,过了那宽约七八丈的绕大刀寨河溪。
    举头望望大刀寨寨墙,风啸山双臂箕张,一招“一鹤冲天”人已双手攀住寨垛子,伸头往寨内望去,寨内各处均悬着灯笼,连这寨垛子上也有人在巡查。
    要知这大刀寨在三仙台与蓝旗社一战,虽说蓝旗社死伤不少人,但大刀寨也未沾得半点便宜,而由于这一战,必然的引起蓝旗社与清风台的结合,再加上“混世头陀”田寿的突然出现,“血刀”常玉春就不能不对大刀寨加强戒备,更何况风啸山又把掳来的卓清风小孙子救出大刀寨,更证明大刀寨必须加强防守不可。
    风啸山如今见这大刀寨似是比上次来时紧张多了,但他还是轻松一笑,便在附近巡查人的回身走去中,幽灵般的一闪而越过寨墙。
    事情就是有那么的凑巧,风啸山溜在寨墙边往暗中走了七八丈远,迎面一排三棵榆树,附近有个小院子,他当然不知道这处地方正是进大刀寨的西边,这小院子里住的正是“绝一刀”宫彪。
    所谓巧,是因为风啸山刚到榆树下,那小院子的门已拉开来,便听得一个女子声音:“别伤心了,说来论去的,还是白虎镇福来客店那个可恶的铁掌柜与如意楼把我小弟杀了,这笔帐我丈夫他已经答应了,只等他的伤势好转,立刻找上白虎镇去,如意楼暂时不说,姓铁的是什么东西!”
    忽又听得另一苍老声音,道:“媳妇,我们回去吧,明日就会有人到我们那里帮忙料理了,早些回去准备吧。”
    另一个哭泣的女子,道:“只要你不忘我丈夫是为谁而死就好了。”
    只听得宫彪老婆道:“所以我丈夫一好就会找上白虎镇去的,你尽管放心。”
    于是,小院子的门又关上了。
    “毒蜘蛛”么小花与“玉观音”祈小蝶二人踽踽向寨门行去,暗中的风啸山却是“啧啧”两声。
    么小花一怔猛的回头看,她似是已发现暗中有人,那人在榆树附近暗角处站着。
    伸臂一顶拭泪的媳妇,么小花低声道:“附近有人,我们包抄过去。”
    这时祈小蝶也似看到暗处真的站着个人,一点头立刻跃身扑过去。
    只是那黑影并未闪躲,似是在等二人呢。
    么小花人一扑近,立刻看出是自己的仇人,双掌一错,沉声道:“老王八你好大的狗胆。”
    这时祈小蝶也已扑到,他见是风啸山,心中顿感矛盾,因为单不同的死是他送的消息,但自己的丈夫却因此而丧生,这种处境着实令她难下决心。
    风啸山早摇手低声道:“二位且慢动手如何?”
    么小花道:“今日看你如何还能逃出大刀寨去!”
    风啸山抚髯笑道:“逃出逃不出大刀寨,那是老夫的事,但有一事我却不能不专程赶来向你婆媳二人说明白。”
    么小花骂道:“难免又是一篇撞骗之词,欺人之论。”
    风啸山摇头,道:“有根有据有证明,自不会是什么欺骗之词。”
    么小花怒道:“说。”
    风啸山低声道:“佟家酒馆死的可是你儿子吧!”
    么小花怒喝道:“你知道?”
    风啸山点头,道:“我刚去看过,也想到你二位必然来大刀寨,所以我也追来了。”
    祈小蝶低声道:“找我们干什么?”
    风啸山满面不平之色,一本正经的对祈小蝶道:“你们不明白,老夫一向爱管闲事,尤其是看到不平之事更要管……”
    么小花骂道:“娘的,所以你就把我丈夫重伤致死啊!”
    风啸山摇手道:“老太婆,我无权不叫你为自己丈夫报仇,但我要说明一件事,凡死于老夫之手的人,全都是该死的人,佟老大是想害我老头儿,而我也只是伤了他,再说—一”
    祈小蝶忙摇手道:“这是什么地方,还去搬什么老帐的。”
    风啸山这才又道:“找上二位,是想告诉二位一件事。”
    么小花喝道:“什么事?”
    风啸山道:“你小声点如何?”
    冷冷一哼,么小花道:“原来你老小子还是怕被大刀寨的人发现呀!”
    风啸山沉声道:“娘的,怕者不来,来者不怕,大不了老子拍屁股翻墙走人,而你们却将要抱恨终生了。”
    么小花望了祈小蝶一眼,忽的指着风啸山道:“老东西,你在危言耸听!”
    风啸山道:“王八老蛋找你们胡说八道。”
    祈小蝶立刻小声问:“你老就请快说吧!”
    低声清了一下喉咙,风啸山道:“这才像句人说的话,须知我老人家这是冒生命之危来帮你们的,怎可如此以怨报德。”
    么小花仍然骂道:“你罗嗦个头,快说!”
    风啸山这才缓缓道:“老太婆呀,你的那个异姓儿子和先是被人害死的哟!”
    么小花一怔,便听得祈小蝶急问:“你老怎的知道?”
    风啸山一笑,道:“江湖上翻滚凡四十年,什么样的害人手法没见过的?只老夫一瞧便知。”
    祈小蝶道:“我丈夫是怎么死的?”
    风啸山道:“我不是说过吗,被人害死的。”
    么小花低吼一声道:“拿出证据来。”
    风啸山一笑,道:“证据当然有,而且也会令你叹服不止的。”
    “快说呀!”么小花已是忍无可忍的在叫了。
    风啸山道:“说是要说的,但却不是在这儿说。”
    祈小蝶道:“为什么?”
    抚髯一笑,风啸山道:“此地何地,我若把知道的说出来以后,你们突然来他娘的一个翻脸不认人,高声一叫,我的儿,这不是在给我自己过不去。”
    么小花怒道:“真他妈的老猴儿精一个。”
    风啸山一笑,道:“绝非猴儿精,而是脚踏实地的保护自己而已。”
    祈小蝶道:“老人家的意思——”
    风啸山道:“二位且回酒馆,我马上会去的。”
    祈小蝶点头道:“好,我们等你。”
    么小花摇头,道:“太便宜他了。”
    祈小蝶拉着婆婆,道:“我们回去吧,老人家这是在帮我们呢!”
    风啸山笑道:“好走,好走,回去别忘了替我老头儿热壶酒,弄几样小菜哟!”
    么小花回头怒骂道:“钉是钉,卯是卯,我们的帐有得找头呢!”
    风啸山未再顶上一句,却是抚髯在哈哈笑……
    西北风已在刮了,随风而来的是刮面的寒意,光景是令人觉出今年的第一场大雪不远了。
    么小花与祈小蝶顶着寒风往回赶,她二人刚越过大刀寨的护寨河,突然间,大刀寨里面锣声“当当”响起来。
    祈小蝶猛回头,便听得寨门楼上有人高声大叫:“起火了!起火了!”
    么小花冷笑着对祈小蝶道:“准是那老狗干的好事,他娘的谁要是惹上这老狗,谁算倒八辈楣。”
    祈小蝶手一指,道:“火起来了,好大呀!”
    早又听得大刀寨内一片混乱,不少人叫喝着快去救火。
    么小花道:“我们走吧,这场火可真够大刀寨忙忽的。”
    于是,么小花与祈小蝶二人缓缓的回转佟家酒馆,一路上祈小蝶对么小花道:“媳妇看,和先准是被那大夫害死的。”
    然而么小花却未再说什么。
    二人快要翻过山坡了,么小花回头看去,边自语道:“大刀寨的火已媳了,不知烧在什么地方。”
    不料二人走近酒馆,却见大门半掩,知道屋中一定有人在,么小花正要与祈小蝶分头抄过去呢,早听得屋角有个年轻人声音,道:“怎的这时候才来呀!”
    么小花循声望去,不由得大怒,道:“好个小鬼头,你原来在这儿呀!”
    是的,小鬼头可不正就是小千儿。
    大刀寨的火是他放的,烧的是一座麦秸垛子,天干物燥,只一点就是大火熊熊,而他却早已扑向大刀寨西面,正看到有一团黑影往寨墙外飞落下去。
    小千儿看那身法,已知是师父老人家,忙着扑奔过去,翻过城墙,墙边河岸上,风啸山一打手势,小千儿已见师父手中扛着一块木板抛向河心。
    于是,师徒二人双双借那木板跃过河,早赶来佟家酒馆了。
    小千儿这时嘻嘻一笑,道:“快进屋里吧,我师父还在等候二位呢。”
    么小花惊异的道:“你师父在里面?他倒是腿长跑的快呀!”
    小千儿道:“本来是要走的,就为了替你们解说什么,才又耽搁下来了,快进去吧!”
    么小花与祈小蝶推门走入屋子里,只见风啸山一人独坐桌前,自斟自饮,边叨拾着一盘酱兔子肉,见二人进来,立刻把酒杯中酒喝干,这才站起来,笑道:“直到这时候我老头子才吃了个半饱不饱的。”
    么小花骂道:“撞吃骗喝,果真是不要脸。”
    风啸山呵呵一笑,道:“一方面我是饿极了,再方面嘛,那个王八蛋敢等着吃你这老毒婆回来做的东西,所以……哈……”
    祈小蝶忙指着地上尸体,道:“现在老人家该说出我丈夫是如何死的了吧!”
    点点头,风啸山缓缓走近尸体前面,他弯下身来,先抓起和先右小臂,道:“你们看他的手臂上可有什么没有?”
