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门传奇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章
    熊熊的火光,浓密的黑烟,将这里燃烧得只剩下一片瓦砾,一股子燃烧的臭味散发开来,闻者扑鼻,令人作呕,这里似乎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几个黑衣尸体尚倒卧地上,这一股火似乎烧了不少时候,那屋宇已剩下断壁残垣,度小月和铁布衣都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慑,他们的心像块千斤巨石一直沉下去,沉向无际的深渊……
    铁依依那双眸子透着惊慌失措的样子,她望着那堆火,那熟悉的地方,那从小生长的地方,她害怕的指着火光里的余烬,颤声而慌乱的道:“哥,咱们的家……”
    目中略略浮现出泪水,铁布衣沉声道:“烧掉了可以重建,人死了不能复生,小妹,最难过的是那股子仇恨,会像蛇一样的啃啮着我们,这群丧心病狂的贼子,他们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
    度小月那双如剑的眉毛刹时纠结起来,瞳孔中的冷焰刹时变得冷森而悠远,嘴唇残酷的紧闭着,在他绕着火场四周的刹那,他的手紧紧的握着,他希望自己的判断不错,希望能找出一个活口,希望能知道这是谁干的……
    “云盖天呢?怎么不见他的人……”
    铁布衣—阵难过,悲声道:“门主,他不会遭了毒手吧……”
    他不希望有任何的伤亡,可是这里毕竟经过一番剧烈的博斗,地上死去的汉子,火里烧焦的尸臭,这说明了这里曾发生很惨重的生死之斗,那唯一可能在场的就是云盖天,唯有他可能在这里遇上袭击……
    度小月长长叹了口气,道:“但愿他能安然没事,否则,我们的罪武就大了,云朋友毕竟是局外人,也是被我们拖下水的……”
    离火光不远处的那片林子里,忽然有人影在那里晃动,那是爬在地上的—个人,一个全身带血的汉子,他的手向这里招唤,嘴里发出一种近似长叹的呼叫,铁依依先发现了,她急声道:“那个人,那个人……”
    还没等她说完,度小月已似幽灵样的掠了过去,抱起地上的血人,双目渗出了泪光,只听他忽的仰天一声大笑,牙齿格格作响,半天道:“是路兄弟……”
    路中杰已是个血人,全身上下已被那刀刃割的一道道血口,一块块烂肉,他的血快流干了,他的眼睛睁的老大,也没有怨恨,嘴角上尚嵌着一丝笑意,那是看见度小月后满意的笑容,度小月目光喷火,又道:“用所有的办法救他……”
    铁布衣查看了他的伤势,两道浓眉愈皱愈紧,凶狠的剑伤,已将他划开了数十道裂口,他连忙掏出金创药,先将他的血止住,铁布衣叫道:“他们真宽大呀,居然还能留他一口气……”
    度小月深邃的目光冷冰的好可怕,他冷笑道:“那不是宽大,那是要他传送—个信息……”
    铁依依弄了一盆水,很仔细的替路中杰洗净脸上的血痕,路中杰似乎还能说话,他体力虚弱,目中无神,可是他还是想说话,嘴唇—直在嚅动着……
    铁布衣安慰他道:“别急,慢慢来……”
    半晌,他终于能喘过气来,抖颤的道:“云哥……云哥……”
    有如巨锤重重地击了度小月一下,他晃了晃身子道:“云兄弟怎么样了……”
    惨惨地一笑,路中杰喘气道:“给……他们带走了……”
    铁布衣已拿出一颗药丸塞进路中杰的嘴里,经过一会儿,路中杰的体力已增加了不少,度小月握着路中杰的手,一股真力慢慢送给他,他内力浑厚,路中杰只觉精神一震,呼吸渐趋平稳……
    铁布衣含泪道:“路兄弟,是哪方汉子干的?这是血债呀,路兄弟,你放心,你的伤不会白白的划了,你的血也不会白流,咱们只要有一分力量,也要加倍追讨回来……”
    路中杰喘了一阵子气,道:“是煞星堡的老莫,还有金少秋……那个兔崽子,他手段好狠……当初我们……就不该留下他……”
    长吸了口气,度小月那深邃的目光望着那将熄的火苗子,钢牙咬得咯嘣直响,恨声的道:“他不会再有下一次机会,那个姓金的东西,我会剥了他的皮,路兄弟,别说话了,先疗你的伤……”
    摇摇头,路中杰颤声道:“太难了,门主,他们打断了我六根肋骨,残了我的四肢,割了我这么多刀,为的是留下我这口气,好让你们知道煞星堡是不好惹的……纵是能把我的伤医好,门主,我再也不能练武了……唔……唔……”
    他唔唔地呜咽起来,那是一条不可一世的汉子,那样一个宁折不曲的绝顶高手,竟放声的哭了,敌人杀他、打他,他也不曾掉下一滴泪,现在他在度小月的面前,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任那眼泪汩汩流出来。
    铁依依替他擦干了泪水,道:“路大哥,你不要难过,好死不如赖活着,留一口气总比没有气的好,我们会设法医好你的伤……”
    铁布衣沉思片刻,道:“路兄弟,听见没?我妹子在劝你啦……”
    路中杰哪会听不见,她的一字一语都尽入耳中,那婉转动听的话声,使他觉得温暖多了,扭曲的脸上此刻竟也露出一丝难看但很真挚的笑容……
    在眼眶里润湿的泪珠一涌,又是两颗泪珠滚了下来,路中杰颤声道:“好、好,我听小妹的,我要活下去,我要亲眼看看那群残害我的凶手该得什么样的报应……”他一面哭着,一面望着度小月又道:“门主,请替我讨回公道……”
    坚定沉稳而有力,度小月正色道:“兄弟,我说过,他们怎样待你,我们会十倍送给他们,你耐心的等着,这个日子不会太远了……”
    路中杰听的很舒服,也很安慰,那铿锵有力的语声已抚平了他身上的伤痕,安慰了他心灵的遗憾……
    度小月沉思道:“咱们先找个地方将路兄弟安顿好。”
    铁依依急忙道:“方大妈那里,他人热心又好客。”
    铁布衣嗯声道:“对,那里稳当又隐密,正是疗伤的好地方……”
    度小月抱起路中杰,那斑斑血渍染红了他那洁净的衣衫,他一点也不在乎,此刻仇恨充满了他的心,双目平视着远处,他必须要予对方致命的打击……
    方大妈的宅子在山后,一排排树林后面,独独建一座茅屋,她是个热心的人,虽然这么晚了,她急忙烧水泡茶,暂时将各人安顿了下来。
    度小月拿出一锭银子,方大妈拒不肯收,后经铁依依再三恳求,方大妈勉强接受了。
    那是一壶龙井,度小月和铁布衣坐在院子里,两人对饮了一会,度小月沉思道:“铁兄弟,有两件事必须要借助你的力量……”
    铁布衣点头道:“门主,在这节骨眼上,咱们已不需要再互相客气,有任何差遣,你尽管吩咐下来……”
    “嗯。”度小月道:“头—件,我们需要帮手,这些人不必是高手,但都能投射跑跳,我的目的是要扰乱敌人的注意力……”
    铁布衣笑道:“这不是问题,我手下就有十八个这种人……”
    度小月点头道:“第二件,你必须派人负责打听云盖天被煞星堡关在什么地方,咱们—面踏平煞星堡,一面还要救人……”
    铁布衣长吸口气,道:“这也没问题,我会卖通里面的管事,一定能查出云盖天被关的地方,如果我察出有消息,最多两个时辰……”
    度小月坚决的道:“好,任何事情都要在入夜之前办好,我不想时间拖的太久,愈早救出云兄弟,我的心才能安适……”
    铁布衣站起身来,道;“好,咱们今晚出发……”
    夜凉如水,风冷冷瑟瑟的刮着,度小月双目缓缓垂下,他在养神,在筹画这一次行动的每一个步骤,仿佛,在他眼前已出现了那惨烈的一幕……
    煞星堡。
    绝地十三堡的一座,此刻在夜里显得那么孤寂,点点的灯彭在风中摇晃,四周静悄悄地,偶而,几声犬吠在夜中传宋,显得那么单调寂寥……
    四周有一道小河,环绕着这个阴森森的小堤,那黑铁大门深深的锁着,两三个护堡的壮丁,不时在堡楼上巡视着,那也不过是一种象征式的,露出头望望而已……
    铁布衣早已布置好了他手下兄弟,他们全静伏在四周,只等堡中的讯息传送出来,他们立刻展开行动……
    度小月双目冷光如电,道:“咱们约好的时刻快到了。”
    铁布衣点头道:“只要大风楼的火势一起,咱们就展开这次搏杀行动,门主负责正面,我去救人,其它的兄弟负责扰乱和撤走行动……”
    度小月沉思道:“云兄弟务必要救出来,如果咱们这次行动有所失误,便可能会坏了整个计划,你必须要小心……”
    铁布衣点头道:“属下知道,好在那里已安排好了,到时候会有人接应,倒是门主你自己要特别小心,老莫和这个姓周的堡主可不是易与之辈……”
    〖缺两页】硬闯煞星堡,嘿嘿,普天之下,只怕唯你度小月最狂,也唯你度小月胆最大……”
    淡淡地一笑,度小月冷冷地道:“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老莫,别看在你这一亩三分地,我是爱来就来,谁也拦不住我,谁也留不住我……”
    他那健朗的话声铿锵有力,随着他的语声,四处又传来砍杀之声,度小月立时知道他们的人已动上了手,一股杀机布满脸上,他冷瑟的瞪着老莫……
    老莫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道:“煞星堡不是你狂的地方,今晚你来的了,却走不了了,度小月,你何不看看你的四周……”
    度小月根本不屑—顾的连看都不看一眼,他只是冷如霜冰的一笑,恨声的道:“我的路兄弟,你们可把他修理的很惨,还有我那云兄弟,你们也敢把他掳来,老莫,你真是有种……”
    老莫向四周冷漠的汉子,瞄了一眼,道:“煞星堡怕过谁来,又寒过谁来,别说是你姓度的一个人,就是大洪门的全来了,又当如何……”
    度小月恨声道:“很好,老莫,你要对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今夜我要为我的兄弟讨回这屈辱之仇,流血之恨……”
    铃铃铃——
    那清脆的银铃声刹时颤动起来,像是催死亡咒一样,原本是悦耳动听的银铃,在这—刹那,居然变得那么令人寒悸,它代表着血剑的出鞘,也代表杀戮的再起—一
    血剑在寒芒电迅空际颤出,围在度小月四周的汉子,尚未看清那剑的招式,已在惨啸中死去了五个,他的出手太快太狠了,仅那么—招,对他有着相当威胁的敌人,已在剑下而死去,鲜血由他们身上标洒出来……
    老莫叱道:“姓度的,你该死……”
    他不能忍耐敌人在他的在眼前残害他的手下,一柄剑早已握在手上,身形一移,“唰”地转出尺余,寒光在火焰中闪起一片彩芒,“呼”地劈向度小月的前胸,招到半途,又倏地抖起,剑光直点度小月的前胸……
    这就是高手过招,一招之下却有数个变化,度小月深谙剑中神髓,老莫这手剑法的确是令人不容忽视,他疾操剑式,反攻为守,两人刹时对抗了十几招。
    四周的那些汉子不时的会补上一剑,令度小月防不胜防,但度小月早已不再容情,有机会也会抽身击杀那些围攻他的汉子。
    当——
    空中传来一声钟响,那是紧急而又突发的警钟,老莫身形一顿,仰天一声大笑,吼道:“姓度的,你们在救姓云的……”
    度小月点点头道:“老铁大概已经得手了!”
