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门传奇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四章
    那黑暗的屋子里冲出一股难闻的酒气,在昏黄的灯影里,醉虾真像只虾的蜷缩在那里,他手里永远握着那只酒葫芦,他没有朋友,他的朋友就是酒,一日三醉,醉了睡,醒了又醉,每日都在醉乡里过日子,在飞狼堡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醉猫、醉鬼、醉虾……
    但,每当他醉的不省人事的时候,那位胡夫人总会适时的出现,带着小翠替他清洗那些呕吐的秽污,将那间屋舍收拾的干干净净,然后才会在叹息中离去。
    如往常一样,胡夫人和小翠又来了,她望着醉虾那种醉后的样子,眸子里有股爱怜又悲凉的神色,摇着头,轻轻地自言自语,道:“老度、老度,你真要醉死方休……”
    醉虾在那里嗯嗯啊啊,根本没听见她在说些什么,小翠是个乖巧的女孩,每次随老夫人来这里,都很卖力替醉虾清洗一切,她永远弄不清胡夫人和这醉鬼之间的关系,但知道胡夫人是出自真诚的关心这醉虾……
    醉虾的眼在朦胧中张开了一线,他看见了眼前的胡夫人,望着那张脸,含混不清的道:“你……你来了……”
    胡夫人关心的道:“别再喝了,当心醉死……”
    醉虾嘴角上浮掠着一抹凄凉的笑意,道:“能醉……死……也不错,醉吧,但愿常醉不愿醒……”
    他又抓起了身旁的酒葫芦,咕嘟咕嘟的灌了几口,然后又那么不在乎的用那些污手拭干了沾在唇上的酒渍,呼地一声,又倒在一边,呼呼地睡去……
    胡夫人轻轻一声叹息摇摇头,叹道:“我是欠你的……”
    她的眼中有股泪影,然后,她转过头去,偷偷将眼中的泪水抹去,她不愿让小翠看见她在掉泪,因为小翠永远不知道她和醉虾的关系……
    在一阵脚步声中,胡夫人蓦地发觉有人朝这里来了,她神色略略一怔,在她的记忆里,这里很少有人会来,因为醉虾没有朋友,朋友也不会来看一个神智不清的人……
    小翠跑出去看了一看,道:“夫人,是堡主……”
    胡桐进了屋子,瞄了醉虾一眼,向胡夫人施了个礼,道:“娘!”
    胡夫人淡淡地一笑道:“桐儿,你今儿怎么有空来看你度叔叔……”
    胡桐双目精光一闪,道:“孩儿今日专为度叔叔而来。”
    胡夫人全身一震,道:“桐儿,你说什么?”
    胡桐长吸口气,道:“娘,胡子知道度叔叔在咱们堡里,绝地十三堡为了对付度小月,逼着孩儿交出度叔叔……”
    胡夫人脸色一变,全身泛起了颤抖,颤声道:“桐儿,你这是要娘的命……”
    胡桐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度叔叔是娘的朋友,可是我没有办法,因为我们飞狼堡是胡子的盟堡之一,孩儿不能背盟弃信,为了一个这样的人,让各堡看不起咱们……”
    胡夫人瞪大了双眸,脸上苍白无色的道:“桐儿,你必须要设法救他,老度在咱们堡里已隐藏了二十几个年头,连他儿子都不知道他在这里……”
    摇摇头,胡桐苦涩的道:“娘,我办不到……”
    胡夫人突然寒着脸,道:“你真要出卖度叔叔……”
    胡桐大声道:“这不是出卖,胡子也不过是利用度叔叔……”
    胡夫人眼泪如水样的涌出来,道:“桐儿,你知道他是谁么?”
    她仿佛突然之间被触动了那沉寂已久的心事,只觉悲从中来,前尘往事如影随形的浮现在她的脑际,虽然她已年际老迈,但,那种令她心伤的回忆,犹如昨日般片片断断的展现在眼前……
    胡桐愣在那里,问道:“他是度叔叔呀,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
    胡夫人哼声道:“桐儿,他是你爹呀……”
    这话如巨雷般的敲进胡桐的心里,自小他只知道有这么一位叔叔,成日与酒为伍,他只知道娘可怜他,同情他,才经年累月的照顾他、接济他,从来胡桐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如今……
    胡桐忽地抓着胡夫人的手,摇晃着道:“娘,你说什么?”
    胡夫人低声道:“桐儿,这是你爹呀,你爹为了咱们母子,抛弃了自己的家,离妻别子的隐藏在这里,虽然他自觉对不起度家,对不起咱家,但这都是命呀……”
    胡桐愣愣地站在那里,他望着那个斜卧在那里的醉虾,那会是他的父亲,他有股说不出的难过和伤心,他的父亲会是个醉鬼,会是一个令人恶心的醉猫……他愈想愈难过,仰天哈哈大笑,道:“我不信,我不信。”
    他似是难以抑制心中那种被愚弄和屈辱的痛苦,在一阵大笑中,夺门而走,空中尚传来他不断的笑声……
    胡夫人颤声道:“桐儿,桐儿……”
    那醉虾的身子忽然一动,叹息道:“你何必为难孩子……”
    醉虾不再醉了,他缓缓坐了起来,将手中的酒葫芦扔在一边,望着这个曾为他哭泣,为他难过,为他生子的女人,他暗中有股愧疚和欠然的神色,满脸痴痴的望着胡夫人……
    胡夫人颤声道:“你……没醉……”
    醉虾苦涩的道:“我永远不会醉,圆圆,我每日装疯卖傻那是为了你呀,为了桐儿,他和月儿都已有成就,我是个做父亲的,实在不配有这样能干的两个儿子,所以我借醉来欺骗自己,欺骗你……”
    胡夫人说道:“你这是何苦?”
    醉虾双目涌泪,道:“对月儿,我是个不尽责的父亲,丢下他和他娘,与你远走高飞,对桐儿,咱们名不正,言不顺,让他有个永远不能抬头的父亲,圆圆,你说,我能不装醉么?”
    圆圆边哭边道:“老度,这辈子,你对我的情,对桐儿的用心良苦,我们母子永远不会怪你,倒是月儿,很小就没有父亲,还有他娘,在无奈的情形下,带发修行,你要设法报偿他们母子……”
    醉虾的眼睛都红了,道:“为了两个孩子,我不能再醉了,这辈子,我对孩子们,都有着许多愧疚,现在,我要为他们做点事……”
    胡夫人心弦一震,道:“老度,你想干什么?”
