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剑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十九章
    在皎洁的月光掩照下,邵真似乎也发现了她有点不对劲,连忙问道:“琴姑娘,你怎在这儿?”
    小琴仰脸道:“怎么,你不欢迎吗?”
    大大一愣。
    邵真不解的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一抬眼,小琴瞪着他道:“你想把我当柏毓彪一样糊弄吗?”
    确确实实的愣住了,这没来由的话头,搅得邵真莫名其妙,有如丈二金刚摸不着脑瓜子……
    正当邵真发愣发呆,满腔疑惑之时,忽地传来一声轻唤:“琴儿。”
    扭头一望,小琴惊喜至极的叫道:“啊!娘,是您!”
    邵真也转身瞧去,只见五尺外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细看下,竟然是“玉大夫”!
    邵真着实吃惊,想不到这时候“玉大夫”居然会出现,忙不选举步前去。
    小琴早就一个箭步跨了前去,欣喜万分的道:“娘,您怎么也来了?”
    恭谨的作了一揖,邵真恭声道:“大夫。”
    “玉大夫”一身素罗淡裙,外罩浅灰色披风,头罩白色红缨帽,脸上神色却有些儿灰涩,她迅快的扫了一下邵真和小琴一眼,这才缓沉道:“你们俩刚走,我便回家了,家中却发生了事,所以急急赶来,总算找到了你们……”
    小琴吃惊道:“娘,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缓缓的点了一下头,“玉大夫”平静的道:“是的,出了一件大事,琴儿,你得马上跟娘一道儿回家。”
    “回家?”
    惊愣非常,小琴急急道:“娘,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您快说嘛,急死人了!”
    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玉大夫”淡淡道:“你别多问,先把马儿牵到山下去,娘的马匹也在那里,你在那儿等我,娘和吴少侠交待两句话,随后便去。”
    跨前一步,邵真一抱拳,说道:“大夫……”
    淡淡的扫视了他一下,“玉大夫”沉声道:“吴少侠,你先别说话。”
    邵真只好住口不言,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使得他和小琴不仅诧异,而且茫然不知所措,小琴蠕了蠕嘴,张口说了一声:“娘……”
    一挥手,“玉大夫”短捷的说了一声:“快去!”
    小琴果然不敢违抗母命,她望了望“玉大夫”,又望了望邵真,才迈步走向了马厩……
    但邵真已先她一步进马厩,把马匹牵出来……”
    两眼怪异的望着邵真,“玉大夫”近似冰冷的道:“吴小侠,你留在这儿,让小女自个儿下去。”
    邵真本想坚持送小琴到山下去,但一见“玉大夫”表情严肃,只得依言把马缰交给小琴,小琴牵着马,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但又见“玉大夫”近似冷峻般的不言不语,也只得闭上了嘴。
    她转而凝视着邵真,面露不舍之情,美眸浮上一层浅浅的泪光,那晶莹的泪水里似乎包含着一般无尽的情意,看得邵真心中为之一颤,连忙垂下目光。
    轻扯嘴角,小琴微颤着声音道:“吴兄,你到洛阳办完事情会不会来看我?”
    邵真用力的点了一下头,含笑回道:“会的,一定会!”
    悲凄的脸上浮上一丝笑容,小琴哀怨的望了他一眼,这才牵着坐骑,缓缓抬步走去可是,每走几步路,她便回过头来望邵真一次,直到下了阶梯,才见她转身弹泪,没去身影
    心头怪难受的,邵真目送着她远去的身影,心中有一股若有所失的情绪……
    “玉大夫”始终不发一言,见邵真和小琴的依依不舍样,面上表情千变万化,阴暗不定……
    邵真仍兀立着,他不自觉的在想,小琴方才说些令他莫明其妙的语,显然是在生自己什么气似的,可是一旦分别时,离愁别绪却溢于言表,两相对照,令他奇怪不解……
    凝视着邵真,“玉大夫”突然开口道:“吴少侠,你是不是爱上小女?”
    猛的一愣,邵真显是料不到会有这一问,但他马上一摇头,淡淡道:“没有。”
    像是要看穿他的心底,“玉大夫”凝住了他片刻,又道:“你说实话。”
    邵真凝了一会,平静的道:“琴姑娘丽质天生,娇柔妩媚,在下荣幸和她相处了有百来日之久,时间是情感的培育良剂,再且琴姑娘对在下有治病之恩,恁心而论,在下多少有点……”
    神情一动,“王大夫”截口道:“这么说来,你是爱上小琴她了?”
    “不,在下对琴姑娘只是有敬慕之心罢了。”
    缓缓的摇摇头,邵真道。
    脸上流露着不解之色,“玉大夫”道:“这有什么不同呢?”
    邵真缓缓的说道:“琴姑娘医我眼疾,三个多月来,废寝忘食,对在下悉心治疗,无微不至,在下感激她,在下与她相处三月之久,人孰无情?如果说在下对琴姑娘没有一丝爱慕之心,那未免太矫情了!”
    一停顿,接着又道:“在下不愿做假的说,我是爱琴姑娘……”
    神色一变,“玉大夫”脱口道:“你当真爱她?”
    “是的,我爱她。”
    轻点了一下首,邵真缓沉的道:“但那仅只是人与人之间的爱,并非男女间的爱,她有恩与我,所以我爱她,她是我的朋友,所以我爱她。总之,我对琴姑娘的爱,不是占有,更不是情欲!人与人之间本来就该互爱,不是吗?”
    定定的望着他,“玉大夫”停了有片刻,才缓声道:“你是成熟的。”
    抱了一拳,邵真倾前身子,恭谨道:“敢问大夫,您要说的就是指这么?”
    “可以这么说。”
    轻点螓首,“王大夫”仰望着明月,像是哺哺的自语道:“时间是感情的培育良剂,我怎么疏忽了这点呢?”
    邵真有点茫然,事实上,打从他见到“玉大夫”的时候,便觉得有很多的事情令他迷惑不解,他觉得“玉大夫”很神秘,尤其她突然出现在这里命小琴回去,又对自己说了这些话,更令邵真感到不明白,他隐隐觉得,“玉大夫”是专程为着某种事情而来的!
    “玉大夫”抬眼道:“可是,终究是太慢了,小琴她对你却动了真情!”
    一震,邵真忙道:“没有这事,我和琴姑娘之间是纯洁的!”
    苦涩的笑了笑,“玉大夫”道:“知女莫若母,吴少侠,自你们离家后,我就一直跟着你们,小琴的一举一动,我看得清清楚楚……”
    大感诧异,邵真道:“大夫,您一直跟着我们?这是为什么?”
    微微叹了口气,“玉大夫”缓缓说道:“我不该让她医你的双眼的,那么你们就不会有这样接近的机会,可是当我想到这点时,匆匆赶回来,你们已离家出发,我随即追踪你们,本想立即叫小琴回来的,但我忽然又想,何不暗地里看看你们是否真发生了感情……”
    邵真怔怔的望着她,他对“玉大夫”更加的不了解了,面上露着怪异的神色,玉大夫接着道:“果真,小琴爱上你了,这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
    邵真连忙截口否认道:“没有!琴姑娘根本没说过爱我!”
    苦涩一笑,“玉大夫”有些迷惘的摇了摇头,说道:“爱,有时候是不需要用语言表达的。你看不出她对你凝视时的眼神,说话时的神情么?那在说明了她对你的爱!”
    轻颤了一下身子,邵真垂下了头,眯着眼。
    他不能否认她说的是事实,他虽然感觉到,但一直不愿意去承认它,想不到“玉大夫”
    却为他直说出来了!
    抬起脸庞,“玉大夫”仰望着穹苍,声调迷惘的道:“自小就娇纵了她,才养成今日她强做,和近似怪僻的性情,她占有欲强,凡是她要的,一定要得到,既然她爱你,就决不死心!唉……苍天,你又在玩弄人了吗?”
    迷惑的望着她,邵真用力的闭了闭眼,他压根儿不明白“王大夫”在说些什么,怯怯的,他道:“大夫,说真的,我有很多不了解……”
    “你会了解的!”
    凄苦的一笑,“玉大夫”望着邵真道:“只是不是现在罢了。”
    俯首沉思了半晌,一丝讶异掠过了邵真的眉宇,他抬眼道:“大夫,您跟着我们一日之久,显然,您说家中发生事情,这……”
    “这当然不是真的。”
    “玉大夫”接口道:“这只不过是要使小琴离开你的权宜之计罢了,免得使她愈陷愈深,终至不能自拔,否则日后的后果就不是你所想的了!不是吗!”
    轻哦一声,眉宇间的那丝讶异遂渐变成了迷惘,眯着眼,邵真抖了一下喉结,低声道:“我依旧不太愿意相信这是事实,大夫,您为什么不再多观察些时日呢?”
    迅速的瞥了他一眼,“玉大夫”淡淡的道:“你这番话,恐怕是言不由衷吧!”
    仰首凝视着远处,接着道:“知女莫若母,我的观察是八九不离十,决没有错!方才我如果不及时现身,可能就把事情弄得很糟了……”
    微扬眉梢,邵真截口说道:“怎么讲?”
    转首望着他片刻,“王大夫”缓慢的说道:“方才‘黄蔷薇’与你说话,她一直躲隐在树上,待‘黄蔷薇”走后,她已经向你表示了她的不高兴,不是么?”
    神情一震,邵真至此才恍然大悟,原来小琴对自己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儿,那就是“吃醋”哩!
    邵真微张着嘴,他感到吃惊,但也感到好笑,小琴她想到哪儿去了?
    “玉大夫”一直注视着他的表情,她停了片刻,才又道:“我说过,她占有钦强,她已很明显的要向你表示她的不高兴,她的嫉妒,我如果不出现,你岂非要感到难堪吗?”
    这是实话,邵真知道小琴已对自己动情,而自己也曾为这迷惘,傍模过,但总觉得那并不是一个迫切的问题,还用不着去劳神费思,他总以为小琴对自己的情意不过是在“萌芽阶段”罢了,又怎么想到她是如此的强烈呢?