    老莫须发俱竖,怅怅地道:“我早知道你们会这样,我早知道你们会这样……”
    他说话的时分,不慎的被度小月砍了一剑,那一剑虽没有立时要了他的命,却令他血流如注,身子已一个踉跄,痛的他大叫一声……
    此刻——
    铁布衣在五个大汉子的陪伴下,已将云盖天救了出来,云盖天虽然受了点伤,他还能有作战能力,一面走,一面打退朝这里冲过来的敌人,他发丝披乱,双目赤红,凡和他交手的几无幸免,剑剑狠辣,招招狠猛异常……
    铁布衣领着他的手下,道:“门主,咱们冲……”
    度小月心里一宽,道:“你先将云兄弟送出堡外……”
    云盖天恨声的道:“我不去,我要将这些兔崽子撕光……”
    蓦地一声哈哈大笑传来,在火光下,在月夜里,一个满面铁青的老叟在十条名持剑高手的簇拥下,朝这里尽快的奔来。
    老莫急声道:“堡主……”
    那老叟一挥手,停下身来道:“别说了,我都知道了。”
    他目光略略一瞄老莫,忽然发现老莫挂了彩,不禁有点意外的又打量起度小月来,面上一阵寒青,道:“你就是度小月?”
    点点头,度小月冷冷地道:“不错,度小月正是在下。”
    那老叟嘿嘿一笑,冷漠的道:“我儿子是在你和姓云的手里受伤的,老沙虽是自决而死,但那也是死在你手里,这两笔帐,嘿嘿,只怕老夫没办法原谅你……”
    长吸口气,度小月哼声道:“周雄周堡主,你不要揣出那副狗熊样的,今晚,我路兄弟那笔血债要你们数倍血还,我要煞星堡在江湖上永远消失,再没有你姓周的这号人物……”
    他说的声色俱厉,坚定而自负,周雄堂堂一堡之主,闻言后,不禁被这年轻人的豪气所震慑,他仰天一声大笑,震得每个人耳中嗡嗡作响,道:“好个狂透傲透的度小月,本堡主去过黑山白水,大江南北,可就没有见过和你这般自大自负的狂徒,别认为能击败老沙,伤了老莫,就不可一世,在我姓周的眼里你还上不了台面。”
    度小月目光幽邃的道:“那你何不试试?”
    老莫听了大怒,叱道:“堡主,你听见了吧,他就是这么个狂劲,狂的令人受不了,令人气不过,咱们煞星堡可是一方的霸主,如果让这小子来去自如,从今而后,煞星堡这块正宗老招牌,可就任人拿来当椅劈,当柴烧了……”
    周雄气得眼珠子像要凸出来似的,恨声道:“老莫,你别急呼呼的,对付这种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先闭了他的嘴,再断了他的气,让他永远开不了口,喘不了气……”
    他不愧是老江湖了,在话语间,有意撩起度小月的怒气,气动而神蔽,这是兵家不移之理,他的谋算和想法却全给度小月的态势所推翻了,度小月仿佛置若罔闻一样,仍是那么淡雅的一笑,道:“如果我被你周堡主几句话就气疯了,我就不叫度小月,大堡主,你的心机白费了……”
    周雄心底随着一沉,在想像中度小月毕竟是年少气盛,只要略略施点手段,就应该是气浮心躁,哪知人家不但没有丝毫生气的模样,反而沉凝的如水样的镇定,顿时周雄觉得有股压力隐隐的胁迫着自己,他深吸了口气,将翻动的气血强压制下去,嘴唇那么一绷,道:“很好,姓度的,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能耐……”
    “哗啦”一声,他已从身上解下了一只满身银光的七节响鞭,这鞭长有七尺,通体银华,每一节都带有刺钩一—
    云盖天整声道:“套魂鞭——”
    周雄目光淡淡瞄了他一眼,道:“你还有点见识,居然能说出老夫的套魂鞭……”
    云盖天哼声道:“套魂鞭有七节每节有七钩七刺,能攻能守也能近身……”
    叱喝一声,周雄怒声道:“你在这里背兵谱,姓云的,你那点心思老夫还不知道,是不是想告诉姓度的,这条套魂鞭……”
    度小月一挥长剑,道:“这长鞭并不能代表什么意义,他既救不了你,也不能挽救煞星堡的噩运,姓周的,煞星堡的末日只怕就在今夜来临……”
    唰唰唰——
    煞星堡堡主再也忍受不了度小月这种冷傲的气度和不着痕迹的阴损,挥起他那条赖以成名的银鞭,凌厉似突起的龙卷风,唰唰地卷向度小月。
    半空中,响起他那暴裂的吼声道:“我要你的命……”
    一翻手,那血剑如银虹样的翻起,漾起道道片片的光华,手中的剑刃在挥斩着,所采取的攻击部位,尽是令人意想不到的要害一—
    双方的攻势都是惨烈而罔顾生死……
    周雄额上流汗,连着进攻三次,全被度小月那奇幻的剑招所逼退,而度小月的剑芒已无影无形的切进来,直往他的小腹切进去。
    周雄脸色大变,拼命后跃,却仍差那么一点一—
    大叫—声,那无情的血剑,在周雄尚来不及闪避移退的刹那,已插进他那健壮的身子里,血光崩现,一股血水溅满了身上……
    肠肚裂开,他的肉和着血水翻开,周雄在惨叫声中如巨石落地样的轰然倒在地上,瞪着那样惊恐的双目,无意识的愣在那里了……
    老莫颤声道:“堡主……”
    周雄惨声道:“快……通知……蓝当……家的……”
    老莫忍着痛,颤声道:“好,我去告诉蓝当家的,他会替你报仇……”
    煞星堡那群高手此刻已停止了呐喊,他们俱被眼前的结果震慑住了,谁也没有料到会有这种结局,谁也没想到周雄会死在度小月的剑下,在一阵惊恐和慌乱之下,有的已经偷偷的溜了……
    老莫抹了抹泪水,道:“姓度的,咱们就走着瞧……”
    度小月冷冷地道:“你这样就走了吗?”
    老莫一怔道:“你要怎的?”
    淡淡一笑,度小月道:“我那路兄弟可是你伤的……”
    老莫心底一寒,道:“不错,老夫是划了他两剑……”
    度小月点头道:“很好,你既然划了他两剑,我就废了你两只手,因为留下你的手,你不知道还会伤多少人……”
    这一番话顿时将老莫给气结了,他出生入死于江湖,可谓经历了多少风波,可未曾让人这样侮辱过,他愤愤地仰天一声大笑,因为过分用力,身上的剑伤立时血涌如泉,用手指着度小月,道:“你……你……”
    “唰唰”两剑,对方的出手太快了,快得令老莫无法闪避,他的左右双臂已被长剑挑了筋骨,两只手刹时尽落下来,他知道自己这双手再也没有用了。
    度小月冷冷地道:“你可以走了。”
    惨惨地一笑,老莫恨声道:“姓度的,毁你路兄弟的不是我,是金少秋……”
    度小月淡淡的道:“他会有报应的,而且会很快……”
    老莫目光一闪,道:“你何不去云楼看看……”
    度小月一怔,道:“云楼……”
    “云楼在煞星堡的西北角,那是个较偏远的一角,里面住的全是女眷,此刻的云楼在灯影下,显得特别寂静,那红红的雕栏,淡白的石阶,再配上几株花木,那景致还相当雅致,煞星堡的贵客大多安置在这里,因为这里有美女伴侍……
    有女为伴,这日子是逍遥也是愉快的,金少秋在这里已愉快的度过了数天,老莫将他安置在这里,特别给他找了一个叫春枝的女人,春枝是个粉头,一身的骚劲令金少秋什么地方都不想去,甚至在煞星堡出了大事他都没放在心上,因为春枝给予他的新鲜感,还没有退却……
    屋上的杀戮声惊动了春枝,她推了推倒在怀里的金少秋一下,轻声低语的道:“金哥,煞星堡好像出了漏子……”
    金少秋侧倒在她松软的怀里,嗯了一声道:“不要紧,老莫已布署好了,只要那姓度的一来,准吃不完兜着走,咱们乐咱们的……”
    春枝担心的道:“我看事情有点不对劲,煞星堡放了火,杀声不断,好像碰上了劲敌,刚才丫鬟偷偷看了一会儿,说对方的人很辣手,连老堡主都出动了。”
    嘿嘿一笑,金少秋道:“有堡主出手就更不用担心了,煞星堡能有今日这个局面,除了堡主能赏识人外,还有老莫的运筹帷幄,老莫说过,不是十分危急,绝不惊动我,到目前为止,也还没有来请我,可见事情还不严重……”
    春枝妩媚的一笑道:“你呀,真是馋猫偷腥一—没个够……”
    金少秋哪经得起她那股子浪劲,顺手将她搂在怀里,抱着春枝狂吻不已,当他正要准备舒畅一下,正想解春枝衣裙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屋里多了几个人……
    全身那么一哆嗦,他目光的余影,已瞥见了那个令他寒惧而又恐怖的度小月,他颤声道:“你……你……”
    面上覆着一层寒霜,度小月冷冷地道:“没有关系,你们可以继续……”
    春枝那张脸早就没了颜色,她急急忙忙的拉起了衣衫,牙齿抖颤的格格直响,惶乱的道:“金少爷……他们……他们……”
    金少秋颤了颤身子,道:“娘的,怎么会有这样的场面……”
    铁布衣恨透了金少秋,扬起大手一巴掌挥了过去,“啪”地—声,将金少秋打得眼冒金星,怒叱道:“姓金的,你的威风到哪儿去了……”
    金少秋在春枝面前挨了一巴掌,自觉面上无光,一股怒火自心底冲上来,怒视着铁布衣,道:“你他妈的,老铁……”
    当他还要再骂下去的时候,他看见度小月脸上那股子杀机,他心底寒颤了,急将那吐出的秽语吞了下去。
    度小月冷冷地道:“毁了铁家的宅子,残害路中杰,捉了云盖天,这可全是你的主意,姓金的,你的点子可真多……”
    金少秋寒声道:“咱们道不同,各人走的路不一样,那也是报复的手段之一……”
    嗯了一声,度小月笑道:“你这样说还像条汉子,上次饶了你,你就应该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也许还能和这女子混上一段日子,今天,哼,你这段美好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金少秋混身一颤,道:“你要干什么?”