    醉虾长吸口气,道:“在有生之年总要为孩子尽点力,胡子不是要桐儿找我么,我不会给桐儿为难,但,我会告诉桐儿,度家的子弟不可以自相残杀……”
    胡夫人抱着醉虾,说道:“老度,老度,你终于醒了……”
    她扒在醉虾的肩上哭了,多年来,她也曾自艾自怨过,自怨自己一时糊涂,做出一生中最遗憾的事,自艾自己跟了一个醉生梦死的醉鬼,渐渐地,她明白他的痛苦,明白他在日夜受情感的煎熬,他不是真醉,而日夜借酒在逃避,逃避那刻骨铭心,发泄出多年的哀伤……
    漫天的风,漫天的雨,风雨中,雷电在空中闪着,面路上积满了水,云层密布着,黑压压的一片,黑夜雷雨,那雨还不会停……
    在这倾盆大雨里,三个披着蓑衣的骑士,冒着这倾盆疾雨,不停的往前冲刺着,他们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树梢子在身后飞逝,一个个紧闭门户的村头,一个接一个的自蹄声中闪过……
    此刻,最前头的那一骑,让那些快马略略放松些步子,望着朦朦的雨丝,沉声道:“布衣,还有几里可赶到柳树庄……”
    铁布衣紧随着而来,道:“门主,约有五里光景……”
    度小月望着下落的雨丝,道:“这雨不会停,咱们要一路赶下去。”
    云盖天抹了抹额头上的雨滴,道:“度兄,我一直在担心那消息的可靠性……”
    度小月长吸口气,道:“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我必须要去看个明白,你应当晓得,当了将近二十年的孤儿,一旦知道父亲的消息,那种思亲的情愫是没有人会了解的……”
    云盖天长叹道:“我知道,度兄,我了解你的心情,不过,我怀疑这是个陷阱,你要想想,当度兄重整大洪门,荣登门主之位的时候,突然来了个这样的消息,我想,那会是个借口,故意引诱度兄……”
    度小月望着远远的天边,深长的叹道:“云兄的顾虑是对的,我度小月也知道这里面有不简单的内情,我无法考虑这些……我的父亲离我二十几年,那不是个短的日子,几乎是日日夜夜,我都渴望见他老人家,况且在我离开我娘的时候,我娘曾亲口叮咛我,务必要找到我爹……”
    有若梦幻样的,他一字字的说出来,在话语中,他展露出亲子之情的哀伤,思慕之念的焦虑,天空似也为这份哀愁幽叹,任那豆大的雨飘落下来,但,他每一字每一语,都是那么清晰的传过来,风挡不住他的呼唤,雨阻不了他那至孝的亲情……
    蹄声和着雨声,五里之路,转瞬而过,铁布衣望着前面那处村子,面上露出一声笑意,道:“穿过这片树林,就是柳树庄……”
    蓦地——
    在风雨声中,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那尖叫声急促而绝望,凄厉而哀伤,度小月眉头皱在一起,道:“在那林子里怎会有这种尖叫声……”
    云盖天精神一震,道:“也许是有人乘着大雨拦路打劫……”
    度小月略略沉思道:“过去看看。”
    铁布衣凝重的道:“门主,最好不要多事,我要门主不要多事有两层原因:第一、在这样的天气里,有这样的叫声,可见决不寻常,最可疑的是这里离柳树庄不远,何人敢这样大胆,在柳树庄的地面上作案;第二、我怀疑他们有意要引咱们过去……”
    度小月哈哈大笑道:“老铁,你是江湖混老了,愈混愈回头,凭着你我,几个毛头小贼,何需放在心上,再说,咱们大洪门的宗旨就是维护正义,扶弱济贫,即使咱们遇上了这种事情,能袖手不管么?”
    铁布衣语寒的道:“这……”
    他与度小月相处这段日子,知道他是个坚持原则不畏艰险的人,如若阻止反而会惹度小月不快,双腿一夹马腹,急速地往前奔去。
    云盖天挥一下手道:“我去看看。”
    他和铁布衣一前一后往林子里奔去,一栋草屋破落的建在林子里,而那惨叫声便是由屋子里发出来,云盖天和铁布衣跃身扑向门边,一脚踹开了那扇门,刹是,一副令人恶心的情景映在两个人的眼前……
    只见三个汉子调戏一个上身赤露的女子,一个按着那女子的双手,另一个捉住那女子的小脚,另一个则正在解裤带,这种情景落在任何人的眼中,都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任何人见了都会怒发冲冠……
    那一脚惊醒了屋子里的人,八只眼睛全数望着门口,云盖天怒吼道:“妈的,真无耻……”
    左侧那个汉子已跃了起来,道:“妈的,你敢管大爷的事……”
    他顺手抽出放在地上的大刀,对着云盖天那扑来的身子劈去,云盖天用剑一格,叮地—声,火星四射,他心里一震,道:“好深厚的内力……”
    他本来以为这也不过是三个普通的毛贼而已,哪想到对方那随意的一刀,居然有着这样深厚的力道,顿时知道今日遇上高手了。
    挥起剑,与那汉子纠缠在一起,双双都尽全力——
    铁布衣面上杀机一涌,道:“你们还不放了那女子……”
    那两个汉子此刻也不闲着,双双持剑过来,一语不发的朝铁布衣攻去,铁布衣挥剑如闪,猛地穿了最先攻来汉子的小腹,那汉子大叫一声,惨声而死,另一个睹状大叫一声,夺门而逃……
    他刚跨出门口,度小月已冷冷地道:“哪里逃……”
    朝汉子一脚,已踹在奔出来的汉子脸上,那汉子的鼻中整个扭在一起,哇地摔在地上,铁布衣已一剑刺进他的身上……
    另一个和云盖天交手的汉子,却没有那么简单了结,在逼退云盖天的刹时,突然洒出一道烟雾,人已穿过窗子朝外跃去。
    铁布衣先喝道:“哪里逃一—”
    他跃出屋外和云盖天居然逼进林子里。
    只听有人叫道:“撒网……”
    忽然,一个硕大的巨网,迅速无比的自空中落下,铁布衣和云盖天双目皆被雨水打湿,视线本就不好,只觉全身一紧,已被那个大网网住。
    铁布衣大叫道:“门主……”
    度小月在屋子里已听见这声大叫,他一转身,道:“姑娘,快穿衣服……”
    那女子双目之中,突然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在度小月转身的刹那,她整个人有若幽灵样的飘了起来,赤着上身,两只硕大的丰乳不停的晃动,手中已多了一柄光闪的短剑,猛地往度小月的背后射来。
    度小月此刻心悬着屋外的铁布衣和云盖天,哪里想到看来那么柔弱的女子,会突然向自己偷袭,当他发现身后风响之时,对方的短剑已临近身边——
    他怒叱道:“好一个狠毒的女子——”
    在这危急一发的刹那,他那健壮的身躯迅快的向左侧一退,右手已急切向刀拍出去……
    对方的短剑虽然被度小月的掌劲拍走了,但度小月的手背还是被短剑划了一道口子……
    血从那道口子上殷红的流下来……
    那女子嘿嘿地道:“好个度小月,果然有两下子……”
    度小月虽然愤怒到了极点,他还是不愿意和一个不穿衣衫,露着上体的女子动手,人若疾矢般朝屋外扑去,空中传来他那愤怒的语声,道:“无耻女子,你会有报应的……”
    当他人在空中跃身的刹那,他已看见有十几个黑衣汉子在扯着那面巨网,欲将网中的铁布衣和云盖天卷在一块
    愤怒的一声长笑,度小月已扯出了血剑,他挥洒出一道寒光,吼道:“龟儿子,我不剁了你们,你们是不会知道姓度的厉害……”
    在雨水里,他的人像幽灵样的那样飘浮,剑剑无情的劈去,只见蓬蓬血水迸落在地上,只眨眼已杀了七八个收网的汉子,其他的一见大寒,纷纷舍弃了网子,各自向一边闪去。
    铁布衣急忙自网中跃出来,道:“门主,是天鹰堡的人……”
    度小月双目赤红,道:“管他是什么堡,咱们今日一个不留……”
    只听一声冷笑,自他们身后传来,道:“好大的口气……”
