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剑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四十四章
    注视了她良久,邵真终于接下来了,他压抑着嗓子低声道:“小苑,我至迟明晚便还你这笔款子。”
    邵真把小苑送回“舒心楼”,再折转到洛阳酒楼时,已差不多是二更天了。
    不过刚到酒楼门前,便见明毓秀迎了上来,邵真跃下马来,惊异道:“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做什么?”
    一脸欢愉的接过缰索,明毓秀深情款款道:“我刚为小史煎好药,让他吃下,算算你差不多也该回来了,所以我在这等你,免得让你叫了老半天门。”
    心湖陡地掀起一阵狂澜,邵真只觉一天的劳累,忽地化为乌有,他情不自禁的,握住明毓秀柔若无骨的柔荑,柔声道:“毓,让你久等了。”
    明毓秀含情微笑道:“真,外头风冷,咱快进去。”
    推开虚掩的门,邵真和明毓秀相偕进入酒楼里去,明毓秀叫醒正在柜台缩着颈子打盹的伙计,吩咐他照料坐骑,另外还嘱咐他烧热水……
    一边上楼,邵真一边问道:“小史他怎样了?”
    明毓秀掠发回道:“吃了药,便睡了,想没什么大碍,那点内伤,躺个三两天便没事的。”
    说着,明毓秀忽地吓了一大跳,惊呼道:“啊!真,你也受伤了?”
    捂着肩上凝血的伤口,邵真淡淡道:“别大惊小怪的,这只不过一点皮伤罢了。”
    停下身子,明毓秀细瞧他的伤口,发现确实没什么,这才放心道:“瞧这伤痕,明明是十指抓伤,那厮竟这样厉害呀?”
    邵真犹有余悸似的道:“别提了,一提到他,我可要睡不着觉了。”
    忽又想起什么来似的,邵真又道:“哦,毓,那老鬼的脑袋,你弄妥了没?”
    点了下头,明毓秀道:“放心,都给你弄好了。”
    话落,他们停在一间房门口,明毓秀推开房门,邵真伸进半个身子去,忽又缩回来,低声道:“死要钱的睡得正着,咱别吵醒了他。”
    轻轻点头,明毓秀又推开隔壁的房门……
    邵真一踏进房里,便累得躺到床上去……
    明毓秀拧了一条毛巾,柔情的为他拭去脸上的血污,另外还端了盅滚热的香茗……
    啜了几口,邵真只觉精神一振,他凝睇着毓秀,含笑道:“毓,还记得上回咱在这的情形么?”
    羞红了下脸,明毓秀道:“怎不记得?那次我喝得酩酊大醉,苦惨了你啦。”
    笑笑,邵真回忆了下往事,犹如昨日,他道:“以后千万别再来这一手啊!”
    羞涩的笑笑,明毓秀坐在他身畔,凝眸问道:“小苑怎样了?”
    端开瓷盅,邵真道:“他借给了我三百万两。”
    噫了声,明毓秀诧异道:“小史不是说你不要么?”
    邵真把情形详细说给明毓秀听……
    明毓秀听完,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倒是很同情她……”
    一怔,邵真截口道:“毓,你这是什么意思?”
    明毓秀凝眸道:“为了你,她不惜嫁给快入棺材的老头儿做妾,这不值得同情?”
    像被毒虫噬咬了一下,邵真猛一震道:“毓,你别胡说,她并不是全为我……”
    话落一半,门外有人敲门,并说道:“客官,热水好啦。”
    明毓秀连忙从床头拿出一袭衣袍,递给邵真道:“真,我上街买药时,顺便为你买一套新装,穿着可能合身,你大概会喜欢的。”
    邵真接过来翻看一下,喜形于色道:“毓,谢啦。”
    明毓秀又递了个小铜盒给他,叮咛道:“这儿还有些外敷伤药,你沐浴时,顺便在伤口擦点,虽说是小伤,万一转恶,那才真糟。”
    一并接过来,邵真凝国道:“还有啥的没?”
    瞪了他一眼,明毓秀噘嘴道:“没了,快去吧。”
    忽地走上前去,邵真揽住明毓秀柔苦无骨的柳腰儿,飞快的在她吹弹得破的粉腮吻了一下,说道:“别忘了还有这哪!”
    俏脸泛红,明毓秀羞赧娇嗔道:“死东西!”
    说着,粉拳儿轻握,朝邵真揍了过去……
    像只狡猾的野猫,邵真早一溜烟的闪出门去了,带着一抹得意又满足的笑声……
    约莫半炷香的的时刻之后,邵真已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
    当他再回到明毓秀的房里之时,明毓秀只觉他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浑身的疲惫尽都一扫而清,精神抖擞,尤其是穿上她为他买的衣装——银白劲装,外罩浅蓝绒白边的袍衣,更是显得神采飞扬,丰姿焕发。
    洛阳酒楼全天营业,现虽近三更,可是其中“赌园”和“美之园”却是生意最盛之刻,邵真本想到“赌园”去摸牌九,可以这么说,当他懂得赌之后,每到洛阳酒楼来,必然赌它一番,何况他已将近年没有摸牌了,一旦又到这儿来,难免手痒,赌瘾大发。
    但煞风景的是,明毓秀在他沐浴之时,却叫了一桌酒菜,邵真只得打消念头,老大不愿的,陪着明毓秀浅呷慢饮,谈天说地……
    明毓秀虽不大会饮食,似乎她的心绪很愉快,却也喝了不少,只叫原本红嫣诱人的脸蛋儿红得像只熟透心的苹果。
    带着几分醉意,她朦胧晃漾道:“哦,真,咱多久没有这样饮了!”
    邵真酒量不小,但两颊也有些烫热了,显然他喝得更多,打了个小酒嗝,他醉态似的道:“我记不得了,你说呢?”
    滚动着两粒如黑宝石的眸珠子,像是在回忆,明毓秀启唇道:“最少有一年以上了吧,自从那次我们在开封的‘君归客栈’,有这样饮过之后,你去了西疆半载,然后你回中原,把我从‘金银帮’手中救出,来到这家酒楼……”
    邵真似乎是想起来了,他张口接道:“那次咱在楼下,你饮出事来了,对不?”
    美眸凝睇,明毓秀风情万种地说道:“是的,那一次几乎使我们沦于万劫不复之地,一离又将近半年,总合起来,少说也一年了吧。”
    望着她那悄模样,邵真有些魂飘飘的,他凑前去,轻握住明毓秀白如凝脂的手掌,眯眼道:“一年久别,于今又对盏相饮,只觉别有一番风味在心头,毓,你说是不?”
    酡红的俏脸更红了,嗯,就像是一抹晚霞夕照那般迷人,醉人,明毓秀并没有抽回柔荑,她只觉得邵真那温热的手,正送来一股强烈的电流似的。
    她半睁着眼,哦,她看来有些意乱情迷了……
    但她丝毫没有想逃避的样子,而且她似乎有意去迎迓,和挑逗——她已微侧过娇躯,好让邵真另外一只手环揽住她那纤纤细腰了……
    这鼓励,使得邵真那股子的心猿意马更形放荡了,他搂着明毓秀盈盈可握的腰肢,顺着这个势,他把自己的身子缓缓挪靠前去,这样的距离,已使得他可以真切的听到明毓秀那吹气如兰,并且有些儿急促的鼻息——这是一项很严重的挑逗和诱惑……
    尤其是明毓秀忽然像个软泥人似的半瘫倒在他的怀里,这味儿,怎生熬得住?怜柔的,惜爱的,邵真已把他的嘴唇压在明毓秀润热的红唇上了……
    哦,这是一个吻,但这却不像一个平常的吻——在两人都带着有些醉意,而且又是夜深人静的好时光,通常,嗯,通常这样的吻,往往是表示着什么的“前奏”……
    吻得很热,也很甜,多少的相思苦,多少的离情苦,似乎力求在这一吻弥补过来……
    这是爱情达到沸点的表示,超过了沸点,便是爱情的“升华”,照这种趋势,嗯,他们即将“升华”了—…·
    不是么?邵真已抱起明毓秀此刻看来毫无力气,浑身软绵绵的娇躯,而且正一步一步的走向床畔……
    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明毓秀已被放在床上了。
    她像是昏迷的闭着嘴眼,粉颊上的红潮,似乎已达到了最顶点,她似乎显得有些儿骇惊羞怯,但十分温驯,看不出有抵抗的样子……
    俯下身,邵真轻吻着她的秀发,美额,眼帘,粉腮,瑶鼻,樱唇,下颔,而且吻到了她滑溜如脂的颈项上去了——
    这时候,邵真已显得有些贪婪,而明毓秀已是“不省人事”了…
    眼看,眼看——
    就当一场暴风即将来临时,邵真忽地来了个“紧急煞车”——
    他倏地啊了一声,很忽促的,惊慌的转身冲到窗畔,一把拉开窗闩,顿时一阵冰冷的夜风迎面扑来……
    猛力吸着,邵真只觉那股子冷风灌进他的鼻孔之时,紊乱浑沌的脑海为之一清,尤其是丹田里的那撮强烈而狂野的情欲也为之一抑……
    掠了掠蓬乱的鬓发,理了理弄皱的衣襟,明毓秀红潮未退的脸蛋上泛起一丝迷惘,和微微的失望,她走到邵真身后,伸出了仍轻轻颤抖的手掌,按在他的肩上,有些羞赧娇涩的道:“真,你……”
    眯眼凝视着穹苍上一颗孤伶伶的寒星,邵真压抑着嗓子,带着些微的怅惘,他道:“毓,我们不能……”
    缓缓垂下粉颈,明毓秀暗哑无言,一滴晶莹滚圆的泪珠,滴在她淡红浅青相”的鞋尖儿——碎了。
    趁着蹿起的理智尚未泯灭,邵真缓缓踱开了两步,这使自己在感觉上是一段“安全距离”,他浮着苦笑,那般无可奈何似的道:“毓,别悲戚,哦,你已是够苦的了……”
    仰起沾着泪痕的脸庞,明毓秀以无比坚定的眼光望着他,道:“真,我只是想奉献给你,无条件的,不管日后你是否有勇气冲破那道枷锁,我不在乎名份上的称呼,你知道我只要有你就满足了……”
    泪脸泛起了深切的恳求和祈望,明毓秀微颤的语音,含着哀乞:“我真的不在乎,真,这样你便不会违逆了令堂,不是么?”
    心灵在颤栗着,邵真几乎要忍不住那本是已饱受刺激的泪线崩溃,强忍住鼻尖的酸意,他猛烈的摇着头,低哑道:“不,毓,这样对你是不公平的,绝对的不公平!”
    他想掉头就走,他真要受不住,但这决不是一走便可以了决的,决不是!
    暗地里咬了牙,邵真像是面对着一排险恶的波浪,用力的挺了下胸膛,道:“毓,当我到‘百艳帮’去找你之时,我已下定决心去冲破那道横在我俩面前的障碍!”
    说着,他冲向前去,一把将明毓秀搂入怀里,他看来已是克制不住了——他的眼角已漾起微微的泪光。
    内疚的闭下眼,他哺道:“毓,你一定要相信我。”喜极而泣,明毓秀仰脸道:“真,我相信你。但,不管怎样,即使你那道障碍永远屹立存在,我亦永远无憾,我要的是你,不是那虚无的‘名份’。”
    显然,这是令人很疑惑奇怪的,不是么,枷锁,障碍,那又是什么呢?
    紧紧的,但也是静静的,他俩拥抱了一会,彼此似乎都已平静下来,两人坐回桌席,但邵真却把酒拿开了,他认为此时此地,酒,总是有些“挑逗性”的,在某方面言。
    用匙子拨动汤,邵真忽想起什么似的蹩了下眉头,道:“毓,我在洗澡的时候,你说小苑嫁给禹子明作妾,是为了我,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明毓秀动了下微显得浮肿的眸子,轻声道:“我认为小苑既然爱你,而她虽然口里说不是为你才嫁给禹子明,但我却不这么想……我,我也说不出一个真确的理由,或许我也是个女人,可能比较了解她的意思吧。”
    笑笑,邵真喝了口汤,道:“你这凭空猜测,我怎能相信?”
    想了想,邵真似觉得有什么不妥似的,哺哺自道:“不过,照你这么一说,我却有几分怀疑,小苑她那神情……”
    歪首沉思了良久,邵真忽又说道:“毓,不管小苑是否为我牺牲,如果不是那当然很好,万一的话,我岂不是要抱憾终身,歉疚一辈子?我看,还是把钱还给她算了。”
    不以为然的摇了下头,明毓秀道:“这我可就不大同意你的说法了。”
    微怔,邵真道:“说来听听。”
    明毓秀道:“这不挺简单的吗?就算你现在把钱送还给她,你还是向她借了钱呀。”
    邵真道:“话这样说没错,不过把钱早早还她,我总觉得比较心安理得。”
    明毓秀讶道:“现在就送去还她?”