    度小月坚定的道:“我那路兄弟伤的不轻,几乎连命都没有了……这笔帐势必要从你身上讨回来……”
    金少秋面色苍白的道:“度爷,你原谅……”
    度小月长长一叹道:“我是想原谅你,可是天不能原谅你……”
    底下的话还没说完,他的手已探了出去,金少秋的身子那么一颤,嘴角上溢出一条痛苦的惨痕,双目瞪的如铜铃,登时断了气……
    春枝吓得抖嗦苍白,畏惧的躲在屋角里。
    夜风传来呜咽的哭声,煞星堡在一片火海中而结束,那惨烈的一幕似却犹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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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日薄崦嵫。
    落日的余晖,曳荡在半空里。
    昏黄的余影,丝丝的洒落在大地,洒落在古道上,那干燥的黄土路上,卷起了一阵旋风,尘埃刹时弥漫起一片沙影,此刻那斗大的“酒”字灯笼,在风中摇曳,一股扑鼻的酒香,就是从“醉月轩”的酒铺子里飘出来。
    铺子里客人已近八成,度小月和云盖天选了一个较清静的角落坐下,两个人点了一壶女儿红,两盘酱牛肉,一碟青菜,最后还上了一道粉蒸排骨,他俩已喝的有点面红耳赤,正要干掉杯中的余酒之时,铁布衣已自店外走了进来,招呼着,铁布衣也坐下了。
    沉思一刻,铁布衣瞄了四处一眼。
    低声道:“门主,全办好了。”
    点点头,度小月道:“他可愿意见我……”
    铁布衣嗯了一声道:“老宗听说门主来了,显得非常高兴,他约我们去西元寺会面,因为那里比较偏僻,也比较好谈话。”
    度小月又呷了一口酒,道:“咱们何时动身?”
    “马上。”
    三个人结了帐,跨上骏骑直往西元寺奔去。
    当他们的身影消逝在路尽头时,“醉月轩”的老掌柜的脸上泛起了一阵诡秘的笑意,他拍拍手,立刻从店后面转出—个年轻人,这年轻人目光阴冷的哼声道:“想跟我爹作对,他以为他是谁?”
    老掌柜的嘿嘿道:“洪少门主,这会你大可放心了,那酒里我已下了蒙汗药,他们走不了多久,嘿嘿,就会不省人事的任我们宰割……”
    洪彪拍拍那老掌柜的肩道:“那要谢谢你啦,如果我能将姓度的给拿下,嘿嘿,你这家‘醉月轩’可免收三年保护费,而我也是大功一件……”
    老掌柜的连忙道:“谢谢少门主。”
    当他正在称谢不已的时候.店中忽然为之一亮,只见—个娇艳如花.美艳出尘的少女正朝这里缓缓行来,她恍如风尘仆仆地赶到这里,刚一坐下,还有点喘息,洪彪一见这少女,那阴沉的脸面上刹时浮现出一抹连他自己都不知是种什么样的笑意,他很斯文的走过去,道:“你不是铁大妹子……”
    铁依依睁大眼睛,道:“你是……你是……”
    洪彪颇有礼貌的道:“我是洪彪呀,记得上次你随令兄来寒舍见我父亲,我爹还称赞你呢,哈哈,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在这里会遇上你,铁姑娘,你来这里做什么?”
    铁依依面靥正流露出一丝哀伤之色,眼角里刹时润湿了,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哀伤的道:“我来找我哥哥,是要告诉他路大哥的事。”
    洪彪面上浮出一丝诧异之色,道:“路大哥,可是小西域的头头路中杰?”
    点点头。
    铁依依道:“正是他,他已死了——”
    洪彪听了心中可乐极了,度小月血溅煞星堡的事,早有飞报传来,路中杰受创而死,可符合了他的心意,他故意露出—丝难过的样子,道:“路兄弟也是我大洪门的兄弟,真想不到他正值英年,居然会这么早撒手人间,唉,人生无常,铁姑娘,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我会想办法通知令兄……”
    铁依依抹干眼泪道:“你见过我哥哥了?”
    洪彪嘿嘿地道:“他们去办事情了,待会儿就会回来,铁姑娘,我先将你安顿好,令兄一回来,我立刻通知你……”
    铁依依无奈的道:“谢谢洪大哥了。”
    她此刻早没了主张,一遇上洪彪,顿觉舒宽多了,哪知道洪彪另有居心,洪彪一招手道:“掌柜的。”
    “少门主有话请吩咐……”
    洪彪目中透着异样之色,道:“将这位铁姑娘送到我那间特别房去,你可得好好招待这位铁姑娘,如果出了差错,嘿嘿,你这间‘醉月轩’可就甭想开了。”
    老掌柜的连声道:“是,是。”
    铁依依哪知道人世间的险恶,一见洪彪如此热诚招呼,心里还真有点感动,她连忙称谢的随着老掌柜进入店后的房间里暂时安歇。
    此时一个黑衣汉子已靠近洪彪的身边,低声道:“少门主,咱们的人全布置好了,西元寺已如铜墙铁壁,现在只等你去主持大局了。”
    嗯,洪彪冷冷地道:“你立刻派人看好那个娘们,她可是很重要的人物,姓度的已被下了药,他再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出我的掌心,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爹爹,等我拿下这三个狗杂种,再向我爹禀告,那时候,嘿嘿,你爹再也不会说我没出息了。”
    那汉子唯唯诺诺,洪彪虽没喝酒,但脸上却有着一层酒意,他仿佛沉醉在自己的算计中,目光望着远处,仿佛已看见西元寺那一幕情景……
    西元寺。
    仿佛罩上一股阴霾的寒瑟,那清脆的木鱼声已没有往日那种祥和之气,诵经的和尚,也没有往昔那么严肃,他们似乎已预知将会发生什么事,一个个寒悚的跪在佛前,祈诵着那篇金刚经……
    在西元寺的客室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正萎缩的坐在竹几上打盹,看上去是在打盹,但,他不时用眼睛的余角,窥视着西元寺那笔直的石阶上,像在期待着什么……
    在期待中,他似是有着许多的无奈,不时站起身来在那客房中踱着步子,偶而也会在沉思中发出一声浊重的叹息,叹息人世的凄凉,世事的变化……沿着长长的石阶,此刻已响起一连串重叠的步履声,他有些许紧张的抬起头来,瞄见了正踏阶而上的五个人,知客僧迎了上去,问明来意,带着这五个人直往客房中行来。
    铁布衣立刻给度小月引见道:“门主,这位就是宗正扬,宗护法……”
    宗正扬有些微抖颤的道:“度门主,我老宗早已听说老门主的事了,无奈,我年岁已高,在大洪门已是空负虚名,徒负老门主所托,致使大洪门变了宗旨,落得今日这种田地……”
    度小月握着他的手道:“老宗,别难过,大洪门不会因为几个人的不肖而沦落的没有体统,这次我来这里,就是要整顿咱们大洪门的纲纪,你是咱们大洪门的护法之一,大洪门的事你最清楚,我只要了解咱们门中近年来的详细经过……”
    宗正扬只觉对方手中传来一股子暖意,他心里一股子激动,在他那翻涌的心坎里,只觉委屈连连,往事像过往烟云样的在他脑际里飞旋飘荡,昔时大洪门兴盛的情景,如今已落的烟消云散,令他不胜唏嘘……
    他目中渗出了泪影,道:“晚了,门主,咱们大洪门的统驭权已落在洪二当家手中,他有意要排斥你,已召集过所有门中长字号弟子,凡有异心的,几乎全遭了毒手或监禁……”
    全身一震,度小月的脸上浮掠着一股子令人寒惧的怒意,他本以为洪天霸只不过是想掌握大洪门的权势,哪里想到他还不择手段的残害自己门中的兄弟,他愤愤的道:“伤天道、败义气,洪天霸太过火了……”
    他忽然觉得脑中一阵晕眩,身子登时有一点虚软,这种现象对一个练武的人是不该发生的,他立刻长吸了口气,运起内劲绕行全身一周,低声道:“不好……”
    云盖天也有所觉了。
    他惊声道:“度兄弟,那茶里有毒……”
    铁布衣是唯独没有喝那壶茶的人,他略谙医道,连忙伸手按了按度小月的脉穴,凝重的道:“他们在茶里下了蒙汉药,好厉害的手段,如果你不是功力深厚,只怕早发作了,度门主,看来咱们的行踪全掌握在别人的算计中,今天我们来西元寺决瞒不了洪天霸的眼睛……”
    他自怀中拿出一个瓷瓶,迅快的倒出两颗药丸,每人送上一颗,要他们立刻服下,道:“这是‘雪莲丸’,专门驱除一切瘴气怪毒,有清脑冰心的作用,那点蒙汗药遇上它就发生不了什么作用,嘿嘿,他们绝没想到我会带了雪莲丸……”
    度小月服下之后,果然脑中一清,道:“老宗,咱们有多少兄弟被监禁……”
    宗正扬想了想道:“大约有十几二十个,他们全是正直热血的汉子,在大洪门都立过汗马功劳,只因为他们反对洪天霸当门主,洪天霸便将他们一个个收押……”
    度小月沉思道:“那监禁人犯之处你可知道?”