    是那个光着上身的女子,此刻她已穿上衣服,一脸冷冷的自屋子里走出来,度小月对这女人的印象恶劣透了,不屑的瞄了她一眼,道:“姑娘,我没见过像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女人,为了对付我,居然连衣服都可以剥光……”
    那女子长的是真不赖,圆圆的脸,一双俏丽的大眼睛,略红的嘴唇边,还有一颗黑痣,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刚才那一幕,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标致的女人,竟会做出那么无耻的事……
    她并不觉得怎么难堪,淡淡地一笑道:“你应该先知道我是谁后再加批评……”
    铁布衣望了这女子一眼,道:“门主,她叫风姨……”
    度小月一怔道:“风姨……”
    云盖天满脸鄙夷的道:“风姨就是风骚的阿姨,江湖上只要是男人,就可上马,她有个怪僻,喜欢别人叫她阿姨,风姨就是这样来的……”
    度小月哈哈大笑道:“好—个风姨……”
    风姨却毫不觉得难为情,格格笑道:“姓度的,这有什么好笑,老娘天生喜欢男人,只要有兴趣大家一起来,伤不了你,也坏不了我,你说我千人骑,万人压那没有关系,谁叫我爱那个呢……”
    度小月冷冷地道:“跟你说话,简直会恶心,我不明白,在下与你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你为何要偷袭我们……”
    风姨哈哈大笑道:“姓度的,凭心而论,以你的模样,我还真不忍心捅你一刀子呢,可是我们当家的却对你有兴趣,他曾许过诺,谁要能宰度小月一刀,黄金万两……”
    点点头,度小月道:“真想不到我度小月还那么值钱,贵当家的想必是那个裴少环了,他是搬石头砸脚,哪个不好惹,他惹哪个,度某人和天鹰堡可说是无仇无恨,他居然要先惹上我,往后,他的日子不好过……”
    风姨嘿嘿地道:“咱们堡主也曾掂量过自己,在他眼里你不过是机运好一点,其实你并不如想像中那么难缠,否则你也不会中了我一剑……”
    度小月并不在乎那点剑伤,可是他却觉得伤在这种人的手里太不值得了,面下寒意一涌,道:“你会死在这—剑上……”
    风姨妩媚的道:“你喜欢我死,哈哈,度小月,我们当家的可希望我能活长点,裴老大已交待过了,如果我能擒下你们三个,天鹰堡就有一半是我的……”
    铁布衣大笑道:“画个饼——只能看呀……”
    风姨气的一跺脚,道:“姓度的,你该死……”
    此刻,自那村子里已有数十人在移动,由先前那个汉子指挥着,云盖天恨透了那汉子,道:“妈的,那小子……”
    风姨大声叫道:“阿浩,有人骂你呢……”
    阿浩大笑道:“骂吧,待会儿我会分他的尸……”
    在这种情形下,度小月已知道天鹰堡今日是倾巢而出,他一直想会会裴少环,可是他始终没出现,那舒卷的眉头一皱,低声道:“咱们不能再拖了,对方很显然在等待老裴,他们张的这张网,快要收口了,兄弟,你们各自照顾自己,我要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铁布衣寒着脸,道:“门主放心,我们不会便宜这群贼……”
    度小月仰天大笑道:“那好,那好。”
    风姨不屑的举着剑,道:“大伙注意,姓度的狗急跳墙……”
    她的话还没有落下,度小月已驭起那柄令人寒颤的血剑,清脆的铃声连串的响着,一蓬光华在林子里绕起,他大喝道:“杀——”
    那个“杀”字像冰碴子般的钻进每个人的耳中,天鹰堡埋伏的高手已在震撼中挥舞着,不要命的向度小月扑来,剑棍刀戟几乎都出手了。
    风姨当先向度小月攻去,道:“别让他有机会喘气,兄弟们,剁了他……”
    但度小月的剑太利了,利的令人看不清楚,只觉一道光影在空中飘闪,剑剑都在拿命,剑剑都那么狠厉,鲜红的血洒落在村子里,天鹰堡的高手居然躺下了十几个……
    铁布衣和云盖天更是拚命,绝不容情。
    这是一场混战,混战中死了太多的人……
    风姨满身的血,她惨声道:“何浩,咱们宰了他。”
    何浩和云盖天已分不出高低,闻言后,倒还真的听话,跃身向度小月接近,度小月双目通红,道:“姓何的,你跑不掉——”
    何浩只觉眼前一点寒光冰冷的射来,挥剑欲往那点寒光挡过去,但,度小月的剑太快了,快的让他还没来的及退身,剑刃已穿过了他的身子……
    何浩惨声道:“风姨……”
    那声“风姨”本来是风姨最爱听的,令她受用的,但此刻却令她的魂飞了,她看见何浩那个死状,双目如铃的瞪着,血自身上流溅下来,而度小月仅那么一晃,已拔出了长剑,挥舞着斩来……
    风姨嗲声道:“何浩,何浩……”
    她忘了血剑的无情,扑过去抱住何浩的身子,泪已自她眼中进出,她咒咀地道:“老裴,你死到哪里去了。”
    在他们的计划中,裴少环应该早杀过来了,而天鹰堡的兄弟已伤了那么多,裴少环却始终不见人影,她哪知道裴少环此时早将这副惨景望在眼里,他的心寒了,他的意志动摇了,那原先的计划全幻灭了,他本想立刻冲出去,但文老三却拉住了,道:“老裴,你瞧瞧自己的分量,够不够格和姓度的一拼,如果你自认不是对手,我劝你冷静点,往后有很多报仇的机会……”
    裴少环惨声道:“何浩死了,我不能忍……”
    文老三嘿嘿地道:“咱们的计划不在这里,而是柳树庄,胡子所以会让天鹰堡拦劫,不在于偷袭得手,而是消耗对方的体力,而贵堡却求功心切,空牺牲这么多兄弟……”
    裴少环叹了口气,竟低下头去。
    文老三催促道:“咱们走——”
    裴少环一怔道:“还有风姨……”
    文老三嘿嘿地道:“那个女人本来就该死,留下她陪伴何浩,你老兄弟也算成人之美……”
    裴少环不说话了,他在这种情形下偷偷的走了,扔下了自己的兄弟,丢下了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堡丁,在裴少环来说,人已丢了……
    风姨抱着何浩的尸体,望见场中倒卧的同伴,她寒惧的流着泪,望着度小月逼来的剑,吼道:“杀呀,杀呀……”
    度小月的剑霍地一收,冷漠的道:“那会污秽了我的剑,你不配……”
    他跨上了那匹马,连看都不看风姨一眼,在风雨中,他和铁布衣、云盖天已奔出了林子,往柳树庄驰去……
    在他们背后,传来风姨的咒骂声:“姓度的,我恨你……老裴……”
    风声掩过了她的吼叫,雨不停的下着,血在雨中冲刷着,那林子里又渐渐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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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黑压压的云絮已渐渐散去,雨终于停了,天空也比较明亮起来,在柳树庄头的老刁酒铺子开了店门,刚才那阵豪雨逼得他们关上了门,此刻店掌柜的才命老二开了店门,三个被雨淋湿的客人已上门。
    铁布衣急声道:“店家烫壶酒,二斤半肉,一盘包子……”
    店小二连声应着,急忙张罗去了,度小月弹了弹身上的雨水,在店中一角坐了下来,云盖天立刻叫道:“小二再弄碗姜汤……”
    他们也不过是刚刚落坐,店门口已进来一个少女,她撑着一把伞,扶着一个雍容不俗的老夫人走了进来。
    店小二急忙奔出来,招呼道:“胡老夫人,你怎么来了?”