    轻轻喟叹一声,“玉大夫”流露着痛苦不堪的神色,她颤哑道:“这不能怪她,是我养成了她这种性情,我应当及早想到的,我应当防范你们的接近,唉!我……”
    垂眼思索了一会,眼神里含着不解,邵真低声道:“大夫,我有一句话可以问么?”
    望着他,轻点了一下螓首,“玉大夫”没开口。
    用舌尖润了一下冻干的唇角,邵真沉声道:“大夫,您是不愿意琴姑娘和在下接近是么?我是说假如我也爱琴姑娘的话。”
    眯了一下眼角,“玉大夫”的脸上漾起了一阵令人难以察觉的神色,她用力的一点头,道:“是的!我反对你们之间有任何的感情发生!”
    心头浮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邵真垂下眉睫低声道:“是的,在下不过是个身世如谜,前途茫茫,无所定向的人,自是不敢有高攀琴姑娘的妄想……”
    抬起眼光,邵真又道:“方才在下对大夫所说的话,句句属实,在下对琴姑娘决没有有动一丝非份之心,请大夫相信在下。”
    凝视着他好半晌,“玉大夫”令人难以发觉的叹息一声,简短的说了一声:“我知道。”
    旋即接道:“但你千万别误会,并不是我对你有所轻视……”
    轻轻一叹,“玉大夫”黯然神伤的又道:“反正,日后你或许会知道的。”
    这话,又浇了邵真满头雾水,他总觉得她有时候所说的话并不能使他了解,他用疑惑的眼神,望了望了“玉大夫”,张口欲言……
    “玉大夫”却淡淡一笑,先他开口道:“吴少侠,看来你的眼睛已完全没有问题了吧?”
    双手抱拳,邵真连忙恭敬施礼道:“这都是大夫您的恩典,在下毕生难忘,请受一拜。”
    微一回礼,“玉大夫”平静的说道:“我感到抱歉,我本来答应帮你回复记忆的……”
    眨眨眼,邵真截口道:“大夫不是说到洛阳去找‘女华陀’就可以了么?”
    “是的”
    脸上漾起一阵怪异之色,“玉大夫”眼望他处,徐徐说道:“事实上,据老身的观察判断,你如果想要恢复你从前的记忆,只要此去洛阳,必能碰见你昔时的朋友,便能使你想起从前的事儿来了,这并不需要用药物来治疗。”
    神情一震,邵真大喜,道:“真的么?”
    轻点螓首,“玉大夫”平淡的道:“我想是不会错的。”
    邵真紧接着道:“如此说,‘女华陀’就是我的朋友了?”
    “这……”
    脸色忽地一变,“玉大夫”张口吐了一声便停顿下来,但旋即淡淡一笑,平静的道:“不,我是说如果你找到了你昔日的朋友,而仍然不能恢复记忆的话,你最后再去找‘女华陀’。”
    凝神听着,邵真问道:“‘女华陀’一定能使在下恢复么?”
    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玉大夫”道:“我想是的。”
    转了一下眸子,邵真面露不解的神色道:“大夫您说只要碰见我从前的朋友,便能恢复记忆,不需要用药物治疗,那‘女华陀’既不是我的朋友,又不用药物治疗,那她如何使我恢复记忆呢?”
    一窒,“玉大夫”唔了两声,似答不上话来,但随即道:“这你勿庸操心,到时你便知道。”
    轻轻一顿,岔开话题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邵真想了一下道:“我如何找到我的朋友呢?即使我找到了我的朋友,我丧失记忆又怎么知道谁是我的朋友呢?”
    沉默了半晌,“玉大夫”才徐徐道:“我的意思是说,只要遇到你从前所认识的人,当然啦,这你认识的人不是泛泛的认识,而是有很深刻的知交,你一见到他,自然而然的会使你想起从前的事来了。”
    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邵真摇了一下头,轻声道:“大夫,我……”
    不等他说完,“玉大夫”截口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邵真连忙道:“大夫,你是不是认识在下的朋友?”
    一怔,“玉大夫”道:“没有啊,我什么时候说的?”
    邵真道:“那您怎么知道我的朋友在洛阳呢?”
    一窒,“玉大夫”哦哦了两声,才道:“依我的观察,你的举止,口语的一切,都充分显露了你是江湖上跑得很久的人。而洛阳是中原首善之区,更也是武林人物荟萃之地,你此行前往洛阳,相信能碰上你从前的朋友,要不然,你也可以在洛阳找到‘女华陀’,不是么?”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邵真恍然大悟道。
    “玉大夫”道:“我们谈得不少的时候了,小琴可能早就等得不耐烦啦,我想就此和吴少侠别过!”
    说着微微一欠身子。
    邵真连忙躬身回礼,恭谨道:“恕在下不能运送大夫。”
    一抬头,已见“玉大夫”的身影,直飘而去……
    远处,隐隐传来她的话声:“你勿须再来看小琴,我们回去后立刻搬离……”
    语声渐去渐运,终至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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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剑生OCR,闯荡江湖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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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北风呼呼,寒气袭人,邵真孤单的站在那儿,嗒然若有所失……
    良久……一阵冷风刮起……忽然打了个寒噤,邵真如梦初醒的甩了甩头,拍了拍肩上的雪花,怅然步入了马厩
    连衣带鞋躺在草铺上,双手垫在脑勺后,邵真的嘴里含着一根草技,无意识的转动着,他此刻看起来一点睡意也没有,尽管夜已是这般的深沉。
    墙上的那只如豆灯芯,在他微眯着的瞳孔里跳耀着,晃着,闪着……
    他思绪起伏,澎湃如潮……
    他想着——不仅只是今夜“玉大夫”的谈话,打从他带着侯爱凤向“玉大夫”求治开始,他在细细忖想……
    尤其今夜他终于一睹“玉大夫”的庐山真面目——以往他双目失明,只闻其声,而不见其人,使他不期然的想见这对他有“转变性”的名医,如今他见着了,但“玉大夫”却给他一连串的惊讶和不解,以致于疏忽见到了“玉大夫”的那份应有的感觉……
    现在,他细细的回忆着,他总觉得她很神秘,他不太看清楚她,一来是在夜间的缘故,二来是他被她提出的问题吸引住了,而忘了仔细打量她。
    不过,他仍可以知道她是个美丽的中年妇人,事实上,只要瞧上一眼小琴那美俏的模样,便该知道她长的不俗了。
    令邵真感到诧异的是“玉大夫”不仅止是一名大夫,她看来像是经历了人世间的无数风霜,尝尽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似的,与其说她让人有一种冷漠、淡泊的感觉,勿宁说她令人觉得有着淡淡的悲郁、隐伤、浅忧……
    邵真又想到了小琴,一想到她,他莫名其妙的感到心中一阵怪味,他并不吃惊她爱自己,只是她爱自己爱的那般强烈,倒使他感到意外……
    他想起了侯爱凤,他惦挂她,不知怎么样了,他想起了她的吻,那甜蜜蜜的吻……
    他觉得侯爱凤生长在荒野山郊,纯粹是个乡下姑娘,有一股淳扑、敦厚和善良的气质,也许她见的世面不多,看起来令人有点弱的感觉。
    可是她虽出生乡下,却没乡下人的那股鄙陋俗气,相反的,处处的显露出有教养,知书达理的良好修养来。
    她仿佛像是生长在深山幽谷里的一朵百合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气质上显得雅、美。
    而小琴又是不同的一个典型。
    她虽生长在千金万富之家,但却也十足的养尊处优,娇生惯养,一派的豪富千金作风;她像是生长在温室里的一朵玫瑰花,看起来,虽是那般的孤傲,但却又并非真正的坚韧,只消一阵狂风暴雨,也够使她摇摇欲坠……
    约略讲来,他们两人有很明显的分野;侯爱凤是较倾于内向型的易于羞涩、较保守、含蓄;小琴则属于外向型的,开放、豁达、活泼。
    论外貌,所谓少女无丑妇,她俩是各有千秋,十分姿色里具有七八分,不能倾国,也足以倾城。
    如果说真让邵真去选择的话,他将会犹豫,正所谓鱼与熊掌,难予取舍!
    正当想着,突然邵真的脑海里又涌上另一张脸孔,来得很突然而且强烈,但却异常的模糊,只隐隐的一个轮廓而已。
    可是这却使邵真大大的颤栗了一下,他竭力的想去捕捉那张脸孔,可是却很快地消失了……
    邵真此刻的脑海顿时变成了一片混沌,他觉得额角隐隐作痛,痛得他不敢再去思索,他连忙努力使自己趋于平静……
    他感到非常惊异,怎么会有那么一张脸庞非常轨捻,但当他认真去追忆时,却又感到那般陌生,只是一片模糊、混沌、茫然,紧接着只有一片空虚了……
    用力的闭上了眼,邵真几乎要承受不住脑海的压力,一刹时,他觉得耳鸣嗡嗡,头痛得厉害,连忙透了口气,用两指轻揉太阳穴,停止了思维的转动……
    这样经过好半晌,他方感到好过了一点。
    不自由主的,他又去捕捉那张脸孔;可是,任他怎么样,他却再也想不起来。
    说也奇怪,他此刻再也不会去想小琴或是侯爱凤了,他直觉的那张脸庞使他颤栗、兴奋;当然,也一阵茫然……
    此时,尽管夜已是这般的深沉,可是他再怎么也睡不着,一夜里,他就这般的翻来复去,辗转反侧……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他被一阵沉浊的脚步声惊动!
    他连忙侧耳倾听,只听得那些步履声不仅沉而重,且杂而乱,显示着人数众多。
    邵真感到奇怪,现在什么时候了,居然会有这么多人出现……
    正当疑惑,耳中忽又听到一阵急如雷雨的擂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连串的敲门声中,响起了一阵粗暴的嗓音:“喂!快开门哪开门哟!”