    宗正扬道:“在丹楼,那本是老门主平日修身练功的地方,自从老门主失踪后,被洪天霸改建成囚人之处,也就是铲除异已的刑场,多少兄弟熬不过酷刑厉法而死。”
    重重击出一掌。
    度小月恨声道:“我本不想让大洪门流血,毕意大伙都是自己人,现在看来不流血不行了,唯有擒服洪天霸才能重振大洪门,唯有将这群丧尽天良的畜牲绳之以法,方能拯救大洪门……”
    摇摇头,宗正扬艰涩的道:“门主,眼下不易呀,洪天霸自从宣布老门主失踪后,早已将当年忠心耿耿的爱帮之士逐个的分散,换上他自己的那群豺狼,如果他不是看我年岁已高,在门中起不了作用,只怕早被赶出大洪门了。”
    淡淡的一笑,度小月拍了一下他的肩头,道:“老宗,别泄气,咱们目前虽然欠缺一些人手,但我们还有一群被囚的兄弟,这些人都是咱们的兄弟,咱们的帮手,如果顺利,我们会很快的和他们会和……”
    宗正扬讶异的道:“你准备救人……”
    点点头,度小月淡然的道:“这是不能选择也是义不容辞的事,老宗,洪老爷子临死前曾告诉我,你是他最信赖的人,大洪门的一切你耳熟能详,我需要知道更确切的资料,希望你能提供……”
    话语未落,客房的大门已嘎然的被推了开来,他们的话声立时中断,云盖天起身拦在那个灰衣僧人身前,道:“大和尚,你要干什么?”
    那僧人提了一个篓子进来,合掌道:“方丈交待的,凡是本寺的客人到了吃饭的时间,我们便会准备斋饭素食,现在已是晚饭的时间,所以特命我给各位送来……”
    宗正扬咳嗽一声,道:“也好,咱们就在这里用饭吧。”
    那僧人将盛饭菜的篓子放在桌上,悄然退了出去。
    铁布衣肚子也有点饿了,他正要去启开饭篓的盖子,宗正扬已抢先一步,嘿嘿地道:“我来,我来,你们远来是客,摆摆碗筷,添添饭我还干得了,咱们一边吃一边聊……”
    他很热心的去掀那篓子,那篓子盖子方被掀开,立时有一片黑影朝宗正扬的身上射去,宗正扬似乎没有料到会有东西疾射而出,他“呀”地一声大叫,满腹满身都被硕大的黑蜂叮上了。
    接着有数十只黑蜂如奔出的疾箭一样,朝屋中各人飞去,铁布衣神色一变,立时道:“苗疆的毒黑蜂,可不能被它叮上,否则,那会立刻要了命……”
    底下的话根本说不下去,已挥出手掌,将当先飞来的几只黑蜂劈死在地上。
    这群黑蜂远自苗疆而来,它本身就含奇毒,再加上喂食之人有心的训练,天天喂它们毒虫毒物,那毒性剧烈犹胜一切,任谁遇上都难幸免,说也奇怪,这些黑蜂除了攻击铁布衣和宗正扬外,居然不对度小月和云盖天攻击,令度小月不解的道:“怎么我们没事……”
    铁布衣挥掌道:“我明白了,你们身上都有雪莲的味道,它们不敢接近你们……”他急急的掏出雪莲丸塞进嘴里,说也奇怪,雪莲的药味刚散发在空中,那群黑蜂像遇上克星一样,嗡嗡的朝门缝飞逸,刹时走的无影无踪。
    宗正扬的手脸全呈黑紫之色,他痛苦的在地上一阵翻滚,颤声的道:“咱们……咱们中伏了……”
    铁布衣将雪莲丸塞进他嘴里,道:“老宗,别怕,他们下毒、暗算,已证明他们要置我们于死地,咱们今日会面,已注定要放手一搏了,他们果然高明,利用篓子盛这些毒蜂,至少他们已算到,谁先揭这篓子,谁先遭到攻击,好利害的手段,可惜,他们没有想到咱们有雪莲丸,不然咱们大伙都会着了道……”
    云盖天愤愤的道:“我出去将那该死的和尚杀了。”
    猛地一把抓住云盖天,度小月道:“咱们不急在一时,那和尚也许是在胁迫下,不得不为之,他们的目的没有达到,绝不会这样罢手,我相信没有多久他们就有行动,云兄,那时候你想闲着都不可能……”
    渐渐地,宗正扬的嘴里吐出了白沫,雪莲丸虽然服下了,可是却解救不了黑蜂的烈毒,宗正扬的脸已黑紫一片,度小月运起内力缓缓透进他的身内,痛苦略略减轻,他喘声道:“门主,别枉费心机了,今天大清早在市集上,我……我遇上一个算命先生,他说我有大祸……我起先还不相信……没想到,没想到还真灵验了……”
    那张脸早已气的惨白,度小月沉声道:“铁兄弟,他的伤有没有药医……”
    沉思了片刻,铁布衣凝重的道:“有,除非咱们能立刻抓到放蜂之人,逼他交出解药,否则,就很难挽救了。”
    度小月站起身来,道:“好,咱们就去找这个喂蜂的人……”
    铁布衣目光朝屋外一瞄,只见七八个黑影朝这里晃移,这些人步履轻盈,身形快速,一看便知俱是武林高手,他们守在这客房四周,显而易见这里已被困住了,但他们没有立刻采取行动,只是远远的监视着这里……
    铁布衣苦笑道:“门主,那群照顾我们的好朋友,已经守在那里了,这里有那么多位朋友,咱们可不知道是哪位放的蜂……”
    度小月淡淡的道:“这个容易,咱们抓一个过来问问就行了,你和云兄暂时守在这里,我出去抓人,在我没有回来之前,不准任何人闯进来……”
    云盖天沉稳的道:“放心,我们会挺得住……”
    度小月看了看屋外,四周各处俱有人看守,他沉思一会,已注意到一个身着宝蓝衣裤的汉子,离他们这里最近,他轻轻将窗户开启,深吸口气,身形在刹那间掠起,像空中盘旋的大鹰,猛地朝那个汉子扑去。
    四周的人哪想到屋里的人会突然冲出来,他们正在惊异不解的时候,度小月已扑近那汉子,那汉子“哇”地一声,双掌疾快抡出,但他的掌还没有递出来,已被度小月点了穴道,闷哼一声,人已落在度小月的手中。
    有人怒叱道:“他妈的,贺老三给那狗养的擒住了!”
    他们晃动身形朝度小月扑来,可是度小月的身手太快了,他抓起贺老三,根本没有停留,像老鹰抓小鸡般的又掠空而起,直飞跃回屋里,这只是刹那间事,那几个追赶的汉子虽然慢了一步,已经扑近客房门首,铁布衣朝最先返来的汉子挥出一剑,逼得那汉子不得不暴身疾退……
    铁布衣沉声道:“谁要不怕死尽管冲进来。”
    度小月解下贺老三的穴道,冷冷地道:“朋友,我只问你几句话,乖乖地给我回答……”
    贺老三哪想到自己那么没用,在人家手里连一招都没走出,便落在人家手里,顿时羞愧恼怒全涌进心头,他冷冷地道:“既然落在你手里,你爱杀爱剐……”
    度小月哼声道:“不要逞英雄,更不要在我面前充字号,我只要在你身上点一点,你会受不了那种裂骨椎心的痛苦,那个时候,你会忍不住而惨叫,我相信你不会愿意在你的朋友面前出这种洋相,识相点,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贺老三已没有别的选择,他知道度小月说的出做的到,沉思一会儿,道:“好,你问吧。”
    度小月满意的一笑道:“很好,朋友果然是个人物,能够立刻判断出利害关键……那个放蜂之人是谁?”
    贺老三面如死灰,颤声道:“他是……他是苗疆九摩土……”
    云盖天闻言全身一震,道:“是那个人熊,他性好渔色,嗜杀成性,从他踏入中土起,已不知道有多少人栽在他手里,真想不到他们连他都请来了……”
    度小月嘴角口掠过一丝笑意道:“他在不在这些人当中……”
    摇摇头,贺老三畏惧的道:“不在,我们少门主吩咐我们守在这里,他陪九摩土几个高手先去喝酒,待会儿才会……”
    度小月不容他说下去,道:“少门主?谁是少门主……”
    铁布衣哼哼两声道:“还有谁,除了洪彪还有谁敢称少门主……”
    度小月恨的一咬牙,道:“那杂碎,我今日毁了他。”
    他立时想起洪彪追杀洪展云那一幕情景,一股杀意迅快的布满脸上,“砰”地一脚踢在贺老三的身上,贺老三连吭都没吭出,已如死猪样的睡在那里。
    屋外,此刻已传来欢呼之声,只见洪彪意气飞扬的陪着三个怪异的汉子朝这边走来,那几个人全是一脸的邪异,当中那个身穿绿袍、胸前挂着一串动物的牙齿的怪人最是抢眼,一条全身通绿的怪蛇缠在这人的手臂上,使人一看就知道是那位号称“苗疆怪番”的九摩土,左边那个全身黑衣,一张黄脸般的脸没有丝毫表情,但他双肩沉稳,一看就知是个练家子,人称“索命秀士”就是他,再右边那个更怪异了,他的眼珠子黑少白多,两道吊丧眉,一个大鼻子,仅这副德性就令人想到他就是“屠夫”老颜,因为他手中那柄宽厚的大砍刀就是他的标致。
    铁布衣嘿嘿地道:“看来咱们今天有一场硬仗了,‘索命秀士’和‘屠夫’全来了,还有一个九摩土,这几号人物可全不是好惹的……”
    丝毫没放在心上,度小月道:“咱们还在乎什么,生死弹指间,咱们来这里之前就应该想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兄弟,放开手来好好干一场,也许他们要多赔上几个……”
    忽然——
    半空中响起一层阴阴沉沉的笑浪,只听洪彪大声道:“屋里的好朋友听着,你们已被我们大洪门的兄弟给包围了,光躲在里面装孙子是不行的,丑媳妇要见公婆,咱们何不面对面的作个了断……”
    客房的门“咚”地被踢了开来,度小月首先跨了出去,他根本不往屋外的那群高手环视,笔直的走到九摩土面前,冷冷地道:“喂毒蜂的人可是你?”