    胡老夫人突然掷出一碇银子,道:“今日你们刁家老铺的酒菜我全包了,从现在起不准再有客人上门,立刻关店……”
    店小二忙道:“有老夫人一句话,我照办……”
    他真的马上又将店门关上,并将“今日休息”的牌子挂了起来,度小月望着这老夫人的举止纳闷,那少女已走上前来,道:“请问哪位是度公子?”
    度小月尚未答话。
    铁布衣已深有戒意的道:“小姑娘,你找度公子有什么事?”
    那少女微微一笑。
    道:“是我家夫人要见度公子。”
    度小月朝那老夫人微微一笑,道:“请问……”
    那老夫人略略施礼。
    道:“老身姓胡,犬子胡桐……”
    铁布衣啊了一声道:“原来是胡堡主的老太太,门主,这位就是天狼堡堡主胡桐的母亲,咱们跟胡桐扯不上边呀……”
    度小月拱手道:“老夫人请坐……”
    胡夫人坐下,长长叹了口气,道:“老身此来有件事要向度门主讨个人情……”
    度小月一怔。
    道:“在下和天鹰堡堡主胡桐并无来往,虽然他是绝地十三堡中的一环,但,除了他们大当家的与在下略有过节外,胡堡主与我……”
    胡夫人目中含泪。
    道:“度门主可是来见令尊?”
    度小月心中剧烈的一震,道:“老夫人何以知道此事?”
    那老夫人深长的叹了口气,目中有一种难以察觉的幽怨,望着度小月,良久没有开口,殊不知她心中感慨良多,眼见老度的儿子这般英俊健朗,心里的确有种说不出的情感。
    她叹息一声道:“告诉我,度门主,令堂可好……”
    度小月真的吓一跳。
    道:“你……认识家母……”
    胡夫人面上有种伤感。
    苦涩的道:“不,我跟令尊倒是认识……”
    度小月霍地站了起来。
    急声道:“老夫人,请快告诉在下,家父目前何在?”
    胡夫人略略有点激动,道:“令尊原在我飞狼堡,几天前却被一个姓洪的接去了,为了这事,桐儿还跟着一块去……”
    度小月神情一变。
    道:“洪天霸,他被洪天霸骗走了……”
    云盖天急忙道:“度兄,不要着急,咱们慢慢想办法……”
    度小月怎会不着急,他盼望多年的父亲,突然有了消息,怎会不焦急万分,如今,他的父亲落在洪天霸手中,在他来说无异是晴天霹雳,他心里七上八下,不知洪天霸会如何对付自己的父亲……
    胡夫人很有把握的道:“有桐儿在,令尊决不会有危险,不过,令尊这几年终日喝酒度日,身子骨只怕熬受不住……”
    度小月一惊。
    道:“我爹常年酗酒……”
    那店小二此刻突然插起话来,道:“老夫人是说醉虾呀,呔,那个人除了酒什么都不爱,整天在这里买酒,如果不是老夫人替他还酒钱,他呀,不知要欠下多少……”
    胡夫人狠狠的瞪了店小二一眼,吓得小二急忙将话咽了回去,他自己暗暗在骂自己,多个什么嘴。
    度小月听了心中一阵难过,自己日夜企盼的父亲,竟会成为一个酒鬼,如果娘知道了真不知道要如何的伤心了,听店小二的说法,爹好像常在这里买酒,而拖欠的酒钱,竟是胡夫人垫付的……
    他无法掩住内心的悲痛。
    伤感的道:“老夫人,谢谢你照顾我爹……”
    胡夫人苦涩的道:“别记挂在身上,那是应该的,谁叫我们……”
    话到嘴边,倏地停住,她心里一阵绞痛,真想痛哭一场,自己和醉虾的这段情感,她能和一个晚辈说么?如果她溜了嘴,度小月又何能接受这个事实?在孩子的心目中,父亲永远是完美的,她可不愿把这段事说出来,让度小月心里有股阴影——
    度小月似有所觉的道:“老夫人怎么不说下去了……”
    胡夫人急忙笑了笑。
    道:“老身此来,只求门主一件事……”
    她那种笑比哭还难受,所有的委屈和不幸,全由她一个人来承受,在孩子面前,她必须显的坚强,将所有的哀伤埋进心底……
    度小月正色道:“老夫人,别说是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我都答应,只要我能办到……”
    胡夫人感激的道:“那就先谢谢度门主啦……”
    铁布衣拿起店小二送来的酒,喝了一口,道:“老太太说吧,我们门主会答应的……”
    胡夫人看了铁布衣一眼,道:“老身这辈子只有胡桐这么个儿子,他虽然在十三堡中略有份量,但却很少参与十三堡的事情,这次度门主与十三堡相抗,望门主能念在老身份上,不要太为难桐儿,因为你们……你们……”
    度小月见胡夫人欲言又止,知她必有难言之隐,他并不想了解太多,双肩一轩,大声道:“老夫人请放心,度小月虽是—介武夫,但绝不是个嗜杀成性之人,令郎与在下无怨无仇,只不过是三二小人所惑,在下定不与令郎为难,站在真理与道义的立场,那些邪恶之人必将付出应有的代价,除非……”
    他不想再说下去,胡夫人却已热泪盈眶,对方的言语中,已有了相当的保证,她除了感激,已不知该再说什么,只有含泪望着度小月,仔细打量这孩子,毕竟他和桐儿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胡夫人连声的道:“谢谢,谢谢。”
    在那连串的谢声中,她真想抱住这孩子,让双方的距离再接近一点,可是她不能,在那道无形的隔墙中,她觉得她无法冲过去,因为双方这是第一次的接触……
    突然——
    老刁酒铺子的大门被重重的推开了,那是文老三,他的目光瞬快的在铺子里一瞄,他看见度小月正含笑的向他点头,他老实不客气的走了过去,胡夫人却惊悸的望了文老三一眼,站起身来,低声道:“老身走了。”
    她没机会再说话,因为她知道文老三是什么人,在丫鬟小翠的扶持下,她那苍老的身形逐渐消逝……
    度小月略略拱手道:“文兄,久违了。”
    文老三嘿嘿地道:“彼此,彼此。”
    度小月目光锐利的盯着文老三,道:“红磨坊一别,文兄又在哪里发财呀!”