    点了下头,邵真道:“是的,愈快愈好。”
    明毓秀忙道:“现在什么时候了?三更半夜,你还去敲人家的门啊?”
    想想有点道理,邵真便道:“那么等天一亮,我便去送还给她。”
    明毓秀抬眼道:“其实我认为这又何必?既然你把人家的钱接过手,不管怎么说,你就借人家的钱了,暂时不说小苑是否为了你这三百万两才嫁禹子明,有一点却是可以确定的,她的一番好意借你钱,对不?现在贸然的又送了回去,对你和她都没有好处,反而你仍然背了个和她借过钱的事实,而你的困难依然没解决,岂又不是辜负了小苑的一番好意么?”
    静静凝听,再加上细意衡量,邵真沉吟了一下,终于道:“算你丫头说得有道理。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尽快把钱还给她,欠人家的债,心中总觉得怪不好过。”
    明毓秀道:“真是,连我看了你这别扭的模样,也不舒服起来了,既然你这么急,那咱现在就去‘金银帮’怎么样?”
    邵真讶道:“现在就去?”
    擦了下眼皮,明毓秀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金银帮’是整夜开赌的,随便哪时候去还不是一样?”
    邵真连忙道:“我只是说咱如果现在上‘金银帮’,决不是天亮以前可以回来的,假如这期间死要钱的醒来没人照顾,那怎行?”
    瞥了他一眼,明毓秀道:“这还不简单,咱化点钱,雇个伙计照顾他,不就得了吗?”
    想了一下,邵真道:“好吧,就这么办,咱现在就去吧。”
    明毓秀望着他,关注道:“真,问题是你奔波了一天,又厮杀了一场,而且还负了伤,咱这番上‘金银帮’去,一场恶战恐难免,只怕你……”
    豪笑了一声,邵真截口道:“这你丫头勿庸操心,我又不是刚出道的毛小子,专凭血气之勇行事,虽然‘邪神’那老鬼差点没要了我的命,但他给我的那点儿彩,你方才又不是没看过,算不了屁事,累倒真累的,但方才那顿热水澡,和现在几杯黄汤,虽不过是短短的休息,但对我来讲是太足够了。”
    于是邵真雇了个店小二,到“商侠”史耀干房里听候差使,便与明毓秀深夜登向“金银帮”之门……
    邵真此番登门“金银帮”,主要的当然是要“筹”一笔三百万两银子,附带的,他要替“剑中宝”和“大憨侠”报仇——诛戮“六魔煞”等凶煞!“金银帮”离他俩住的洛阳酒楼相当远,不过在此大深寒夜里,邵真和明毓秀可以无所顾忌的展开绝顶轻功奔驰,是以费不了多时,已至“金银帮”门前……
    “金银帮”,这专以供人赌牌九起家的帮派,对邵真和明毓秀当然是不陌生,尤其是明毓秀在那儿还差点丧了命,所以明毓秀在老远看到“金银帮”的门宇之时,就有些克制不住的恨得牙痒痒……
    “金银帮”,单就外表看来,就让人有“淘金窟”的感觉——它是那般的华丽、宏伟。
    放眼望去,高楼危阁,画栋雕梁,尤其是门前两座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的石狮,却又有一股肃穆、威严的味儿
    但见此刻“金银帮”两扇黑漆铁板铸有泥金锥的厚门,正像“衙门八字开”的大敞着,明毓秀道上石阶,仰首凝注着门辕上的那块书写着正体字“金银帮”的匾额,她咬牙恨恨道:“要不看在银子的份上,姑奶奶现在就砸烂这块招牌,哼!”
    脸色凝沉,邵真望着她低声道:“毓,一切照计划来,别坏事呵!”
    说着,明毓秀正欲举足跨入门里去,忽见右边石狮子后面窜出一条人影来……
    明毓秀与邵真本能的一愣,还没来得及瞧清来人,那人已怯生生开口发话:“眼前不是明姑娘和邵公子么?”
    眼眸一亮,明毓秀惊异非常,脱口道:“大嫂,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那来人原来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但见她衣衫单薄且褴楼不堪,发丝蓬乱,面容,憔悴,怀里抱了一名熟睡的孩童,左右两边跟着不到十岁的男女小孩各一名。
    嗯,不用说,那孩子们在这大寒天里,也和那妇人一样——破衣旧装,而且面黄肌瘦,瘦骨磷峋,这些不说,单看他们那两颗无神的眼球茫然的张着,他们紧紧挨着妇人的身旁的瘦小身躯,显然是受不了这冰峭的寒冷,颤抖得非常厉害,那两片干瘪的嘴唇尤其已冻得发青了,这情景,便足以让人同情落泪……
    惊异里涌上了一抹酸意,明毓秀一把冲上前去,抱起两个孩子,望着中年妇人道:“大嫂,你怎落得这副模样?”
    未语,中年妇人凄苦悲切的脸上已是一片泪水……
    邵真见状,连忙道:“大嫂,这儿不好说话,咱们到里面去比较暖和。”
    惊慌的摇了下头,中年妇人便咽道:“我……这样子,可,可以进去?”
    把孩子交给邵真抱着,明毓秀先解下自己的披风替中年妇人披上,才扶着她道:“放心大嫂,这地方只要有钱,谁都可以进去。”
    于是邵真抱着两个孩子,明毓秀扶着中年妇人进入“金银帮”的门阶……
    入门的两边,有司阍的屋子,不过那些司阍只有为有车有马的赌客接待,邵真和明毓秀等既然是陡步,是以他们不过望了一眼,连出来招呼一声也没有。
    一进去,是个大深院,正中是楼阁高耸,灯光辉煌,那便是“金银帮”供人赌牌九的地方,也是“金银帮”的中枢;两旁厢房整齐排列着,左边仅单层楼房,是供赌客停放马的地方;右边是双屋楼房,上层是供赌徒休寝之地,下层便是供应膳食之处。
    这些,邵真和明毓秀当然知道,是以他俩把巾年妇人带到右边楼下里。进去,一个人影儿也没,想是三更半夜而又天太冷的缘故吧,连掌柜和伙计都挤在一团儿打盹,邵真上前去摇醒了他们,要他们弄些饭来。
    掌拒的揉着惺松的睡眼,一见邵真和明毓秀穿着入时,而中年妇人和那两个幼童却如叫化子,心中好生奇怪,再睁眼细瞧邵真和明毓秀,忽像灌进了口冷水,猛地清醒过来似的,那掌柜的呵呵的几声,道:“啊!你们是‘鬼见愁’和‘艳屠煞’!”
    拍了下他的肩,邵真朝他微笑道:“呵,老乡,难得你还认识我俩。”
    一张脸顿成死灰,掌柜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他那睁得大大的眼球里正涌上一片惊骇和恐怖……
    邵真淡淡的道:“喷,别这副样子,少爷今番到这儿来还找不上你这种角色,你老兄尽管放心为少爷弄些上好的饭菜来,懂不?”
    如获大赦,掌柜的连忙点头如捣蒜,道:“懂,懂,小的懂,懂……”
    这时明毓秀已扶着妇孺入座,邵真又对那掌柜加上一句,道:“朋友,老实说我很高兴认识你,’不过你要是聪明点儿,安份守己的弄上饭菜来,然后乖乖的呆在这儿,装成没事般的话,这样你老兄或许还有一段很长的日子好过,懂吗?”
    大气也不敢出,掌柜的忙又点头道:“懂,懂,小的懂……”
    邵真这才满意似的朝他咧嘴笑了笑,也跟着人座。
    此刻明毓秀正低声安慰着抽泣不止的中年妇人,邵真望着她,心中一股疑惑涌上心头……
    这中年妇人和那三个稚童,便是“毒心郎中”邰肇赓的妻儿。
    邵真和明毓秀跟“毒心郎中”学赌之时,便认识了她,其实邵真和明毓秀不能说对她了解有多深刻,不过他两人曾好几次到“毒心郎中”的家里“分赃”,每次邰妻都很殷勤的招待他们两位。
    邵真和明毓秀仅知道她并不是道上的人物,但他俩对邰妻的印象是待人和气,是个贤淑的好妻子。
    邵真奇怪邰妻怎会这般凄惨样,照说“毒心郎中”邰肇赓虽算不了啥富有,但他一直也可说生活得不赖,尤其近年来邰肇赓又混得不错,不论怎么样,邰妻是不应该沦落到这种地步的……
    正费心猜疑着,那些伙计们不知是慑于邵真的淫威,抑或原本就这么伶快,也不过一会儿,他们已恭恭敬敬的摆上一桌满满的饭菜,外带两壶烫酒。
    邵真见邰妻伤心不止,明毓秀劝也劝不住,便向明毓秀施眼色,道:“毓,想大嫂必有难过的事情,你就让大嫂哭一场吧,或许大嫂心中会好过一些。”
    明毓秀闻言,也就不再劝她了,把两碗满满的香喷喷的菜肴,端给那两个已是口水直流的小童,而那对孩子,似乎饿坏了,张口大嚼,那副样子叫明毓秀看了心酸……
    邰委仍然低首掩泣,这情景当然使掌柜的和那些伙计们感到奇怪不解;不过他们都是深深的认识邵真和明毓秀,他们当然认为邵真和明毓秀是不怀好意而来的,他们自顾不暇,只祈平安,焉敢过问,敢么?
    邵真在这当中,忽然心一动,他猜出十之八九来了,上回他遇到“毒心郎中”邰肇赓的时候,他记得他说过有个姘头,那么,八成一定是……
    哭了一会儿,总算是歇下来啦,邰妻似乎觉得心中好受多了,不过她也感到不好意思的,低首细声道:“邵公子、明姑娘,我实在是克制不住心中的悲伤,请两位原谅我的……”
    不等她说完,明毓秀已挨过身去,柔声道:“大嫂,没关系,咱们也不算外人了,现在你愿意说说你的困难么?”
    邵真接口道:“大嫂,是不是肇赓兄对你怎样了?”
    眼泪又涌流而出,邰妻强制悲伤,哽咽道:“肇哽他已丢弃我们母子了……”
    邵真心中说了声果然不出所料。
    明毓秀吃惊道:“大嫂,这又是为什么?”
    一面拭泪,邰妻一面道:“肇赓他在外头有了另外的女人,三四个月来不曾回家过一次,而且一文钱也不给,为了生活,我已几乎把东西典当光了……”
    说到这,又忍不住伤心的哭泣起来……
    明毓秀看到眼里,心中着实不忍,她问道:“那么大嫂你三更半夜在这门外做啥?”
    邰妻凄楚道:“我是想到‘金银帮’里来找肇赓的,我听说他最近常在这儿,但我这副样子又不敢进来,怕给人赶出去,所以只好呆在门边等候。”
    邵真惊道:“天,这冷的天里,大嫂不怕冻坏了身子么?再说孩子倒也要受不了啊!”
    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邰妇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要是找不着肇赓,我们母子就要饿死了。”
    心头涌起一股愤恚,明毓秀是个女人,就算是不认识的女人遭到这种遭遇,她也会愤愤不平的,何况眼前的女人是她认识的,而且还算得上是十分崇仰。
    再说“毒心郎中”邰肇赓无论如何上回还出卖过她一次,害得她差点身首异处,命丧黄泉!
    但她事后又想邰肇赓好歹也算是自己和邵真的“赌师傅”,而且看在他妻子的面上,明毓秀并不想追究这件事,只想把目标放在“金银帮”上。
    但现在一听邰肇赓居然喜新厌旧,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狠心抛弃糟糠之妻,和自己的亲生骨肉,这种丧心病狂,没天良的人,她怎生再饶得他?
    挫了挫牙,明毓秀按捺住心头的怒火,安慰邰妻道:“大嫂,你放心,我一定会使你夫君回到你们母子身边的。”
    感激涕零的起身佛拜,邰妻道:“明姑娘,我们母子在这向你谢谢援手之恩了。”
    转身,又要向邵真拜谢,明毓秀早把她拉回座,催道:“大嫂,别这般见外,昔年我们也叨扰你不少,我们别再这样客气了,大嫂,你还是快点吃些东西,别饿坏了身体。”
    邰妻逐收束泪痕,开始吃东西……
    这期间,明毓秀低首默默沉思,她在想一个万全之策中国有句老话,清官难断家务事。
    像这等事,明毓秀还算是破题儿第一遭碰到,既然邰肇赓曾出卖过自己,她可以用这个理由施“压力”,要他回他老婆和孩子身边,但这终究是治标,不是治本的办法,不是么?