    “咚咚……”
    擂门声一直没有停,彷佛有十万火急事情似的。
    再也沉不住气,一股强烈的好奇心驱使邵真走出屋外看个究竟……
    身形如夜猫般的轻轻一跃,邵真一下跃到了寺院后面的墙角,然后悄悄的探头望去——
    寺院的正门离墙角虽有四五丈远,但借月光照射,且邵真运足国力,却也不须怎么费力便瞧清了眼前之景——
    但只见约莫有十来人的光景站在门口,俱皆身材魁悟的彪形大汉,身着清一色的黑色紧身夜行装,即头上也包着黑巾,且腰间挂着鬼头刀。
    夜虽冷,但他们却皆风尘仆仆,似乎经过了一番的波腾、冲刺。
    邵真再细看之下,发现五六人肩上扛着一个长方形的铁箱子,那箱子显然很沉重,把他们的腰干都压得弯弯的。
    打量间,显然那阵急雷骤雨的擂门声已惊醒了尼姑,但只见门呀一声被打了开来,走出一名年轻的尼姑来!
    开门的尼姑一看是十几个粗壮大汉,本能的一惊,圆睁着惺忪的睡眼,退了一步,惊诧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说话间,寺里急急的又跑了四五名尼姑来,显然已惊动了整个寺庙。
    她们一看眼前情景,也齐齐一惊……
    这时站在前头的一名虎目、鹰钩鼻的汉子,开拳当胸一抱,粗声道:“我们弟兄想向贵寺讨个方便,不知……”
    话落一半,忽见那五六名尼姑向两边分开,当中正缓缓走出一名老尼姑来——
    正是“万重寺”的住持,“璇玑神尼”。
    抬了抬倦眼白眉,“璇玑神尼”扫了眼前众人一眼,单掌竖胸,宣了声佛号,稽首顶礼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如许深夜登临敝寺,敢问……”
    话没说完,方才那发话的汉子大声截口道:“我们想向法师要点吃的,以及要个地方歇息歇息,请大师你高抬贵手。”
    嗓子虽大,喉头虽粗,措词还蛮有那么的样子的有礼。
    微一点头,“璇玑神尼”徐徐道:“吃的是没问题但敝寺却无法容纳施主这么多人,而且敝寺有个陋规,夜晚当中,佛门净地不留男施主,还请诸位施主见谅。”
    虎目汉子微微一愣,随即大声道:“我们弟兄又饿、又累、又冷,难道大师不能行个方便,做件好事吗?”
    “阿弥陀佛,施主言重了。”“璇玑神尼”垂下目光,连忙说道,“我佛慈悲,普渡众生,施主有困难,贫尼等自当鼎力相助,此乃份内之事;只是碍于清规,恕贫尼无法延请施主入内,但敝寺愿意供给诸位施主一些淡斋素菜,聊以充饥。”
    一挑眉梢,虎目汉子脸上泛起一丝怒色,哼声道:“难道大师就叫我们在这大寒天之下啃东西吗?”
    缓缓抬起眼光,“璇玑神尼”徐徐道:“诸位施主如果愿意屈就委屈,敝寺后面有一马厩,但恐也容纳不了诸位
    语声未毕,虎目汉子已额上青筋直跳,陡的一声粗喝道:“放你娘的狗屁!你他妈的居然叫我们大爷到你的臭马厩去!爷看你们是出家人才这般客气,否则哪跟你噜哩噜哩的!庙嘛,乃四方善男信女朝拜之地,谁人不能进?哼!”
    一声冷哼,虎目汉子气冲冲的一跨步,硬是要闯将进去……
    这副样子,直把那些尼姑吓得猛向后退!
    兀立不动,“璇玑神尼”不动声色的朗声宣了声佛号,缓声道:“施主显然是武林中好汉,难道也和贫尼这等与人无争的方外人家计较吗?’”
    这时藏在暗角的邵真心中一阵冲动,但一想“璇玑神尼”人家也是有武功的,非普通的出家人,况且寺里还有那“黄蔷薇”柯月霜妮子,何不静观变化?
    心念转定,邵真也按兵不动……
    虎目汉子似乎也只是想吓唬的样子,他一跨上门阶,见那些尼姑惊慌失色,也就止步不前,不再迈进;稍微缓和
    了一下脸色,说道:“大法师,老实说,我们就是因为看在你们是出家人的份上,才这般客气,否则老早就动粗了!讲明白点也没关系,咱弟兄都是在刀尖上讨生活的人,性子不太好,你休惹了我们弟兄,不如让我们弟兄进得寺里去歇歇,香油钱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璇玑神尼”面无表情,接口道:“这位施主请平心静气听贫尼道来;我们非常愿意帮助施主,我们愿意为诸位施主暖菜热汤;至于请诸位施主屈就马厩,实碍于本守守规,决非有意轻侮诸位,事实上,这就是我们所能做的最大尺度了,还请施主明鉴是幸!”
    说毕,单掌轻顶一礼。
    虎目汉子脸色倏地又一变,轻嗤一声,阴冷的道:“好!你他妈的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海煞星’柳某人跑遍大江南北,就不信这个邪,堂堂正正的佛庙圣地,竟也拒人于千里之外,难道是怕我们强奸了你们老秃驴不成?”
    这污言秽语使得“璇玑神尼”平静的脸泛上了一丝怒意,她低首宣了声佛号,低低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说话请放尊重些,别污蔑了清明圣地。”
    碟碟一笑,虎目汉子“海煞星”粗眉一挑,冷声道:“好个清明圣地,爷就叫你成了修罗屠场也罢!”
    说着,昂首迈步前去……
    这架势,显然是动粗了……
    “慢着!”
    蓦地一声娇叱扬空传来!
    众人俱是一愣,只觉一条娇小身影唰一声,自寺里翻过了院墙,急窜而出!
    “慢着!”那声冷叱还在诸人耳膜中激荡,只见一条身影已霍然伫立于地!
    不用说那自然是“黄蔷薇”柯月霜那妮子了。
    她迅速的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向“璇玑神尼”一抱拳道:“师太,原谅我来迟了,没怎么样吧?”
    凝霜的脸上展起一抹和样可亲的笑容,“璇玑神尼”显然是很高兴“黄蔷薇”的来到,她展颜笑道:“小霜,吵醒了你是么?其实也没什么,这几位施主想借住敝寺罢了。”
    两人对答之间,“海煞星”已有很充裕的时间来打量“黄蔷薇”。
    他的脸上泛起一丝惊异之色——如不是惊异“黄蔷微”那俊俏的轻功,便是惊异“黄蔷薇”的绝色姿容了;不过他马上又恢复了他的狂傲之色,显然,“黄蔷薇”一个女人家并不能使他放在眼里。
    他转过身子,迈下石阶,面对着“黄蔷薇”,一阵嘿笑,轻浮道:“想不到如此荒山古寺,竟有这般好货,莫怪老秃驴要闭门拒客,喷!”
    冷冷一瞪眼,“黄蔷薇”瞧了瞧“海煞星”,然后抛眼环扫了一下那些黑衣汉子,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似乎将对方的身分与来路十分摸了五六分;她并不回答“海煞星”,转首向“璇玑神尼”道:“师太,很明显的,他们想用硬的是不?”
    “璇玑神尼”朝她微微一笑,轻轻的一点头……
    泰然一笑,“黄蔷薇”平静的道:“想不到我一来,便逢到这等事,真是躬逢盛会,三生有幸呐!师太,;动拳脚的事儿,不劳你们方外人家,还请师太安歇去,别耽误了晨间早课,你说是么?”
    微微一犹豫,但随即点了一下头,“璇玑神尼”道:“我佛慈悲,能化干戈为玉帛最好不过;要不然手脚放轻点,别伤了人才是。”
    轻启樱唇,“黄蔷薇”答道:“这当然是了,佛门净地怎能涂上一片血腥!”
    “璇玑神尼”凝声道:“他们人多,须加几分小心。”
    说吧,转身走入寺里去,自然那几名尼姑也随着进去;然后门呀的一声,关了起来。
    很显然的,“黄蔷薇”与“璇玑神尼”压根儿没把“海煞星”这十几条汉子看在眼里,他们的谈话,打发“海煞星”这般人似乎是件轻而易举……
    这怎么受得了?狂傲的脸上又加添了几分震怒,“海煞星”只觉得有一股被侮辱的感觉,他怒极长笑,摹地伸手一指,喝道:“好!这太好了;姑娘的豪言壮语,简直把我‘海煞星’柳某人当成了四脚爬蛇!想来姑娘必有一番不得了了不得的武功,在下请教啦!”
    “黄蔷薇”毫不动容的望着他,轻展贝齿道:“好说!好说!阁下高抬我姑娘了,不得了了不得是不敢,不过本姑娘自信打发你们是绰绰有余!”
    好个狂言,直气得“海煞星”直跳脚,他额上暴着青筋道:“当今武林中能如此对大爷说话的人还不多,姑娘,你可真是了不起啊!你愿意我知道你是谁么?”
    “黄蔷蔽”一眨星眸道:“说出来也无妨,说不定你们听了本姑娘的大名会乖乖的离开呢!”
    一顿,一斜眼,接着道:“听着,‘黄蔷薇’就是你家姑奶奶!”
    “黄蔷薇!”神情猛一震,“海煞星”脱口道,“你就是‘百艳帮’的‘黄蔷薇’吗?”
    一睨眼珠子,“黄蔷薇”道:“怎么,难道江湖上还有第二个‘黄蔷薇’不成?”
    “海煞星”一震之后,很快的恢复神情,但却不见原先的那股傲态;他有点不相信似的重新的细细的打量了“黄蔷薇”一番,说道:“怪不得你丫头敢这般猖狂的对大爷说话,‘黄蔷薇’,在江湖上,别人可能怕你,但我‘海煞星’柳自华,可不把你放在眼里哪!”