    文老三干笑两声道:“度兄,在下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度小月淡淡一笑道:“我已料到几分……”
    文老三嘿嘿地道:“度兄,恕小弟直言,你与铁、云二兄,仅凭三人之力,就往柳树庄闯,这份勇气和胆识,的确令人佩服,不过,度兄,你可知道,胡子率领绝地十三堡的兄弟,已布好了网,只等你上钩……”
    度小月面上杀机一涌,道:“他们掳了我父亲,就要我听任他们的摆布,文兄,我虽三人,但,吾道不孤,必有天助,胡子和洪天霸所要偿付的将十倍于我……”
    文老三深沉的道:“度兄可否听我—言……”
    度小月刚毅的道:“善言领受,恶言难苟……”
    文老三长吸口气道:“解散大洪门,退出江湖,以保令尊性命……”
    度小月哈哈大笑道:“你是胡子的说客……”
    文老三正色道:“你不会不顾忌令尊的命,他现在胡子手里。”
    度小月朗声道:“任他是刀山油锅,度某人也要闯一闯……”
    文老三竖起大拇指,道:“好气度,好魄力,度兄执意如此,请跟在下往董家大院一行,那里会有许多朋友想见你。”
    度小月丝毫不犹疑的道:“咱们走。”
    他只觉一股焰火在心底里燃烧,那缕思念父亲的思绪一直在他脑中萦绕,他恨不得立刻冲进董家大院,看看父亲这几年的样子,看看那豺狼如何对待他们父子……
    董家大院是柳树庄一栋没落的庭院,那里自董探花惨死院中后,已是废墟一片,那里,有人经常听到哭声,所以有董家鬼院之称,无人敢在那里停留……
    今日,董家大院已刻意安排下,已有了灯火,自院前至院后,全是绝地十三堡的高手,密密麻麻的重重困住了,裴少环铩羽而归后已重新布置了天鹰堡的弟子,他绝不再容度小月飞出去,因为天鹰堡的风姨和何浩全是首批栽在度小月手中的人……
    天狼堡胡桐也派了人手,他负责大厅的事宜,周围全是天狼堡的人,落英堡楚军负责一切的支援,他将所有的兄弟全埋伏在各通路上,那是防止度小月有突围的念头时,他将很快的封住所有的退路。
    果然是一层天罗地网,任何可能发生的情况都在他们的预料下做了布置,他们不但要度小月的命,而是要他死无葬身之地……绝地十三堡集合了三大堡的力量,在胡子的指挥下,已联成一道剑墙,一道巨栅……
    进了董家大院,度小月对眼前的阵势几乎是不屑一顾,虽然他臂上略略受了点伤,那并不影响他旺盛的战力和意志,他只觉势血沸腾,渴望早点见着父亲。他要自这群邪魔中救回自己的父亲,他用自己的血换回老父的性命……
    进了大厅,首先映入眼帘中的是那个灰头土脸的洪天霸,他已不如往日那么神气,在绝地十三堡的眼里,只不过是个过气的江湖客,已没有当年的身份了……
    洪天霸目中如火样的瞪着度小月,他大洪门主的位置就是被眼前的度小月夺去的,他恨,他恨这个年青人,他恨,他恨洪展云调教了一个这样高明的徒弟,他更恨洪展将大洪门传给了度小月……
    干涩的一笑,洪天霸冷酷的道:“姓度的,老夫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度小月望了望铁布衣,道:“那个老狗在跟谁说话?”
    铁布衣哈哈两声道:“那只是条疯狗,不要理他……”
    洪天霸几乎气的要吐血,他当年也是一方的霸主,人前,前拥后簇,人后,恭敬如命,如今,别人只当他是条疯狗,心中那股味真是又苦又辣,他怒声道:“妈的,度小月……”
    文老三不悦的道:“洪兄,这可不是泼妇骂街,吵吵闹闹,大伙都是有身份的人,至少,要等胡子来了……”
    洪天霸面上有点挂不住。
    狠声道:“好,姓度的,我今天倒要看看你狠到什么程度,咱们这笔帐慢慢算,你等着瞧吧。”
    度小月瞄了文老三一眼,道:“贵主人如果尽派这种货色在这里喳呼,文兄,胡子身边也未免太没有俊杰了,在这种场面上,他似乎有损胡子的面子。”
    文老三瞪了洪天霸一眼,道:“度兄请坐,胡子很快就过来。”
    洪天霸有如被人打了一记闷棍,只觉脸火辣辣地,他终于按下了那股气,悻悻地站在那里,目光中却放射着寒怵而愤怒之色……
    突然——
    有人高声喊道:“总瓢把子到——”
    在天鹰堡堡主裴少环、落英堡主楚军、天狼堡主胡桐的跟随下,胡子还是那么潇洒的过来了,他脸上挂着一层微微的笑意,跟度小月略略的点了点头……
    铁布衣在度小月的耳边,已将随在胡子身后的三大堡主略略作了介绍,度小月特别瞄了胡桐一眼,哪知他这一眼,和胡桐扫过来的目光一接,不禁一怔,他忽然发现胡桐的神态和长像,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之处,这点倒令度小月料想不到,不觉的多看了胡桐几眼。
    胡子干涩的笑了笑,道:“度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咱们是二度见面,可是总在不甚欢愉的情形下……”
    度小月淡淡地道:“那只能说咱们是生不逢辰……”
    胡子点头道:“好,咱们是寒天舐冰——冷暖自知,既然大伙朝了面,就不必绕圈子说话,今日请度兄来,在下是想与度兄能坦诚的谈谈……”
    度小月的目光一寒,道:“用家父的生命做为谈判的手段,胡子,这方式有失厚道,似乎不该发生在你的身上……”
    胡子脸上一热。
    讪讪地道:“度兄,江湖争雄,本来就是尔虞我诈,略施手段,只不过是运用方式罢了,令尊是很合作的,除了爱喝点酒之外,他不多言不多语,的确是个好人……”
    度小月心弦一颤,道:“可否请他出来—见……”
    胡子嘿嘿地道:“当然,令尊很快就会出来……”
    洪天霸闻言急声道:“胡子,不能让他老子出来,万一……”
    胡子喝声道:“你还怕他跑了不成,咱们绝地十三堡的兄弟,如果连个醉鬼都看不住,真可以切腹自杀了。”
    洪天霸连声道:“是,是。”
    度小月听了却一阵难过,在别人嘴里;将自己父亲说成醉鬼,那字眼多令人刺耳,他愤愤地道:“胡子,说话要自重……”
    胡子很有风度的拱手道:“对不起,我道歉……”
    他在黑道上能领袖各堡迄今,的确是有着不同的气度和修养,该硬的时候能硬起来,该软的也能软,虽然那只不过是三个字,在他说来也不容易……
    他面上一凝。
    胡子沉声道:“把人带上来。”
    喏地一声,只见四个精壮强健的汉子抬着一顶大黑软榻,自厅后抬了进来,一个满面醉意的老叟躺在那软榻上,犹酒醉未醒的倒在上面呼呼而睡,他似乎睡意甚浓,别人抬着他,他连知道都不知道。
    度小月忽然紧张起来,他日夜思念的父亲,终于见着了,但却在这样的场面上碰头,他心里突觉一股酸意涌进心头,他心中最敬重的父亲,居然是个嗜酒如命的醉鬼,那念慕的心坎里浮掠着些许的失望……
    他略略激动的叫道:“爹……”
    那个老人根本没有听见,犹自呼呼地睡着……
    文老三嘿嘿地道:“度兄,令尊是位乐天知命的人,每日除了喝点酒外,啥事也不过问,所以在天狼堡里博得醉虾之名……”
    度小月长吸口气,让那股子浮动的心绪略略平静下来,那双目幽然深沉的望着远方,缓缓地道:“胡子,我要你立刻放人……”
    胡子嘿嘿地道:“度兄,先冷静点,令尊睡在那里虽然很舒服,但在他下面,却有十把锋刀利刃正对着他每一个部位,他只要一离开软榻,那些无情的刀刃便会被机簧射出来,不论他怎么躲都会被刺死……”
    度小月一呆。
    怒道:“你们居然用这种方式对付一个昏睡不醒的老人!胡子,你的手段好狠,也好厉害,怪不得你会请四个奴才,抬着你的客人呢……”
    胡子一阵森冷的大笑道:“我劝你别动救人的念头,那样会先送了令尊的命。”
    洪天霸得意的大笑道:“好,胡子果然不愧是咱们的霸主,居然想出了这个点子,度小月有通天之能,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将他爹从上面救起来……”
    度小月的心凉了半截,这么狠毒的设计也只有胡子想的出来,他愤愤地哼了一声,道:“胡子,在江湖上属你最恶……”
    胡子面上突然一冷,道:“度小月,你爱骂就骂吧,我相信你骂不了多久,你就会骂不出来了,现在很简单,你只要答应我们几个条件,我就放了令尊……”
    度小月双目赤红,森冷的杀机已涌上脸面,一只手紧紧的握着那柄血剑,铁布衣从没见过度小月似今天这般愤怒和激动,急忙拍拍他,低声道:“门主,别激动,咱们不会一败涂地……”
    度小月点点头。
    冷冰的道:“说吧,什么条件?”