    明毓秀总不能逼他回去,也难保他不再“跳”出来。
    明毓秀算得上是个赌徒了,而邰肇赓当然是个十足的赌徒,大凡赌徒,尤其是“男赌徒”一旦有喜新厌旧的意向,这是很难很难使他回心转意的!
    明毓秀无法确切的说出一个理由来,不过据她的观察,有不少人是这样的。
    尤其邰肇赓现靠诈赌过活,钱赚得多,而且容易赚,像他这种男人,一旦有了钱向外发展,不顾家庭,除非他不能再赌,走投无路,才会幡然醒悟的……
    那,对付邰肇赓这种人,又要用什么办法呢?
    邵真见明毓秀低头不语,心知她在想啥,他也不禁凝思猛想……
    不多时,邰肇赓的妻儿已用膳完毕,邰妻向邵真与明毓秀一谢再谢,感激之情,不可名状。
    明毓秀从怀里拿出四五张纸钱,另外还掏出二十两重的银子三绽,递给邰妻,说道:“大嫂,我这点儿钱,你暂且先收下……”
    没等她说完,邰妻已看见飞钱的面额,她大惊道:“明姑娘,这是两万多两银子哪,你,你送我这么多钱,我怎能接受?不,明姑娘,我不能收你的银钱,我只要你能把我夫君找回家就很好了。”
    明毓秀含笑道:“会的,这我一定会做到,大嫂您请放心。另外这点钱,是我以前向肇赓大哥借的,大嫂您拿去就没错。”
    半信半疑的望着她,邰妇拿着钱有些犹豫不决……
    明毓秀再三催促,邰妻这才把飞钱和银子揣入怀里,明毓秀安慰她道:“大嫂,您身体保重,别过份悲伤,不超过两天,我会要肇赓大哥回家去的。现在,您暂且先回家中去歇息,别冻坏了孩子们和大嫂您自己,好么?”
    怯怯的,邰妻道:“我,我能不能在这儿等肇赓一起回家?”
    明毓秀沉吟了一会儿,照实道:“大嫂,不瞒您说,在我要找肇赓大哥之前,我还有些要紧的事要办……”
    邰妻连忙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家去。”
    明赓秀微笑道:“大嫂,假如我的事情办得快的话,说不定我就会要肇赓大哥在天没亮前便回去了。”
    泪水又涌了出来,不过那不再是悲伤的泪水,邰妻颤声道:“邵公子,明姑娘,我不知道要如何报答你们,愿神明永远保护你们两人。”
    明毓秀朝她颔首言谢,便送她们母子四人离开“金银帮”。
    邵真在离开的时候,付给掌柜饭钱,顺便警告他们不可走露他们来的消息。
    事实上,邵真和明毓秀已是几乎人人认得了,对“金银帮”而言,但他这样做,当然说不上怕,只不过想让人——某些人吃一惊罢了。
    邵真和明毓秀望着邰妻和那三个孩子,拖着蹒跚的步子消失在寒冷的黑夜里的时候,明毓秀带着伤感的口吻道:“天底下,有多少这样不幸的女人阿……”
    歪首看她,邵真道:“毓,你打算用什么方法?那老狐狸陷害过你,但好歹也得饶他一遭,就不说他是我们的‘赌师父’吧,所以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看在大嫂的份上,你总不能叫她守寡啊!对不?”
    话声一落,明毓秀接口道:“那依你的话,又该怎么做呢?当然啦,老狐狸只要我们逼他回去,他是不敢不乖乖的回去的,但是以后呢?咱们不能一辈子看着他!”
    转身走进门去,邵真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到时你看着办就是了。”
    跟上去,明毓秀白了他一眼,道:一你倒好,推得一干二净。”
    忽想起了什么,邵真进了门之后,走没两步,便停下道:“哦,对了,毓,我要先宰‘六魔煞’,但为了让‘百艳帮’也能报仇,我必需把他们诱出外头,但怎不见了‘十二太妹’呢?”
    明毓秀哦一声道:“真,要不是你说,我真要忘了呢!‘十二太妹’既然奉命监视‘六魔煞’,想必就在这附近吧!”
    两人转目搜索了四处,只见几条大理石通道,和盖满雪花的假山及结了冰的池水之外,屋宇廊下并无一人……
    见无人影,邵真便道:“不如进去问问那掌柜的老头子,他耳目很灵,说不定他知道哪。”
    于是邵真和明毓秀重新进入右边楼下食堂,那掌柜和伙计一个也没少,似乎他们依邵真之言,不敢透风声,但他们一见两个煞星又折了回来,仍忍不住的脸上一阵发白,发青。
    邵真不过走到掌柜的面前,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那掌柜的老头儿已期期艾艾道:“邵,邵公子,我,我们并没有向上面报告说您们来了……”
    不等他说完,邵真含笑打断他的话道:“这个我知道,你们只一个脑袋,而且又不是傻瓜,当然不敢违抗少爷的话了,对不?”
    话音一顿,转口道:“哟,别怕得这样子,少爷虽然很高兴你们怕我,但并不是太欣赏你们这么窝囊像,我说过,你们这种角色,少爷还挑不上,请放心,请放心吧。”
    明毓秀见他那副如鼠见猫的可怜样子,心中也着实过意不去,遂含笑和颜悦色打话道:“老伯,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只想向你请教一件事。”
    作恭打揖,掌柜的连忙道:“姑娘有话尽管问,老汉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明毓秀道“老夫可知道‘十二太妹’?”
    掌柜的连忙张口道:“哦,您是说‘百艳帮’派出来杀害‘六魔煞’的‘十二太妹’么?”
    明毓秀点头道:“正是,请问她们是否在你们这儿?”
    掌柜的忙又道:“在,在!她们在这儿好些时候了,只因‘六煞魔’畏惧她们,不敢出面,而‘十二太妹’碍于敝帮的规矩和情面,不好动手,不过她们并不走,轮流日夜监视看守着‘六魔煞’,似乎是不达目的不甘休……”
    有点儿不耐烦,邵真咬牙道:“这些少爷都知道,我只问你‘十二太妹’现在哪里?”
    似是很惧怕邵真,打了个哆嗦,掌柜的结巴道:“在,在楼上客房……!”
    轻蹩蛾眉,明毓秀道:“原来她们也住在你们的客栈里?”
    点点头,掌柜道:“是是,她们十二个人分六个房邵真插口问道:“那她们就在窗口监视‘六魔煞’吗?”
    牙齿打颤,掌柜道:“她们就在窗口监视,‘六魔煞’要跑的话,必须经过这儿,便逃不过她们的耳目。”
    邵真感激的道:“谢谢你了,老伯。”
    明毓秀朝他说了声,便与邵真迈步出门去……
    来到外头,两人驻足仰首观望楼上的一排房间,但见全部昏黑黑的,似乎全都寝息了……
    扭着颈子,邵真低声道:“毓,她们现在一定在窗口趴着注视着,她们看得见我们,但我们却无法看见她们啊。”
    溜转着眸子,明毓秀道:“是的,但‘二十太妹’并不认识我们,她们虽然看见我们,并不知道我们要帮她们诱杀六魔煞’。”
    搓着手,邵真呵气道:“毓,我看你的脑瓜子愈来愈猪了,你不是有‘百艳帮’的旗令吗,你只要拿出来摇一摇,‘十二太妹’便会现身见令了,不是么?”
    哦了一声,明毓秀笑道:“我确实是猪脑袋,我居然记不得小玲交给我一只旗令,这只旗令交给我,我也等于是
    ‘百艳帮’的帮主啦,任何‘百艳帮’的人,只要见着我这只旗令,就一定要出来拜见我的。”
    邵真笑声挪榆道:“我看你大概是被大嫂那桩事弄昏了头,别急啊!做事情要照步骤来,快过你的帮主瘾吧,很威风哩!”
    给了他个白眼,明毓秀从怀中掏出一只约莫巴掌大小的三角旗。
    那只三角旗是以丝织绣成的,黄底色,周围镶织红色的丝穗,旗中一朵艳红的玫瑰花朵。明毓秀拿着旗令,朝空中扬了一扬……
    明毓秀手中的旗令晃没两下,但见楼上靠边的房间窗门忽地打了开来,射下一只人影来!
    那只人影身手轻盈而灵活,丝毫不差的降在明毓秀的跟前。
    那人也不过是二十上下的妙龄少女吧,云发金钗,身穿金黄劲装,外被同颜色的披风,腰挂一对吴勾剑,看上去,虽是美丽,但却不温柔,一股泼悍之味显露无遗,是个标准的“女江湖客”。
    不过,此刻那名姑娘却十发恭谨的,肃穆的朝明毓秀单膝下跪,两手抱拳过顶,道:“属下‘二十太妹’‘大太妹’叩见旗令。”
    明毓秀连忙收旗令,扶起她道:“‘大太妹’,我叫‘艳屠煞’明毓秀,这位就是人称‘鬼见愁’的邵真,邵公子。”
    “大太妹”起身道:“原来两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艳屠煞’和‘鬼见愁’,久仰,久仰。明姑娘,邵公子,。你们两位的来意,敝帮总护法已在两天前给我们令谕了,在下等悉听两位调度。”
    明毓秀说了声不敢,问道:“姑娘,你们‘十二太妹’不都在这儿么,怎只你一个‘大太妹’呢?”
    “大太妹”恭谨道:“明姑娘,是这样的,我们‘十二太妹’是轮番监视‘六魔煞’的,在白天我们十二姐妹一齐监视,到了夜间,我们便轮更监视,两人一组,其余的十位姐妹休息。方才是我和‘二大妹’轮值,我俩一见姑娘你的令旗,本欲一齐来见令旗,但其余的姐妹都在睡眠,所以,‘二太妹’去唤醒众姐妹,我先来见旗令了。”
    话声一落,已见十余人急飘而来。
    不用说,那便是其余的“十一太妹”了。
    只见她们的服饰和装扮,俱皆清一色和“大大妹”一模一样,放眼望去,只觉一堆香气直飘,金钦闪闪的姑娘们,叫人眼花缭乱。
    “大太妹”恭谨的,礼貌的为邵真和明毓秀介绍了一下之后,抱拳道:“明姑娘,‘六魔煞’他们白天睡觉,晚上便赌牌九,对了,还和一个叫‘玉面青衫’叫李辉的人在一块呢。”
    微微一笑,邵真道:“大大妹,请问你知道‘六魔煞’他们现在是在‘天地楼’,还是‘人爷阁’,抑或是‘洛阳堂’和‘四兽舵’里摸牌九?”
    “大大妹”道:“起初他们是在‘洛阳堂’里赌,没几天的工夫便跃到‘人爷阁’里去赌了,到前几天的时候,他们居然到‘天地楼’去豪赌啦。”
    喷了声,邵真笑道:“哟,还不赖,看样子他们还真有两手,可能捞了不少哪。”
    明毓秀向“大太妹’道:“‘大太妹’,他们现在就去退房,并且离开这儿,这样我们才有办法诱‘六魔煞’出来……”
    邵真接口道:“你们要装成很紧急的样子,‘六魔煞’才会相信你们真的走了,当然你们不是真的离开,只不过是藏在附近,当我把他们诱出来的时候,我会留一两个让你们报仇。”
    “十二太妹”齐一抱拳,说了声是,便翻身跃回楼房去。
    邵真和明毓秀便隐藏在路旁的一颗柏树下。
    没多时,“十二太妹”的六个房里灯光大亮,隐约的可以听到话声:“掌柜的,我们要走啦,请结算房钱。”
    一会儿,只见“十二太妹”下楼来,匆匆到门口,“大太妹”进入门亭里去,朝四名司阍急道:“喂,我们要走啦,请把我们的马匹牵出来吧。”
    四名守门的正在推牌九,那做庄的司阍一脸惊异道:“姑娘,你们要走了?”
    一副火急样,“大太妹”显得不耐烦道:“是的,快,快去把坐骑牵出来吧!”
    那庄家司阍朝另一名看门的道:“苏三,你快去叫醒阿福,把‘十二太妹’几位!”娘的坐骑牵出来。”
    苏三匆忙答道:“我这就去。”
    那叫苏三的瘦小汉子,说了声,戴起豹皮帽子,搓着手便出去了。
    那庄家司阍在桌上拿起一本帐簿,一面翻着,一面道:“姑娘,你们有急事吧?怎么三更半夜说走就走?”
    “大太妹”哼道:“你这不废话吗?当然是有急事啦?”
    庄家司阍一点儿也不生气,反笑眯眯道:“那你们走了,也不怕‘六魔煞’他们跑了吗?”
    “大太妹”故意沉吟了一下,才道:“那没办法,本帮有紧急事情,不赶回去不行,算他们走运。”
    顿了一下,接着补充几句:“不过这并不表示我们饶了他们,不追究这事了,事情一办完,我‘十工太妹’依然要追杀他们,要不咱‘百艳帮’叫他们看成吃什么的了?哼!”