    九摩土一怔,自出苗疆以来,行踪所至,无人不对他敬畏恭敬,而眼前这人看似温文儒雅却那么不客气,他拍拍自己肚子,仰天一声大笑,用不十分流利的汉语道:“不错,黑珠蜂是天下绝蜂之一,奇毒天下,中者必死,我倒没有想到对你们居然不生效,嘿嘿,起先他们告诉我的时候我还有点不相信,看你们好端端地,嘿嘿,我倒很佩服你们的能耐……”
    度小月冷涩的道:“把毒蜂的解药拿来……”
    九摩土一愣,旋即呵呵地道:“这位朋友真干脆利落,我喜欢爽快的汉子,有话直说,不拖泥带水,嘿嘿,可惜我只会放蜂伤人却不会救人,你的朋友死定了……”
    度小月冷冷地道:“如果他死了,你也不会好好的活着……”
    九摩土想不列在中土会遇上这样一个不客气更不买帐的人,他双目紧盯着度小月,想看看度小月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令他失望了,度小月不过是个健壮的年青人,长的相当秀气英俊,哪像个传言中的杀人高手,他怀疑的转头问道:“洪兄,你不是说他是个三头六臂的杀人魔王么,我怎么—点也看不出他有什么本事,只是比平常人胆气壮一点而已,居然在本人面前这样大声说话……”
    洪彪尴尬的一笑,道:“他外表斯文,内心阴诈,出手更是狠辣,你千万不要被他的表面所迷惑,手底下他还真有两把刷子……”
    度小月力斩江湖四狼的情景,很快的浮现在洪彪的眼前,那超绝的武功,会令他无法安眠,令他寒悸,九摩土听了以后,哦了一声,道:“有这么厉害,我倒要见识见识……”
    站在旁边的“索命秀士”斜斜跨出一步道:“哪用得着你动手,洪大门主请我们来办这点小事,也太抬举他们了,就这三块料也需要劳师动众……嘿嘿,你们大洪门真会抬举这三位朋友。”
    嘴里虽然说的轻松,双目却凝重的盯着度小月,此人虽然狂妄自负,但他却心里有数,度小月能被江湖上渲染的那么厉害,必有过人之处,他缓缓的拿出一对判官笔,分握两手,凝重而缓慢的向度小月逼去。
    度小月傲然而立,不屑的道:“你是代九摩土出场……”
    “索命秀士”点头道:“都一样,我们这几个人很少分彼此,如果你连我都抗不住,嘿嘿,朋友,你这条命非去了半条不可……”
    这话倒是实情,“索命秀士”在江湖上能被人称为“索命秀士”,就是出手狠毒,从不留活口,度小月冷笑道:“你这是找死,‘索命秀士’,今天你遇上我,只怕‘索命’二字会变成‘短命秀士’……”
    静静地,“索命秀士”似乎并没有被度小月的话所激怒,他冷静的在寻找对方的破绽,他知道一场激斗即将展开,而胜负成败尚在未知之数。
    度小月平静的垂着双手,含笑的站在那里,他已闻见“索命秀士”那浊重的呼吸声,他知道他要出手了,高手相搏,凭眼神和呼吸就能判断出对方的意向,果然,“索命秀士”没有很好的耐性,两枝生死判如流星样的在空中划起,森森寒寒的笔影,照着度小月的全身点来。
    度小月沉声道:“果然有一套。”
    他的身子随着话声拔跃起二丈,长剑在呛啷声中从鞘抽出,剑光挽起朵朵剑花,那么迅快而无情的反斩“索命秀士”的胸前,他——“索命秀士”绝没想到自己出手快,对方出手比他还快,那对判官笔在人家手里竟发不出威力,他点突挪移中,居然连一招都无法递进对方的身影里。
    突地——
    一缕剑影有若飘浮在空中的幽灵,那么悄无声息的闪电而来,“索命秀士”在危急中挥笔拦截,对方出手太快了,快的令人无法捉摸……
    “屠夫”老颜大喝一声道:“妈的……”
    他手中的大砍刀带起一股子飓风,刀影随着人影往度小月的身后扑去,度小月哪容对方逃出手中,剑朝前疾快的推进五寸,人也移进半尺,“屠夫”老颜的刀已落空,而“索命秀士”已在惨嚎声中中了一剑,血光崩现,他已萎缩的坐在地上,任血液自剑伤中流出来。
    铁布衣怒叱道:“妈的,‘屠夫’,你居然偷袭……”
    “屠夫”老颜的出手不谓不快,还是无法将“索命秀士”救出剑下,度小月伤了“索命秀士”身子已暴闪而起,剑刃自转,蓦地倒刺出来,剑夹所指正是“屠夫”老颜的咽喉之处。
    “屠夫”老颜哪里想到对方的剑法有这般快速,在刹那间对方的剑已射至咽喉之处,吓得他立刻撤了大砍刀,连翻带滚的爬出了老远,惊魂甫定的站在那里发愣,他几乎无法相信这种快速的剑法会出自这样一个人的手里。
    还好,度小月没有立施杀手,如果他乘势追击,任“屠夫”老颜有何本领,只怕也难逃一剑之厄,度小月面上如冰样的森寒冷漠,望着愣愣的“屠夫”老颜,道:“你还想再动手么?”
    “屠夫”老颜在江湖上混了大半辈子,交手的场面他看的太多了,每次他都用那浑厚的大砍刀将敌手像砍西瓜一样的砍死在地上,所以才赢得“屠夫”的恶号,哪想到这狠辣的刀法,在人家手里简直不堪一击,他的心底一寒,悚然的道:“我……我……”
    他确是被对方的剑法震慑住了,“我”了半天居然放不出半个屁来,看的九摩土非常窝囊的叫道:“洪少门主,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他们都服下了你的蒙汗药,现在你瞧瞧,人家不但活的活蹦乱跳,而且还伤了咱们的人,甚而连屠夫老颜都被唬住了……”
    洪彪一震,道:“老前辈,我也不知道,也许……也许……”
    度小月不屑的道:“洪彪,你这该死的东西,下毒放蜂,这种下流的手段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我真不明白,大洪门怎会有你这样的弟兄……”
    洪彪怒声道:“姓度的,别得理不饶人,目前你虽然占点上风,那并不表示你就是胜利者,嘿嘿,今天你若自废武功,交出大洪门的掌门令,也许我会看在掌令的份上饶你一命,否则,我会要你后悔一辈子。”
    度小月看了看眼前的那群人,道:“凭你请的这些帮手,就要我自废武功,交出掌令,洪彪,你对自己太有自信了……”
    洪彪冷笑道:“咱们何不等着瞧?”
    九摩土此刻在玩弄着臂上那条碧绿的青蛇,他那张大嘴略略一咧,嘿嘿两声,上前道:“姓度的,别认为有几手剑法,就可傲视天下,苗疆的武技虽不像中土那样名传千里,但也有一此小技也敢夸宇内无双,你可愿意试试?”
    度小月不屑的道:“看你这副打份,很像是个番僧,我姑且称你一声大师,那是看在全是武林—派的份上,如果大师要想较量的话,在下愿意奉陪……”
    九摩土大笑道:“好,我就是要听你这句话……”
    铁布衣对苗疆武学略有耳闻,他唯恐度小月不知深浅而着了道儿,晃身跃了出来,道:“门主,这场由我来。”
    摇摇头,度小月坚定的道:“不,目前我还挺得住,若不和这位大师较量较量,只怕大师也不会轻易饶过我,练武之人就是这样,武功愈高,越想会会更高明的对手……”
    铁布衣眉宇一锁,道:“你要当心苗疆的毒……”
    度小月淡淡的道:“我会的,铁兄弟,你和云兄弟替我掠阵……”
    九摩土左手握着那条绿蛇,右手一伸,道:“拿杖来。”
    立刻有两个苗疆汉子自远处抬了一根沉重的大手杖,这根长杖粗有人臂,上面钉着许多铜环,这便是僧门所谓“降魔杖”,只是这根魔杖较一般的粗大了两倍,怪不得它需要两个人才抬得动呢。
    九摩土将手杖抓在手中,重重的在地上一顿,震得地上沙土飞扬,一个巨杖竟深陷泥中,他嘿嘿地道:“姓度的,你要注意了。”
    度小月凝神聚气,冷冷地道:“大师尽管出手,我也不会留情。”
    蓦地一声断喝,九摩土宠大的身躯随着这声断喝疾跃而来,那根巨杖在他手中犹如无物样的挥洒起来,抡起一片杖影,也激出一阵杖风……
    度小月长剑斜驭,双目凝重的注视着对方的身形,当杖影临体的刹那,他的血剑如空中的流星,幻化成—道光影穿向对方的杖幕之中。
    瞬间,两人已交手了数十回合。
    “呼”地一声,一缕绿影在九摩土连击三杖的刹那,悄无声息的飞射过来,度小月根本已无法看清它是如何射来的,略移身形,剑刃斜转,急将射来的那道绿影拍落在地上,“啪”地一声,竟是那条凶厉的绿蛇。
    这条看似柔软的绿蛇,居然丝毫无损的盘曲在地上,露出两只绿豆般的小眼睛,竟射着令人寒头的凶光,望着疾斗的两人猛地朝度小月的大腿射去。
    度小月挥剑将九摩土逼退两步,道:“好畜牲——”
    掠起身形如翻腾在空中的大鹰一样,剑刃翻腕笔直而下,随着身形堕落,血剑已将那条绿蛇钉在地上,运足内劲一绞,活生一条绿蛇已被削成三段。
    腥臭的异味随风而散,它已惨厉地在地上翻动。
    九摩土怒声道:“你敢杀我的‘绿夫人’……”
    这条“绿夫人”是他化了数年的心血才训练成这般身手,在遇敌当中,不知有多少人都死在它的毒牙下,他何曾料到今日会死在度小月的剑下,那股子悔恨像火样的燃烧开来,气得他全身长袍都隆隆鼓起——
    挥开大杖,猛砸猛劈的攻击度小月。
    度小月大笑道:“像这种毒物留着只有害人,若不毁掉它,只怕大师不知要害死多少人……”
    九摩土如疯似狂的道:“我要你给‘绿夫人’抵命……”
    在挥洒的仗影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嗡嗡之声,数个大铁环居然脱离那根巨杖,绕地自各个不同的方位向度小月全身疾射过来,其疾如矢,锐不可当—一
    “叮当”“叮当”之声不绝——
    度小月的剑如幽灵样的闪耀出片片光芒,硬是将那几个铁环劈得无影无踪,而他却在刹那之间,人和着剑芒反射向九摩土—一
    “哎——”
    九摩土眼前尽是剑光,当他的巨杖尚未收回的瞬间,惨叫一声,人已“咚”地摔倒沙土里……
    在他肚子上已穿了一个洞,一个不小的血洞,他捂住疾流的鲜血,一脸怨毒而无奈的瞪着度小月……
    良久,他才颤声道:“姓度的,你好狠……”
    摇摇头,度小月收回长剑,道:“两军交战,留不得情份,如果我不是武功略胜一筹,你的‘绿夫人’早就要了我的命,大师,如果那样的后果,你还会说我狠么?”