    么小花低着头,那祈小蝶更是举着灯细看,二人不约而同的摇头,道:“什么也没有。”
    于是,风啸山又抓贝和先左小臂,道:“再看看这条小臂。”边又指着脉门往臂上指去,又道:“可有一条黑线吗?”
    那是在皮下特别明显的黑线,祈小蝶道:“这是什么?”
    风啸山嘿然道:“他被人用阴损的‘断阴指’裁断经脉而死。”
    祈小蝶当即尖叫一声,哭道:“婆婆,阿先果然是被姓端的暗中害死了呀!”
    么小花面无表情的道:“老头儿,你敢肯定?”
    风啸山面色一寒,道:“岂能儿戏。”
    么小花咬牙骂道:“好个姓端的狗东西,我老婆子三顾茅芦似的请他来,他却把我的阿先害死,娘的老皮,只等他再来,看我不把他碎尸万段,我老婆子就算是狗娃儿生的。”
    缓缓站起身来,祈小蝶面灰神情黯然,道:“我们同他姓端的何仇何恨,为什么他要这样,当时他是把两个手指搁在阿先的左腕上呀!”
    风啸山这时已向门口走,边高声道:“小千儿,我们走了,再晚回去,你那个师娘怕不急成个疯婆子才怪事呢!”
    答应着,小千儿已在门口出现,边笑道:“小子睡了一整天,精神可好的不得了,只是师父你老应该找地方打个盹再走吧!”
    风啸山道:“你小子别献殷勤的假孝顺了,还是早早赶回去,我老人家好生睡上三日夜,也该办正事了呢!”
    风啸山口中的正事是什么?
    只怕连小千儿也不懂,当然么小花更不知道了,而眼前,她却只得恁那风啸山师徒走出酒馆,投入黑暗的夜色中而无法出手为丈夫报仇。
    风啸山与小干儿二人赶着夜路,四更天的时候他已来到那个石穴前面。
    令风啸山吃惊的,却是石穴中的端大夫与那个如意楼汉子二人全在石穴中。
    这情形出乎风啸山意料之外,于是他不得不怀疑前一晚是小千儿捆绑时候不紧实。
    站在石穴外,风啸山哈哈笑道:“大夫呀,你怎的还在这儿呀?”
    端大夫摇头一叹,道:“遇上你阁下,我是一点辙也没有了,你看看我这手臂,为了想挣脱绳子,全都瘀血了呀!”
    那如意楼的汉子也道:“今夜老天帮忙,没有野狼出现。”
    风啸山心中暗想,会“断阴指”的人,便是用铁链也休想把他拴得住,我老人家岂有看走眼的。
    心念间,他冷冷一笑,道:“天已四鼓,二位再待上一个更次,也许会有人来替二位松绳子的,对不住,我们先走一步了。”
    端大夫早叫道:“喂,老兄不能说走就走的把我二人丢下不管呀!”
    风啸山回头笑道:“稍作委屈,会有人为二位松绑的,哈……”
    那如意楼汉子叫骂道:“你这个老浑球,怎的说话不算话,如今你已回来了,怎的还把我二人拴在此地呀,难道你说话算放屁,我操!”
    风啸山冷笑道:“衡情量势,不得不耳!所谓的此一时彼一时,站在我的立场,二位定会体谅的,是吧!”
    如意楼汉子岂懂风啸山话中含意,闻言骂了——声:“是你个老肉头!”
    端大夫却闭口不言,他双目炯然有神的望着风啸山二人走去,且隐隐的还听得风啸山——路的哼着小曲呢1足又有盏热茶功夫,那如意楼的汉子对端大夫道:“走远了,走远了!”
    端大夫道:“想活命何妨再等一阵子。”
    如意楼那人道:“端大夫真的知道这老东西是个江湖高人?”
    冷冷一笑,端大夫道:“绝对错不了,单就看他师徒二人出入大刀寨如入无人之境来看,天下大概只有这“偷魂老祖”才有这种本事。”
    如意楼汉子道:“要你说,他与我们楼主比较如何?”
    端大夫笑笑,道:“难说,两人各具典型,不较上手,谁也难以判定。”
    如意楼的汉子突然道:“大夫呀,前一晚我见你那手法实在高明,怎的只是手指一捏,绳子就断了?”
    端大夫双目一亮,道:“黑暗中原来你全看见了?”
    如意楼汉子笑道:“当时我没有说,可是现在哪姓风的已走,我们也该走了吧,早些赶回去,我还要向楼主禀明,要他再去大刀寨呢!”
    端大夫嘿嘿一笑,道:“你倒是对白不凡忠心耿耿呢!”
    那汉子一笑,道:“如意楼的人哪一个不是对白楼主忠心的!”边对端大夫又道:“端大夫呀,前晚你露的那一手。我就知道大夫也是个练家子,可能比我要高明的多,比方你能把绳子捏断,拿我来说就办不到。”
    端大夫又是一声笑,只是这一笑连如意楼的汉子也觉着周身有些不大对劲。
    于是他回身把背后的双手一翘,道:“端大夫,我们可以解了绳子走了吧!”
    端大夫道:“是要上路了。”他身子一紧,便见他的右手食指与拇指已捏在身后的绳子上面。
    于是,一声“嘭”,拴在他身上的绳子已断!
    端大夫先是爬出石穴外,他四下看了一遍,双臂摆动不已又跺着双脚,边嘿嘿笑道:“这个老王八蛋,加上那个小猴儿崽子,两个人两次折腾大爷,早晚看我连本带利的找回来。”
    石穴下面,那如意楼汉子早叫道:“快,替我解绳子呀!”
    端大夫突的面色一寒,他弯下身来,道:“如意楼我看你就别回去了。”
    那人一怔道:“怎能不回去,常寨主要我们楼主去大刀寨呢!”
    端大夫一笑,道,
    “小事一桩,你就别再操心了!”说完他一翻那人翘过来的双臂而把那人拔了个前胸上仰。
    于是,便见“赫”的一声,端大夫一指点上那人乳根。
    “兀”的一声,如意楼那汉子又双目尽赤见血,人已倒在石穴下面,他连憋在口中的话也未曾吐出来就死了。
    端大夫拍拍手,哈哈笑着向白虎镇走去—一
    可把暗中看的那人吓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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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佟家酒馆喋血
    白虎镇回春堂药铺的端大夫以“断阴指”重手法毙了如意楼那位原是护送他的汉子以后,一身轻松的拍拍双手,哈哈笑着往白虎镇走去。
    端大夫却再也想不到附近会藏着人,黑夜里的山里,要是任何大树下或岩石后躲个人,自是不容易被人发现,偏就这个人专门为了监视端大夫而藏在附近。
    他,就是小千儿。
    原来那风啸山在离开石穴时候,一路上有意无意的哼着小曲子往前走,其实他绝对没有心情,这时候唱曲子,主要的是唱给石穴中的端大夫听,为的是引起他的留意,以为自己真的已走远了,而暗地里——
    暗地里他早示意小千儿再溜回头。
    小千儿当然知道师父的意思,很快的他已潜返在石穴正对面的一处石堆中,于是,小千儿可把这一幕看了个一清二楚。
    端大夫走远了,真的是赶着回白虎镇上了。
    小千儿这才走到石穴下,他伸手拾起从端大夫身上落下的丝绳,看的他直吸凉气:“我的儿,这老小子敢情深藏不露啊!”
    边又低头看那倒在地上的尸体,小千儿冷冷笑道:“老兄,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扛刀护驾呀!”说着他又把捆在这人身上的绳子解开来,因为这是师父随身带的绳子,万一有一天因为此绳而找上师父,那可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嫌疑。
    小千儿离开石穴也朝着白虎镇赶去,只是他才翻过一个小山包,迎面一棵老松树下面,风啸山正坐在那棵松树下正悠闲呢。
    小千儿见师父坐在树下面,早趋前急急道:“师父,可不得了啦!”
    风啸山淡然道:“可看到端大夫把如意楼的人做了?”
    小千儿一惊道:“师父知道了?”
    风啸山道:“原是两人同行,如今又见只一人过去,那另外一人当然是完蛋翘了。”
    小千儿道:“师父你老可说对了,你看这绳子。”说完把拴在端大夫身上的绳子递给风啸山细看。
    风啸山把断的绳子比对着细看,沉声道:“我操,这老小子的‘断阴指’功力已是炉火纯青,奶奶的他究竟是干什么的?”
    小千儿道:“他是干郎中呀!”
    风啸山道:“师父知道他是个郎中,但他的真实身份又是干什么的,那才是最重要的。”
    小千儿忙又道:“这老小子的杀人手法可真利落,只是那么一指戳出,如意楼那个老小于就完蛋了。”
    风啸山道:“只此一桩,我们就得摸清他的底细,否则对我们的行动而言,大是有碍。”
    风啸山的行动当然说的是他全家赶来白虎镇的事,至于什么事情,小千儿也只是知道是十分重要的事。
    天空有了瓦片云,一层层一排排安放得恁般整齐,东西的山背后冒出了白光,宛似自云下方上照般的把天空上一片片云全镶了个银边,大地便在这时候又复醒了。
    风啸山与小千儿二人赶回白虎镇北面三里地方的土地庙时候,正好遇上土地庙的庙祝打开庙门,庙门口的旗斗上落了两三只老鸦在“呱呱”叫,却是那庙祝的笑声更尖说:“哈……,二位总算回来了。”
    风啸山道:“老太婆呢?”
    那庙祝一指里面,道:“昨夜还在叨唠着你仁兄呢!”
    小千儿道:“我师父要好生睡一觉,拜托你别去对我师娘说。”
    庙祝一笑,道:“这时候她们还在睡呢,二位就在我房里暂时困上一觉如何!”