    冷冷一笑,“黄蔷薇”道:“姓柳的,在江湖上你也算得上个人物,姑娘与你无冤无仇,如果你执迷不悟,硬是要为了小事而大动干戈,以致毁了你好不容易挣来的一点小名气,划算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冷声一喝,“海煞星”道,“大爷就不相信你区区一个丫头,有什么通天本领,大爷就会让你见识见识!”
    悦着身形一动,似想动手,忽又道:“但你丫头如果愿意改变主意,让我们兄弟进寺里,本大爷愿意不与你计较,放你丫头一马!”
    俏脸蒙上了一层冰霜,“黄蔷薇”似已动怒,缓沉的道:“‘海煞星’,你既知姑娘名号,便该知道本姑奶奶向来脾气不好,你居然还敢如此蛮横不讲理,该杀!”
    一停之后,徐徐接道:“本姑娘之所以仁慈,若不是‘璇玑神尼’嘱咐不得在此开杀戒,早就毙了你!”
    “璇玑神尼?”
    又一震,“海煞星”张口道:“她,她就是‘璇玑神尼’?”
    “黄蔷薇”冷冷一哼道:“枉你‘海煞星’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可惜也只是个睁眼瞎子罢了!”
    “璇玑神尼”似乎在江湖上名头很响亮,只见那十余条汉子个个面露惊惶之色。
    “海煞星”愣了半晌,转首望了这座古老的寺庙,脸上忽又浮上了不相信的表情,他强作镇静道:“‘黄蔷薇’,你别拿别人家的名号来吓人!我虽然没见过‘璇玑神尼’,但却不相信会住在这等破旧之庙,你还是算了吧!”
    懒懒一抬眼,“黄蔷薇”道:“所以说这就是聪明人和笨瓜的不同处了,你以为‘璇玑神尼’这等淡泊名利的出家人会住在高堂大厦里吗?”
    顿一顿,转口道:“算了吧,信不信由你,事实上本姑娘压根儿不用扯出‘璇玑神尼’她老人家,杀鸡焉用牛刀,你能闯过本姑娘这关再说别的吧!”
    “哈哈……”
    “黄蔷蔽”这番话显然是激怒了“海煞星”,但见他仰首长笑,怒不可遏的道:“好!
    ‘黄蔷薇’,就凭你这番话大爷就想和你比划比划!”
    “黄蔷薇”耸耸肩,淡淡的一笑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
    这般的狂傲,直把“海煞星”气得青筋直暴,陡地一声大喝,宛如平地里起了一个焦雷,震人耳膜嗡嗡!
    喝声未完,只见“海煞星”硕壮的身子蓦地凭空拔起,直扑“黄蔷薇”!
    “海煞星”是怒极而发,这一扑的威力是非同小可;只是不过一弹指,他已直扑“黄蔷薇”的面门……
    他显然是想一开始就给“黄蔷薇”来个下马威,但见他拳脚交加,扑身的当中,已令人匪夷所思的捣出五拳十六腿!
    但只见拳脚掠处虎虎生风,端的是厉害!
    “黄蔷薇”显然是早有戒备,也不见她有怎么大幅度的闪避动作,只是柳腰微旋,运足轻点,唰一声,已电掣般的急跃去!
    顿见“海煞星”一连串的猛烈攻势扑了个空……
    躲在暗角的邵真见两人终于干了起来,想抽身而出;但一想“黄蔷薇”和“海煞星”与自己非敌非友,毫无关系,自己又何必强插一脚,硬找麻烦?不如隔山观虎斗,落得个清闲……
    但旋又想,看“海煞星”那般人个个横眉竖眼,面露凶相,想必也不是怎么个正派人物;虽然事不关己,但“海煞星”耍赖硬强要闯入尼姑庵,这就不对了,万一“黄蔷薇”不敌的话,在情理方面讲,自己还是该助“黄蔷薇”一臂之力才对的……
    但他又马上推翻了自己的想法——“黄蔷薇”的武功他是看过,似乎用不着他的帮忙……
    但只见“海煞星”一声暴喝之后,只闻锵一声,划起一道弧光,已亮出了腰间的鬼头刀!
    显然是因为他一连串的全力猛攻不能伤到“黄蔷薇”一根寒毛,而萌杀机!
    “黄蔷薇”似乎料不到对方这么快便扯出家伙,心知对方已动杀机。
    她虽是自忖自己武功高强,但对方决不是三两下子便可打发之辈,也不敢掉以轻心,深怕犯了兵家轻敌大忌,招致大意失荆州之祸。
    更何况自己不过是第一次和“海煞星”交手,并不能知道对方武功的全部虚实;再说一旁还有十余条虎视耽耽的凶巴巴汉子呢!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黄蔷薇”面露谨慎戒惧之色,全师应敌,但她却一直不亮出腰间的一对短刃……
    但只见两条身影你来我往,快逾流星,令人眨不过眼来,战况甚称激烈,扣人心弦,紧张万分……
    “海煞星”柳自华,果真有点来路,身手端的是不凡,尤其是一刀在手,更是显得如虎添翼,猛不可当!一踢腿、一横刀,招招式式有板有眼,俱不容忽视!
    “这厮还真有那么两下子啊!”一角的邵真看得出神,暗暗念道。
    只是“海煞星”那阵如狂风暴雨的一连串的攻势,顿使“黄蔷蔽”看来发发可危,那急翻激飞的片片刀光,仿佛随时有喷起血光的样子……
    倒真令人替“黄蔷薇”捏了一把冷汗。
    “黄蔷薇”始终只闪不攻,她的轻功好的不得了,身轻如燕,快捷如猫。
    是以“海煞星”的攻势虽也凌厉,却也不能斩“黄蔷薇”于地;而“黄蔷薇”看来是那么险的穿织于“海煞星”的刀缝之间……
    正当此时,一旁的十余条汉子中,忽有一人发话道:“唉呀,呆在这儿又冷又饿,可真不好受,咱闯进去,弄点吃的好不?”
    有一人回答道:“这怎么可以?你没看到老大正和人交手吗?”
    原先发话的人又道:“这有什么打紧,我们让李三和陈五进去,咱大伙儿依然在这儿掠阵,不是一样吗?”
    他这话语引起了另外一人的附议,接口道:“对对,赵八说得对;咱他娘的和姓林的小子周旋了老半天,好不容易
    摆平了他们一票人,弄得了今个又累又饿又他妈的冷,再不吃点东西,可真回不了老家了!寒二爷,赵八说得好,不妨让李三和陈正进尼姑庵里去弄些吃的东西来,而我们在这帮老大的阵,这不是很好么?”
    那叫寒三爷的微微一犹豫,说道:“可是胡七你没听那‘黄蔷薇’的臭妮子说里头的老尼姑就是‘璇玑神尼’吗?这如何惹得了她!”
    最先发话姓赵的又开腔道:“唉呀,管他妈的神尼鬼尼,咱闯进去就是,这有什么大不得了的事儿!”
    脸色沉凝的一摇头,寒二爷说道:“这不能视同儿戏,那老尼姑可是当今武林人物太字辈的,决不是你我能够惹得起的……”
    话没说完,那叫胡七的急急接口道:“寒二爷,你没听到老大说‘黄蔷薇’说的是假的吗?老尼姑那个瘟鬼像才不会是什么神尼鬼尼的;就算他妈的是,咱也要闯他一闯,否则咱们在这干啥?倒不如掉头就走,也省得惹了‘黄蔷薇’那丫头,寒二爷,你说是吗?”
    一旁的赵八,也紧着接腔道:“是嘛,胡八可说得真是,寒二爷,咱们还怕他妈什么?”
    那叫寒二爷的中年汉子俯首沉思,显然是在考虑取舍;脸上的表情,似乎是禁不住胡七和赵八的怂恿催促……
    “黄蔷薇”此刻虽和“海煞星”缠斗,可是赵八他们的对话却也依稀落到她耳中,”她不禁有点发急,万一他们真的闯进寺里去,她知道自己必定无法摆脱“海煞星”而去拦截他们,这样一来,“璇玑神尼”势必受到干扰,这是她很不愿意的事情……
    她这一分神,差点儿没吃着了“海煞星”的当胸一剑,横腰一腿,急得她连忙狂躲暴闪……
    这当中,显然寒二爷同意了胡七和赵八的建议——但只见两名汉子飞身翻入院墙里去!
    “黄蔷薇”睹状,情急的娇喝一声道:“狗贼!站住!”
    说着,娇躯一扭,疾弹射去!
    “嘿嘿!丫头,爷还没和你玩够呢!”
    一阵奸笑转来,“海煞星”也眼明手快的拦住她的去路,不由分说的,唰唰两剑,劈得“黄蔷蔽”连退五步……
    这一来,可真激怒“黄蔷薇”,但见她脸蛋蒙霜,一咬银牙,怒道:“姓柳的!老娘不发威,还当真被你看成了病猫!”
    说着,双手一按腰间剑柄,显然她已动了杀意,就要亮出她的家伙了……
    但就在此时,忽见那越进墙里的两名汉子,陡地哇叫一声,双双被抛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可真使在场诸人齐齐一愣!
    但只见院墙上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名俏生生的美男子。
    显然,不用说那两名汉子就是被这家伙摔出来的了。
    “黄蔷薇”抬眼一看,惊呼道:“吴公子,是你!”
    墙上之人正是邵真。
    原来他一看有人翻墙闯寺,忍无可忍,便也急忙跃进墙里,把李三和赵正赶了出来。
    但只见他双手环胸一抱,傲然站在墙顶上,有如鹤立鸡群般的,令人有一般高不可攀的感觉,他微笑着和“黄普薇”招呼道:“柯姑娘,你不怪我多管闲事吧?”
    “黄蔷薇”喜道:“哪里,吴公子,谢谢你帮了我这个忙。”
    这时,那叫寒二爷的站了出来,伸手一指,冷道:“好啊’居然还冒出了这么个大男人,原来也不过是班男盗女娼的狗东西,竟然也大言不惭地口口声声什么佛门净地,呸!”