    九摩土用杖拄地缓缓的起来,咬着牙道:“姓度的,你要付出代价,这一剑已注定你和苗疆结下深仇大恨,我只要留有一口气,必将向你索还今日之耻,我希望你永远记住我今日说的话……”
    度小月略略叹了口气道:“随你吧!我的双手已沾满了血腥,再加几件也无所谓,我会随时恭候大师教益,咱们后会有期……”
    九摩土哼了一声道:“老颜,扶我回苗疆……”
    “屠夫”老颜对九摩土似是非常畏惧,立刻奔了过来,拿起大魔杖挽扶着九摩土悻悻离去。
    洪彪一呆道:“大师请留步……”
    “你还留下我干什么?人都伤了就差点没死而已,你洪少门主在这里主持大局足够了,有我在此帮不上什么忙,你只要回去告诉你爹一声,就说我回苗疆了……”
    洪彪急声道:“可是我们还可一搏……”
    九摩土没有再理他,在“屠夫”老颜的扶持下,带着“索命秀士”和他的两个随从踉跄的走了,身影愈远愈淡。
    洪彪从苗疆请来的三位高手全败了,此刻他知道凭借武功已无法取胜,但他不会这样就罢手,因为他自认还有稳操胜算的把握,不徐不疾的一瞪度小月道:“我的人不会这样就撤退,姓度的,苗疆的人并不能代表大洪门……”
    摇摇头,度小月道:“你是大洪门的叛逆,不是门里的兄弟……”
    洪彪冷笑道:“随你怎么说,目前我只要那个掌令……”
    铁布衣叱道:“无耻之极,洪彪,你的梦该醒了,苗疆的九摩土较你如何?连他们都不是对手,仅凭你手下这群狐群狗党妄想夺令,哼哼……”
    双眼一睁,洪彪冷笑道:“有许多事不是光靠武功就行了,待会儿你就知道我所言不差了,老铁,我不信你会置你妹妹生命于不顾……”
    铁布衣一怔道:“什么?你说什么?”
    洪彪得意的道:“我不信你听不清楚,我说的已够明白了,如果你还不明白,我可以再说一遍,铁姑娘已在我手中……”
    铁布衣一震,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
    洪彪哈哈大笑道:“待会儿你就会看到令妹了,那时候你就知道可能不可能了,老铁,令妹一到,嘿嘿,只怕你会跪地求饶……”
    云盖天愤愤地道:“铁兄,度兄,不管这畜牲说的是真是假,我们先剁了他,如其等他以铁姑娘相挟,倒不如咱们先动手。”
    度小月皱眉道:“我怕会伤了铁姑娘……”
    铁布衣陡地拔出了长剑,恨恨地朝洪彪逼了过去,他已将此人恨到了极点,怒声道:“顾不了那么多了,我非剥了姓洪的皮不可。”
    洪彪若无其事的道:“你只要一挥剑,令妹便会先遭毒手。”
    “呸——”
    铁布衣的冷剑已斜斜舞起,满目的煞光,“唰”的一剑疾刺而去,照着洪彪的身上挥洒而落。

举报

第八章
    但当铁布衣的长剑挥出,身形疾跃的刹那,度小月已掠身将他拦阻了下来,只听远处传来几匹快马的蹄声,在尘土飞扬中,刹时奔了过来,只见铁依依已被五个黑衣汉子押着朝这里行来。
    铁布衣一呆道:“妹子……”
    铁依依似乎尚不了解眼前是怎么回事,她看见铁布衣和度大哥,仿佛遇上亲人一样,浑圆的眸珠里顿时滚落出晶莹的泪珠,簌簌的自两腮口流下来,她颤声道:“哥……度大哥、云大哥……”
    她疾忙往这里奔跑,却被那五个汉子截住了。
    铁布衣沉声道:“妹子,你怎么会来的·.....”
    铁依依哇地一声道:“我是来告诉你们,路大哥……”
    度小月混身如触电一样的震了震,道:“路中杰怎样了?”
    铁依依欲挣脱那五个汉子的手,道:“路大哥死了。”
    这几个字传入度小月耳中,心里如遭剑剜—样难过,他仰天一声长笑,烈火样的恨意刹时塞满心田。
    恨的在空中一挥拳,道:“他不该死,他该好好的活下去!”
    铁依依呜咽着道:“路大哥自己觉得是个废人,留在世上已没有意义,活着痛苦多快乐少,所以他自杀了,临终前,他要我转告度大哥一句话……”
    度小月一震,道:“什么话?铁姑娘快说。”
    铁依依颤声道:“他说度大哥是他一生中最敬仰的人,希望度大哥能重振大洪神威,不要辜负洪老爷子创帮的旨意……”
    字字句句都像针戳样的刺进度小月的心中,他双拳紧握,目中含泪,总觉得似路中杰这样耿直而忠厚的人不该这样死去。
    怆然的一叹,度小月道:“铁兄、路兄弟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铁布衣沙哑的道:“有个母亲还有一个七岁大的孩子……”
    嗯了一声。
    度小月道:“咱们要厚葬路兄弟,并好好抚恤他的家人……”
    铁布衣正要说什么,站在那里的洪彪已怒声道:“他妈的这又不是话家常,尽耗在这里磨牙,度小月,眼下的事很简单,你是要铁姑娘,还是……”
    度小月怒叱道:“你想干什么?”
    洪彪仿佛已有必胜的把握,道:“我要那枚掌符令——”
    摇摇头。
    度小月冷冷的道:“我不给……”
    洪彪冷哼一声,道:“除非你不要她的命,落的大伙全死在这里。”
    他转头高声道:“你们给我听着,如果度小月想动手,你们就先杀了那个姓铁的姑娘,千万不要留下活口。”
    那三个汉子人人手中持剑,分立在铁依依的周围,铁依依在冷剑环侍下,只觉全身冰凉,她不是个江湖中人,遇上这样的场合.不知如何是好……
    度小月愤怒的道:“你们谁敢伤了她点滴毫毛,我就要你们死光……”
    洪彪哈哈大笑道:“我知道你舍不得她死,像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谁又舍的她死呢?度小月,她不死也行,交出令符,立刻放人……”
    度小月哼声道:“你拿到令符,未必就能统驭大洪门……”
    洪彪得意的道:“这你就甭操心了,我爹没有令符一样将大洪门治理的很好,有了大洪门的掌令,在法理上就更能说服人心,嘿嘿,度小月,咱们是以物易物,你并不吃亏……”
    度小月点点头道:“不错。”
    洪彪更嚣张了。
    他大笑道:“你是个聪明人,利害得失你看的应当比我清楚,你要维护掌令还是要救她,全在你一念之间……”
    度小月长叹口气,道:“好,咱们换了!”
    此言一出,立刻使铁布衣全身一震,大洪门的掌令是洪展云老爷子临死传给度小月的掌门之符,它不仅是个令符,而是代表整个大洪门,它代表着大洪门的延续和宗法,这样重要的东西,岂可轻易落入他人之手……
    铁布衣颤声道:“门主,不可……”
    度小月畅然一笑道:“有何不可?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令妹就这样死在姓洪的手里,大洪门的掌符,虽然是件重要的信物,但我相信咱们还能夺回来,而令妹的命却只有一条……”
    铁布衣被他说的几乎语结,道:“可是,可是……”
    铁依依却哭了,她不畏生死,却被度小月的豪情和义气所感动,为了自己,度小月不惜牺牲代表大洪门权势的符令。
    她好感动,也好伤心的道:“度大哥,千万别交换,我只是个女流,死一个我又算什么,你可想过,令符一旦落在他们手中,你在江湖上的身份地位可全没了。”
    度小月见她哭的那么伤心,道:“依依,别说傻话,度大哥在江湖上有什么身份地位,那都是些虚无的东西,生命胜于一切,路兄弟已死了,我怎能再让你去死……”
    轻抹着眼泪。
    铁依依摇头道:“度大哥,我不值得你这样做,我只是个平凡的女子,你有前途,有远大的目标,千万不要……”
    铁布衣为难的道:“门主,你还是考虑考虑……”
    度小月怒声道:“还考虑什么?依依是你妹子,你是我兄弟,你们都是自己人,我总不能眼巴巴的看着她死,如果换了你,换了云兄弟,我相信都会这样做……”
    云盖天点头道:“度兄没有说错,任何人都会这样做……”
    度小月朗朗地道:“姓洪的,你过来拿吧,”
    洪彪一愣,跨出牛步,道:“你终于想通了。”
    度小月自怀中拿出大洪门的令符,瞥了一眼,道:“把铁姑娘放了。”
    洪彪嘿嘿地道:“这你放心,我拿到令符立刻放人。”
    云盖天不屑的道:“洪彪,你是个卑鄙小人,用这种手段换取令符,已是下流可耻,你讲的话跟放屁没有两样,我们无法信得过你,除非你先放人……”
    洪彪被云盖天劈头骂了一顿,心里非常恼火,但在此刻他却耐住了性子,只那么淡淡的一笑道:“你们还有选择的机会么?你们没有,人在我手里,你们当然得听我的,先交令再放人,决不更改……”
    度小月将大洪门的令符递给洪彪,道:“我相信你不敢玩花样,你应该晓得我有能力追杀你们,如果你不守信用,后果便由你负……”
    洪彪一拿到大洪门旗令,全身居然有点颤抖,他望着那枚武林闻令丧魂的小旗,惶恐而惊喜的捧在手中,他心里一直都在跳个不已,猛地退了五尺,道:“等我们离开这里三丈外,你们才可以接人……”
    铁布衣怒叱道:“不要脸……”
    洪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那没有办法,我总要为自己的安全着想,不过你们尽可放心,姓洪的虽然手段不太高明,信用还是有的,铁姑娘留在我身边只有增加我的麻烦,我也不会要她……”
    他一挥手,四处守伏在那里的大洪门高手迅快的移动着身子向各处散去,这些人行动迅速,来去之间都很利落,洪彪掠身在数丈之外,传来他那得意的长笑……
    半空中响起洪彪的断喝,道:“放人!”