    “这样最好。”拉着小千儿,二人直奔庙祝的房里去睡了,那庙祝却站在庙门口朝着远处望,边自言自语,道:“再要不出现,只怕要过了这场大风雪了。”
    只要看那庙祝的脸色,就知道他是相当的急!
    急些什么?他又是在盼望什么?
    这些大概也只有他与风啸山二人知道了。
    大刀寨再邀白虎镇如意楼的楼主白不凡上大刀寨的消息,是在端大夫骑马重上大刀寨的时候,由回春堂去到如意楼说的,并且也把如意楼的人被杀之事说给了如意楼主白不凡知道。
    这日“铁掌”白不凡正与他的八名近身武士在如意楼下面的厅上商议如何应付未来情势呢,因为大刀寨在三仙台未沾到便宜,双方合力谋夺清风台之事,就不得不再加以琢磨。
    如意楼自从石总管五人被人杀死在西山以后,白不凡也——直为这事耿耿不安,如今他的如意楼总管一职,已由“马面书生”陶宏接掌。
    端大夫骑马来到如意楼,早被门房守门的领到如意楼下大厅上,白不凡见端大夫走来,鹰目闪烁中便见他双眉又皱的道:“怎的是大夫一人回来了?”
    端大夫忙施礼,道:“就别提了,我能无恙回来,也是托天之幸。”
    白不凡与另外八人全都惊异的道:“究竟怎么回事?”
    端大夫先是一叹,摇摇头,道:“说来吓人,路上遇到一老一少,他见我是白虎镇大夫,又听得护送我的是如意楼人,不由分说就把我们捆了,楼主的人只是骂了他们几句,不料那个老的可真狠心,一下子就把楼主的人打死在半道上,还好我等他们离去以后才挣脱绳子逃回来了。”
    白不凡怒声道:“什么样的一老一少,竟敢伤我如意楼的人。”
    端大夫道:“那老的一嘴巴稀不拉叉胡子,穿的十分阔气,小的吗……细长的鼻子翘翘的嘴,瘦不里脊的倒是十分精明刁钻呢。”
    白不凡一掌拍在桌面上骂道:“狗东西,准是他二人。”
    端大夫忙问:“楼主识得这二人?”
    白不凡道:“那个小的叫小千儿,他曾在如意楼后园闹过事,石大海就是因他而死在西山的。”
    早听得白不凡右手一人道:“楼主,这二人的是可恶,看来我们必得先除掉这二人了。”
    另一粉面大汉也道:“楼主,俞烈说的不错,这一老一少是得先除去。”
    白不凡望望端大夫,道:“大夫尚有他事?”
    这是在端茶送客的话,端大夫怎有不知的,当下他一笑而站起来,道:“我在离开大刀寨的时候,似是听得掌寨主对楼主的人交待,要楼主再去一趟大刀寨的。”
    白不凡一怔,道:“我们在大刀寨等他们从三仙台那面大胜而归呢,不料却是一场空欢喜,反倒是我的如意楼也出了事的死了石总管五人,再去大刀寨干什么?”
    端大夫心中一紧,立刻抚髯一笑,道:“大刀寨是死伤些人,但他们的大当头与二当头全无大恙,因为大当头步如飞伤在右肩臂与大腿上,皮肉之伤只要长肉结疤就算好了。那二当头宫彪虽被打了几掌,但他皮粗肉厚本钱足,吃几服药也就没事了,大刀寨只这二人全好了,楼主呀,后戏可热闹呢。”
    白不凡捋着挂满胸膛的黑髯,道:“你的意思是……”
    端大夫道:“至为明白,因为大刀寨不会白白死伤这些人,这种亏谁都能吃,唯独大刀寨不会吃,我似是听他们在决定,由于那蓝旗社这次死伤惨重,不会再有力量支援清风台了,所以大刀寨再出兵,必是指向清风台而去的。”
    白不凡不解的道:“常寨主早已知道那田寿出现了,他难道不有所顾忌?”
    端大夫道:“一个田寿有什么好顾忌的,要知一个跳蚤顶不起一个被单来,他田寿再大本事,充其量一个人而已!”
    白不凡突然一紧脸色,道:“这些话出自你大夫之口,倒是令白某不敢相信呢!”
    端大夫一怔,知道自己说溜了嘴,忙一笑又道:“其实这些话也全是我在大刀寨听来的,对不住,我这就要上路了。”
    白不凡道:“你怎的还要去大刀寨?”
    端大夫道:“没药了,再说有几样药也得回来取的。”边又向坐在太师上鹰目直眨不已的白不凡,道:“楼主可有交待,也好由本人代向常寨主转说。”
    白不凡稍想一下,旋即道:“好吧,你转告常寨主,我们明日赶往大刀寨去。”
    于是,端大夫走了。
    骑马直上大刀寨而去。
    如意楼主直望着端大夫走出如意楼大门楼,他才对身边的俞烈与沙成山等八人道:“回春堂的这位端大夫你们不觉着他可疑?”
    坐在最外面的张一帆搔着一嘴巴红胡子,翻动着鱼眼,冷冷道:“闻听人言,这姓端的在旗,说起话来与福来客店中的人全很像,可就没见过他们之间有什么来往。”
    一旁那“马面书生”陶宏道:“姓端的来到白虎镇上行医,也有不少时日了,没见他有什么惹眼的地方。”
    白不凡道:“别提姓端的,先商议我们同大刀寨的盟约之事。”
    一旁的俞烈,道:“何不明日去到大刀寨以后看情形再做决定。”
    白不凡点头,道:“有件事情我们必须明白。”他环视八人一眼,接道:“我们决不打那吃亏而又没把握的糊涂仗。”
    是的,白不凡就是这种人,否则白虎镇的龙头老大,只怕还轮不到他的头上。
    端大夫又上路了。
    他这次是一人骑马前往。
    在他的内心中,直觉得十分懊悔,不该在如意楼把话说得恁般露骨,这会引起他人疑心的,何况又是在如意楼主白不凡的面前。
    马上的端大夫看来是轻松的,许多天来,他把白虎镇附近两百里内的情形可摸得十分清楚—一
    白虎镇西面百来里地是三尖山的清风台,住的是“虎爪”卓清风,虽然两年多没有卓清风消息,但清风台的那股子地方力量还是不可忽视。
    白虎镇北面有个广义镇,蓝旗社就在那儿训练人马。
    另外大刀寨的一群杀胚,如果被人利用,那可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如何弄得这几方面的人来个大火并,端看如何的加以策划了。
    又是夕阳下山时。
    又见那佟家酒馆在山下面。
    端大夫心中已在想着,这酒馆中的老太婆,他在儿——产死了以后的心情,这酒馆如果没有男人,往后的生意就难做了,如果生意不能做,当然是投入大刀寨,对大刀寨而言多少也就增加了力量,因为大刀寨正在用人之际,再说那男的一死,约摸着他们也不敢再到白虎镇的福来客店找人的麻烦了。
    蹄声“得得”,端大夫已到了佟家酒馆外面,看那佟家酒馆的门是开着的,酒馆内只见那老太婆正口衔旱烟悠闲的坐在一张凳子上,见端大夫骑马过来,忙尖声笑道:“哟,是大夫来了呀!快请屋里来坐。”
    这光景还真的叫端大夫吃一惊,却又听得老太婆对她的媳妇道:“快些拿酒菜,别尽在照顾阿先了,等大夫吃过酒,自会再替阿先医治的。”
    早听得房中女子声音道:“来了,来了,阿先刚喝了几口稀汤呢!”
    于是,端大夫真的吃惊了。
    他吃惊于自己的手是否不灵光了,怎的会有这种差错?不,绝不可能的,自己又不是第一回使这“断阴指”,那小子绝对逃不过断脉之危,必是……
    便在他翻身下马后,那老太婆又走到门口来,笑道:“大夫呀,你可真快呀,快先吃点喝点,也好再替我那可怜儿子看看。”
    端大夫一笑,点头道:“应该的,我上回不是说了的,只等我回来,就会把你儿子的药配来的,如今我也带来了呀广说完,他还拍拍提在手上的药箱子。
    “毒蜘蛛”么小花伸手礼让,心中可在大骂不已——
    你娘的,暗中施坏杀了人,这时候还在耍嘴皮,你今既然再来,老奶奶我叫你来得去不得,狗操的,后面的凉水盆,外带尖刀一把,只等把你小子捆上,娘的,看不一点一点的挖你一身白漂肉才算怪呢!
    端大夫只是刚刚一坐下,可真快,早见那“玉观音”祈小蝶一脸煞白的端着碗盘酒壶走来,她似是羞赧的对端大夫一笑,露出一口洁白如雪的牙齿。
    如果端大夫要是知道她心中这时想的什么,我的儿那祈小蝶的一口白牙齿就会被端大夫当成了豹齿了。
    望着摆在桌子上直冒热气的炒肉,端大夫呵呵一笑,道:“好香。”
    祈小蝶放好碗筷,立刻又亲自为端大夫斟满酒,这才轻声道:“只等大夫把酒喝了,还请好好为我丈夫治一治他那内伤,唉!自大夫走后,我丈夫一直睡得不安宁呢!”