    淡淡一笑,邵真回道:“这位仁兄,在下可不住在寺里头,阁下要不相信,请尽管到寺后的马厩,那儿摆着在下的被褥草垫。”
    细目打量着邵真,寒二爷移动了一下他稍显得臃肿的身子,冷冷一笑,道:“鬼话,你小子明明是在庙里冒出来!
    不是么?”
    耸了一下肩,邵真道:“这位老哥,话我讲明了,相信不相信,那就是你的事了,莫不成要我掏心挖肝给你看吗?”
    这话真气人,寒二爷一声也不吭,嗖地射出身子,猛地扑向邵真!
    寒二爷出手不打招呼,倒真令人感到意外,只一弹指间,他已扑到邵真胸前了……
    他快,邵真比他更快,只见邵真也不搭腔,冷不提防的就是一脚!
    他这一脚看似平淡无奇,一点儿也不起眼,寒二爷冷哼一声,单手速扬,猛地五指箕张,扣向邵真送前来的脚踝……
    但邵真好像只是有意吊吊他,忽地把踢出的脚猛缩了回来,寒二爷显然料不到有此一着,一把抓了个空!
    正在惊疑,耳中忽觉一阵强劲的破空之声扫来,寒二爷脸色摹地一变,不用说他已知道邵真又踢出他另外的一脚了,心中直呼上当!
    这回邵真可带着劲了,其速度之快,一忽已达寒二爷的面前了!惊惧中,寒二爷匆忙的一抬手横臂挡去……
    啵!一声轻响,拳脚对了个正着,谁也不吃亏,但寒二爷急飞的身形却因此一顿,无法迈向墙顶,飘落于地。
    换句话说,在另一个角度讲,寒二爷不能沾上墙顶,这回合该算是他落败。
    但见寒二爷满脸羞怒,正想发作,忽觉自己挡住邵真的脚掌的那支胳臂一阵隐痛,心中大诧,暗道:“仅仅一脚便这般沉猛刚强,这小子厉害啊!……”
    寒二爷正惊诧间,邵真懒懒的一伸腰干儿,发话道:“其实这也是别人放屁,我在上风头,不关我的事,你老兄别找我,正主儿在那,要过了她的关,便可进这庙。”
    一扬粗短眉毛,寒二爷道:“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既不关你的事,那你管哪门子的闲事来着?”
    一抬眼,邵真淡淡道:“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就是这般吧。人家的寺庙不让你进,你就别进,这不是挺简单的吗?今儿个对换个立场,如果你老兄的家,别人硬要强闯你又作何感想不呢?”
    寒二爷大怒道:“放狗屁!”
    做了个鬼脸,邵真道:“好,好,你就当我放屁,你狗屁就是了。”
    “黄蔷薇”听得掩唇轻笑一声……
    寒二爷却羞怒万分,大骂一声:“狗小子!”
    身形一动,便要扑身而上……
    邵真伸手一摆,道:“慢着!”
    按住身形,寒二爷抬眼看:“怎么,怕了?”
    耸了下肩,邵真道:“猛虎对羊群,何惧之有?”
    寒二爷一听,气得咬牙切齿,邵真没理他退自接着道:“我说过,这不关我的事,其实我也不过是个过路客而已,咱犯不上拼个你死我活,打得鼻青脸肿,那可划不来啊。你要我不管事可以,只要你们光明正大的打败那位姑娘,在下决不敢拦阻。”
    一直往邵真瞪眼瞧的“海煞星”突然道:“好!老二,你退下去,待我摆下眼前这妮子再说。”
    寒二爷闻言退下,但仍恶狠狠的朝邵真瞪了一眼,似是心有未甘。
    邵真朝他龇了下牙,古怪的笑了笑,依然站在院墙上一晃刀锋,“海煞星”两目一睁,道:“‘黄蔷薇’,亮出你的家伙,刀上见高下!”
    倏扬柳眉,妙目一瞪,“黄蔷薇”哼声道:“‘海煞星’,别把自己抬得太高,姑娘是看在佛爷的面上不想杀你,否则姑奶奶亮出兵器来,你早就没命了。”
    一挫牙,“海煞星”熊腰猛旋,墓地扑向前去,口中大喝道:“臭妮子!看你狂妄到什么时候?”
    话声中,人已扑近了“黄蔷蔽”,刀锋一转,急切而下!
    “狂妄的是你!”
    “黄蔷薇”张嘴之时,人已滴溜溜的滑开出去,但倏又反扑前去,但见她猛地一抬脚,竟然踢向“海煞星”冷森森的鬼头刀!
    这确实是令人料想不到的事情,“海煞星”一愣之后,随即加速加劲劈下,口中冷笑着道:“找死!”
    但他话没说完,“黄蔷薇”踢出的一脚,招到半式倏又一变,摹往旁一拐,一蹬!
    这一拐,让过了锐利的刀锋,一蹬,正中踢着了刀面。
    “呀呀呀,小骚货!”皱眉怒叫,“海煞星”只觉刀上一重,差点没掉落于地,人也噎噎噎地退了两步……
    “小妮子,端的是好功夫呵!”邵真居高临下自是看得一清二楚,对“黄蔷薇”的空脚入白刃,暗暗心折不已。
    一脸的罩不住,“海煞星”羞怒至极,大喝一声,再次扑向“黄蔷薇”!
    人扑起的当中,卷起了漫天刀影,光耀刺眼,呼呼生响,刀气凌人!
    这一扑比上回有过而无不及,厉害!
    但“黄蔷薇”这回却也不再闪避,她妙目圆睁,贝肯轻咬唇皮儿,轻巧的翻腾着……
    只见“海煞星”的招式虽也凌厉,不知是否被“黄蔷薇”已摸透,抑或是“黄蔷薇”全神应敌之故,“海煞星”一串的猛攻非但不能伤“黄蔷蔽”之一角,即连通退她也不能!
    “海煞星”的一招一式都叫“黄蔷薇”躲过去,她看起来是那么惊险的,又似乎是这般轻描淡写的穿梭游移于刀缝中……
    “海煞星”愈打愈寒,他想不到“黄蔷薇”武功的高强超出他的预料这般的多,他可以说是用尽全力了,即连她的皮毛也没摸着,而对方既不亮兵器,也没有用力,就这样的与自己周旋,而自己不仅没占一点便宜,还隐隐居于劣风下势哩!
    心念既定,“海煞星”毫不犹豫地抽身滑开去……
    微感一愣,“黄蔷薇”睨眼道:“怎么,不行了?”
    抬手拭去额上隐隐汗珠,“海煞星”透了一口气,说道:“‘黄蔷薇’,爷还有要紧事情办,今天,算你行,改天,再好好整整你!”
    大感意外,“黄蔷薇”随即道:“‘海煞星’,你很识时务。”
    狠狠一瞪眼,“海煞星”哼道:“你别得意,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就是!”
    淡淡一笑,“黄蔷薇”不屑道:“随时随地,姑娘领教你姓柳的。”
    大刀回鞘,“海煞星”忽又抬头向邵真道:“这位朋友可否留下万儿,以期日后回报!”
    一连挥手,邵真道:“免了,免了,冤有头债有主,这档子事不关我事,别把我扯进去,行个好,好吗?”
    邵真装模作样引得“黄蔷薇”轻声嗤笑,却使“海煞星”难堪非常,也怨毒的道:“朋友,你够意思,我记住你就是了!”
    说吧,又瞪了邵真一眼,才飞身离去,自然,那些汉子也随后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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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望着他们消失在远处,邵真这才轻灵的跃下墙来。
    他堆笑朝“黄蔷薇”微微一抱拳,道:“柯姑娘,好功夫啊。”
    “黄蔷薇”轻盈的走近来,也朝邵真抱了一拳,娇声道:“哪里,多亏吴公子帮了忙。”
    “举手之劳吧。”淡淡一笑,邵真转口道,“‘海煞星’那家伙真蛮横的狠,是怎么个来路的人物?”
    盈盈一笑,“黄蔷蔽”道:“瞧他门那种扮相,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在黑道上他还算很活跃哩。”
    微微一停,转了一下眸子接道:“吴公子不曾听说过他们吗?”
    邵真摇了摇头,正想说话,忽听寺里传来阵阵钟声,声音沉缓清脆,紧接着升起一片的诵声和木鱼声。
    刹时,这隆冬的早晨显得非常的庄严,肃穆两祥和,方才的一股子杀伐味被扫得一干二净……
    邵真只觉自己充满困惑、疲乏和沉闷的心胸也刹时像是开朗起来。
    他不自觉的沉浸在那轻扬柔和的念经声,和轻快而有节奏的木鱼声里……
    他忽然觉得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好像在哪里也听过这种声音……
    忽然,他轻轻的颤栗了一下!
    那张模糊的脸庞又浮上了脑际!
    一下子,他深深的感觉到那张脸庞好熟悉好熟悉啊!
    “吴公子。”
    突然一阵娇滴滴的声音惊醒了他。
    他哦了一声,他觉得好扫兴,他抬眼向“黄蔷薇”望去,投以询问的眼光,并不开口……
    “黄蔷薇”显然没有发现他的不悦,她欢愉满脸的道:“吴公子,我发现你很像一个人。”
    一怔,邵真道;“你说我像谁?”
    掠了一下鬓发,“黄蔷薇”道:“我奇怪我怎么会想到这,其实哪,你比那人要斯文多了……”
    心中如鼓般跳,邵真截口道:“柯姑娘,那人是谁?”
    见邵真一副紧张的样子,“黄蔷薇”掩嘴轻笑道:“我不过是说着玩的,你别这么紧张嘛!其实我说像你的那个人我也没正面看过他,只不过是惊鸿一瞥,看过他的背影侧面罢了。”
    邵真当真的紧张起来了,他迫不及待的道:“请你告诉我那人是谁好么?”