    胡子面上没有一点表情的道:“我要你在江湖上除名……”
    度小月咽了一下口水,道:“那简单,我退出江湖就是……”
    铁布衣一惊,道:“门主,你……”
    度小月黯然一笑,面色坚决的道:“布衣,我还有选择么?家父握在他们手中,他们可以让他生,也可以让他死,你说,为人子女的能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在别人手中么?布衣,你说,我还有别的路可走么?那是我爹呀……”
    他目光又落在那个醉卧的老人身上,他真是天生命好,醉睡中可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为了他要牺牲大好的江湖生涯了……
    胡桐闻言心中一动,面上也是有着激动之色,毕竟他知道度小月是他同胞兄弟,毕竟他知道了眼前的醉虾与他有牢不可分的血缘关系……
    铁布衣哑然的叹了口气,道:“门主,你自己做决定吧。”
    度小月苦涩的一笑道:“只有任他们需索了。”
    胡子脸上浮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欢愉之情,此刻他才觉得自己真正的胜利了,虽然这个胜利并不很光荣,但,在未损及分毫的情形下,这种决胜的方式,已够令人欣慰了。
    他哈哈大笑道:“度小月,你终于答应了。”
    度小月没好气的道:“在你的威胁下能不答应么?”
    洪天霸此刻跨出一步,道:“还有,你必须将大洪门的掌令交还给我……”
    度小月冷冷地道:“我已退出江湖,再也不过问江湖中事,大洪门谁都可以当门主,只要他有本事……”
    洪天霸嘿嘿地道:“只要有你一句话,大洪门非我莫属……”
    摇摇头。
    铁布衣冷冷地道:“如果给你当门主,我首先率兄弟退出,洪天霸这辈子你别梦想了,连你最亲信的白羽都背叛你了。”
    洪天霸当着这许多高手面前,被铁布衣奚落一顿,脸色陡然变的铁青,他气的几乎语结,吼道:“姓铁的,你……”
    铁布衣不屑的哼了一声,不再理睬他。
    度小月深吸口气,道:“胡子,现在你可以放我爹了吧?”
    那知胡子一摇头,道:“还不能……”
    度小月心弦一震。
    怒道:“食言而肥,胡子,你真该死……”
    胡子冷沉的瞧着度小月。
    冷酷的道:“度小月,在那老村子里,你杀了天鹰堡不少的老弟兄,其中何浩是裴堡主的女婿,他眼看着你杀了何浩,杀了他的兄弟,这笔血债,必须由你偿还……”
    度小月愤怒的一声长笑。
    高声道:“我度小月杀人无数,已记不得杀过哪些人,裴堡主要报仇,尽管记在我的头上……”
    裴少环在那里早已憋不住气了,只是碍于胡子是这里的总瓢把子,他很有分寸的始终不发一言,此刻,他目中燃着怒火,满面杀机的道:“血债血还,我要这崽子的脑袋……”
    守在四处的天鹰堡兄弟全随着他们的堡主起哄,俱同声高呼道:“血债血还,血债血还……”
    落英堡堡主楚军跨前一步,大声道:“总瓢把子,绝地十三堡的兄弟死在姓度的手里可说是不计其数,如果再让姓度的就此别过,往后只怕不会那么简单,再说,他灭煞星堡,毁咱们的赌场,这些可都是新仇旧恨……”
    胡子嗯了一声道:“虽然度小月欠下咱们数不清的债,但是,他已应允退出江湖,那些旧帐可以不提,不过,咱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相信他,他必须提出自己的保证……”
    落英堡主楚军颔首道:“不错,咱们必须有个永久妥善的保证……”
    度小月不耐的道:“难道你们还要我立下字据……”
    胡子闻言大笑道:“那有个屁用,度小月,我们所要的保证很简单,你只要斩断一手一脚,我们立刻放人……”
    云盖天听完之后,首先忍耐不住,他几乎要跳起来,用手指着胡子,大声叱道:“放你妈的屁,这哪是人能说的话,胡子呀,我本来还把你当个人,如今你只不过是头披着人皮的狼,你要断度小月的手足,来,来,来,你们先砍了我,否则,你们别想动他一指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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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老三冷冷地道:“云盖天,现在不是你发熊的时候,咱们大当家的所处理的事情,绝不容有人来插手……”
    云盖天吼道:“这种处理事情的态度,简直狗屎……”
    度小月很了解自己的处境,他知道父亲的命运全捏在自己手里,他自己的事自己承担,决不能连累这两个好兄弟,他一扯云盖天,正色道:“云兄,别冲动,我会处理这事。”
    云盖天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当他目光落在度小月那种诚挚而近乎恳求的神色上后,他不禁暗暗叹了口气,默默地退了回去。
    胡子却不屑的凝视着云盖天,嘴角上漾起一丝令人寒惧的笑意,谁也不知此刻他心中又在打着什么主意。
    度小月咬咬牙道:“胡子,还有什么条件一并说出来。”
    胡子想了想,道:“够了,这已经足够了。”
    度小月突然朝前站了出去,道:“好,我答应你。”
    胡桐眉头一皱,一脸惊疑不定的样子。
    胡子大笑道:“好,度小月就是度小月,为了父亲,愿接受任何条件,仅这份豪情和勇气,就令人佩服……”
    度小月冷森的道:“你是要右手还是左手?”
    他真干脆,双手同时往外伸去,那种慷慨就义的神情和勇气真令人感动,铁布衣目中渗出了泪水,他望着度小月,近乎哀求的道:“且慢,门主。”
    度小月朗朗大笑道:“早也是砍,晚也是砍,不如痛快的让他们砍吧。”
    铁布衣含着眼泪,道:“门主,我担心他们不讲信用……”
    度小月一怔道:“这话怎么讲?”
    铁布衣一抹目中泪水,道:“他们如果砍了门主一手一脚后,犹无法满足那残酷卑劣的心怀,请问门主,你已是残臂断肢,又如何和这群豺狼周旋,那时候,他们不但不放老太爷,只怕大伙都要死在这里,此刻此时如果门主竭力一拼,至少咱们还能捞个本,门主,你要慎思呀……”
    一番话,说的度小月混身冷汗,铁布衣说的不错呀,如果胡子是个食言背信之人,他出尔反尔的改变了主意,那自己断手残足,又能奈他如何……
    度小月瞪着胡子,道:“胡子,你听见没有……”
    胡子冷冷地道:“听见了。”
    度小月恨声道:“既然听到了,你又有何交待……”
    胡子很有把握的道:“度小月,不管铁布衣怎么说,你已没有选择,而必须做适当的冒险,因为你没有机会了。”
    度小月冷冷地道:“如果我不顾任何事,舍命一拼,那结果会怎样?”
    胡子想了想道:“那会很惨,我承认又会死很多兄弟,不过我相信你不会那么做,因为令尊将是第一个死的人……”
    度小月语结了,他拿父亲的命来要挟他,他那无限的壮志的豪情,顿时全数幻灭了,他叹了口气道:“罢了,既要杀我,又有谁能救我……”
    他伸出右臂,任他们砍吧,他知道胡子一定要砍他的右手,因为右手是剑者的灵魂,失了右手,他再也无法用剑了,再也不能争强斗胜了。
    胡子嘿嘿地道:“谁来动手?”