    哦哦两声,司阍不再说活,望着帐簿念道:“姑娘,你们十五结帐,今天二十八了,共十三天,十二匹马……总共一百五十六两银子,另外前几天你们一匹马病了,我们帮你们到药铺去抓了三十两银的药。”
    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皮囊,抽出了一张飞钱,“大太妹”放在桌上,说道:“这是二百两,十四两银不用找了。”
    说着,身子已急闪而出,这时候,十二匹马已被牵了出来,“十二太妹”接过马缰,一个翻身,全都上了马,由“大太妹”为首从正门旁的车马道冲着而出!
    但闻一阵蹄声,一会儿,十二条人影已隐没在黑夜里,渐渐的,马蹄声也听不见了……
    四名司阍在门阶上,目送着“十二太妹”远去。
    那叫苏三的吐舌道:“天啊L好快,就像闪电似的。”
    另一司阍接口道:“说得是,急成这样子,就像是失了火似的。”
    这时,那推庄的司阍急道:“我进去就来!”
    话声中,已急奔进去……
    苏三傻眼道:“那瘪三中风啦?”
    转身步入屋子里去,另一名司阍道:“他是去通知‘六魔煞’说‘十二太妹’那些娘们走啦!”
    坐下身子,苏三摘下帽子奇怪道:“这关他哪门子事了?”
    那名司阍接腔道:“你真瘟,‘六魔煞’要是没好处给他,他会这般成天注意‘十二太妹’的行动啊!”
    呆了一呆,苏三道:“你是说‘六魔煞’给他红包啊?”
    那名司阍笑声道:“话到口中留半句,点到为止就好啦,你一下说穿了,就显得太没学问了!”
    这情景,都—一落在大理石路旁的柏树背后的邵真和明毓秀的眼里。
    邵真低声道:“大太妹’那女子真不简单,装成那样子就像死了娘一样啊。”
    鼓腮,明毓秀道:“瞧你一开口就没好话,一张乌鸦嘴,哼!”
    正说着,方才那进去的“庄家司阁”忽又从楼阁里跑出来……
    他顺着边市道,转过水池假山,最后,来到了邵真和明毓秀藏身的那棵柏树旁……
    忽然,邵真不声不响的,探出了一只手来,掩着他的嘴巴,一把把他给拖了进来!
    大吃一惊,那“庄家司阍”全力挣扎,但硬是哼不出一声来!
    邵真把他抵住树干,凑近脸孔,压低嗓子道:“朋友,你再动一动,或是哼一哼,你就永远不能再动,也不能哼,相信吗?”
    果然不敢再动,“庄家司阍”睁大着眼,一脸掩不住的惊愕和恐惧……
    这个时候,明毓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铜盒子,倒了一粒黑色药丸,搁在手心,邵真接过来,一把塞进他的嘴里,然后紧捏住他的鼻孔,只见那“庄家司阍”猛翻眼,口中唔唔哼哼的,咯一声,硬给吞了下去!
    放开手,邵真阴森森道:“嘿嘿,朋友,告诉你,这个药丸乃是江湖上有名的“穿肠丹”毒药,这玩意吃下去之后,嘿嘿,不出半个时辰,便叫你见阎王老大哥!除了本大爷的解药之外,就算你死去的十八代祖宗活过来,也只能眼睁睁的看你阁下一命呜呼,飞登极乐啦!”
    整个紫涨的脸孔陡的肿了起来一样,司阁忽叭的一声,矮了一截,跪在地上啦,两掌合十,外带头如捣蒜的猛叩着,他骇怕至极的颤抖着,几乎要哭出来的哀哀道:“大,大爷,饶,饶命啊……小的的……不过只是个看门的小卒,不敢与人结冤仇……大,大爷你,你大概看,看错人了吧……”
    抓住他的胸襟,邵真如抓小鸡般的把他提了起来,嘴角含着一抹冷森森的笑意,他压低的嗓子加进一些冰酷:“嘿嘿,朋友,你说得也是,少爷这般作弄你,实在也有点对不起自己,不过你阁下要是愿意为少爷跑跑腿,你依然还有一段很长的日子好活。”
    张大嘴猛透气,司阍那张脸孔由于过度的惊惧,以致于虽在昏暗中仍能看出一片惨白,这突来的仓促变故,已使他的三魂六魄昏渺渺,全出了窍啦,颤抖着,他衷声道:“大……
    大,大爷,小,小的为你大爷跑断了腿也愿意……”
    面无表情的瞪着眼,邵真冷冷道:“也没有大不了的事,你阁下方才是否到‘天地楼’去找‘六魔煞’?”
    扭曲着脸孔,司阍的声音像是加了把泥巴,呛哑道:“大,大爷,是,是的。”
    明毓秀接口道:“你是不是去告诉他们‘十二太妹’走了。
    恁冷的天,司阍的额角却沁出汗珠,他张了张口,点了两下头……
    两手环胸,邵真冷冷道:“‘六魔煞’怎么说?”
    啊啊了半天,司阍才吞吞吐吐道:“他们要,要……我……小的追,追出去看,看看她们是真的走远了……”
    古怪的笑了一下,邵真道:“那好极了,你现在就出去外面走一圈,然后向‘六魔煞’说‘十二太妹’已离开洛阳了,懂么?”
    一个劲的猛点头,司阍忙不迭道:“懂,懂,小的懂!”
    明毓秀看着他道:“快去吧,回来之后我们再给你解药,要是你敢声张……”
    打了一个哆嗦,司阍颤着唇皮道:“小,小的一万个也不敢声张……”
    邵真冷漠的点了下头,司阍的便踉踉跄跄的离开……
    望着他歪斜的奔出门外,明毓秀笑道:“咱也真是,折磨了这种角色,亏你想出这个主意。”
    仰靠树干,邵真道:“只是主意,咱也是没对他怎样啊,只是让他吃了两颗大补丸罢了,还算帮他提神呢。”
    掩唇轻笑,明毓秀道:“他还真以为是穿肠毒药哪,真担心他在半路上吓破了胆。”
    须臾,那“庄家司阍”已急急折转回来,匆匆奔入楼阁……
    不一会儿,他又如奔丧似的跑出来,急急如丧家犬的来到邵真和明毓秀藏身的柏树下……
    猛喘气,简直就要上气接不到下气,司阍满头大汗道:“大,大爷……小的已经照你的吩咐做啦,请大爷你发慈悲给小的解药,小的家中还有老母,老婆和九个孩子……”
    邵真忍笑打断他的话道:“朋友,你别连你家几只老鼠都告诉我哪。”
    心中一阵不忍,明毓秀和颜悦色道:“先别着急,‘六魔煞’听了怎么说?”
    大口的喘气,司阍抚了抚胸膛,觉得顺气了些,这才又道:“他们只是说了声好极了,便给我十两银子……”
    话声没完,楼门启处,窜出几条人影来!
    他们的身形好快,一晃,便射出了大门!
    “毓,他们已出来了!”
    邵真低促的说了声,身形一动,便想追去,忽又停下,转身在司阍的脑瓜子上敲了一下,只见那司阍的连哼也没哼,只觉眼前一黑,便睡倒在地上。
    邵真这才嗖的一声,身形如箭的冲出去!
    “对不起,朋友,这儿十两银子算是你的吃药费,跑路费和昏倒费……
    明毓秀临走时,丢了一绽银子在地上,话声中,她的娇美娇躯,也已如电射出去……
    这时几个司阍大惊失色的跑出门口来,但是他们两头张望了一下,却连个鬼影也没有,苏三抽了一口气,牙齿打颤道:“咱,咱见了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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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那急奔而出的一伙人正是“六魔煞”,另外一个是穿青色衣裤,头戴青色衣帽的年轻小伙子,俊帅非常,只是两道眉尾向上倒勾了些,有点阴诈的样子,想来就是“玉面青衫”李辉吧,只见他们七人的身形急如怒矢,转过了街角,在一块广地上停下来。
    微喘着气,“六魔煞”中的老大“神刀魔煞”翁动唇上的一把大胡子道:“妈的,总算让我们逃出来啦,被蹩了一个多月,也真个窝囊的。”
    老二“胖魔煞”摇着颊上的两团肉,道:“谁叫你,非要动那丫头,好啦,原来搅的是‘百艳帮’的婢女,人家‘百艳帮’当然要找我们了。”
    面如白蜡,死板板的老四“冷面魔煞”道:“这也不能怪老大,只怪那女子脸上没刻上‘百艳帮’三个字,否则咱哪敢动她呀?”
    少了一手,一眼,一耳以及塌了一个鼻翼,和破了上唇的老么“天残魔煞”顿了顿他腋下的拐杖刀,哼道:“咱这次真丢尽了脸,被十二个女娃子像孙子的困在‘金银帮’,幸好赢了钱,要是输光了,岂不饿死去哪?”
    腰间缠着一条黑皮鞭的老三“血鞭魔煞”,愤愤道:“其实‘十二太妹’也不过是十二个欠打的臭娘们吧,老子就不相信她们不是娘生的,有多了得!”
    站在他身旁,身子细瘦得如船橹竹竿,肩上背着一条丈来长,身如碗粗,头比两个拳头还大的毒蛇的老五“驱蛇魔煞”,轻轻抚摸着如沉沉睡去的大蛇头,接着道:“是嘛,我就不明白咱弟兄们为什么不放手和那些骚娘们干一场?‘百艳帮’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有啥好怕的?咱们被憋得差点窒息,而又这般狼狈兼窝囊的逃出来,真丢人丢到家了!”
    “神刀魔煞”呵着气,搓着手道:“话是是这么说,所谓人不输阵,‘百艳帮’乃当代武林大帮派,人多势众,就算咱拼得过‘十二太妹’,也万万斗不过‘百艳帮’啊!”
    “胖魔煞”睁着浮肿的眼皮儿,接着道:“老大说的是,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我们一向打没有把握的仗,咱忍让‘百艳帮’不过是权宜之计,虽然脸上不太光彩,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日后我们再争口气不会迟,对不?”
    “驱蛇魔煞”哼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话是没错,但我们还要忍让多久?日后那时再争口气,又如何个争气法?”
    一直没开口的“玉面青衫”忽上前道:“好啦,你们别再吵了,反正丢人也已丢尽了,说也没用。前几天我和你们老大谈过,最近武林上的煞星魔头‘鬼见愁’干上‘龙虎会’的会主,正大兴土木,广招兵马,咱不如前去投效,日后混得不错的话,还怕对付不了‘百艳帮’啊?”
    环视众人一眼,“神刀魔煞”沉声道:“未知众兄弟对李老弟之话有何意见?”
    话尾刚一停,忽地背侧传来一阵笑声:“哈哈……”
    倏一转身,“玉面青衫”冷喝道:“谁?”
    “六魔煞”也忙不迭循声望去,猛地,他们啊了一声,全都愣住了!
    站在他们身后发笑的人,自然是随尾而来的邵真了。
    他和明毓秀并肩站在五尺外,明毓秀双手环胸,粉脸凝霜,夜风拉起她的披风,看上去,既冷肃又威风。
    邵真则缩着头,“神刀魔煞”惊声道:“小子,你没死?”
    “胖魔煞”也吃惊道:“小子,你不是瞎子的吗?怎么眼睛又看得见了?”
    眯着眼,邵真怪里怪气道:“怎么,太令你们失望了是么?”
    迷惑的望着邵真,“玉面青衫”朝身旁的“神刀魔煞”问道:“这两人是谁?”
    “神刀魔煞”收回视线。回道:“男的叫吴知,就是杀死老二的朋友‘阴阳使者’,‘玉魔子’和‘蓝龙’的家伙,女的却不认识。”
    “玉面青衫”讶道:“你不是说连他和‘剑中宝’、“大憨侠”两个疯怪,都一齐杀了吗?”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胖魔煞”咬牙道:“上次他是掉入万丈深渊里去,想不到居然没死,哼,好大的狗胆,竟然还敢找上来,这次非叫他死得干净而彻底,为老子死去的朋友报仇!”
    一拐一拐的走上前去,“天残魔煞”在邵真面前停了下来,睁着独眼,冷冷的低笑,他这笑声和他的长像一样,七分像鬼,三分不像人,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像枭魁般的降叫:“我说啊老弟,你真命长哪!”
    缩了下鼻子,邵真咬牙道:“可不是,古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来少爷我今后必洪福齐天,浑身发光,不得了,了不得啦。”
    叽叽生笑,这一笑,“天残魔煞”那兔唇原本遮不住门牙,更显得这不住了,只见黄污污的大板牙,和红渍渍的牙床都一起展现出来,他瞪着邵真道:“说得是,阎王老大手下正欠个无常小鬼,你姑爷爷今方便保你去抵个缺如何?”