    “黄蔷薇”见他这样子,心中不免感到奇怪,她瞧了瞧他,不解的道;“吴公子,我不过说着好玩的,您好像
    正说着,门忽地被打开,“璇玑神尼”缓步走出来。
    两人不自在的中断谈话,“黄蔷薇”飞快的走到她跟前含笑道:“师太,那些贼人已走了。”
    慈祥一笑,“璇玑神尼”道“这是意料中之事,有小霜你在,他们胆敢不走吗?”
    撒娇似的摇了摇头,“黄蔷薇”娇道:“多亏这位吴公子帮了忙,我才没这么大本领呢。”
    “哦?”
    轻哦一声,“璇玑神尼”撩眼望去,单掌一竖,稽首道:“多谢这位檀越了。”
    邵真还礼道:“法师言重了。”
    张望了一下,“璇玑神尼”噫一声道:“怎不见另外一位女施主呢?”
    邵真忙道:“嗅,她,她临时有紧急的事先走了,来不及向法师您说一声,冒昧之罪,在下谨此代为致意。”
    “璇玑神尼”说了声“哪里”,道:“施主请入内奉茶。”
    仰首望了望天色已大白的天际,邵真道:“多谢法师,天已现曙,在下俗事缠身,不便打扰,请容在下就此告别。”
    说吧,双拳一抱。
    “璇玑神尼”挽留道:“施主请用过早膳再上路吧。”
    邵真心系洛阳,不想再多耽搁,当下便道:“不了,在下就此即刻赶路,留宿大恩,容后再报。”
    杏眼微凝,“黄蔷薇”抿嘴道:“吴公子,此行是否到洛阳?”
    一怔,邵真道:“姑娘怎知道?”
    盈盈一笑,“黄蔷薇”道:“你不是要找‘六魔煞’么?而他们人在洛阳,难道你不去洛阳吗?”
    邵真笑道:“姑娘心挺细的哪。”
    “黄蔷薇”道:“不,这是因为我也要找‘六魔煞’的啊。”
    轻拍了一下额角,邵真道:“我差点给忘了。”
    “黄蔷薇”笑道:“我们目标一致,何不同行?”
    邵真受宠若惊似的忙道:“那太好了,有姑娘同行,在下就不怕半路有盗贼了!”
    白了他一眼,“黄蔷薇”娇笑道:“得了,吴公子别挖苦人好不好?”
    邵真故作正经道:“在下说错了么?姑娘一身绝世武功,与姑娘同行,在下自然感到安心的了。”
    微鼓两颊,“黄蔷薇”佯嗔道:“算了,我虽没见过公子大显身手,但方才的牛刀小试,可瞒不了我的眼睛,吴公子,你是真人不露相哪!”
    打了声哈哈,邵真道:“姑娘过奖了。”
    “璇玑神尼”从旁道:“施主既愿与小霜同行,就请入寺用膳后再启程吧。”
    邵真这时忽然想到还没问清自己像谁,说不定她说的那个人真的就是自己呢!于是他便答应了下来。……天光大白,风已停了,雪也没下,只是寒冷依然。
    万重山脚下出现两骑,一男一女正是邵真和“黄蔷薇”柯月霜。
    他俩在“万重寺”用过早斋,使告别了有仙风道骨的“璇玑神尼”。
    “黄蔷薇”看来精神显得相当好,虽然她经过了一场说小也不很小的格斗。
    只见她大红袄,浅红紧裤和红统靴,一身红,显得青春艳丽,尤其是胸前左襟绣有一株栩栩如生的黄色蔷薇,更添娇媚。
    但邵真看来却不怎么好,面色晦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也难怪他,他的际遇也实在够他烦,够他愁的了。
    “黄蔷薇”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见邵真没有接腔,侧首望向他,微感到困惑的道:“吴公子,你好像心中有事?”
    邵真强笑道:“没有,我只是在亿念我那两位被六魔煞’杀死的朋友。”
    “哦。”
    轻哦一声,“黄蔷薇”接着道:“你那两位朋友是谁?是怎么被‘六魔煞’杀死的?”
    邵真原本不过是想敷衍她几句,事实上他所想的何止是那些!
    本来邵真和“黄蔷薇”是完全扯不上关系,既非亲也非友(如不是邵真信口戏弄她称自己是“百绝帮”主的“朋友”,“黄蔷薇”不砸烂他的头才怪哩!),所以他不能把自己的遭遇告诉她。
    邵真只是把“剑中宝”和“大憨侠”的死简略的讲了讲。
    “黄蔷薇”听完,嫣然一笑,安慰着他道:“人死不能复生,吴公子您也别太过悲伤,到了洛阳,把‘六魔煞’一个个给宰了,那不是一项大快人心的事吗?”
    邵真向她感激地笑笑,随即道:“柯姑娘,你说我像谁?”
    掀动着眼帘,“黄蔷薇”道:“你还念念不忘我那句话?”
    神色略为紧张,邵真道:“我只是好奇罢了,我不相信我和谁长得很相像。”
    娇笑一声,“黄蔷薇”掠了一下鬓发道:“其实那人我也不认识,我说过我只是看到那人的侧影背面。”
    哦了一声,邵真脸现失望之色……
    “黄蔷薇”忽又道:“如果你是那人的话,那我就对你的怀疑更加深了。”
    邵真神情一震,随即装出一副茫然不解的神色道:“柯姑娘,我不懂你的意思……”
    “黄蔷薇”扬扬柳眉道:“那人我虽不认识,但在武林上名声并不怎么好,如果你是他,我决不相信你是帮主的朋友了。”
    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邵真接着又道;“你怀疑我不是令帮主的朋友?”
    娇笑一声,“黄蔷薇”瞟了他一眼道:“当然了,我必须怀疑你,我怎能全相信你呢?”
    侧头望他,邵真有趣的道:“为什么?”
    “黄蔷薇”淡淡的道:“很简单,如果你不是帮主的朋友,那我就没有被你骗去,万一是,也表示我保有警觉心,不是一个傻瓜。”
    说完,回首望他,娇俏的道:“你说是么?”
    邵真感到好笑,但心中也佩服她精灵老练,他道:“说的也是,在江湖上跑么,防人一点总是好的。”
    顿了一下,接着问道:“柯姑娘,你既然不相信我,为什么要和我同行呢?”
    “黄蔷薇”笑了笑道:“我没说不相信你,我只是怀疑你啊,怀疑多少含有点相信的意味,是不?”
    抚了抚冻得发麻的手背,邵真呵了一口气道:“那你是在调查我喽?”
    “黄蔷薇”不否认的道:“当心别露出马脚啊!”
    邵真感到很有兴趣,他望着她道:“你既然怀疑我,又为什么要告诉我呢?暗着来调查不是比较好么?”
    耸一下肩,“黄蔷薇”转动了下眼珠子道:“我不在乎,如果你是说谎,我总是要知道的,纸包不住火,对不?”
    邵真笑道:“如果我真是骗你,你怎么办?”
    歪首睨了他一眼,“黄蔷薇”道:“你说呢?”
    邵真想了一下,含笑道:“总不会杀我吧?”
    噘了一下红红的嘴唇,“黄蔷薇”道:“那很难说哪,你以为我不会这么做吗?”
    一席话谈下来,使邵真对她不得不重新估价,使他觉得“黄蔷薇”这妮子不仅武功厉害,人美,而且更精!他不敢再小看她了,无形中他有了一股戒慎之心……
    “我想你该不会这么做吧?”邵真心中虽如此想,口中仍继续说道。
    “哦?”“黄蔷蔽”轻哦一声,似是感到很惊异,她斜着螓首,凝视着邵真道:“何以见得?”
    邵真避过她的视线,只觉她的眼神利快如箭。
    邵真望着前方,漫不经意的道:“就算我骗了你,也算不了什么深仇大恨啊!”
    “黄蔷薇”一直瞪视着他,仿佛是要看穿他的心底似的,她停了好一下子,才慢吞吞的道;“被骗,对我来说是一件不能容忍的事情。”
    邵真道:“我最好现在离开你。”
    一怔,“黄蔷薇”道:“怎么?这么说来你当真的是在骗我了?”
    邵真摇头道:“我不喜欢人家这样怀疑我。”
    “黄蔷薇”道:“如果你是真的,又何必怕人怀疑?”
    眨了眨眼,接着又道:“当然啦,你要离开我是不能拦阻你,请便!反正你说的话我迟早会证实的。”
    邵真笑了笑,岔开话题道:“我们不说这,还是回到原先的话题吧,你说像我的那个人你不认识,你又怎知道他的名声不太好呢?”
    “黄蔷蔽”道:“是旁人告诉我的。”
    心中猛地一紧,邵真脱口道:“他叫什么?”
    “黄蔷薇”道:“他叫……”
    方一开口,忽地胯下坐骑扬蹄嘶鸣!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黄蔷薇”与邵真大吃一惊!
    “黄蔷薇”猛一抬头,忽见眼前路当中横躺着一人!
    那人面向地的蜷曲着,一动也不动,一层厚厚的雪花罩住了他玄青色的大袍。
    邵真和“黄蔷薇”见状,不由分说双双跃下马来,邵真走近前去把那人的头翻过来用手扶住他的颈子……
    那人看来满脸老像,至少有半百以上了,邵真拂去他脸上的雪泥,只觉手上触着是一片冰冷,邵真怀疑他是否死去了,赶忙探手摸摸他的心口,但感觉不出有什么跳动“黄蔷薇”蹲下娇躯,望了望青袍老人的面孔,忽低叫道:“啊!他是洛阳‘龙虎镖局’的二当家‘虎形剑’段少华!”
    “你认识这人?”