    端大夫心中实在不明白,因为恁他在“断阴指”上的造诣,又怎会失手的?再看这婆媳二人表情,显然那男的还活在内屋里。
    心中想着,端大夫便举起酒杯喝了一口,边放下酒杯又叨了一口炒肉放在口中细嚼着……
    于是,他突然发现对面坐着抽烟的老太婆在笑……
    笑应该是令人愉悦的,但这老太婆的笑却令端大夫有着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回头又看看身子靠在锅灶旁的祈小蝶,只见祈小蝶冲着自己也笑,那种含着怨与毒的笑。
    端大夫自己又斟上一杯酒喝干以后,他缓缓站起身来,点点头,道:“对于你们的招待,我算是接受了,赶着回到大刀寨还有得喝的,且让我看看他的伤,再留下药来……”
    端大夫话未说完,直觉的双目一暗,头已在昏,知道已中毒,不由猛的一拧身忙不迭的咬开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施力的把藏在戒指中的白粉吸入口中。
    然而他还是慢了—步,再加上“毒蜘蛛”么小花又是用毒高手,端大夫还是在一阵挣扎中倒在地上。
    “玉观音”祈小蝶—个箭步冲上来,奋起右足一阵猛踢,边破口大骂,道:“我把你这杀千刀的老狗,今日要你死上一百回。”
    么小花早取出一根绳子来,对祈小蝶道:“快,先把他捆牢,我看他吃了解药,别让他活过来我们就麻烦了。”
    祈小蝶点头接过绳子来,肉粽似的把个端大夫绑的可真牢,一旁的么小花早挽起衣袖来,道:“媳妇,我们且把他拖到后面吊起来,再弄醒他,然后骂—句割一刀,一千刀少一刀也不行,今晚非碎了这头阴损老狗不止。”
    于是二人拉着绳头宛似拖着一头死狗般把端大夫拖到了房屋后面廊檐下,绳子一端搭在横梁上,么小花与祈小蝶二人一个拉绳子,另一个双手托着端大夫的身子往上举,直把个端大夫吊在半空中才歇手。
    那祈小蝶就近在一盆子里舀了一碗凉水,“哗”的一声凉水浇在端大夫的头上。
    魂灵儿已经上了阴阳桥的端大夫,像一下子进入冰窖似的悠悠然一个哆嗦又醒了过来。
    先是,他缓缓睁开眼睛,慢慢的四下看,不由得令他又回到了现实。
    而现实是残酷的,因为面前站着两个女人,全都冷漠的咬着牙在望着他——
    当然是望着他走入现实,然后再以手上尖刀整治他。
    端大夫双眉一皱,忙叫道:“喂,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须知我是来救治你们受伤的男人呀!”
    “叭”的一个大嘴巴子,打得端大夫头一偏,口中立刻见血外流,早听得么小花骂道:“我把你这黑心驴肝肺的恶郎中,你所学应是救人,干什么你暗下杀手害死我儿子和先,你奶奶的我们同你何仇何恨呀,嗯?”
    又是一个大嘴巴子,那是祈小蝶打的,只听他尖声怒叫着又骂:“狗东西今日要你偿我丈夫的命来。”
    端大夫哑着声音叫冤枉,道:“老天呀,这是由哪里说起呀,我怎的会害死你们的人呢,如果我误下了药什么的,还有可说,可是我根本没有用什么药,他是怎会死的呢?”
    祈小蝶冷笑连连的道:“端大夫,你就别叫什么冤枉了,我丈夫才叫死的冤枉,而你——你以为自己以‘断阴指’暗下毒手的事神不知鬼不觉呀,狗东西你太自信了。”
    端大夫一听,便道:“那么说来,你丈夫是死了?”
    祈小蝶怒道:“是死在你的截脉手法之下。”
    端大夫猛摇头的道:“你丈夫本就已病入膏盲,我也只是想尽尽人事的帮忙而已,哪里会是什么指呀指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二位在说些什么呀!”
    “劈啪”一阵好打,祈小蝶一连打了端大夫十几个大嘴巴子,不料却发现自己手已打痛,而姓端的嘴巴却非但未肿,甚至连红也只是稍稍而已。
    一旁的么小花早厉吼道:“老小子,你已是刀下鱼肉,犹待巧言诡辩,且看老娘怎么收拾你这狗东西吧。”说着她突的拔出一柄尖刀来,边对祈小蝶道:“媳妇呀,为你丈夫报仇此其时也。”
    祈小蝶伸手接过尖刀,对么小花道:“婆婆呀,人说活吃人心大补,待媳妇挖出这老狗的心来,就用盆中水稍加清洗,婆婆趁那心尚在跳时吃下,也算媳妇一点孝心。”
    么小花忙道:“慢着,你若挖出这老狗的心来,岂不是太便宜他了,我们不能要他死的早,说好了的,总得在他身上杀足一千刀呢。”
    祈小蝶咬牙道:“我倒是气糊涂了,现在——”祈小蝶在挽衣袖,尖刀咬在他的口中,他的脸现在更见煞白,光景已不像是什么“玉观音”,倒像是阴司操刀的女鬼!
    窗台边上放着一盏刚点上的灯,因为天将黑了,而黑天割人才够气氛!
    然而黑天也给予端大夫可乘之机,因为那捆在他身上的绳索,已被他以手指掐断,但由于他的手脚是捆在一起的,所以他掐了三次才觉着双脚已松散多了。
    这情形端大夫心中知道,那根吊自己的长绳该是动手弄断的时候了,因为——
    因为祈小蝶的双袖已挽起来而露出两只粉白的小臂,右手已去握住衔在口中的尖刀。
    端大夫便在这时候突然道:“二位今夜非得杀我不可?”
    祈小蝶冷哼一声,道:“你死定了。”
    端大夫道:“那么按照江湖规矩,将死之人的要求是不能拒绝的了。”
    么小花突的厉吼道:“我操,干大夫的也谈江湖规矩呀!”
    端大夫背后双手已可动得,现在他的双脚绳子尽除,只是他还是保持着原来模样,而手指已捏住了连在横梁上的绳子,他只要一用力,那根吊着他的绳子就非断不可。
    闻言,端大夫苦兮兮的道:“你们难道不答应我这将死之人的最后要求?”
    么小花冷哼一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害死我儿子,如今你就一命抵一命的还债,娘的,你还有什么搁不下的心事?”
    祈小蝶尖刀一圈,咬牙道:“上路吧,姓端的,我丈夫还在幽冥路上等你去阎王殿上打官司呢!”
    端大夫望着祈小蝶手中尖刀,寒芒激荡中便狂叫道:“不!这样不公平!”
    么小花与祈小蝶二人相对冷笑中,么小花道:“好吧,你就说出你这人生中的最后一个心愿吧!”
    端大夫遂叹口气,道:“行医—生,救人无算,却是到头来死的不明不白,这事谁遇上也会死不瞑目的。”他一顿又道:“今晚看这般光景我是死定了。”他望着祈小蝶又道:“你丈夫在幽冥路上等的是你不是我,但我却代为转话给你那死得不明不白的丈夫,告诉他是谁害死他的。”
    祈小蝶冷厉的尖声狂骂道:“老狗,你临死放屁一堆,姑奶奶不愿再多听了。”边高举尖刀欲上。
    端大夫忙又道:“等等,你总得把话听完再动手吧!”
    么小花道:“那就快说。”
    么小花的话,等于是叫祈小蝶稍做等待,只是祈小蝶真的已是忍无可忍了。
    便在这时,端大夫忙又道:“我死不瞑目,是因为何人告诉二位,说是你丈夫死于什么‘断阴指’上的?”
    端大夫话刚落,么小花冷嘿一声,道:“难道不是?”
    端大夫道:“我只要知道是谁造的这种坑死人不偿命的谣言,因为在阳世我没机会找他,阴曹地府我饶不了他。”
    祈小蝶道:“王八蛋,你还是糊里糊涂上路吧!”
    端大夫抗声,道:“不,你们应该答应一个临死之人的要求,而且你们刚才也点头了的,可不能对一个将死之人说话不算数。”
    么小花已双手在端冷水盆,那是准备叫祈小蝶洗手擦刀之用,因为要在端大夫身上划满刀痕,就难见不染得两手血腥,这时她仰起头来,道:“老小子,现在告诉你有什么用?”
    端大夫道:“十分有用,但求明示。”
    么小花一想,这老小子一死,不定真会变成厉鬼去找上那个杀夫之仇的老偷儿,也说不定。心念间,她轻点着头,道:“好吧,老奶奶这就告诉你,江湖上有个偷字辈的老祖宗,你老小子可听说过?”
    端大夫面色一紧,心中暗骂,妈拉巴子的,原来是这姓风的老狗在坏爷的大事,差一点要了老子的命。
    心中想着,但表面上却直摇头的道:“没听人说过,那你告诉我他究竟是谁?”
    么小花道:“他就是‘偷魂老祖’风啸山,是他在看了我儿死相以后说的。”
    祈小蝶道:“现在你该死而瞑目了吧!”
    端大夫突的脸色一变,变得冷峻而吓人,那种金刚怒目,神情威猛模样,宛似换了个人似的,令举刀的祈小蝶全身一哆嗦——便听得端大夫又沉声喝道:“现在老夫反倒是不能死了!”
    连么小花也是一愣,她暴喝一声,道:“媳妇,动手啦!”
    祈小蝶一紧手中尖刀,碗口大的一个刀花暴展中,直往端大夫的面上送去,有着一股窒人的冷焰在激射!
    倒钩在横梁上的端大夫,猝然间双脚自背后上方暴踹而下,那么怪异的弹踢如飞,同时间那系着他的绳子便在“蹦”的一声中断裂成两段。
    于是,一声“啊唷”之后便见祈小蝶整个人被踢飞三丈外,一跤跌在石地上。
    再看端大夫,他在双足落地之后,双肩一阵抖动,那捆在他身上的绳子全被他抖落一地。
    太突然了,突然得令人不敢,也无法接受这一事实。
    么小花在一愣又惊中,双手端的盆子便连盆带水的砸向端大夫,边高声叫道:“快,抄家伙,这狗东西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祈小蝶被踢翻在石地上,但她却大叫一声而起,舞动手中尖刀直欺而上,边骂道:“果真是你这王八蛋害死我丈夫,老狗,拿命来!”