    恶心的蹙柳眉,明毓秀道:“老鬼,你的心比你的外表还要丑恶!”
    独目暴睁,“天残魔煞”缺残的脸上陡然地泛起一股暴戾、怨毒和杀气,他掉头怒瞪明毓秀寒声道:“臭娘们,叫你骚了?”
    含霜的俏脸更凝层冰,明毓秀生硬道:“真,这半个愿不愿让手?”
    摇了下头,邵真道:“我说过一个也不给。”
    眉宇间的杀气已漫炽了,明硫秀生冷的又道:“他算不上一个,半个还算他多了。”
    莫名其妙,“天残魔煞”咆哮道:“呀呀,你们两个小畜牲在说什么?”
    哦了声,邵真道:“好吧,我忍痛割爱就是了。”
    怒不可遏,“天残魔煞”正欲张口,忽然一双纤纤玉手神出鬼没的一个斜刺里抽来!
    唔哼一声,“天残魔煞”一个踉跄,歪斜的仰栽过去!
    大吃一惊,其余的“五魔煞”和“玉面青衫”连忙冲上去扶起他,只见他已满嘴鲜血,上唇的两只门牙已不翼而飞矣!
    惊骇里,猛又灌进无比的愤怒,“天残魔煞”暴跳如雷的急扑前去!
    扑身中,他手中斜劈的白色拐杖叭一声轻响,底端已伸半尺来长,亮森森的利刃,已随着他愤怨但显得模糊不清的语音刺向明毓秀:“啊呀!你这湿裤裆的贱货!”
    煞气盈眸,明毓秀盈盈可握的细腰儿溜身一转,轻松的,也是惊险的让“天残魔煞”那只拐杖刀擦身而过,闪身之时,锵声急音,一道银光猛振狂跳,执着剑,用力一带一转,但闻“唰唰”两声,明毓秀已快速的,凌厉的回了五招十七剑!
    血淋淋的口大张,像是哈进了一把泥巴,“天残魔煞”惊惶的收刀,抽身,猛退,狂闪!
    然而尽管他这一连串动作熟练精纯,但明毓秀那只漾着朵朵剑花的剑锋,却阴魂不散的似的,始终保持着那段令“天残魔煞”心悸胆颤的距离跟进!
    “啊哇——!”
    陡地一声凄厉的惨嗥刺破这寂静的黑夜!
    一刹那中的一刹那以前,明毓秀那只泛着冷芒的剑锋,已又狠又准的戳进了“天残魔煞”的胸膛,当她退步抽剑之时,剑身的前一截已清淌着红嫣嫣的浓浆热血!
    缺残不全的“天残魔煞”早跟在她的抽剑之时俯栽仆地。
    可怜他和明毓秀只不过对了两个照面而已,就这两个照面,他已连他仅有的一只眼也永远睁不开了……
    惊叫着,“五魔煞”急奔前去,当他们发现“天残魔煞”那大张着的血嘴再也不能说话之时,一股强烈的惊骇和悲愤同时在他们的脸上跳出!
    “还我弟命来!”
    一声悲切、愤怒的狂吼,随着一条激射而出的身子扬起!
    莲足斜蹬,明毓秀滑出让开,跃到了邵真身旁,说道:“真,这个,也让我么?”
    朝她挤了挤鬼脸,邵真哼声道:“你倒食髓知味,得寸进尺,贪心不足啊!”
    话一落,方才那扑了个空的人影,已又狂扑前来!
    一撩眼,邵真生冷的道:“你就是“血鞭魔煞”吧,慢慢来,咱还没叙家常呢!”
    话声中,邵真轻描淡写的一抬腿,嗯,就只这一腿,那急扑面来的“血鞭魔煞”哦呵一声,像撞着了弹簧的倏又反弹了出去!
    总算没傻呆,“玉面青衫”眼明手快,射身而起,一探手,半空中接住了“血鞭魔煞”
    急坠的身子……
    落地之时,其余的“四魔煞”已惊吓的拥上前来,围住了“玉面青衫”,查看“血鞭魔煞”……
    “血鞭魔煞”昏死了半天,在“玉面青衫”的推穴揉筋之下,才醒转过来,不过似是没啥打紧,只见他活动了下四肢,吸吸风,吐吐气,完好无恙—…·愤怒加上罩上一层难堪的神色,“血鞭魔煞”作态又要冲身前去,还是被“神刀魔煞”
    挡了下来……
    也不过是短短的须臾片刻,“六魔煞”中已有一人上天下地称魔做煞去啦,另一人不过一个照面,便叫人一脚像踢雪球般的踢了出来。
    这,决不是素来嚣张狂妄,欺寡凌弱的“六魔煞”所能意料得到。
    他们吃惊,也害怕,眼前的对手竟然这样厉害啊!
    在“六魔煞”的原则里——不打没把握的架,照讲他们是应该立刻夹着尾巴逃的,但他们这些“好汉”已吃了眼前亏,就像陷入了泥淖,拔也拔不起来啦!
    最主要的是,他决不相信“吴知”的武功居然“变”成这样厉害了,所以他们在吃惊和害怕之下,还有一股不甘心的怀疑……
    这个时候,邵真已一步一步的走近场中,当他站定身子,脸上吊儿郎当的表情,倏地换上一副冷狠,残酷,恶戾,暴虐,嗯,还有一撮明显的怨毒,愤恨!
    这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使人觉得他好似变了另一个人——一个凶魔恶煞也似的人1怒瞪的眼珠有几条殷红的血丝隐隐跳动着,挫了挫牙,一丝冰冷得看不出有点儿人味的话语,徐徐滑出他的牙缝:“‘六魔煞’,不,该说是‘五魔煞’了,总算少爷今天能够看诸位的庐山真面目,何其有幸啊。回想几个月以前,少爷两目失明,丧失记忆的时候,多蒙各位雅爱照顾,尤其是少爷的两位挚友,‘剑中宝”和‘憨大侠’……”
    说到这,邵真的喉结一颤,呛住了话语,“剑中宝”和“大憨侠”临死的惨状,像走马灯的在他脑中轮流回旋、过份的悲愤,使得他原本是英俊潇洒的脸庞走了样——浓涩的杀气,在他阴霾的眉宇间跳荡着,那么地狰狞可怖!
    色厉内茬的挥了下手,“胖魔煞”道:“姓吴的,事情是你先扯开的,谁叫你那狠心的杀死我们三个朋友?”
    凝视着他,邵真怪异的微笑着,冷冰冰道:“你就是‘胖魔煞’吧?好一副福相啊,朋友,告诉你家少爷,你们现在怎不再狂跳咆哮了?”
    咽了一口唾液,“神刀魔煞”搭话道:“小子,你真不怕死,上次被我们打进了深谷里去,现在又敢找上来了?”
    停了一停,“神刀魔煞”像是下了决心似的咬了下牙,接着道:“我问你,你那时候的武功……”
    鄙夷的睨着,邵真不等他说完,便道:“哦啊,皮厚心黑也不过如此罢了,大胡子,也真亏你们问得出口,以前,少爷是个瞎子,甜甜的太好吃了对不?现在你们觉得烫嘴,吃不下,感到奇怪是么?”
    耸肩笑起来,邵真接着又道:“好吧,让你糊里糊涂的死去,未免有欠厚道,少爷就告诉你吧,也让你们心安理得一些……”
    熬忍不住,“玉而青衫”张口叱道:“龟孙子,你别开口少爷,闭口少爷,你别弄错,咱老大奇怪你的武功比以前强,是怀疑谁再教你武功,只要说出教你武功的师父来,我们连他也杀,并不是怕你啊,千万弄清楚!”
    侧着瞥了他一眼,邵真又把视线放在“神刀魔煞”身上,含笑道:“哦,大胡子,你是这个意思吗?”
    骑虎难下,“神刀魔煞”窒了窒,咬牙道:“不错,我是这个意思。”
    眯了下眼,邵真冷着声道:“假使我说出来了又怎么样?”
    哦哦了两声,“神刀魔煞”语塞一阵,才又道:“方才你那一踢腿,很像我一位朋友的用法,说不定教你武功的师父就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问你,假使真是的话,看在我那位朋友的份上,我可以放过你这档子事,不再追究!”
    啧啧的笑了出来,邵真呵了一声道:“说你朋友还不够深入,简直是不要脸哪!”
    原来“神刀魔煞”是奇怪邵真的武功比四个月前和他们交手的时候强多了,所以他才厚着脸皮问邵真。
    谁知“玉面青衫”不明究里,瞎猜了“神刀魔煞”的意思,“神刀魔煞”为求下得了台,也只得厚着脸皮兼硬着头皮胡乱瞎扯下去了!
    “玉面青衫”未曾参予那件事,也难怪他不懂“神刀魔煞”的语意,他见邵真那种咄咄讽辱,狂妄自大的样子,一股年轻人特有的火气和傲气,一时冲了上来,一闪身,他飘进场中,指着邵真的鼻尖说道:“狗小子,死在临头,你还恁地狂傲,真不知死活!”
    睨眼,撇嘴,邵真冷漠道:“你阁下莫非就是‘玉面青衫’吧?”
    傲然的一点头,“玉面青衫”道:“正是我李某人。”
    微微一笑,邵真道:“念在你我无冤无仇,少爷尚能勉强容忍你三番两次的这样对我说话,假使你现在站到一旁去,或离开这儿,说不定,你阁下还能多活几年……”
    勃然大怒,“玉面青衫”吼道:“呸!放屁!无名小卒,你家少爷今天非叫你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飘身近来,明毓秀忽道:“喂,别狂吼吼的,姑奶奶方才杀了你们‘半个人’的,不想找我报仇么?”
    青筋暴跳,两眼通红,“玉面青衫”龇牙道:“是‘天残魔煞’,不是半个人!”
    明毓秀懒懒道:“还不是一样,反正不是一整个人就是了。”
    “玉面青衫”怒不可遏地道:“本想慢点杀你的,你这贱人,居然还侮辱死人,饶你不得!”说着,一捣拳,凌厉至极的击向明毓秀的胸脯!
    斜刺里一伸手,邵真那么令人匪夷所思似的又那么轻描淡写的扣住了“玉面青衫”的腕脉,然后邵真看也不看他,径自望着明毓秀,说道:“你怎么硬抢我的生意?”
    明毓秀道:“这是额外的,并不在预算之内,不是吗?”
    无奈似的噘了下嘴唇,邵真哺哺道:“好吧,这个给你,我看,还是赶快干掉那些牛鬼蛇神,免得你丫头又冒出一手来了。”
    说着,松开“玉面青衫”的手腕,抬步走向“五魔煞”。
    但只见“玉面青衫”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实在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出手就叫人轻易至极的扣住腕脉!
    由头至尾,他浑身上下整个人确确实实的麻木,僵凝住了!嗯,就像个雕刻本人。
    皱了皱眉,明毓秀道:“怎么,你失魂了?”
    大幅度的颤抖了一下,“玉面青衫”像是猛然醒过来似的,啊了一声,用力闭了闭眼,那两颗眸里原先的狂傲早已不见了,涌上的是无比的惊骇、惊骇——
    像是见了无常大吉般的惊骇!颤抖的两足,已开始缓缓的向后退…….修地,他暴吼一声,双袖猛抖,两只手指长的“袖箭”泛起两道寒芒,急如挚电的射向明毓秀!
    在同个动作里,“玉面青衫”的身子一个倒掠,已斜飞出去!
    明毓秀道:“朋友,现在想跑已是太慢了矣。”
    说话之时,明毓秀那双洁白晶莹的玉手,已一丝也不差的接住了那两只袖箭,当她那一“矣”字才滑出她的舌尖儿,那两只袖箭已被她用力一抖,急跳而出!
    “玉面青衫”的身形还不过在半空中,那两只袖箭已“完壁归赵”——
    准准的射进了他的背心!
    “啊哇——!”
    一声幽长凄凄的嚎声掀起,当它倏然停止之时,“玉面青衫”已坠到地上,微微挣扎一下,然后两腿一伸,便一动也没动了矣……
    这个时候,邵真刚不过才走到那个如石雕像的“五魔煞”面前,嗅,“艳屠煞”,她使江湖上黑白道的人物闻而打颤,见而股栗,不是没有原因的啊!
    明毓秀神态依然,只淡淡的在“玉面青衫”的尸体上望了一眼,便朝邵真道:“咱还有事要办,别再拖泥带水的!”
    邵真回道:“我是在等‘十二太妹’啊!”
    话一落,远远的,便听到一阵急剧的蹄声传来!
    凝目向前望去,明毓秀道:“总算来了!”