    洪天霸得意的道:“由我来。”
    胡桐却上前一步,道:“瓢把子,这件事由我来执行。”
    胡子摇摇头,道:“胡桐,还是由老洪来吧,他有一肚子的怨气,总要让他发泄发泄,不然,他会埋怨我偏心呢……”
    胡桐眉头一皱,默默的退了下去,但,他的手却已握住了剑柄,握的很紧,仿佛相当紧一样,谁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特别紧张,只知道他与平常不太一样。
    铁布衣哭道:“门主,我们一块死……”
    云盖天扯出了剑,大叫道:“谁敢动手,我就先杀谁!”
    两个忠胆义肝的血性汉子,都暗中做了决定,他们已不计生死的要拼命了,他们已决定要先砍杀那个动手的人,不论是谁!
    度小月沉声道:“云兄,不要这样!”
    云盖天目中淌泪道:“为什么?度兄,为什么?”
    度小月长叹道:“你们不能陷我于不义,我愿这样做,是要救我的父亲,我的爹,假如,你们干开了,而难保我爹的命,云兄,老铁,你们不是在帮我而是在害我……”
    说的真切,说的实话,云盖天傻了,他气的将手中之剑往地上一扔,泣骂道:“妈的,我恨不能自己撞死……”
    洪天霸已拔出了刀,那是一柄巨大的虎头刀,沉甸甸的闪亮锋利,只要那柄刀砍在身上,任是铁铮铮的汉子,也会劈成两半……
    他举起了刀,叱厉的道:“姓度的,咱们可扯平了。”
    他的大刀在空中一颤,对着度小月的手劈砍下,那刀速度好快,好犀利,又好劲头一—
    铁布衣捂着脸,叫道:“门主……”
    度小月那条石臂在这——刀下,眼看就断了。
    蓦地——
    一道寒光有若电光石火般的射了过来,射在那柄大刀的刃上,叮地一声,洪天霸的刀已弹向一边,咚地一声,一柄匕首落在地上,而大刀就差那么一点,从度小月的手臂前滑落,差之毫厘的滑砍着……。
    只听一个冷冷幽幽的声音,道:“孩子,你真不孝……”
    那是醉虾的声音,在这节骨眼上,他突然醒了,那股醉态已一扫而光,他从软榻上坐了起来,仿佛不知软榻下的刀刃会危及他的生命……
    洪天霸已吼道:“妈的,是哪个龟儿子……”
    度小月霍然跳起来,道:“爹,爹……”
    醉虾用种责备的口吻,道:“孩子,咱们度家的子孙岂能任人宰割,你可知道发肤受之父母,损伤自己的发肤是不孝,是违天命……”
    度小月激动的道:“爹,孩儿,孩儿……”
    醉虾沉声道:“你真以为爹是个醉鬼,刚才那一幕爹早听进耳中,爹要看看你的冷静功夫,哪想到你不但对我失去了信心,还做出这种愚孝的事情,真令我伤心……”
    度小月高兴的挥了下泪,道:“爹,孩儿错了。”
    醉虾大笑道:“你何止错了,而是错的离谱。”
    落英堡堡主楚军讶异的道:“瓢把子,这是怎么回事?”
    胡子的脸色变了,他低估了醉虾,他以为醉虾不过是个普通的醉鬼,哪里想到他还有一身精锐的功夫,凭刚才那手飞刀,他知道这个老人有着很深的功夫。
    他怒声道:“文老三,你过来。”
    文老三满面骇异的道:“什么事?”
    胡子怒叱一声,厉道:“那软榻的机关呢?你不是找那个吴巧匠特别设计的么?怎么老醉鬼坐起来了,刀刃都不射出去……”
    文老三畏缩的道:“我也不明白,应该不会这样……”
    醉虾哼了一声道:“你找姓文的吼个什么劲,凭吴巧匠那点玩意又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我不过是略施手脚,那些刀刃全毁在我的屁股下……”
    洪天霸恨的大叫道:“妈的,你这老鬼……”
    他真恨透了醉虾,眼看度小月那只手就要砍下来了,谁知道这老鬼把事情全破坏了,他几乎要被这醉鬼气绝,在言辞上也就口不择言的骂了出来。
    他挥刀往醉虾的身前扑去,一刀削下。
    度小月身子一移,道:“老洪,你敢——”
    哪知醉虾一声大笑,道:“孩子,别急,看看爹的功夫有没有丢下。”
    他突然间霍的一抖手,根本不让洪天霸有近身的机会,一晃寒光已白手里射了出去,砰地一声,已将洪天霸那巨大的身形击倒在地上。
    洪天霸的大腿上,已插进一柄雪亮的匕首,他痛的大叫一声,手中大刀已掉在地上,满脸惊骇的望着那醉虾,愣愣地道:“你……”
    醉虾手中又多了一柄匕首,他一边玩弄着手中的匕首,—边朝胡子咧嘴一笑,道:“我要感激你……”
    胡子面若寒霜,道:“感激我什么?”
    醉虾一扬手中匕首,道:“感激你给我醉虾准备了这么多的刀子,我只要在这榻子下一伸手,就有一柄小刀子,扔出去就能杀人,你说,我是不是要感激你……”
    胡子气的几乎要吐出血来,他是阴沟里翻船,终年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睛,气的混身一抖,吼道:“醉鬼,你真地装熊,连我这个老江湖都被你瞒过了,虽然你们父子又有一搏的机会,但,我告诉你,我加上三大堡的人,依旧能宰了你们……”
    摇摇头,醉虾肯定的道:“你又错了。”
    胡子一怔,愤愤地道:“我又哪里错了?”
    醉虾满脸鄙夷的道:“你错的离谱了,虽然你是绝地十三堡的巨擘,可惜你对自己的人却没弄清楚,眼下你的人就不一定会帮助你……”
    胡子一震,沉声道:“谁?有谁不听我的指挥?”