    端大夫磔磔一声冷笑,道:“野婆娘,你们已失去杀老夫的机会了,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祈小蝶几乎是豁上命的把个尖刀舞得满天银星似的不离端大夫左右半尺。
    端大夫冷冷一哼,道:“找死!”突见他身形暴旋,反手一指,快不可言的点在祈小蝶的握刀腕门,就在祈小蝶右手一松之间,端大夫突的一掌拍在祈小蝶的顶门上,像是拍中个烂西瓜一般,祈小蝶竟是“啊”了半声,已横里一跤跌在地上,灯光下只见祈小蝶的脑袋正夹缠着一头青丝,红白不分的黏糊成一堆,光景是半个脑袋被端大夫击成泥团了。
    “毒蜘蛛”么小花正从屋子里取出她唯一的一支“百毒棒”,她见端大夫一掌打死媳妇祈小蝶,狂吼一声:“奶奶的同你拼了!”
    灯光下只见“百毒棒”端乌黑泛紫的芒刺如针,端大夫不敢伸手去抓,而只得腾身闪躲。
    么小花如同一头疯虎般猛扑而上,“百毒棒”宛似巨浪怒潮般凶悍的卷向端大夫。
    一阵纠缠狂扑中,忽见端大夫的身形掠起,双掌上下翻飞,半空中他怪异得出乎意料的双掌倏合又分,灯光下更见他双掌各暴伸出食中二指,撩动出嗤嗤之声不绝于耳,于是便见那盘旋如蛟龙的“百毒棒”中,若隐若现出片片指影,恁般的又在激荡!
    不错,这正是端大夫的“断阴指”。
    “毒蜘蛛”么小花面色顿时煞白透青,她厉烈的咬着牙齿“格嘣”响,双手握紧“百毒棒”变扫为捣,直往端大夫的胸前捣去!
    然而,“百毒棒”,却比不过端大夫的身法怪,怪得令么小花尚不及看清楚,她的右目已被“断阴指”点中,一声凄厉的惨叫中,么小花抛去手中“百毒棒”,双手捂面,却捂不住鲜血自右眼中往外喷洒,尖嚎中,么小花不辨东西的就要冲出去呢!
    端大夫一声冷笑,道:“还想逃!”
    么小花虽然已确如裂心,但她在听到端大夫的话以后,突然停住脚步,她甚至连那正痛彻心肺的右目也不管的猛然面对逼近的端大夫,倒使得端大夫也是一怔。
    缓缓的,么小花伸手入怀,一连的摸了两把毒物来。
    端大夫尚以为她是要在已伤的眼睛上用药呢,不料突见么小花一步步的向自己逼近。
    端大夫不由得全身戒备起来,因为他忽然想起那日“福来客店”中灶房红面大汉,他就是中了一种叫“百毒亮砂”的毒,不但皮质被毒砂烧破,而且是苦不堪言,现在这老太婆又摸出两把来,八成是那玩意儿。
    灯光下,端大夫这才看到那“毒蜘蛛”么小花的双手,不知何时早套上一双鹿皮软手套。
    果然,么小花在右目鲜血直流中,只现出一只怨毒无比的左目直视着横肩游走的端大夫,她那张老脸上正充满了欲噬人模样而宛似地狱中的厉鬼。
    猝然一把银星宛如银河之崩溃,一大片“百毒银砂”成扇形的向端大夫撒去,咝咝之声便在这些亮砂中爆发开来,而令人不敢正视!
    端大夫是没有正面看,就在一片“赫”声中,他猛的一个倒跌,人向反方射出。
    于是,么小花的第二把“百毒亮砂”便在这时候出手了。
    她心中明白,面前的端老头是个深藏不露之人,唯这种人最是可怕,自己的第一把毒砂绝难伤得了他。
    于是,这第二把亮毒砂便成了她的唯一希望了。
    第二把亮毒砂比之第一把毒砂更亮更多,也更为劲急,因为那是么小花赌命的一击,光景是成败在此一举了。
    反方向暴翻中,端大夫空中拧腰挺胸双眼打横互为搅旋如电,只见银星自身下半寸地方激射而过,那种银流波浪中尚发出窒人“赫”声,而令端大夫空中连连暴翻身子不已!
    如同幽浮腾空般,端大夫在闪过么小花的第二把亮毒砂之后,已闻到一股酸臭怪味,落地回头望去,只见地上墙上隐隐有白烟冒出,可见毒砂十分霸道。
    一声断喝,端大夫道:“老妖婆,留你不得!”话声中他突的一个“海龙抬头”“断阴指”已快不可言的插入正欲再施毒砂的么小花胸间,端大夫的右手食中二指竟然全没于么小花的胸膛内,只见么小花双手突的紧紧抓住端大夫的右手臂,他稀疏的灰发散乱而抖动不已,一目怒瞪,几乎凸出眼眶外,龇牙咧嘴的露出五七颗各不相干的大牙来!
    然而,端大夫却是满面狞笑,右手套中二指便在么小花的左胸内一阵勾搅中,么小花那握在端大夫右手臂上的双手,渐渐的松下来……直到么小花倒在地上。
    端大夫一举杀死么小花与祈小蝶二人以后,快步走进室内,却发现床上根本没有什么尸体在,这才知道那死去的和先早被埋了。
    走出佟家酒馆,端大夫望望那挂在屋檐下的四方木板,那上面的一个大大“佟”字,写的十分苍劲,只是年深入远而有些剥旧。
    笑笑,端大夫心中在想,从此这佟家酒馆真的结业了。
    端大夫上得马,一抖丝缰,便朝着大刀寨驰去了……
    天色已是乌七八黑的了。
    端大夫赶到大刀寨的时候,正遇上大刀寨全寨正吃晚饭,那“血刀”常玉春闻报白虎镇的端大夫赶来,忙着叫人把端大夫带上大厅上。
    仍然一付冷傲之态,“血刀”常玉春道:“辛苦大夫了。”
    端大夫一付恭顺的道:“应该的,也是份内之事。”
    常玉春目光炯然的问:“怎的不见如意楼来人?”
    端大夫一声叹,道:“常寨主呀,说来真的吓死人了。”
    常玉春冷傲的道:“什么事?”
    端大夫道:“从贵寨走脱了姓风的师徒二人,不料半道上遇上他二人,那如意楼的人一见,知道这师徒二人会在大刀寨闹事,立刻拔刀欲杀死他们,在下十分清楚,如意楼的人十分的心向大刀寨,不料……唉!”
    常玉春双目一厉,道:“说!”
    端大夫双手一摊,道:“如意楼的人怎是那姓风的对手,只一照面便为姓风的击毙了。”
    “血刀”常玉春嘿嘿一阵冷笑,道:“什么东西,总有一天叫我兜上的。”
    端大夫道:“当时要不是在下见机的快,只怕……”
    “血刀”常玉春鹰目一紧,道:“如意楼那方面可有人知道?”
    端大夫道:“在下自是要把如意楼人被杀之事送到如意楼,另外又把常寨主要邀请如意楼的楼主来贵寨的事,顺便也向白楼主说了。”
    常玉春点点头,道:“很好,你办的对。”一顿之后,他又问:“那如意楼的人怎么个说法?”
    端大夫道:“明日他们就会赶来的。”
    点点头,常玉春道:“吃饭吧,完了你还得为伤的人治病呢!”
    端大夫也不客气,立刻在那红面大汉童秋山的引领下到了客厢中,这时早有人把他的药箱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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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柴家赌坊
    吃着大刀寨的酒菜,端大夫心中可在琢磨,大概只有大刀寨与如意楼扭结一起,才能对抗清风台与蓝旗社,总得设法叫他们拼个“同归于尽”,对!是要生办法叫这帮江湖枭雄拼个两败俱伤!
    端大夫对于替大刀寨人治伤,那可是尽了全力。
    目的不是救人。
    目的是利用救好的这些人能再次挥刀与蓝旗社的人拼命,也因此,他在治伤的时候,嘴巴不停的会说:“杀你的人忒也狠心了!”
    再不然他会说上一句:“这种杀法是在要你的命嘛!太可恶了!”
    这是借机会煽动,步如飞自然不明白端大夫的目的,还以为他是在同情自己呢。
    而“绝一刀”宫彪的内伤已大见好转,他在听了端大夫的话后,破口大骂着:“他祖奶奶的,往后有得热闹瞧的,老子要不杀他娘的一个血流成河,我就是王八兔子生的!”
    当然端大夫笑了!
    他是在心中窃笑。
    现在的白虎镇呢——
    现在的这个三不管小镇上可热闹了。
    当然是人多方热闹得起来。
    不错,白虎镇上突然来了不少人,只是他们全是由京里过来的多,其中有二十多人全住在白虎镇的“福来客店”。
    热闹归热闹,但不少人就是觉着有些不大对劲儿,因为这些突然出现在这座豫陕相接的山中小镇的人,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得出南腔北调的人全有,而且大部分提刀带剑,走起路来连墙也挡不住的横冲直撞。
    白虎镇的“柴家赌坊”如今又是开张依旧,而暂时住在柴家赌坊的“福来客店”掌柜铁成刚,仍住在柴家赌坊的东角小客厢中,柴老二绝非是知白守墨之人,他的赌坊要开,而对于住在赌坊的铁掌柜,他是每日嘘寒问暖,一天一小宴,三天就大喝一顿,而陪着铁成刚吃喝的,却又是狠下心肠修理得铁成刚体无完肤的郝元亮与郝元光兄弟。
    那郝家兄弟可不讲什么“不打不相识,一打成朋友”的,他们只要拿到银子,加上有酒吃就成,至于为什么柴老二突然变得对铁成刚侍候他亲爹般的孝敬,郝家兄弟二人连多想一想也没有。
    今年的第一场大雪下来了。
    而且来势之猛宛如天要塌下来一般,西北风简直能把人吹上天,从天上掉下来的可不是一粒粒的雪,而是一团团的棉花。
    柴家赌坊各客厢挂起了棉被似的厚布帘,每个房间也都升起一盆炭火,当然院中央的大赌厅上更是炭火旺盛,暖气腾腾,同外面几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近午时候,柴老二左手玩弄着他的两只钢球在手掌上,右手掀起小客厢的布帘子,抖落身上点点雪花走进去,边呵呵笑道:“铁兄,今儿这场雪下得可真够大的。”
    铁成刚正坐在火盆一边,双膝上盖着柴老二特为他仁兄找来的一张豹皮,火苗上面吊挂着个酒壶,壶嘴处在往外喷白烟,就宛如柴老二的鼻孔中喷出来的一般。
    铁成刚的双目稍抬,面无表情的道:“坐吧!”