    邵真扭头望去,“十二太妹”已来到眼前,动作敏健而划一,一个翻身,全都下了马来,“大大妹”首先奔近邵真,抱拳道:“邵公子,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邵真微笑着道:“你们再不来,我打算一个都不留了,这样吧,两个给你们,你们也来两个人,一对一,免得让他们都死得不服。”
    “大太妹”凝眸注视着呆呆如砧上肉的“五魔煞”,道:“好的。但不知邵公子你愿意要哪两个?”
    邵真沉吟了一下,哼道:“实在舍不得割爱,既然鱼与熊掌难以兼得,我只好舍去这两位大爷了。”
    说着,伸手指了指“冷面魔煞”和“血鞭魔煞”。
    大太妹回首招呼了一声,道:“二大妹!”
    一声娇诺,那立在一旁的“十一太妹”中有一人立即掠上前来!
    “大太妹”冷声道:“‘二太妹’,让咱侍候‘冷面魔煞’和‘血鞭魔煞’两位爷儿上路吧!”
    可怜,真可怜,窝囊,真窝囊!
    “五魔煞”见“玉面青衫”居然像个泥人似的被摆平在地上之后,他们便像中了魔似的,兀立于地,一待‘十二太妹”前来,他们已是面如死灰了矣!
    五个人摆在那,就像五头驯羊,站在那乖乖的任人论两称斤……
    这使人想起当初他们围杀邵真和侯爱凤,以及诛戮“剑中宝”和“大憨侠”的时候,他们表现得是何等的豪壮,何等的勇猛,何等的不可一世呵!
    这或许使人感到疑惑不解,但说穿了,实在也没啥好奇怪的。
    他们之中,除了“玉面青衫”是在江湖上打滚之外,“六魔煞”只不过是“三水镇”的地头蛇罢了,在三水镇上他们是威风八面,气焰万丈,鱼肉乡民,专挑软的来吃,一旦跳到这五花八门的江湖上来,他们再也吃不开了。
    是以邵真和明毓秀一动手就杀死“天残魔煞”和“玉面青衫”,以及打伤了“血鞭魔煞”,业已使他们吓得魂儿出窍,更何况“十二太妹”那些恶婆娘又赶来了!
    这时候,“大太妹”和“二太妹”已取下腰间的吴钩剑,“大太妹”剽悍道:“别站在那像死人一样,既然你们敢奸杀本帮的婢女,必然就是好汉,来,‘血鞭魔煞’‘冷面魔煞’,你们给我站出来,看看是否能够吃下我姐妹俩?”
    死板的脸上,除了惊骇之外,立刻又泛起了一滩难堪,“冷面魔煞”显然是无法忍受“大太妹”的指名叫阵,狂吼一声,已扑向“大太妹”!
    在那个同时,“血鞭魔煞”也已解下腰间的皮鞭,一点足,业已射向“二太妹”!
    其余的“三魔煞”也皆扑身而出,企图打他们一贯的战法——以多吃少!
    然他们方不过一动身,邵真已豪笑着截住他们……
    于是乎,一场混战终于干上了。
    “五魔煞”可说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所谓是狗急跳墙,人急不管三七件几,只见他们一上手,就是一连串的猛攻狠打!
    “六魔煞”在往时如联手的话,还算蛮具威力的,但他们在半刻前已折了两人,而且现在又被分了开来,就显得孤单而薄弱了。
    “大太妹”和“二大妹”的武功果然不同凡响,尽管“冷面魔煞”和“血鞭魔煞”疯狂的猛攻,却丝毫动不了她们一根毫毛,“大大妹”和“二太妹”已苦守了“六魔煞”一个多月,心中的怨气是可想而知的了,是以她们丝毫不容情,也拼全力猛打!
    这么一来,“冷面魔煞”和“血鞭魔煞”便相形见绌,立刻屈于下风!
    一刹时,已险象丛生,发发可危……
    “大”、“二太妹”的武功是同一个路子,俱都很怪,招式诡异,高深莫测,莫怪乎“六魔煞”被“十二太妹”困于“金银帮”一个多月,而硬是不敢伸头出来了……
    一个剽悍的回旋,“大太妹”那亮闪闪的吴钩剑交错猛扬,“冷面魔煞”招架不住,一阵急闪急退,然煞气盈眸的“大太妹”,像头凶悍的母狮,硬是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娇躯暴拔,蹿起二丈来高,一到顶点的时候,倏然往下来个俯冲,像只噬鹰般的飘忽而下!
    两条身影交错于一点之时,一阵叮当和几点火星窜起,然后便见两条身影缓缓飘落……
    “大太妹”一落地,手中那吴钩剑却夹着一柄长剑——“冷面魔煞”那柄长剑。
    显然,胜负已见,不是么,“冷面魔煞”站落在地上的时候,两手紧捂着小腹,殷红的血水挤着指缝流出,也没见他有啥哀嚎或哼叫,只是两眼翻了翻,然后叭地一声倒在地下,称神做鬼去了矣!
    稍后,与“二太妹”对搏的“血鞭魔煞”也差不多了,只见他手中的皮鞭虽然舞得呼呼生风,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它一点也没劲道。
    反观“二太妹”却愈战愈勇,一双吴钧剑板板有眼,出神入化,凌厉非常……
    鼓起余勇,“血鞭魔煞”倏然回光返照似的,猛扬皮鞭,急急劈向“二太妹”!不退反进,“二太妹”单剑一扬,钩尾卷住了鞭梢,同个动作里,她使劲一拉,“血鞭魔煞”整个人硬是被扯得腾空而起!
    正好“二太妹”另一只吴钩剑迎空而上,很准的斩去了他的左臂!
    再补一剑,“二太妹”毫不留情的劈开了他的胸膛!
    嚎叫着,“血鞭魔煞”的身子一阵抽搐,也紧随“冷面魔煞”赴“阎王宴”去了!
    嗯,目前“六魔煞”,仅剩和邵真对垒的“神刀魔煞”,“胖魔煞”及以“驱蛇魔煞”
    “三魔煞”了。
    尽管“三魔煞”全力猛扑,但邵真始终猫戏老鼠般的不出全力,是以,“大太妹”和“二太妹”分别斩死“血鞭魔煞”和“冷面魔煞”,邵真的对手却依然存在。
    一旁的明毓秀,双手环胸,闷得发慌似的喊叫道:“伙计,到逗了,什么时候啦?”
    腾身闪开“神刀魔煞”的大金刀,邵真扬声回道:“别急,快了哪!”
    话声中,他已连续的躲过了“胖魔煞”连刺七次的矛,同个当中,他也连回转两次,堪堪的让过了“驱蛇魔煞”那吐着红信的大蟒头……
    吊儿郎当的神情倏又一凝,邵真铁青着脸孔,他已毫不保留的露出他的狰狞、残恨、冷酷、暴戾,和人性中所有最丑劣的一面——杀意!
    只见他两足轻轻一治地,倏又一弹,像一团绵絮般的,缓缓飘向“神刀魔煞”,飘身当中,他的“大龙手”已使他成了多手怪人……
    金刀猛扬,“神刀魔煞”怪叫着劈向那漫天罩来的手影,同时,他的身子也往旁急挪猛闪……
    残酷毒辣的笑意,自邵真的唇角漾起——他业已成功的,也是狠毒的掐断了“神刀魔煞”的喉咙!
    金刀急抛,“神刀魔煞”双手紧捂喉咙,但却捺不住喉管的血自他的指缝中急喷而出!
    他叫着、跳着!
    痛苦的!
    森森阴笑着,邵真轻巧让过急急前来救驾的“驱蛇魔煞”,顺着避开“驱蛇魔煞”那颗斗大的蟒头的势子,邵真业已像道流星电光的扑到了瞠目吃惊的“胖魔煞”身前!
    一晃手,就只这么一个单纯的动作,“胖魔煞”手中的那支点钢矛不知何时已“跑”到了邵真的手上,仿佛,嗯,仿佛那支短矛就是邵真拿着似的,那么熟练的,怪异的一转矛头,一阵叫声,那尖锐而森寒的矛锋已狠狠的戳进了“胖魔煞”大张的嘴巴里!
    幽森的、凄厉的、令人毛骨惊然的嚎叫声,陡地掀起,历久不歇!
    磨着牙,睁着眼,邵真那张铁青的脸更狰狞、更恐怖了!
    他像魔鬼幽灵般的豪笑着,他不打算将短矛自“胖魔煞”的嘴里抽出来,反而残忍的再往里戳——嗅!
    老天爷!
    “胖魔煞”的情况是可想而知的——红殷殷的矛锋自嘴里穿过他的后脑袋!
    当邵真再狠狠的扭转一下点钢矛的时候,他号哮的声音猛然停止,变成了低促,浊混的呼噜鲁的声音!
    他暴睁两眼,那两颗眼珠几乎就要突跳出来,他浑身抽搐着、颤抖着,以致于他俩颊上两团肉团,也一劲子的晃着、颤着……
    简直就像恶魔,邵真圆睁的眸孔已是红绿遍布,他得意的笑着,狰狞的笑着,当他猛力抽回短矛的时候,“胖魔煞”那浑圆臃肿的身子,业已扑通的一声的趴到地下了。
    当“驱蛇魔煞”疯狂的扑上来之时,邵真已经很从容的离开了他扑杀的距离,半空里,他瞥见“神刀魔煞”依然捂着喉结在蹦跳、在嘶号,毫不怜悯的,他猛一抖手,那只血渍斑斑的点钢矛已飞快的脱手而出!
    “噗”一声,不偏不倚的,正中穿射过了“神刀魔煞”的那颗脑瓜子中心了,穿突出来的三角矛锋,却不再是红红的鲜血,而是白皙皙的——脑浆!
    以那只点钢矛穿射而过的同时,“神刀魔煞”那睁瞪得铜铃大的眼珠也已暴跳了出来,只见两颗血淋淋的眼珠在地上滚了滚,依然胜睁,红红的血丝还隐隐的跳呀跳的,那情景呵——天!
    当然,“神刀魔煞”已不再嘶号,也不再蹦跳,他静静的蜷曲在那,魂归奈何桥矣!
    “好狠毒的心啊!我与你拼了!”
    目毗欲裂的号吼着,“驱蛇魔煞”疯狂的挥动着他的大蟒蛇,他通红的脸孔,跳漾着刻切的怨毒和愤怒!
    一口气,他连连挥动大蟒蛇已有十九次了!
    跳纵的闪避着,邵真心知“驱蛇魔煞”那条大蟒蛇奇毒无比,且普通刀剑斩不入它的鳞片,所以他每和他交手的时候,总要凝几分心防着它……
    疯狂而凌厉的扑击持续着,“驱蛇魔煞”紧咬牙关,白白的牙齿已咬住了下唇,那咬牙切齿的神情,巴不得立刻把邵真抓个生吞活剥啊!
    “狠毒?我就再一万倍的狠毒,也比不过你们当初杀死‘剑中宝’和‘大憨侠’那般的狠毒!”
    闪着身,邵真怨毒的嚎吼道:“会的,我会尽量的使自己比你们更狠毒,更残酷!朋友,我愿意替你剥皮!”
    话声中,忽地千霞流光暴射而起!
    连续三个跟斗,邵真也匪夷所思的逼到了“驱蛇魔煞”的身侧,手中的“眨眼剑”已使“驱蛇魔煞”惊惶的闭着眼,而且惊惶的抽身暴退!
    每当邵真抽出“眨眼剑”之时,必然会有流血,当然这次也不例外——那无坚不摧的“眨眼剑”已轻而易举的斩断了那颗斗大而狰狞恐怖的大蟒头了!
    鲜血直喷当中,那条蟒头急飞出去,大张着口,噗的一声,尖锐的门牙已镶咬进一棵叶子落光的梧桐树干,好生骇人听闻啊!
    两眼依然睁不开,“驱蛇魔煞”被蟒蛇那有一股浓涩恶腥味的血水兜了满头之时,他狂叫一声,猛力睁开眼,当他发现心爱的大蟒蛇已先他走一步,熬忍不住的,他悲痛的嘶号着,奋身扑前而去!