    邵真问了一句,手上并没有停止,一颗一颗解开他的胸前的衣扣……
    “黄蔷薇”是女儿家,连忙把娇躯转过去,口中说道:“是的,这人我曾见过几次面。
    提起‘龙虎镖局’,那真是鼎鼎大名,无人不晓,尤其是他哥哥大当家的‘龙形剑’段仲尧,更是名满夭下……”
    这时邵真把耳朵附在青袍老人——“虎形剑”段少华被敞开的胸口上,他凝神了一阵子,忽道:“心脉还有些微
    的跳动,试试看。”
    说着,仰首把他的衣服扣上,朝“黄蔷薇”问道:“柯姑娘,你身上有没有创药什么的?”
    “黄蔷薇”转过身来,颔了一下螓首道:“有,有,但你确定他是受伤吗?可外表看不出有伤口,也可能是冻倒或饿倒也说不定呢?”
    邵真脸色凝重道:“是内伤,严重的内伤。”
    轻哦一声,“黄蔷薇”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钢盒子,取开盖子倒出了两颗黑色药丸,“黄蔷薇”递给邵真道:“捏开他的牙关,给他吞下去就行了。”
    邵真照着她的话做,把药丸让“虎形剑”吞下后,便开始在他身上用力推拿。
    邵真的双掌凝聚着功力,在“虎形剑”的要穴推拿,借使药力加速见效。
    邵真很卖劲的推搓,但过了片刻之后,只见他宽阔的额角也沁出了些微的汗珠,却不见“虎形剑”醒过来,即连一点苏醒的样子也没有!
    邵真不禁有些儿气馁,他转首向“黄蔷薇”道:“柯姑娘,你的药丸有效吗?”
    “黄蔷薇”一脸凝重,她道;“只要五脏不离位,当是有效的,你该知道‘复神九’是我们‘百艳帮’最好的一种伤药,要真不行,那也没办法了。”
    一顿,接着又道:“我希望能救活他,这不仅是因为‘龙虎镖局’和我们‘百艳帮’一向处得很好,最主要是他们兄弟俩是当今武林出了名的重义气的好汉,这种好人怎能让他死去?”
    轻一摇头,邵真道:“我看八成不行了,方才我听他的心脉时,似乎已有断裂的样子。”
    “黄蔷薇”闻言啊一声,道:“这就没救了!”
    紧跟着又说道:“再试试看,说不定有奇迹出现呢。”
    邵真已经满头大汗了,他苦笑道:“那你赶快祷告神明吧。”
    “黄蔷薇”闻言,竟当真朝天一跪,双手合什祷告起来,只听得她口中轻念道:“苍天有灵,高高在上,贱女柯月霜向您祈求让‘虎形剑’段少华这位好人活起来……”
    邵真觉得好笑,可是正当“黄蔷薇”口里念念有词之时,手中忽觉一动,他喜道:“啊!他动啦!”
    “真的?”“黄蔷薇”闻言大喜,连忙停止祷告,转过身来急道:“吴公子,段老前辈活过来了吗?”
    邵真更加紧,更用劲的在“虎形剑”周身各要穴推拿,只见他双掌快速游移,掌影如飞,撩人眼花。
    邵真抖动了一下喉结,低声道:“我想大概是……”
    正说着,忽闻昏迷的“虎形剑”哇了一声,吐出了一滩血!
    邵真一个躲避不及,竟被吐了个满头满脸!
    “真个要命!”邵真捂着脸站起来,苦着脸嘟哝了一句,只觉浓烈的血腥味使得他也想吐。
    “黄蔷薇”却脸色一变,脱口道:“啊!完了,这是回光返照哪!”
    邵真掏出一条丝巾,用力擦净脸上粘腻的血渍,然后蹲下身子望了望“虎形剑”,凝声道:“不错,这显示他的内脏已破裂,我们的力量只能到此为止,柯姑娘,他可能马上就醒来,但也就只那么一下子,你把握住时间问问他是谁干的。”
    “黄蔷薇”悲戚的点点头。
    就在这时,“虎形剑”忽地轻轻的哼了一声,紧闭的眼帘抬动了一下……
    “黄蔷薇”连忙俯近身道:“老前辈!老前辈!”
    又哼了一声,“虎形剑”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但两眸无神,空洞虚泛,直愣愣的……
    “黄蔷薇”悲戚的道:“段老前辈,我是‘百艳帮’的总护法‘黄蔷薇’,是谁干的?”
    “虎形剑”的身子猛烈的抽搐了一阵子,微张的嘴忽地吐出了大量的血!
    “黄蔷薇”抑住心中的悲愤,双手猛摇他的肩胛,大声道:“段老前辈,快说啊,到底是谁干的?”
    经过这么一摇,“虎形剑”似乎是清醒了一点,他痛苦万状的哦了一声,艰辛的抬起右手,巍颤颤的向前指去,张了张口,吐了一个字:“超……!”
    突然猛地咳了一声,大口的血喷嘴而出,“虎形剑”的脸孔痛苦的抽搐了一阵子,翻了翻眼,头腾地往旁一偏……
    “段老前辈,段老前辈……”“黄蔷薇”见状,用力摇他的身体,大叫着。
    可是“老形剑”却寂然不动。
    邵真把视线移向他处,淡淡的道:“柯姑娘,他死了。”
    “死了?”“黄蔷薇”凝视了“虎形剑”一阵子,才缓缓站了起来,哺哺自语道:“死了?这等好人居然死得这么惨?”
    邵真的表情显得很淡,很静,似乎生与死他已看得很透了,何况眼前的人和他毫无关系。
    他一言不语的抱起“虎形剑”的尸首往林里一放,蹲下身子,五指箕张,猛地戳入地下,但只见腕脉以下之掌俱没于地!
    “黄蔷薇”跟上来见状,讶道:“吴公子,你这是做啥?”
    邵真用力一扳手,地下现出了一个小窟窿,但只见他那双手完好如昔,像双铁铲似的,他不理“黄蔷薇”,把另外的一只也插进地里去,一掘又是一个窟窿出现!
    “黄蔷薇”看傻了眼,连道:“好功夫!好功夫!”
    忽又道:“吴公子,不用埋葬了……”
    一愣,邵真停止挖掘,侧首道:“柯姑娘莫非要让他暴尸荒野?”
    “黄蔷薇”摇了摇螓首,含悲道:“不,我要把段老前辈的尸体带回洛阳,交给他哥哥咙形剑’老前辈安葬。”
    邵真惊讶道:“洛阳离此有数日路程,恐姑娘未至尸体已发臭矣!”
    一顿,俏脸露出坚毅之色,继道:“纵算尸臭,我亦不怕,我怎忍段老前辈埋骨异地?”
    “黄蔷薇”仰脸道:“你如果了解段老前辈的整个为人,你就会觉得我这般做实在算不得什么,再说‘龙虎镖局’与本帮素来修好,且常加惠于本帮,我今日不见则罢,既已看见,怎敢置身于事外?万万不能!”
    走出树林,“黄蔷薇”一下跃上马鞍,邵真急问道:“姑娘做啥?”
    “黄蔷薇”道:“这就赶赴洛阳!”
    邵真道:“段老前辈临死时指了指前面,似想说什么,姑娘不去看个究竟?”
    “黄蔷薇”嗅了一声道:“嗅!要不是你提醒,我真给忘了呢!”
    邵真跨上马背,指道:“他指的是前方。”
    两人驱马前去,不一会,发现左旁林中有一镖车,上前一看,只见约莫十来具尸体东倒西歪的横躺着,俱皆中箭而死。
    邵真和“黄蔷薇”下马察看,但见诸人皆死去多时,尸体已冰硬。
    缥车初看是一辆,近看却又发现两辆翻覆于地,都已破损,每辆镖车两匹拉马,也皆中箭而亡。
    两人翻看镖车已空空如也,只于地下寻得一缥旗,上写“龙虎镖局”四字。
    “黄蔷薇”悲愤道:“这是劫镖!”
    邵真道:“劫镖者显然不是一两个人,他们先以暗箭偷袭,射杀众人,后围殴段老前辈,但被段老前辈负伤脱走。”
    “黄蔷薇”接道:“不错!这显然不是仇杀,他们并不是追杀段老前辈,只抢了东西便去!”
    邵真低首望了望四周,低沉道:“劫镖者似乎没留下一点痕迹。”
    “黄蔷薇”也望了望凌乱的现场,道:“手法干净利落,明明是高手,何况段老前辈勇冠衰宇,这绝非是普通人干的案子!”
    一停,接着道:“我必需火速到洛阳告知‘龙形剑’!”
    邵真忽道:“柯姑娘,你这就去吧!这里交给我好了。”
    一愣,“黄蔷薇”讶道:“吴公子,你不一道去吗?”
    摇一摇头,邵真笑笑道:“不了,沿途我还有些事必须料理,再说这等事我这局外人如插上一脚,总是多余的。”
    “黄蔷薇”张了张口,似想说什么,忽又改口道:“既如此,这就告别了。”
    说着,粉拳一抱,即策马驰去!
    待邵真抱拳说声请时,“黄蔷薇”娇美的身影已没在一片黄尘里了……
    眨眨眼,邵真说了声:“急性子啊!”
    逐转身将众人掘了个大坑埋妥,这一耽搁已近晌午了。
    因为人多,当然坑就大了,邵真当然不愿用手挖,掏出“一刹刃”可就省事多了。
    一切事毕,邵真略事休息一会,即在一棵树底下食用“万重寺”“璇玑神尼”为他准备的冷斋。
    他一面吃,一面自思……
    老实说“虎形剑”等人之死,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没有必要与“黄蔷薇”赶赴“龙虎镖局”,硬管上这档子事为自己添上烦脑,“找回自己”是他首要目标,在这之前,他决不管任何闲事!
    但他忽然后悔没和“黄蔷蔽”同行了,因为他究竟还没问出像自己的那人是谁,是不是就是自己?
    他真有点懊恼了!
    可是回头一想,和她分手也是好的,万一“黄蔷薇”知道自己不是“百艳帮”主的朋友,准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正当他吃着,想着,忽然一阵缓沉的蹄声传来……
    邵真本能的抬头望去……
    只见眼前好几丈远处缓缓走来单人一骑。
    邵真忽然看得目不转睛!