    那三个黑衣汉子哼了一声,撤身疾奔,铁依依仿如做了一场恶噩,手脚发软的朝这里一拐一拐的行来。
    度小月关心的道:“铁姑娘,你没事吧……”
    铁依依颤声道:“度大哥,我对不起你……”
    度小月轩昂地道:“别说这个,那枚掌符他们保持不了多久,我们必能夺回来,你只要安然无恙,已经是托天之幸了……”
    铁依依的心弦蓦然一颤,从双亲过世后,除了哥哥关心她外,就是这位度大哥了,虽是短短的一句话,少少的片言只语,已道尽了真正的关怀和呵护,她那如梦如幻的眸光里散射出一股从未有的柔和和欢悦,痴痴的望着度小月,她像要看穿什么似的,是那么深邃和幽怨……
    一个灰衣僧人此刻合什道:“各位,贵友已清醒了。”
    铁布衣哦了声道:“宗兄醒了。”
    在客室里,此时正有一个苍老的和尚替宗正扬把脉,宗正扬的蜂毒已略见消退,他已不再痛苦,只是虚弱的喘着气,那老和尚合什道:“贫僧悟空,是西元寺的车持,这位宗施主所中的蜂毒已被老僧拔除,命是保住了,只是要有一段相当的时日疗养……唉,苗疆的黑蜂至毒至寒,若不是老僧当年随先师赴苗疆采药,对这种毒也是无能为力……”
    度小月激动的道:“谢谢大师,我这位老哥哥的命是捡回来的,是大师所赐,容度小月代表大洪门的兄弟叩谢……”
    那老僧一把抓住度小月道:“施主不要多礼,西元寺本不该卷入江湖是非,这次洪少施主施加压力,逼迫本寺听命于他,唉,老僧出家之人不愿沾惹江湖中事,任他在此胡做非为……”
    度小月淡雅的一笑道:“大师医道高明,非一般人能比,今日打扰贵寺,改日当登门谢罪……”
    悟空合什道:“施主太客气了,贫僧要做晚课告辞了。”
    他是个颇有修养的高僧,说完带着那几个小和尚告退而去。
    铁布衣沉思道:“这位大师不像是普通人,他好像很有门道……”
    度小月嗯了一声道:“何止有门道,刚才我要谢他之时,他居然能抓住我,让我无法动弹,那身功力,只怕不在你我之下……”
    铁依依睁大眼睛道:“看不出这老和尚还是练家子……”
    宗正扬精神恢复了不少。
    喘息道:“门主,我的毒伤已不碍事,可是丹楼中的兄弟,你必须设法将他们救出来,毕竟那是咱们大洪门的兄弟……”
    点了点头。
    度小月凝重的道:“当然,可是我必须要先安置好你和铁姑娘,你的伤要疗养,铁姑娘也要有地方容身……”
    铁依依叹息道:“真没想到我来这里会增加这么多麻烦……”
    宗正扬精神已好多了,他略略喘息道:“离西元寺东行五里之处,是我们宗家老家,几间房舍还很不错,铁姑娘可住在那里,而我也可以疗伤……”
    铁布衣看了度小月一眼道:“咱们就这样决定,待会儿就动身,如果一切顺利,咱们就在今晚,把丹楼闹个天翻地覆……”
    度小月想了想道:“就这么办……”
    这是吃晚饭的时刻,洪家大院已是一片灯火,那高耸的屋宇,假山拱桥,洪家对这大院设计的相当考究,花树楼台,住在这里,令人有种舒畅宽适的感觉,一个身穿蓝袍,面容清瘦的老人站在花树间,久久没有移动一下,他凝望着池水中的鱼儿,谁也看不出他在想着什么,沉思什么。
    阿福已来请过三次,那老人总是挥挥手,对今日的晚餐似乎没有多大胃口,阿福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而那洪老爷子却始终没有去意……。
    过了一会儿,自长廊转角处走来一个年轻人,他满面欢愉的朝这里走来,阿福连忙恭身道:“老爷,少爷来了。”
    洪彪急忙上前,道:“爹,娘等着你吃饭呢……”
    那老人连头都没回一下,只是声音很冷的道:“彪儿,你今日这么开心,好像有什么事要向我报告?”
    洪彪高兴的道:“爹,你都知道了?”
    大洪门二当家洪天霸猛地转过身来,冷冷地道:“我知道什么?你还没说呢……”
    洪彪急促的道:“爹,孩儿已夺回……”
    洪天霸哼了—声道:“夺回大洪门的掌令,哼,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彪儿,这件事传进江湖里,咱们洪家会有面子么?”
    洪彪一呆,道:“爹,你平日不是教诲儿子,欲达所需的目的,可以择取不同的手段,孩儿不过是略略施了点手段……”
    “哼,”洪天霸愤愤的道:“那要分什么事情,爹也告诉过你,手段是做事的方法,可以不露痕迹的尽量施展,你今日擒住姓铁的女人,以她性命换取令符,纵然达到你的目的,也不是光彩的事情,况且你还付出那么高的代价……”
    洪彪本以为自己办这件事一定会被父亲赞赏几句,哪想到夺回大洪令,并没有预期的那样结果,他只觉面红心跳,嗫嚅地道:“爹,我也是为……”
    挥挥手,洪天霸冷声道:“别说了,咱们洪家在江湖上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做任何事都要先考虑会不会有损洪家的威名,尤其在堂口附近,做事更要小心,爹为什么始终不和度小月碰面,就是要先摸清楚他的虚实,不能一下子栽在他手里……”
    洪彪哦了一声道:“爹爹武功盖世,难道……”
    洪天霸眉宇一紧,道:“你懂什么?他不但已得到你大伯的全部武功,再加上他原有的功力,已经不是普通的高手,咱们要拔除这个后患,必须要从长计议……”
    洪彪嘿嘿地道:“爹,你的顾虑太多了,依孩儿的意思,咱们可以发动大洪门的全部高手,和他作一次了结……”
    洪天霸怒声道:“你懂什么?江湖上有许多人对大洪门不甚满意,他们表面上不便表示什么,暗地里对我们已有相当的戒心,杀度小月只是咱们的棋子之一,最终的目的是要天下武林臣服洪家,所以爹才和绝地十三堡结盟,虽然蓝胡子阴狠毒辣,咱们可以以毒攻毒,摆平江湖各门派,再逐个追杀,这才是爹的目的,爹的手段……”
    洪彪一愣,道:“爹好魄力、好手段。”
    洪天霸冷笑一声道:“往后你该学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单单一个度小月起不了多大的风浪,他了不起能杀几个人,显显他个人的威风,要和洪家的人争天下,他还早的很……”
    洪彪连声道:“是,是。”
    洪天霸沉思道:“度小月已经来了,你必须通令各堂口,随时戒备,并掌握他的行踪,不准出任何差错,要知道度小月早晚会找上我们,有时候,我们必须采取主动。”
    洪彪点头道:“孩儿立刻吩咐下去。”
    正在这时,阿福高声道:“老爷子,悟空大师求见……”
    悟空晃动着灰袍缓缓行来,洪天霸呵呵地道:“大师可好。”
    悟空淡淡地道:“洪施主交待老衲的事,老衲已照施主的意思,和度施主碰过面,幸不负所托……”
    洪天霸关切的道:“怎么样?大师……”
    悟空嗯了一声道:“老衲曾试了他一下,他的功力与当年洪展云老爷子不相上下,在他力斗屠夫老颜,和九摩土动手的时候,老衲也曾暗地观察,他的剑法的确是洪老爷子传授的,不过也有些不像是血剑十二式……”
    洪天霸眉头一皱,道:“那是他们度家的剑法,我已经派人查过度家的来历了,度小月的父亲甚擅医道,也会点武功,度小月就凭了度家的武功在江湖上混出浪子之名,终日与赌为生,洪展云就在这种情况下和他认识……”
    悟空大笑道:“老爷子果然高明,连他的家世都查得清清楚楚……”
    洪天霸冷笑道:“江湖事传的最快,只要略略打听,很快就会有消息,我只不过消息快一点……”
    悟空合什道:“洪施主,老衲告辞——”
    洪天霸道:“老夫还要麻烦大师一件事……”
    悟空一怔道:“洪施主手下兵多将广,何事需要老衲……”
    洪天霸挥挥手,阿福已识趣的离开了,他沉思道:“这件事非大师出马不可。”
    悟空凝重的道:“有这么严重……”
    洪天霸咳嗽了一声道:“你知道,我有一批弟兄对老夫相当不满意……”
    悟空点头道:“老衲听说了,这些人全是洪展云的心腹,听说老爷子将这样人全关在丹楼,怎么,难道……”
    洪天霸哼一声道:“我不能留下这些人……”
    悟空一震,道:“你要……”
    洪天霸点头道:“所以我请大师帮忙……”
    悟空面上讶异的道:“洪施主要办这种事,哪需老衲出手,你只要派几个心腹暗中下手,神不知鬼不觉的……”
    摇摇头,洪天霸道:“不然,江湖上都知道我关了这些人,如果由我的人动手,只怕落人口实,大师在三界外,由你出手,老夫可以堂而皇之的追查这件事,让江湖上没有话说……”
    悟空一呆道:“这……这……”
    洪天霸冷冷地道:“大师难道还有什么顾忌……”
    悟空全身一震,急忙道:“老衲遵命……”
    洪天霸凝重的道:“大师可要用点特殊手法,最好不是咱们中土的武功,那样姓度的才无法赖在洪家的头上……”
    悟空合什道:“老衲省的……”
    洪天霸哈哈大笑道:“你去吧!记着要走后门,还有,你应该得的酬劳我命人送到你的粉头珠儿那里,到时候包管她乐的抱着你亲个不已……”
    说的悟空脸上一阵羞红,他合掌告退……
    洪彪伸了伸舌头道:“爹,你可真行,连悟空都在你的掌握中……”