    哀嚎着抱住那紧紧咬住村干的蟒头,“驱蛇魔煞”忽地凑嘴吸吮着殷红刺目的蛇血,那副叫人头皮发麻的恐怖景象,竟叫一旁观战的明毓秀和“十二大妹”皆掩袖不敢卒睹,即连邵真也看得脊梁一阵凉嗖嗖的……
    疯狂、贪婪的吸吮着,忽地“驱蛇魔煞”那细瘦的身子一阵剧烈的颤抖抽搐,很明显的,他露在衣服外的头部和双手已逐渐呈乌黑,嗯,就像烤焦了的木炭。
    当邵真走近前去之时,“驱蛇魔煞”已中毒死命矣,但他依然紧抱着那颗大蟒头,半跪着靠在树干死去,那张乌黑发紫的脸孔,彷佛抹上一撮安祥,似乎,他的“殉蛇而死”得其所哉也……
    缓缓的透了口气,邵真冷酷阴晦而森涩的表情,已慢慢的褪淡下去,凝眸打量地下的七具尸体,他仰望着漆黑冷肃的穹苍,他仿佛看见了“剑中宝”和“大憨侠”那两张充满稚气的面孔在朝他微笑……
    熬忍不住的,那被他压抑了太久的泪水,已夺眶而出挥着热泪,邵真哽声道:“老友……安息吧,你们永远活在我心中……”
    邵真终于如愿的杀死了“六魔煞”,替“剑中宝”和“大憨侠”报了仇,“六魔煞”死得并不冤枉,杀人者,人恒杀之,他们是该死的。
    只是他们一直到死还不知道邵真和明毓秀便是鼎沸江湖的“鬼见愁”和“艳屠煞”,尤其是“玉面青衫”还想到“龙虎会”去投靠邵真,当他们七人到了森罗地府,得知杀死他们的人便是他们想投靠的人,那副表情,该怎么形容——笑?
    或者哭?
    嗯,想大概是哭笑不得,认了吧。
    将七具尸体就地掩埋之后,便告别“十二大妹”,邵真和明毓秀折返“金银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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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剑生OCR,闯荡江湖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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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时已近四更,这一来一往耽误了不少时刻。
    进了“金银帮”的大门,两人直接登堂入室,进入那座高耸入云的阁楼。
    “金银帮”的大部编制的是这样的,底楼有两部分:一是“四兽舵”,二是“洛阳堂”。
    上楼也是两个部份:“人爷阁”和“天地楼”。
    “四兽舵”供人赌的“限量”是最少的,所以,通常在那儿赌的赌客,可说都是比较苦哈哈的走卒贩夫,和一些市井地痞,“洛阳堂”就比较高级了,赌客大都是手头比较宽裕,所以赌的“限量”又较“四兽舵”为高,依序上去,“人爷阁”当然又要高级多了,通常一夜输赢在万两银子左右,至于“天地楼”,则都是囊袋鼓鼓,出手阔绰的王孙公子和富商巨贾这般的“高级赌客”,他们的豪赌,往往一个人一夜间的输赢,让没鞋穿的穷措大一辈子也赚不了!
    “四兽舵”是由“千手神猿”、“黑猩猩”、“魔豹”和“追风虎”四位舵主镇守的。
    “洛阳堂”,则由“赛孔明”,“青叶子”和“隐冥郎君”三位堂君镇守。
    半年前,明毓秀被“毒心郎中”邰肇赓出卖的时候,曾被“洛阳堂”主下了毒药,并遭围杀,当她浴血逃出时,并受到了“四兽舵”的四个舵主的追杀,所幸邵真及时赶来,方免一死。
    这虽已是半年前的事了,但明毓秀犹有余恨,她曾经与邵真打算登门寻仇的,但不巧和邵真闹翻,她则成天在“百艳帮”以泪洗面,哀伤成痴,所以也一直都没再上“金银帮”。
    今番她终于来了,心中的怨恨可想而知的,她巴不得立刻将“四兽舵”和“洛阳堂”捣个稀烂,以泄心中之恨!
    但这回他们来的主要目的,是要“赢三百万两银子”,是以明毓秀为顾全大计,也就忍下这口鸟气。
    事实上,邵真和明毓秀真能赢得“金银帮”三百万两银子的话,也几乎等于把“金银帮”弄垮了。
    邵真和明毓秀并没有进入“四兽舵”和“洛阳堂”,直接上楼,绕过“人爷阁”,往“天地楼”走去……
    当他们两人掀开翡翠珠子的门帘进入之时,耳中便闻哗哗啦啦的洗牌声。
    一张四方形的铜桌,围满了一二十人。
    那些赌客相当高贵,所穿的服饰珠光宝气,外表惊人不说,就单他们那文雅闲静的“牌品”,便与人不同,绝没有走卒贩夫玩牌时那样的喧哗嘈杂,一派斯文,硬是气质高尚,让人激赏。
    里面的设备,五光十色,琳琅满目,一应俱全。
    除了一张大得惊人的铜桌之外,人们左侧有换筹码的柜台,右侧也有个柜台,摆满各种各样的陈年老酒,以及各类的水果,另外还有一条市道,那是供这些赌客饮食和休息的地方。
    除此之外,“天地楼”里的布置,一点也不流于俗套,墨画书法挂满墙上,古董器皿点缀摆放于各角落,这确实是个最高级和最文雅的赌场。
    这地方,邵真和明毓秀当然不会陌生,他俩曾在这沉迷于好些日子,他们连“天地楼”
    里的每一位跑堂的脸孔都熟悉万分呢。
    他们一进门,照例的有一名满脸含笑的伙计,哈腰迎来,客气至极的摆手道:“公子,姑娘,请进,请进……”
    可是当他抬头瞧个清楚之时,他猛然地啊一声,傻愣住了!
    这个时候,就连两个柜台七八名的伙计也皆大惊失色,瞠目结舌!
    苦笑似的扯了下唇角,邵真朝明毓秀道:“我们真该加入‘金银帮’。他们每人都这般的惦记着我们啊。”
    明毓秀笑着道:“可不是,他们一见我们来,居然高兴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哪。”
    走近柜台,邵真和明毓秀在铺有虎纹皮的太师椅坐下,这个时候,有一名年约四句,身披白色罩袍的中年汉子,已急步走上前来,朝两人一抱拳道:“邵公子,明姑娘,两位久违了。”
    两人起身回送一礼,邵真含笑道:“范楼主,你还是老样子啊。”
    盈盈一笑,明毓秀也道:“范楼主,现在已是四更天了,你身为一楼之主,居然还亲自掌柜啊?”
    范楼主?
    是的,那中年汉子便是“天地楼”楼主范一引江湖外号又叫“蜈蚣剑”,在武林上还算小有名气,三年前“金银帮”成立时,他就被“金银帮”主网罗于麾下,且加以重用,任为“天地楼”主,可说是“金银帮”的“开帮元老”。
    范一弓打了个哈哈,道:“有啥办法,掌柜的一个返乡探亲去了,一个值日班,夜班只好由我范某接替了,我范某乃是吃人之饭,忠人之事,哪似两位这般逍遥啊?”
    邵真与明毓秀认识“蜈蚣剑”范一弓,差不多有两三年了,只觉得他做人很有手腕,交情不差。
    邵真朝他笑了笑,淡淡道:“令帮主呢?”、范一弓凝眸道:“敝帮主寝息去了,两位找他何事?”
    蛾眉梢子挑了一挑,明毓秀咬嘴道:“范楼主,如果你、这是装傻的话,未免太伤感情了。”
    四方形的国字脸一窒,范一弓打了个干哈哈,道:“明姑娘言重了。这儿非谈话之地,两位请里面坐好吗?”
    邵真冷漠的点点头,提步之时,眼角不自觉瞥向牌桌,微愣了下,朝明毓秀低声道:“毓,你瞧谁在推庄了?”
    美眸微凝,明毓秀也向牌桌望去,只见推庄的人正是“毒心郎中”邰肇赓,明毓秀哼声道:“哼!卖友求荣的贱骨头!”
    两人跟着范一弓进入市道,来到一间华丽的厢房。
    这间厢房是范一弓招待朋友客人的专用房间。
    大凡天娼赌馆的人,通常不仅不轻易得罪人,而且主动的交结朋友,尤其是有权有势和有钱的人,更要积极的加以笼络和讨好,邵真和明毓秀虽算不了什么达官显贵,但他们也算得上“小富翁”,且在江湖上鼎鼎大名而大名鼎鼎,是以一向范一弓对他俩笼络巴结,也曾在这招待过邵真和明毓秀不少次,所以说,邵真和明毓秀对这厢房就像自己家里的厨房那般熟悉。
    坐定之后,范一弓照例要吩咐部下摆上酒席,但明毓秀却抢先制止道:“范楼主,我看免了吧,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也知道我今番来不是和你套交情,讲客套,我是特地来谢谢贵帮上次对我的恩宠照顾。”
    脸上一阵难堪漾起,但范一弓乃长袖善舞,机敏而圆滑的老江湖,很快的,他已有“什么人说什么话,何等事何等办”的腹案了,只见他经验老到而世故的陪着笑脸道:“明姑娘既然这般直言快语,那我也只好先公后私了,只是在讲话之前,我不知道是否可以要求明姑娘静静听我范某人解释?”
    淡漠睨着他,明毓秀道:“范楼主,清说。”
    微微一笑,范一弓道:“上次本帮对明姑娘过不去之时,适巧我有事不在,这事你是知道的,我敢保证当时我范某人如在家的话,决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事后和知悉后,曾责敝帮主行事过于草率,误听别人谗言,而铸成大错,敝帮主事后也自知过错,极为后悔……”
    懒慵慵的望着他,邵真打断他的话道:“范楼主,过去的,怎么讲还是过去了,反正你们贵帮对明姑娘下毒手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你也不必再费时解释。我们想知道的只有一事—
    —贵帮打算作何善后这档子事?”
    又碰了个钉子,范一弓讪讪的笑了笑,转口道:“好吧。那我就长话短说,本帮愿意向明姑娘郑重认错……”
    不等他说完,明毓秀嗤了声哼道:“怎么个认错法?叩三个响头,叫声娘?”
    四方脸顿时变了色,范一弓显然对明毓秀这尖酸苛薄的话语难以忍受,他显出了被激怒的神色,但他立刻又缓和了下来,他知道,他比谁都知道,眼前一对煞星是万万得罪不得的,他更知道,就算整个“金银帮”也摆他们不平的,更逞论他姓范的了。
    世故圆滑的笑容又浮上来,范一弓很快的转变神情道:“本帮愿意发武林帖,昭告江湖豪杰,公开向明姑娘表示歉意,并愿意赔偿十万两银子,不知明姑娘是否愿意接受?”
    吹了个口哨,邵真轻佻道:“十万两银子?好大一笔款子哪!我这苦哈哈的穷措大,十辈子也见不着这笔钱哩!”
    明毓秀也轻笑道:“范楼主,这大使我受宠若惊了,我只不过让贵帮暗中下毒药,并予以围攻和追杀而已,居然有十万两银子可拿,不知道当时我假若荣幸的死了,贵帮要付我多少钱?”
    察言观色,范一弓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邵真和明毓秀并不满意自己的条件,他笑笑,说道:“这是敝帮所能做到的最好方法,假若两位不同意,不知道你们的条件是如何?”
    斜眼睨着他,明毓秀冷声道:“范楼主,你这不等于废话么?你既然说这是你们最好的方法了,难道我开出的条件你们能接受吗?”
    范一弓被问得没话说,尴尬的唔唔了两声,这才又道:“既然如此,就请原谅我范某人直说了——我们悉听尊便!”
    此话一落,邵真和明毓秀双双吃了一惊!
    他们一万个也料不到范一弓居然胆敢说这种话,这是明显的摊牌了啊!
    脑中迅快的一转,邵真忽然笑了,他道:“范楼主,贵帮请来了何等样的人物为你们撑腰呢?”
    大惊,范一弓溜口道:“邵公子,你知道了?”
    摇摇头,邵真慢条斯理道:“我又不是诸葛孔明掐掐指头算一算便知道,我只不过胡言瞎猜罢了……”
    望着他那惊愣、讶异的神色,邵真索性又道:“其实这等事情用屁股想便知道了,我邵某人和明姑娘虽非三头六臂,但我敢不避被讥夸大之嫌的直说,你们‘金银帮’中所有的人,当然包括令帮主和你阁下在内,决非我或明姑娘的对手,假若我姓邵的和明姑娘联起手来,尽管贵帮人多势众,在江湖上声名远播,但我敢打赌,我俩能够一夜之间把贵帮夷成平地!当然,或许我和明姑娘要付出重大的代价,但失败一定是贵帮。范楼主,们心你自问,我邵某人可有夸大之词?”
    咽了下口液,范一弓摇摇头,哑声道:“没有……”
    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邵真道:“这就是了,贵帮除非另请高明,为你们撑腰做靠山之外,否则你姓范的敢说‘悉听尊便’这句话么?”
    用力的吞了下口水,范一弓发现自己惯有的世故笑容,再怎么也笑不起来了,他现在更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可怕,他是那般的料事如神啊!
    定下神,范一弓呐呐道:“不瞒你们说,当本帮毒杀明姑娘失败之后,便立刻前往西疆重金请来‘九指血煞’……”
    陡然跳了起来,邵真吃惊道:“九指血煞?”