    楚军首先开口骂道:“妈的,这老鬼在离间我们……”
    裴少环也怒叱道:“先宰了他,他满嘴胡说八道,我们三堡都是瓢把子的心腹之友,决不会和瓢把子唱反调……”
    胡桐这时突然站了出来,道:“天狼堡的兄弟,自今日起退出绝地十三堡之盟……”
    胡子一愣,讶异的道:“胡桐,你疯了?平常我待你最好,把你当成知心的好友,在这当口,我最需要人手的时候,你却背弃了我,胡桐,你要思量清楚……”
    胡桐这突然的举动,当真震惊了场中所有的人,连度小月都诧异万分,他面上展露着笑意,道:“好呀,胡堡主,果然是条汉子。”
    谁知胡桐这时面色一冷,道:“你别得意,我之脱离十三堡并不是帮助你,而是帮我的父亲……”
    度小月一愣道:“你的父亲……”
    胡桐长吸口气,道:“瓢把子要置家父于死地,我这个做儿子的自不能与杀父之人为伍,所以我退出了……”
    胡子不信的道:“胡堡主,你把我弄糊涂了,我根本不知老太爷是谁,又如何杀他?这其中定有误会……”
    醉虾哼哼地道:“没有误会,他的爹就是我……”
    此语一出惊异的不只是四周的人,更有度小月,他只觉人在梦中,这突如其来的事实,令他难以置信,阔别二十多年的父亲,在外已另娶妻生子,怪不得始终不愿意回家呢!他心中—痛,满腹的辛酸涌了上来,他为母亲不平,为娘叫屈,突然,他发现自己的父亲是个负心的人,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他颤声的道:“爹,你……”
    醉虾羞愧的道:“我知道你不会谅解我,爹不怪你,只怪爹一生中就做错了这件糊涂事,永远对不起你娘……”
    度小月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胡子震骇的道:“胡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你告诉我他是老太爷,我不会对付他,也不会有这个误会……”
    胡桐冷冷地道:“已经晚了,咱们已情断义绝……”
    落英堡楚军怒骂道:“妈的,胡桐,你这个专扯后腿的孬种,别以为你退出了,咱们就会一败涂地,凭我们二堡,嘿嘿,一样能宰了你们这群猪。”
    胡桐冷冷地道:“老楚,你发不了威,也硬不了嘴,今日你的兄弟全在我的掌握之中,眼下天狼堡的兄弟已将这里重重包围,谁也跑不出去。”
    裴少环吼道:“瓢把子,咱们干……”
    突然——
    半空中响起一声呼哨,只听远处有人叫道:“启禀度门主,白羽率领门下兄弟已守住董家大院北边,恭候差遣。”
    另一个声音也自远处传到,道:“属下施梦玲率大洪门兄弟守在南边……”
    胡桐大声道:“我天狼堡负责东边,已全在掌握中……”
    度小月突然大笑起来,他没想到大洪门的兄弟全赶来了,他看了铁布衣一眼,道:“布衣,你干的好!”
    铁布衣淡淡地道:“门主在出门的时候我已交待了他们,随时要支援我们,沿途我都留下了记号,所以他们很快赶来了,尚请门主恕属下擅自做主之罪……”
    度小月朗朗地道:“何罪之有?南、北二边全是咱们的兄弟,这两边就由我们负责吧,所有大洪门的兄弟听我指挥,今日我要他们每个人都付出代价……”
    楚军惶乱的道:“瓢把子,我们……”
    胡子惨声道:“咱们只有力拼而已,已没有选择,速通知所有兄弟,大伙准备突围……”
    度小月的剑缓缓拔了出来,道:“胡子,你没机会了。”
    胡子嘿嘿地道:“那可未必……”
    随着语声,他手中已多了一枝长剑,只见他一抖剑刃,对着空中吼道:“兄弟,杀……”
    他那个“杀”字一出口,裴少环和楚军已联合在—起,各持长剑挡在他们的总瓢把子的身前,而各堡的兄弟都向四外冲去。
    只见杀声四起,落英堡和飞鹰堡的兄弟在天狼堡胡桐的倒戈下,早已士气不振,有心再战,各自拔腿四奔,各自都想脱离现场……
    北边先传来喝声道:“出来一个杀一个……”
    那是大洪门兄弟的喝声,他们早已守在那里,落英堡和飞鹰堡的兄弟才闯出十几个,已被大洪门的高手砍倒了几个,顿时血染红了各处,董家大院在一片惨叫声中……
    东南两方更是剧烈,施梦玲所领导的兄弟勇猛威烈,连着杀了二十几人,只将那些逃亡之人,杀的胆颤心寒,俱扔下了武器,各自投降了。
    胡子望着那边的情形,道:“度小月,你别逼人太甚……”
    他自认是剑道的高手,但,几次出剑都被度小月逼了回来,此刻他才了解度小月的血剑十二式是何等的厉害。
    度小月杀气盈盈的道:“胡子,你投降吧。”
    胡子厉声道:“你作梦——”
    他正要运剑之时,忽然瞥见文老三悄悄的向他走来,心念一动,道:“老三,你给我挡一阵。”
    文老三面色深沉的道:“好。”
    他此刻距离胡子只有半步之远,只差身子没有贴在一起,文老三的刀忽然一转,陡然向胡子的背后砍去,这一着太意外了,胡子全神贯注在度小月身上,哪里会想到自己人会突然出刀,呀地一声惨叫中,他已被文老三活活的劈了一刀——
    他颤声道:“你……”
    文老三又是一刀砍来,道:“胡子,你想不到吧,我跟随了你这许多年就是要等这个机会,你也许不知道我是谁,告诉你,我是文探花的儿子,你那个结义兄弟的少爷……”
    胡子呆呆地道:“文哥的儿子……”
    文老三嘿嘿地道:“不错,我受尽屈辱的跟随你,就是要杀你……”
    胡子恨声道:“好,我成全你。”
    他这时已知道死到临头子,愤怒的击出长剑,文老三掠身疾退,饶是他退的快,一条手臂还是被卸了下来,他惨声的在地上一嚷,扬声道:“我终于报仇了……”
    胡子一个踉跄,人已半跪在地上,那致命的一刀太厉害了,他全身如散了一样,任背上的血流下来。
    洪天霸一拐一歪的跑了上去,道:“胡子,你怎么样——”
    胡子惨声的道:“天霸,扶我一把……”
    洪天霸早已乱了分寸,急忙上前去扶他,虽然他自己伤的也不轻,他知道如果胡子倒下去,今日是个什么样的结局,他实在不敢想像……
    突然,胡子的剑刺了出去,戳在洪天霸的身上,这真令人骇异,胡子会杀洪天霸简直匪所思议……
    洪天霸喝地一声道:“你——胡子……”
    胡子大声吼叫着。
    道:“如果不是你老洪,我不会有今天,你这害人精,我要你先我而死……”
    他像是疯狂了一样,那枝剑在他手中不停的飞舞,剑剑落在洪天霸的身上,可怜洪天霸早已身子斜倒,躺在血泊中,断气多时了。
    裴少环和楚军混身是血,各自伤的不轻,此刻突然拔了长剑,向胡子靠去,楚军喝声道:“投降吧……”
    胡子厉笑一声道:“没出息……”
    裴少环高声道:“难道你要我们通通死在这里……”
    胡子剧烈的喘了几口气,望着度小月,喉间已有些抖颤,沙哑的道:“老度,咱们是很好的对手,可惜不能再斗一场了,但愿来生,我还要找你,我一定要击败你……”
    度小月淡淡地道:“你永远不是我的对手……”
    胡子双目一闪,突然扬起了剑,大声喝道:“我没败,我是被姓文的偷袭……”
    他倔强的吼着,然后一回手,那柄剑刺在自己的胸口,瞪着一双绝望而悲怆的眼,缓缓倒下去……
    度小月长长一叹道:“传令下去,大洪门兄弟退……”
    铁布衣点点头道:“兄弟们先回总坛;门主,我们先告退……”
    度小月望着地上那些死伤的人,心中有股说不出的难过,他缓缓的走到醉虾的身前,低声道:“爹……”
    醉虾眯着眼。
    苦涩的道:“孩子,爹对不起你……”
    度小月黯然的道:“爹,别说了,这都是命,我只希望爹能回去看看娘,她老人家太可怜了……”
    醉虾没有说话,但脸上已浮现出一种痛苦之色。
    突然,有人说道:“好,我们一块去看我那大姐……”
    那是胡夫人,她在胡桐的伴随下缓缓行来,度小月心里一阵激动,欲言又止,而醉虾却抓起了度小月和胡桐的手,大声道:“咱们度家永远是最强的……”
    那语声高昂的传出老远,度小月和胡桐互相的望着,他们在凝视中,兄弟俩的心已永远结合在一起……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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