    眼珠里的瞳孔倏地睁大!
    他张大着嘴,他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呆若木鸡。
    可是他的脑海里却汹涌澎湃,激荡起伏!额角,鼻尖已出现了汗珠,斗大的!
    忽然,那人啊一声,勒住坐骑,木愣愣的瞪来!
    邵真那睁大了的眸孔一直没有缩小,他把那人完全的捕捉于眼底——瘦瘦高高的身形,马脸般的长脸,八字儿眉毛,深黑的眼眶,鹰钩鼻子,以及厚黑的唇皮儿——这一张算起来该是很丑的脸孔,如针如刺般的送到他波涛滚滚的脑海里!
    那人愣一愣,忽地一转马首,便想驰去……
    蓦地!邵真暴喝一声:“站住!”
    那人猛地一惊,似是骇惧非常,缓缓的又转过了头来。他看来是顶多四十的中年人,身上穿着一袭华丽锦袍,但脑瓜子上却戴着一顶很不相称的貂皮瓜帽,以致令人有股古怪滑稽的感觉。
    他脸上此刻的表情只是惊与骇!
    邵真忽然缓缓站起身来,他仰天用力的透了一口气,唇角牵起了一个带着颤抖的笑容,他阴悔而迷茫的两眸倏地射出一股神光,那股神光强而有力,清而明!浑沌噩然的脑海里也激腾得刹时开明起来!
    他,终于知道自己叫邵真了——他终于恢复从前的记忆了!
    哦?这又为什么呢?
    拂袖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惯有的微笑又浮在唇角,邵真向那人招呼道:“老友,多时不见,不想叙叙么?”
    一骨碌滚下马,那人朝邵真诚惶诚恐的打揖到地,浮笑道:“小邵,想不到在这里会碰着你。”
    邵真神采飞扬的一轩眉,轻笑道:“那当然是了,如果让你想到的话,咱们碰不成面了,你说对不,老友?”
    邵真左一句老友,右一句老友,叫得怪亲热的,可是那人却一脸的不自在,打了一声干哈哈,咳声道:“小邵,我们是老朋友一场了,你怎么说这般话来啊?说真个的,我一直在找你哪!”
    邵真哈一声道:“真的?”
    那人连忙道:“当然是真的了,小邵,你不相信我么?”
    邵真啧了一声,龇龇牙道:“噢,不,不,我怎会不相信老朋友呢?”
    一顿,怪异的睨着他接道:“只是不知道老友有何贵干哪?”
    那人走上前来,一面摇摆着双手道:“小,小邵,我知道你还记得上次‘牧家堡’那件事,其实那次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并非我不够意思,实在是我手头紧了些,老妍头又催着要,我只好多拿了点,小,小邵,你不见怪吧?”
    邵真缓缓摇了摇头,微笑道:“这是什么话?老友,你把我看成这般小气么?其实我有今天,还不是蒙老友开窍指教,所谓饮水思源。老友多拿了些,这是理所当然哪!”
    那人喜形于色,连道:“小邵,我真没看错人,当初我决定把我的‘祖传秘诀’传授给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最够意思的人了。”
    扯动了一下嘴角,邵真睨了他一眼,淡淡道:“只是到现在我还不太明白,那次老友你又为什么不告而别呢?”
    那人脸色一变,支吾了两声,随即浮上一层老奸巨猾的笑容,他哈哈一声道:“小,小邵,你是知道我那个老姘头是个十足的母老虎,我最怕她不过了,她限时要我送银子去,我实在是来不及向你说一声,所以我就先离开牧家堡了……”
    说着,两国上下一转,改口道:“小邵,上次我们一共赢了五万多两,你知道我输了一些,是四五千两吧,扣除起来是五万平平,拆帐起来,你我各均分二万五!贴回你的五千,你是该得三万两。”
    口中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大叠的飞钱,那人低头数了数,抽出四五张来,递给邵真道:“哪,这是你的,小邵你收下吧。”
    邵真接过去,翻看了一下,笑道:“噢,老友挺得意的嘛。”
    那人笑道;“老样子,者样子罢了。”
    邵真突然把那些飞钱递回去,道:“拿去。”
    猛然一愣,那人道:“小邵,你,你这是……”
    轻嗤了一声,邵真皮笑肉不笑道“我说过我无所谓那人呐呐道:“小邵,这是你该得的份啊?”
    淡淡一笑,邵真把飞钱塞到他手里,道:“算是你当初教我的拜师金吧。”
    “这,这……”那人似是猜不透邵真的心意,一连“这”了几声,不知如何是好。
    此刻,邵真的脸色突然一沉,阴鸷怖人,他转过身去,背向那人冷沉发话道:“在‘金银帮’里,你出卖明姑娘的事情又怎么讲?”
    邵真此语一出,那人神情猛的一震,啊的一声,张口结舌说不上话来!
    邵真依然背着身,声音渐渐转寒:“‘毒心郎中’,我的老友,怎么,不好解释是么?”
    “毒心郎中”?原来那人就是“毒心郎中”邵肇赓?
    这就怪不得了,邵真怎么忽地能够恢复记忆,原来就是碰着了“毒心郎中”啊!
    “毒心郎中”——当今武林道行最高的赌徒,他身怀“绝技”——偷天换日,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的高超诈赌绝技。
    他是无赌不精,无赌不诈,无赌不赢也!
    在赌圈里,他是太出名了,是以只要赌徒门一闻“毒心郎中”,泰半裹足不前,不敢与之聚赌。
    所以,当他名头最顺的时候,也是他最潦倒落魄的时候,何以故?盖没人愿意和他共赌也。
    三年前吧,“毒心郎中”不幸碰到了一班“吃红”的地头蛇——这实在是因为他阁下的武功太糟糕的缘故,他被地痞流氓“吃红”是很通常的事,但那次没有人愿意和他赌,没赢钱,“红”照吃,又正逢他老兄最潦倒之际,哪来“红”呢?
    幸好适时邵真和明毓秀为他解了这个围,在那个时候,邵真和明毓秀两人的“鬼见愁”
    和“艳屠煞”已颇有名气打发那般毛头角色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自是,“毒心郎中”对邵真明毓秀的援手感激万分。
    他忽然觉得自己必需要有武力做后盾,而且要有“合伙人”。
    这也是他所谓的“人穷智通”吧,他发现邵真和明毓秀在江湖上是那般的有名气,他假如和他们合伙有以下几个好处:
    一,可以免去被吃红吃黑的敲竹杠;二,把赌技教给他们俩,一同下去赌,他可以不必赢,甚至可以大输特输,当然邵真和明毓秀是必需赢的,然后“坐地分赃”,如此,只要他不再常常赢,人家便敢和他赌了。
    这也可以算是“毒心郎中”报邵真和明敏秀的援手之恩,也可以说是为了他本身的利益,他破例把诈赌传授给邵真和明毓秀。
    这便是邵真和明毓秀赌徒生涯的开始,也许他俩本身也具有赌徒的料子,没多久,他俩是青出于蓝,冰寒于水,个中技巧反凌驾“毒心郎中”之上。
    他们三人一伙,算是合作得天衣无缝,元宝滚滚而来。
    但“毒心郎中”有个坏毛病,手脚有点儿不干净,时常或多或少会多“拿”了点。
    邵真和明敏秀也不太计较,只要“毒心郎中”不“拿”得太凶的话,反正窍门是他教的,两人假装不知。
    可是有一次在“牧家堡”豪赌时,“毒心郎中”卷款而逃,至此三人便算是拆了伙。
    之后,邵真和明毓秀也分手,独自到西疆去。
    明毓秀到“金银帮”大赌大赢时,不想“毒心郎中”一看便眼红。暗地里摆她一道,害得明毓秀几乎命丧黄泉,幸赖邵真救走……
    邵真和“毒心郎中”“合伙”的日子,算算大概有两年多,两年多,七八百个日子,这不能说很短,他对邵真而言称得上是一个很“知交”的朋友。
    不想,在此时此地两人竟会碰头,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这次重逢,对邵真而言是太重要了——它启开了邵真的记忆之门!
    当邵真乍见“毒心郎中”时,他第一个感觉便是眼熟,忽然整个脑海在翻腾,激荡,冲击……就仿佛要炸裂了开来似的!
    他觉得头痛非常,痛得汗珠直沁,就当他觉得受不了的当儿,他彷佛听到嗡然一声,整个脑海忽然平静清明下来,他马上想起来人就是“毒心郎中”邵肇赓!
    就这样,仿佛是不费吹灰之力似的,邵真终于恢复了他所丧失的记忆!
    所以,虽怪“毒心郎中”见到邵真竟然呆住了,而且想掉头便跑,实在是他做贼心虚哪……
    “小,小邵……”
    “毒心郎中”语塞了一阵子,吞吞吐吐道:“我,我怎敢出卖姑娘呢?你大概是误会了吧……”
    邵真倏地一转身,满脸怒气腾腾的瞪视着他!
    “毒心郎中”吓得脸都发白了!
    冷冷一哼,邵真道:“姓邵的!顾念你赌术上算得上是我师父,但三万两已断绝了我们之间的恩义!从今以后,我们算是陌生人,你不要再惹恼了我,否则叫你好看!”
    脸色转青,“毒心郎中”嘴唇打着颤,一句话儿也说不出来……
    邵真透了一口气,接道:“至于你阁下出卖了明姑娘的事,我想当她遇见你的时候,你会知道她会怎么办的。”
    一顿,声音忽地转沉,叱道:“现在,你给我滚!”
    “毒心郎中”连忙转身跑去,跳到马鞍上,蹄声得得,一溜烟的跑了!
    当邵真目送着他远离的时候,忽然两眉紧皱抱头蹲在树底下……
    他一刹那觉得往事一幕一幕在他脑海里回旋,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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