    柴老二往地上的铁成刚双脚看,边更关,b的道:“白虎镇的端大夫是名医,眼看着铁兄的双脚伤处也快要好了呢!”
    铁成刚偏头望望自己那裹着白布如同两只棉花糖的双脚,冷冷的道:“拜你柴兄所赐,铁某终生难忘。”
    柴老二忙道:“铁兄,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子能撑船呀!”
    铁成刚回身翻手在桌上取过两只酒杯,把滚烫的酒斟上两杯,他递了一杯给柴老二,道:“说句实在话,要说是我真生你的气,那也未必,再说这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娘的皮,永远也扯不清弄不完。”
    呵呵一笑,柴老二道:“怎么会扯得清呢,因为江湖就是江湖嘛,如果真的扯得清,你我这号人物又往哪儿搁呀!”
    铁成刚道:“说的也是,所以正因为扯不清,才会形成朋不朋友不友的难以划清界线。”他仰头喝干杯中酒,又道:“就拿你我二人而言,当初你硬是啃住老鸟打秋千的死咬住说我盗走了你的什么水胆玛瑙,就差没把我真的剁碎了喂狗,这要是真的把我折磨成一团碎肉,柴老二呀,你道一辈子也别想知道水胆玛瑙在什么地方了”
    猛的喝干杯中酒,柴老二精神大振,道:“铁老兄呀,听口气仁兄似是已知道是何人弄走了我那只水胆玛瑙了。”
    铁成刚点头,道:“这些天我可并未白白住在你这儿,黑天白天的我在想,思前想后的我可想了不少,他娘的推来算去的大概只有一个人,而且是八九不离十的必是这老东西把那玩意儿给你弄走了的。”
    柴老二道:“谁?”
    铁成刚道:“江湖上的‘偷魂老祖’风啸山。”
    柴老二面色转变得极为难看的道:“真的是他吗?”
    铁成刚道:“我说过,八九不离十。”
    柴老二的双目一闭又开的道:“那藏在你棉被下的那些珠宝呢?”
    柴老二就是看了铁成刚住在他这儿以后,棉被下面搜出的一堆珠宝,才认定水胆玛瑙必是姓铁的盗去,因为那堆珠宝也是价值不赀,哪有偷儿盗出这堆珠宝反倒藏入姓铁的棉被中,这是说不通的。
    但风啸山可并不把这些珠宝放入眼中,他的杰作永远是十分完美的,就如同一位名厨做出的一道大菜,那必是色香味俱全而缺一不可的。
    铁成刚冷冷一笑,道:;“柴老二,你应该想得出来,这就是那老偷儿的高招,那些珠宝当然他是在诱你走入岐途的必要手段了。”
    柴老二思忖一阵,一掌拍在缎棉裤上,骂道:“我操,敢情你我成了那老偷儿的掌中木偶了,任他糟塌任他拔弄着玩呀!”
    铁成刚道:“你柴老二只要想通了这一点,就知道我姓铁的这一顿挨修理是多么的冤枉。”
    柴老二忙道:“柴某一定有补偿,绝不会叫你铁兄白挨的。”
    铁成刚望着一双脚,苦笑道:“即算有补偿,可也无法令铁某的两个小脚趾回原呀!”
    柴老二道:“要说郝家这两兄弟的手法也太过火了些,合着是跟你有仇,下手像是不把人当人似的。”
    铁成刚道:“别说了,这些天可曾见到那一老一小两个偷儿?”
    柴老二摇摇头,道:“没见着,就不知钻到哪个老鼠洞躲着了。”
    两个人这算是思想勾通了。
    思想一经勾通,话就多了,二人这是天南地北的聊个没完没了——
    柴老二且又着人把个砂锅挂在火盆上,十样菜肴切成十盘放在火盆边,牛羊肉外带鸡翅膀,去皮栗子,粉丝粉皮牛肉丸子,十斤重的大白菜只把半斤重的净黄白菜心切在盘子里,豆腐凉粉丁。砂锅里的鸡汤滚着,他两位仁兄筷子夹着盘中生的往汤中瞧着吃,边喝着那冒热气的老糯米黄酒,光景可真够惬意的了。
    也不知二人吃了多久,柴老二借着一份酒意,淡淡一笑的低声问道:“铁兄呀,有件事情我是一直的搁在心里头,如今不知当不当问?”
    铁成刚道:“你我举杯论英雄,已是自家兄弟了,什么话你柴老二就当面问吧。”
    柴老二一喜,上身前倾,嘴巴几乎凑到铁成刚的耳根子,犹似捏着鼻子的,道:“铁兄可否告诉我,你那福来客店的戈爷,他……”
    铁成刚双目一扬,道:“他呀?”
    柴老二道:“是他,他是谁?”
    铁成刚淡然一笑道:“是我的管帐先生,他叫戈连。”
    柴老二摇摇头,笑道:“铁兄,柴非一这里可是有意高攀呀,而且也是挺诚意的想高攀呢。”
    铁成刚道:“高攀?你要高攀什么?”
    柴老二轻声一叹,道:“铁兄要是不便说,那就算了,何必同柴非一打的什么哈哈!”
    铁成刚望望那厚厚的门帘子,这才低声道:“你老柴这是名知故问嘛!”
    柴老二一怔,道:“铁兄这话什么意思?”
    铁成刚指着外面,道:“那天在地牢里你不是已经知道那戈连是何人了嘛,怎的现在又在多问?”
    柴非一笑道:“不错,那天我是看到他的腰牌,督府参将是他,但他为何巧装改扮的窝在你的饭店中当一名管帐呢?”
    柴非一的话似是令铁成刚不快,于是他举起酒杯道:“柴兄,有许多事情最好不知道的为妙,来,喝酒。”
    勉强喝了一口,柴老二道:“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说?”
    铁成刚道:“捡当说的说。”
    柴非一摇头道:“当说的往往引不起兴趣,倒是些不当说的话,反倒诱人深思呢!”他一顿又道:“我想问问,你那福来客店中的伙计们,怎的全是练家子,而且又是些深藏不露的高手人物。”
    铁成刚知道自从那日单艾珍、么小花、祈小蝶与和先四人在福来客店那一场拼杀,如今惹得全白虎镇的人都知道福来客店中的人个个了得,这是谁也无法子的事。
    就在柴老二的套问中,铁成刚只得道:“柴老二,你是知道的,过去我是在衙门中当差,干了二十多年的捕头,总也认识不少人,如今我开了这家福来客店,往日的一些手下人找上门来要我赏他们一碗饭吃,想想看我能不收留他们吗。”
    柴老二双目锐利的直视着铁成刚,道:“你的谈话,似是我们这一方的人,而且你又自称是虎牢关人,可是……”
    铁成刚突然面色一寒,道:“可是什么?”
    柴老二道:“虎牢关可并未有你这位大人物呀!”
    铁成刚惊异的道:“柴老二,你……”
    呵呵一笑,柴老二道:“玩笑一句别当真,来,我们喝酒。”
    铁成刚道:“有许多事情,知道的多了反倒会带给自己诸多不幸,柴老二,我这话可是为你好哟!”
    柴老二忙笑道:“我懂我懂,所以我只是把事情搁在心里,恁谁我也未曾吐露一句的。”
    铁成刚冷冷的道:“那是明哲保身,是最好不过。”
    “是是是,铁兄说得极是。”柴非一心中可绝非是什么是呀是的,而是在冷笑,因为你姓铁的绝不是虎牢关人,而是……难保不是个满族鞑子。
    一场大雪足足下了五天才稍停,这场雪之大,路上的积雪足以把人给埋起来。
    下雪天冷,但化雪天更冷,冷得人们少有往门外走动的。
    而柴家赌坊也是一连几天的生意清淡,来玩赌的小猫两三只而已!,
    雪停了,柴家赌坊的大门口外,几个汉子拿着铁铲与扫帚,把一堆堆的积雪推向两边,几个人直忙到日头往西偏才把门外的雪铲干净,于是几个汉子一声招呼,又往赌坊的院子里忙忽去了。
    突然间,从镇头上来了两个骑马的,两匹马全是一色的洁白色,如果不是马上人穿的衣衫是蓝缎袍子与黑绒披风,实难令人分辨出那是两匹马。
    前面那披黑披风的人一头的长发披肩头,顶门上一条宽金色带子,足蹬豹皮高统快靴,一手抖着丝缰,目不斜视的随马的跳动而跳动着腰身。
    那后面一人天蓝色缎面袍子,一顶高脚毡帽,脖子上还缠了一条白净的围巾,紫色缎裤子下面一双棉靴,在他的后面马背上,系了一个包裹,看起来挺重的。
    两匹马到了柴家赌坊前面,二人双双下得马来,早惊动柴家赌坊的门房走出来看。
    因为能骑马上赌坊的,那是大客户,必得小心的侍候。
    于是那门房笑着走下台阶来,光景是要替这二位客人把马牵上槽去呢。
    突然间,这人怔住了,他只是张口一声:“你……”
    那年轻的蓝袍汉子咧嘴一笑,道:“柴掌柜的在吗?”