    洪天霸嘿嘿地道:“这不叫掌握,是叫用人,他喜欢女人,咱给他女人,他喜欢金银,咱给他金银,投其所好,没有不死心塌地的,悟空贪色好财,咱两样都给……”
    洪彪大笑道:“爹,咱们吃饭吧……”
    洪天霸嗯了一声道:“我现在能吞下一头牛,咱们吃饭去。”
    他当然会胃口大开,因为他要办的事全交办了,眼下他只要等待传报来的结果就可证明他下的功夫了……
    咚咚咚——
    三更天,更夫已敲出了三响……
    夜深了,路上早已行人绝迹,只有更夫在夜里上街,偶而会有几只野猫跳跃而过,空中传来它们的叫声,有两只野猫正在丹楼顶上叫春似的扑打,只听有人掷出一块砖头,骂道:“死猫,吵得爷们睡不着……”
    另一个声音嘿嘿地道:“瓜皮,不是猫叫春睡不着,是你怒火中烧睡不着,你当我不知道,那个俏寡妇和你有……”
    “你他妈的少嚷嚷……”
    这两个守夜的汉子退在值更室里斗嘴皮子,在他们屋里忽然多出了三个人影,瓜皮还来不及吼叫,已颤声道:“你们、你们……”
    那冷煞无情的剑刃已抵在这两个汉子的喉咙,他俩哪敢再嚷嚷,厉怖的望着这几个不速之客……
    铁布衣冷冷地道:“将囚室的锁匙交出来……”
    瓜皮混身发抖,颤声道:“我的爷,刚才吴领班才向我拿锁匙,他说今晚要去巡视—下……”
    度小月望了铁布衣一眼,道:“咱们去找吴领班……”
    “咚、咚”两声,那两个汉子已被点了穴道,像猪一样的睡在木床上,夜风吹拂,他们这一觉,只怕要天亮了……
    那是一盏气死风灯,黄黄的灯光从灯罩里透了出来,吴领班将窗户开了一半,风灯挂在窗户边,夜风吹动了灯影,他将锁匙放在靠窗户的桌子上,这是约定的地方,他的主子交待的很清楚,三更后,他将锁匙放在丹楼警卫房的桌子上,然后他什么事都不要管,他就可以睡他的大头觉,丹楼发生任何事他只要装作不知道,他不知道丹楼将发生什么事情,他只有遵命行事……
    “砰、砰、砰”三响——
    那是敲门声,他不禁愣了愣,嘴里不觉的道:“咱们不是约好了,你拿你的锁匙,我睡我的觉……”
    嘴里虽然嘀咕着,他还是去开门了,站在门口的是他没有见过的人,他揉了揉眼睛,道:“你们要拿锁匙……”
    铁布衣嗯了一声道:“不错。”
    他蓦地运指如风,出手点了吴领班的穴道,将他放在木板床上,他看起来睡的那么沉熟,铁布衣自桌上拿起了那串锁匙,沉思道:“门主,不对……”
    度小月咦了声,道:“对呀,他怎么知道咱们是来拿锁匙……”
    云盖天想了想道:“道理很简单,他一定奉了什么人的命令,今夜要将锁匙交给谁,我们误打正着,他以为咱们是……”
    度小月挥手道:“咱们不要想得太多了,救人要紧……”
    黑黯黯的长夜里,他们的身影有若幽灵样的飘逝而去,当他们的身影消逝未久,吴领班的屋里又多了个蒙面人,他全身黑衣黑裤,黑巾蒙面,只露出两只眼睛,他看了看那张破旧的小桌上没有他的东西,鼻子里不禁哼了一声,喃喃地道:“你这该死的东西。”
    他拍醒了吴领班,吴领班的穴道一解,发现床前站着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人,不禁颤声道:“你是谁?”
    蒙面人冷冷地道:“咱们约好的你为什么不遵命行事……”
    吴领班吓得全身抖颤道:“那串锁匙刚才有人……”
    蒙面人怒叱道:“你这个该死的东西,你误了我的大事……”
    他突然伸出右手,五只浑圆的手指,已掐住吴领班的喉咙,仅那么一施劲,吴领班连哼都没哼出来,满脸的青紫,张大了双目,惊恐而死。
    这黑衣人丝毫也不停留,迅快的投入夜色之中。
    那黝黑的甬道,有一股难闻的恶臭味,他们启开囚牢的大门,看见一间间囚室,全上了链锁,铁布衣直奔三号囚房,他试着用每一枚锁匙,叫道:“老董,老董……”
    囚室里根本没有回音,很不容易的启开了囚室,里面黑咕隆冬的看不真切,那个老董被吊在墙上,满头的乱发,仅穿着一条短裤,身上是条条的血痕,头垂在胸前,铁布衣一摸鼻息,苦涩的道:“死了。”
    度小月一摸尸体,只觉余温尚存,道:“刚死不久,尚有体温……”
    铁布衣一怔,随即用手试了试老董的脉搏,他的目光在屋子里略略—扫,点起火熠子,霍然发现老董的脉骨上插着一根树枝,血沿着树枝的尖端流下来,显然有人在他们进来之前已抢先下手,而时间正是他们开门的时候……
    铁布衣震声道:“这会是谁干的……”
    度小月目光瞄向那个四方小窗,道:“那个窗子有问题,如果我料的不错,有人在窗前用树枝将人射死,这个人内力好强,能以枯枝作暗器,杀人于瞬间,功力之深已可想像……”
    云盖天沉声道:“不好,咱们快去看看别的……”
    度小月长吸口气,道:“你俩负责救人,我到外面看看……”
    他已来不及说明一切,人已穿空而去,夜凉如水,空中弥漫起一层白雾,度小月在雾中,仿佛感觉有一个人影晃动,他悄无声息的移过去。
    果然,在另一个窗前,正有一个全身黑衣黑裤的蒙面人站在那里朝囚室中张望,这个人似乎没有料到度小月已离他只有几步之遥,犹在查看室中的情形。
    度小月冷冷地道:“朋友,你好手段……”
    蒙面人一震,回头道:“你果然精明,居然能立刻发现……”
    度小月哼声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何要向他们下手……”
    蒙面人淡淡的道:“道理很简单,有人不想让他们活着……”
    度小月愤愤地道:“你是受托之人,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那蒙面人哈哈大笑道:“我本来要光明正大的干掉这些不能活下去的人,可是你们却先我一步来了,在不得已的状况下,我只有用这最省事的办法……”
    度小月恨声道:“你要知道,这种做法会惹起整个大洪门与你为敌。”
    蒙面人摇摇头道:“不,你不能代表整个,大洪门至少有一半人不是听你的,所以,我不在乎你……”
    “呛”地一声朗吟,那森寒的血剑已握在度小月的手中,他刹那便将那翻涌的气愤压制了下去,道:“朋友与在下有过节……”
    蒙面人道:“没有。”
    度小月不屑的道:“以阁下的身手,大可不必将脸蒙起来……”
    那人一摇头笑道:“我这张脸不太好看,蒙起来比较秀气。”
    度小月淡淡地道:“你残害我兄弟,手段卑劣,今日只怕不能善了。”
    蒙面人哼声道:“度小月,你的武功只能说好,但不是绝顶的好,在我看来你未必是我的对手,如果我是你,我会适可而止,免得灰头土脸……”
    长剑挥起,度小月道:“那需要试试才知道。”
    剑刃在空中—个转折,如云中点月般的朝蒙面人的胸前穿过去,蒙面人机警利落,随着刺来的剑势适时地旋转过去,而他的右掌已借机拍向度小月的右侧,两人身法快速,只是在电光石火间的事,两人心里都明白,双方势均力敌,均是绝佳高手,要分出胜负,只怕不是一件易事,此刻两人的激斗声已警醒了守囚的高手,锣声当当地响了起来,刹时人影晃动,已有十几条人影朝这里扑来。
    只听有人喝道:“别让他们跑了。”
    那十几人影很有默契的将两人困在中间,但他们却不知该帮哪个人,一个是陌生的度小月,一个是蒙面的黑衣人,这两大高手俱不是他们的朋友,到底是哪个来劫囚牢的,这问题困惑住所有扑来的高手。
    那蒙面人似乎急欲脱身,道:“你们还不拦下他……”
    那些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帮谁。
    度小月哼声道:“做贼的喊贼,你还真有一套……”
    这话传在夜空中,那些人只觉相当有理,如果这蒙面人是自己人何须将头脸遮住,他们之中有人叫道:“先做了那个蒙面的再说。”
    打群架最怕起哄,那个人这一叫立刻有人附随,“唰”地一声人影散开,抽冷子全往蒙面人身上招呼起来,那蒙面人对付度小月已相当乏力,此刻骤遭这么多人围攻,顿时乱了手脚,他怒叱道:“你们这群有眼无珠的东西……”
    度小月借这机会眼角一瞄,只见铁布衣和云盖天正带着十几个人自囚室里出来,他知道已救出许多自己的兄弟,借机掠身退出,急掠而去。
    此刻有人已叫道:“不好,人犯全跑了。”
    但这些守牢的汉子此刻认准了蒙面人是来劫牢的,俱不松手的狠命攻击,哪管人犯跑不跑,其中有人叫道:“顾不了那么多了,咱们只要将这龟儿子逮住,再向门主禀报……”
    蒙面人恨声,道:“你们真该死呀,我会告诉洪当家的……”
    有人叫道:“你少放屁,咱们洪当家的不活剥了你那才叫怪事……”
    蒙面人击退攻来的三个汉子,喝道:“我是你们的朋友……”
    有人笑道:“朋友,鬼才相信,我们没有蒙面的朋友,你想讹诈,他妈的你可看错人了,我们决不会上你的当……”
    那十个汉子俱身手极高,发起狠来令蒙面人也手忙脚乱,他长啸一声,击退攻来的人拔身跃起,刹时奔出老远,那些人呐喊着疾追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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