    那门房忙点头,恭敬的道:“在,在,你……”
    年轻汉子笑道:“我怎么了?”边把马拴在阶下的拴马横杠上,光景是一完事就要走了。
    于是就见门房笑道:“卓爷,你已多日未来了呢!”
    不错,来的正是清风台的“青衫秀士”卓文君,与他同来的,可不正是那“混世头陀”田寿。
    原来那日风啸山半途把卓清风的小孙子送交给田寿以后,田寿自然是大喜过望,觉得风啸山还真够意思。
    那小柱子回到清风台以后,卓老太太可把小柱子抱了个紧,她一把鼻涕又是泪的连小柱子也哭了。
    那卓文君与黄倩二人反倒是频加安慰。
    老太太止住泪,可没忘风啸山师徒的大恩,一直在催着儿子快把风啸山师徒请来清风台,却因卓文君与田寿二人忙着把清风台兄弟重加组合,一时间搁了下来,不巧又是一场大雪,所以才在雪一停,二人就被老太太支出来,一定要找风啸山。
    一路上,卓文君把柴家赌坊之事对田寿说了一遍……
    那田寿一听,遂哈哈大笑着陪同“青衫秀士”卓文君一径来到这柴家赌坊。
    现在——
    二人相继的登上柴家赌坊那台阶上,早听得大门里面,柴老二哈哈大笑着迎出来!
    柴老二还能笑得出口,这倒令卓文君一怔呢。
    “混世头陀”田寿冷然一声低吼,道:“柴老二,你老小子这般的得意,敢情又被你宰了不少肉头吧!”
    柴老二忙抱拳,道:“田爷大驾光临,柴老二脸上可有光彩了,二位快请里面坐,外面可是真的冷呢!”
    卓文君一手提着个包裹,沉甸甸的跟在田寿身后面直往柴家赌坊走去。
    又到了那间大客厢中,早有两个姑娘走进来伺候,一个在升火,另一个倒茶送酒菜。
    那柴老二招待的十分殷勤,田寿也不客气的居中一坐,伸手指着卓文君,道:“这地方我老人家一来,就觉着不对劲,你小子快把一千两金子数给柴老二,取回我们的东西走人。”
    柴老二呵呵一笑,道:“卓仁兄,不是说定了的,只等你再次到来,我们再继续赌下去的,而你可并未赢够你心中的那个数,我这里的吕太白尚等着仁兄指教呢!”
    卓文君轻摇着头,道:“柴老二,你就别再诱我坐台子上了,老实告诉你,我戒了。”
    突的哈哈—笑,柴老二道:“这倒是件大新闻,清风台的卓家大少爷,一向是认赌不认人,老子老婆全管不着的赌国大人物,竟言戒赌,当真是天下奇闻。”
    田寿豹目一瞪,道:“柴老二,你在聒噪个鸟,不赌死不了吧!”
    卓文君一笑,道:“柴老二,卓文君确已戒赌了。”
    柴老二道:“戒了?哪天的事?经过多天,那现在也该忘了。”
    卓文君摇摇头,道:“忘不了,这一辈子我都忘不了。”
    柴老二眉与眼似是扭结在一起了,边低声笑道:“柴老二实在难以相信,要知嗜赌者不少人全戒过,甚至于斩手切臂的也难以戒,而你……”
    卓文君又是一声笑,笑得相当轻松的道:“卓文君已发誓不沾那玩意了,这也是千真万确的事。”
    一声“哈哈”,柴老二道:“发誓?那更是戒赌人轻松平常的事。”
    卓文君一手按在包裹上,满面严肃的道:“柴老二,你知道我是跪在何人面前发的誓?”
    柴老二耸耸双肩,道:“不是你老娘就是你老婆,难道你会跪在田爷面前起誓……可能吗?”
    卓文君摇摇头,道:“全都不是。”他望望一旁的田叔,又道:“我是跪在我儿子面前起的誓!”
    柴老二几乎跳起来的道:“奇闻,奇闻,哪有老子跪儿子的,这又成何体统!”
    田寿一掌拍在桌面上,道:“柴老二,你懂他娘的屁,老子不成气,就得给儿子下跪,你知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话吗?再说这对着儿子起誓要比那跪在神明面前起誓还管用,除非你这老子不想当,否则就得戒。”
    柴老二一笑,道:“田爷,你解释的十分清楚,我柴老二听的九分糊涂,这戒赌不戒赌全得靠自己,如果卓仁兄这时候再去大厅上玩几把,他那个小儿子又能怎么样?”
    田寿大怒,骂道:“你娘的,从你的这些话中,老子就知道你是个绝子绝孙的王八蛋。”
    柴老二一笑,道:“彼此,彼此!”
    田寿当然知道自己是出家人,空静的心境,自然也是无妻无子,柴老二的话虽是真,却也令他无可奈何!
    卓文君早把布包一摊,道:“一千两黄金,柴老二你点收吧。”
    柴老二没有点收,却又问道:“果真的戒了?”
    卓文君道:“姓卓的既不是个贪他人钱财之徒,更非靠赌吃饭,不赌有何不可的,柴老二,你就省省力气吧。”
    柴老二道:“但愿卓仁兄有始有终,永离‘赌’海;”
    卓文君一笑,道:“谢了,只等千两黄金你收下来,也该归还我的那颗水胆玛瑙了。”
    柴老二可真存得住气,只听他淡然一笑,道:“那是当然。”边起身提起布包要走,早被田寿喝住。
    那田寿伸手一掏,道:“柴老二,你得当面点清。”
    柴老二道:“不用点,我信得过卓仁兄。”
    田寿沉声道:“信得过信不过那是你的事,金钱过手总是要点清的,姓柴的,你点吧!”
    柴老二一看,只得打开布包,立刻就见满室金光一片,数一数百两一块金砖整十块,这才又包好布包,道:“对,正好一千两。”
    卓文君道:“那就请取出我的东西来吧!”
    柴老二点头,道:“二位随我来,那东西太贵重了,我得在藏东西处亲手把那玩意儿交给卓仁兄。”
    柴老二的话连田寿也是吃一惊,他望望也正在吃惊的卓文君,这才示意卓文君要他跟着走。
    三人走到偏院门口处,柴老二突然高声把郝元亮兄弟二人叫到面前,道:“你二人守在这儿,闲杂人等不准进去。”
    那郝元亮与郝元光二人等着翻毛老绵羊皮袄,二人见卓文君来,还真的吃一惊,但卓文君似是不看他二人一眼的跟着柴老二走入他的偏院内。
    郝元光低声对他的大哥郝元亮道:“哥,以你看那姓卓的小子会不会把我兄弟杀死‘麻子老九’朱一水的那档子事吐露给姓柴的呀?”
    郝元亮伸手擤了一下流出来的清鼻涕,沉声道:“操他娘的,他姓卓的要是个二百五,那就保不住了。”
    郝元光望望走进屋子的三人,又低声道:“我看姓卓的装得不认识我兄弟,他可能不是个愣头青二百五。”
    兄弟二人在院门口站着在商量呢,不料大厅那面“赌王”吕太白缓缓走来,郝元亮伸手搓搓大毛脸,笑道:“我可爱的吕仙,你这是要上哪儿?”
    吕太白伸手指向偏院内,道:“我好像看到姓卓的来了。”
    郝元亮道:“是呀!”
    吕太白狐皮袍子一撩就要进去,却被郝元光伸手拦住:“吕仙呀,你还是大厅上去准备着,不定姓卓的一出来就去同你比招式了。”
    吕太白道:“我先进去看看。”
    郝元亮道:“柴二爷的交待,他的亲老子也不许进去。”
    郝元光也笑道:“外面冷,你阁下还是去大厅吧。”
    吕太白双手往袖子里一拢,回头就走,引起郝家兄弟相视一笑!
    那柴老二领着卓文君与田寿二人走入他住的地方,从前堂转入卧室以后,他回头笑道:“二位且在这儿等一下,容柴某开库门。”
    卓文君望望田寿,见田寿眼皮子也未抬的面无表情,也就点点头。
    只见柴老二先是推开一个大立柜,墙上现出个假墙,他只用力—推,那墙正向一边滑去,于是又见一个门出现在三人面前。
    柴老二道:“二位,我柴某人没把二位当外人,连我这银库也不瞒二位,我这就进去取卓仁兄的东西来,二位可要一同进去看看?”
    田寿这才忽的扬起双眉,道:“有他娘什么好看的,竖横不就是你姓柴的黑心黑肝连撞连骗弄来的昧心银子一大堆。”
    淡然一笑,柴老二道:“柴老是弄了不少银子,但那是花了一番辛苦的,田爷你是知道的,柴家赌坊上下四五十口男女全得要吃的,地盘大开销多,能剩的也不多,里面有银可是多年的积存下来的,田爷呀,也是够苦的了!”
    卓文君一笑道:“柴老二,我们是来赎东西的,你快进去把金子放好,取我的东西来,我们可不能耽误太久,不定第二场大雪就要下了呢!”
    柴老二点点头,道:“好,好,二位请里面去,我当面把东西交还你。”
    卓文君道:“我们进去方便吗?”
    柴老二道:“怎的不方便,是我自己领你们进去的呀!”
    田寿突然沉声对卓文君道:“你进去吧,我嫌这屋里那股子铜臭味太薰人了。”
    卓文君点点头,道:“田叔在这儿守着也好,我跟柴老二进去。”
    柴老二一笑。当先举步走入这间石砌的暗室中。
    卓文君一进入暗室,那柴老二已将壁上的灯点燃,一室通明中便见地上放了许多口大木箱子,可并未见他往日存放宝物的大铁柜。
    不过柴老二在这暗室中却另有安排,只见他移动一支大木靠墙柜子,墙壁上有个面盆大的圆孔,孔土安装着铁门,那铁门的开关除了必须用钥匙外,重要的是在墙底下有个小暗卡,也不知柴老二是怎的在那暗卡上一动,壁上的铁门才被打开来。
    铁门一打开,卓文君见又是一道锁,心中在暗骂,你这王八蛋,卓文君今日看你有什么花样使出来。
    心念间,他嘿嘿一笑,对正在找钥匙的柴老二,笑道:“好家伙,你老兄可真会藏东西呀!”
    那柴老二似是就等卓文君说这句话似的,开言回头一本正经的道:“仁兄这是什么话,自从仁兄的东西入了我这宝库以后,我柴老二日夜加派人手看守,就拿刚才吧,我还特意的把郝家兄弟找来守着院门呢,你知道那两个人熊吧,他们可是关洛道上的大杀手,半道上谁要是遇上他们,小命不死也得脱层皮,知道他二人是谁?”
    柴老二说的当然是郝家兄弟,他以为卓文君不知此二人呢,其实当初郝家兄弟来到柴家赌坊,投入柴老二手下,那也是野狼谷时候卓文君为他二人出的馊主意,而现在
    现在卓文君当然得装糊涂的道:“他二人是哪里人?”
    柴老二道:“双龙谷郝氏双雄就是他二人。”
    卓文君故示一惊的道:“名声如雷贯耳,你柴老二找来这二人在这柴家赌坊,岂有怕事之理,你高枕无忧啦,我操!”边轻拍柴老二肩头。
    轻松一笑,柴老二这才又打开壁内的一道锁。
    于是,里面便见珠光宝气外泄如旭日东升中万道霞光之出现,只是那柴老二伸手往里面一阵掏摸之后,刹时间他面色大变,手未拔出来,他已回头望着卓文君全身哆嗦起来……”
    卓文君心中在骂——
    王八蛋你是在做戏给卓大爷看,老子只装没看见。
    微微一笑,卓文君好整以暇的冲着柴老二一笑。
    柴老二可真绝,他竟然会口吐白沫的喘息道:“完了,完了,那东西不见了!”
    卓文君更绝,他一把揪住柴老二,骂道:“姓柴的,你想吃我卓文君?”
    不料柴老二突然头一偏,人已往地上倒去,卓文君心中在想,你小子装的可真像,东西不见多日,你竟会一些不知道?骗鬼!
    但柴老二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任谁也看得出来他绝不是装的,即使卓文君心中明白柴老二假装,这时候也无法对一个昏倒于地的人下手修理。
    处在这时候,卓文君只得双手托起柴老二走出库室,门口的田寿嘿嘿笑道:“小子,你可得存住气,再有什么花招你也千万别动摇自己的决心和意志。”
    卓文君把柴老二往室内一张檀木床上一放,笑对田寿道:“田叔,我们这是干什么来的,你老只管放一百二十条心吧!”
    田寿道:“姓柴的可是在你面前装熊?”
    卓文君道:“他摸不到东西气结过去了。”
    田寿哈哈一笑,道:“别管他是装的还是真的气结,你到院子里抱盆雪花来,我把雪花往他头上一盖,准能把这小子弄醒过来!”
    卓文君道:“大冷的天,那会不好受的。”
    田寿道:“不冷他怎会醒来过来的,快去取来!”
    卓文君才刚一脚踏出门,便听得柴老二“啊”的一声,缓缓睁开眼来……
    田寿冷笑一声,道:“醒来了,敢情是怕洗个雪花澡吧!”
    柴老二看田寿在一旁,忙着站起身来,抱拳作揖不迭的哭穷,道:“田爷呀,你救苦救难大菩萨,可得救救我这可怜的柴老二呀!”
    田寿把卓文君叫回来,指着柴老二道:“他这是干什么?”
    卓文君冷哼一声,道:“其目的在求我的那颗水胆玛瑙。”
    柴老二忙摇手不迭,道:“冤枉,冤枉,天大的冤枉,卓仁兄你是看到的,我可是把你的那价值连城的宝具藏在我的最秘密地方呀,怎的别的珠宝全在,偏就是少了那玩意,这……这要我怎生的向你卓仁兄交待呀!”
    卓文君怒道:“谁知道你是存的什么心。”
    柴老二双手一摊,道:“卓仁兄,你看我这光景,像吗?”
    田寿一拢头上披的长发,冷哼一声,道:“像,你当然装的像,否则怎能骗得了人的。”
    柴老二急的又见冷汗珠,道:“东西不知怎的被人盗走,这事已经发生,我柴老二只好认倒楣,但求卓仁兄手下留情,开个价我照数赔上。”
    卓文君大怒,道:“放屁,谁要把东西折价,东西不见你得找啊!合着你金多,赔了就完事,哦呸!”
    田寿突的一把扭住柴老二,骂道:“这些年你在这白虎镇上设赌局,清风台的银子你也照样的掳,娘的,你可真是生冷不忌呀!”说着伸手一个嘴巴子打去!
    不料田寿的一巴掌快,柴老二的头偏的更快,“咻”的一声,田寿已打了个空,倒是令田寿一怔。
    柴老二早急急叫道:“东西丢了我当然要找,田爷说清风台的银子照吃,那也是无奈的事,天下开赌场的怎会管得到台面上银子何人的,那得凭运气靠本事呀!”
    卓文君沉声道:“姓柴的,闲话少扯,快拿东西出来,要知清风台的东西你吞不了的,还是乖乖拿出来吧!”
    柴老二哭丧的道:“卓仁兄,东西真的丢了呀!可绝非是我姓柴的心存觊觎,再说这事情既已发生,总是要解决的,二位以为呢?”
    卓文君稍作缓和的道:“不错,事情是发生了,当然也得适当的加以解决,眼下我们就听听你的解决之道。”
    柴老二忙对田寿道:“田爷,你松松手如何?”
    田寿右手一松一推,口中骂道:“去你妈的!”柴老二并未被田寿推滚出去,他有意无意的原地一个陀螺急旋身,还是站在原地,这一招辙地旋风式,田寿当然识得,却是柴老二腰身一闪又闪的,令田寿猜不透这姓柴的小子究竟吃几碗干饭!
    晃里晃荡的站稳身子,柴老二道:“田爷,你要是再用那么一点力道,只怕我柴老二的腰也会闪断了呢!
    田寿冷哼一声道:“姓柴的,你就别逗了,快说出你的解决之道吧!”
    柴老二道:“以柴老二的意思,二位且在我这赌坊住几天,一切招待我柴老二亲为二位安排,然后我再四出打探,看这玩意儿到底是被哪个绝子绝孙的王八蛋弄走了。”
    卓文君与田寿对望一眼,二人全明白,这个暗亏也只得暗吃,奶奶的随他去骂了。
    田寿咬牙,道:“要是找不到呢?”
    柴老二坦然的道:“柴老二只好听卓仁兄的了。”
    卓文君望望田寿,道:“事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假也就难分了,田叔呀,我们似是被柴老二打了一闷棍,看来他这一下子可够狠的,你老说该怎么办?”
    田寿道:“东西是你小子的,田叔只是来做见证人,如今出了这纰漏,田叔我不便拿主意,一切全看你的吧!”
    卓文君想了又想,其实他心中早有安排,现在,他只是装装样子给柴老二看。
    缓缓的,卓文君道:“三天,我们在这儿住三天,三天一过再找不到东西,姓柴的,那就得听我的了。”
    柴老二道:“才三天呀,我的卓大少爷!”
    卓文君道:“你要几天?”
    柴老二道:“少说也得个十天半月吧!”
    卓文君道:“要那么久?”边又对田寿道:“田叔的意思……”
    田寿面无表情的道:“就十天吧,到时候我们是一天也不再宽限了。”
    柴老二忙点头,道:“我尽力而为,尽力找回你的东西来。”
    柴老二的话令卓文君几乎想笑出来,然而他却笑意转变成冷笑,道:“那就快找吧,我的哥哥柴二太爷!”
    柴老二伸手一让,道:“找东西一回事,侍候二位可不能稍有马虎,二位请到客厢,我派来人侍候。”
    田寿沉声道:“柴家赌坊会侍候人的全是些姑娘,田大爷不习惯。”
    柴老二忙笑道:“这个我知道,所以我特意的弄两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侍候你老。”他一顿回头笑道:“这种年纪的男孩子火气旺,晚上替你先把棉被窝暖热你再睡,可舒坦呢!”
    “哼”的一声,田寿骂道:“我操,什么样的新鲜事,你柴老二倒是全想得出来做得绝呀!”
    柴老二道:“是人就得要知享乐,除非像田爷这种超凡入圣的人,别的出家人四大皆空,你老是五大皆空。”
    田寿知道姓柴的在损他,却又故意的问:“还有五大皆空的?倒要领教那一空是什么个空法?”
    柴老二道:“除了酒色财气之外,田爷还会加上个‘命’字,成了酒色财气命。”
    田寿一怔,道:“什么意思?”
    柴老二一笑,道:“自己可以不要命,也得为朋友两肋插刀呀!”
    田寿骂了声:“妈的!”
    柴老二心中在暗笑,且看谁吃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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