    他这突如其来的失惊举措,使得正在说话的范一弓蓦地停下来,诧异的望着他,即连明毓秀,也掉转头来,疑惑的望着邵真……
    脸上激浮的神情很快的被压抑下去,邵真用舌头扫了一下被冻干的唇角,这一刹那,他忽然变得有些阴沉,眼光冷冷的紧瞅着范一弓,他冷声道:“范楼主,请讲下去!”
    他已嗅着气氛有点不对劲了,畏缩的笑了笑,范一弓低声道:“明姑娘方才说过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所以我范某人开诚布公,照实的对两拉说明,本帮为争生存,为保利益,我们不得不另请高手……”
    明毓秀截断他的话,凝声道:“当然,贵帮是有充份的理由这样做的,我愿意你们这举动,最聪明而且正确的。”
    顿了顿,明毓秀侧着头接口又说道:“有一点,我不太明白,既然你们请来了帮手,又为何愿意花十万两银子,向我和解道歉呢?”
    沉吟了二下,范一弓道:“明姑娘,对不起,这个我范某人就不便明白了,常言道:
    ‘吃饭千人,主事一人’。我终究不是一帮之主,容我去请敝帮主到来,向两位谈判好么?”
    倏地一眨眼,邵真忽然冷哼一声道:“谈判?姓范的你别抬高自己,你以为我是来和你讨价还价的是吗?”
    暗地里打了个哆嗦,范一弓那张老练世故的正方脸上,涌上了难以掩抑的恐惧,他噤若寒蝉……
    忽又淡淡一笑,邵真的表情有时候和他的武功一样——令人难以捉摸,一刹前他还是冰冷的,现在他看来却是和颜悦色的道:“范楼主,你应当很明白,贵帮用无耻,卑鄙,下三滥的江湖宵小手段,几陷明姑娘于死,而今番我俩重临贵帮,到现在为止大概也快要半个时辰了吧,贵帮依然完好,即连一丝丝的打扰也没受到,你大概不会认为‘鬼见愁’和‘艳屠煞’是纸糊的吧?”
    猛摇头,范一弓连声道:“不,不,邵公子,你这话说哪去了?您,您是瞧得起我姓范的……”
    邵真接着道:“你这话说对了,常言道:‘嘴脸不变,交情常在。”你我虽然算不上是知心知腹的朋友啦。但好歹也是朋友一番了。我姓邵的,虽然心狠手毒,邪气了点,但勉强的还称得上恩怨分明。范楼主,事实上你应当比我更明白,今天我俩要不看在你的份上,大可直截了当的去揪令帮主出来,胜过在这和你磨牙根儿强多了,你说是么?”
    世故圆滑的笑容,已渗进了强烈的诌媚意味,范一弓笑声道:“是的,我范一弓当然明白两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希望有个缓和的余地。”
    笑笑,邵真道:“既然我俩赏你脸,来个‘场外交易’,难道说你不还脸,是么?”
    张了张脸,范一弓只得道:“我,我只怕越俎代庖,会超过了我的职权,我希望两位明白我的苦衷。”
    脸色又沉了下来了,邵真生硬的道:“范楼主,我们之所以不直接找令帮主,而先来找你,无非是看在你我之间还有那么点私交,希望借着这一点点私交,寻求我们和贵帮解决或缓和问题的办法。当然,假若能找一个合理而又适当的方法,那是最好不过了,皆大欢喜,但现在阁下显然没有这个诚意……”
    范一弓急急插嘴道:“邵公子,请别误会,我范某人是有一万分的诚意……”
    撇了下嘴,明毓秀冷冷打断他的话道:“既然,范楼主有诚意,为什么支吾我的问题呢?”
    脸上又浮起笑容来,邵真这忽冷忽热真叫人捉摸不定,只见他含笑道:“范楼主,当然啦,你有你的立场,你有你的苦衷,我姓邵的不便勉强你,但话说回来,假若你阁下不把话摆明,那咱们之间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啦,就来个直来直往,大家撕破脸,谁也不怨谁!”
    说着,淡淡的一摆手,含笑自若的又道:“现在,就麻烦你阁下去请贵帮主出来,嗯,当然还有你们的救星‘九指血煞’,请!”
    呆了一呆,范一弓愣了半晌,心中一阵前思后虑,这才诌笑道:“好吧,既然邵公子和明姑娘这般瞧得起我姓范的,我也就剖心割腹的向两位直说了。”
    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本帮因惧两位前来报仇,因此派人深山西疆,以重金二十万两银子请‘九指血煞’前来对付两位,但本帮又怕‘九指血煞’应付不了两位,所以,仍愿花十万两银子和解,以求息事宁人。”
    呵笑了一声,邵真道:“倒难为你这般高估我们了。”
    眨眨美眸,明毓秀道:“假使我愿意接受你们的讲和,那你们岂不又白白损失了二十万两么?”
    范一弓道:“不,本帮先付他十万两,假若明姑娘接受和解,或者是在一年以内不登门寻仇,那‘九指血煞’便可以离去,但其余十万两银子本帮不付给他,所以明姑娘愿意接受和解的话,本帮实质上只损失二十万两。”
    邵真道:“如果我们不和解的话,那么贵帮将打算付给我们的和解费,给‘九指血煞’来替贵帮消灾,换句话说,这档子事,贵帮是打算花二十万两银来解决的了,对不?”
    苦笑了一下,范一弓道:“是的。”
    明毓秀抬眼道:“万一在一年后我们才上门找你们报仇,那‘九指血煞’岂不白赚贵帮十万两银子,这不是说,那时你们没帮手了,又要怎么办?”
    莫可奈何的耸了下肩,范一弓道:“说老实话,到那时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这是可以预想到的,明姑娘你不可能一年以后才来找本帮复仇的,是不?”
    冷笑了一声,明毓秀说道:“不错,我事隔半年才来,已是出乎我本身的意料了。”
    支着下颔,邵真啧声道:“啧,二十万两,据我所知道,武林未有人愿意出这么高价来解决一件事情,贵帮算是十分诚意了。”
    坐正身子,接着又道:“贵帮还是很聪明的认为‘九指血煞’不一定能‘拿钱消灾’—
    —打败我们,但假若‘九指血煞’不幸真的败给了我两人,那时贵帮主又打算如何?”
    连连苦笑,邵真道:“贵帮未免太抬高了我们哪。”
    泄气似的吁了一声,范一弓道:“敝帮主营前在邵公子手下连五十招都走不过,便缴械负伤,何况又多了个明姑娘?本帮人虽多,但势却不见得众,我们很清楚的知道:本帮在两位的眼里不过是个空心大佬倌吧!我们不是抬高两位,而是有自知之明。”
    明毓秀恭维道:“人说范楼主知人知事,明察秋毫,一点也不假啊。”
    恭维?放屁!范一弓当然知道邵真是在挖苦他,他尴尬的笑了笑,道:“邵公子,既然我这般开诚布公的说出了本帮的正反条件,两位是否也能开诚布公的说说你们的条件呢?”
    邵真连忙道:“当然,礼尚往来,我这姓邵的岂会这般不够朋友?”
    大喜,范一弓忙不迭道:“邵公子,请说,只要条件不过于苛刻,说不定本帮愿意放宽谈和的尺度。”
    邵真望向明毓秀道:“毓,你算是直接受害人,当然由你说啦。”
    范一弓连忙向她诌笑道:“明姑娘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故作沉吟,明毓秀慢吞吞的说道:“本来嘛,我本人是坚持没什么可谈的干开算了,但我的合伙人却坚持要顾全范楼主的面子……”
    说着,瞥了范一弓一眼,只见范一弓面上一片受宠若惊之色,心中一阵好笑,停了一停,才又道:“所以我就干脆算啦!”
    “算啦!”猛的得住,范一弓不相信的说道:“明姑娘,你是说愿意化干戈为玉帛了”
    点头,忽又摇头,明毓秀道:“但有个不成条件的条件。”
    又是~楞,范一弓简直被搞迷糊了,他傻了眼道:“不成条件?明姑娘,抱歉我不懂你的意思。”
    明毓秀道:“很简单,我既不要你们赔十万两,也不要你们道歉……”
    诧异万分,范一弓忍不住插嘴道:“那明姑娘你到底要什么呢?”
    不悦的瞪了他一眼,明毓秀道:“人家话还没说完,你急个什么,反正不会是要你的脑袋就是了,真是!”
    自讨不趣的被凶了一顿,范一弓讪讪无语……
    有点过意不去似的笑了笑,明毓秀缓下语调道:“我要和贵帮主牌桌上一见高低,如何?”
    猛又是一怔,范一弓诧声道:“牌桌上见高低?你是说要和我们赌牌九?”
    明毓秀点头道:“正是这个意思。贵帮既然认为我‘艳屠煞’诈赌骗财,那么咱就来个豪赌,看看姑娘,是否有诈?”
    迷惑的望着两人,范一弓不解道:“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是邵真两手抱胸,冷冷道:“很简单,古话说,捉奸捉双。贵帮只凭‘毒心郎中’片面之词,便认为人家诈赌,当然叫咱不服气。今番我们虽愿与贵帮化解恩怨,但仍难消被诬陷之恨,所以特地公开与贵帮挑战——牌桌上的挑战。”
    明毓秀接口道:“要不然我若因为看在范楼主的面上,而不予追究贵帮对我毒杀,别人家不明究理,还以为我姓明的真诈赌,而做贼心虚才与你们讲和呢,那姑娘黑锅岂不背定了?”
    范一弓好奇地问:“怎么个赌法?”
    淡淡一笑,明毓秀道:“很简单,贵帮派出两人来,和我们两人赌牌九,轮流推庄。”
    范一弓移动了下身子,道:“很有意思,如何算胜负?”
    明毓秀道:“双方各拿出赌资三百万两银子,输光为止。”
    吓了一跳,范一弓惊道:“三百万两银子?这是一笔大数目哪!”
    明毓秀绷着脸道:“不错,我们在牌桌上来个彻底的大输赢!”
    范一弓呐呐道:“三百万,只怕本帮挪不出这笔大钱呢……”
    冷峻的撇了下嘴,邵真打岔道:“范楼主,你这句话恐怕不是真话吧!”
    一窒,范一弓卷了卷舌尖,低声道:“不瞒两位说,尽管本帮创立三年多以来,业务还算不错,但收入虽多,吃饭拿钱的人更多,木帮的盈余哪有三百万啊?”
    冷冷一哼,明毓秀道:“范楼主,你也未免太不老实了,昨儿我才到过‘洛阳钱庄’……”
    吃了一惊,范一弓急急道:“明姑娘,是这样的,本帮虽然在‘洛阳钱庄’放有三百二十万两银子生利,但那是本帮所有的财产啊!”
    噗哧的笑了出来,邵真道:“你的意思是怕输?”
    尴尬的笑了笑,范一弓红着脸道:“说出来也不怕两位见笑,现在年关就在眼前了,一切帐务都要清算,本帮过年以前,还须付人五六十万,假若输光了,本帮岂不要关门大吉了?”
    忍住笑,明毓秀道:“这哪成理由?就凭你范楼主的面子,没钱也能做生意,何况你们不一定输啊,对不?”
    范一弓道:“我的意思把赌资降低一点,别赌恁地大,我说句坦白话,三百万两银子,实在是一笔大数目,不管是你我哪方输了,都是致命的打击……”
    不等他说完,明毓秀转向邵真道:“真,范楼主似乎是怕咱买空卖空,钩大头哪。”
    邵真笑道:“这是什么话?难道范楼主是怕咱没三百万两银子是么?”
    范一弓连忙接口说道:“不,不是这个意思。”
    温和的笑笑,邵真道:“范楼主,咱早说过,打开天窗说亮话,用不着客气,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这才是我们强调的‘开诚布公’,你说是么?”
    鼓起勇气,范一弓微笑道:“那我就直说了,假若要在牌桌上见胜负的话,咱是否应该双方先把三百万两的赌资,彼此过目?”
    邵真点头道:“这是应该的,三百万两银子是一笔惊人的数目,我和明姑娘不过是武林草芥罢了,是否有这笔钱,当然是令人怀疑的事,范楼主这般细心,乃是十分合常理的事。”
    说毕,笑吟吟的从怀中拿出那只精致的皮囊,抽出了小苑借给他的那张飞钱,递给了范一弓,说道:“范楼主,你就请过目吧。”
    接过来细细的端详了一番,范一弓不自禁的道:“这是禹子明的飞钱,最保险不过了。”
    把飞钱交还邵真,讶异道:“我真佩服两位,居然这般富有啊。”
    邵真淡淡道:“不知范楼主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沉吟了一下,范一弓道:“这我必须请示敝帮主才能决定。”
    轻笑一声,邵真道:“范楼主,别客气了,谁不知道贵帮的大小事业都由你决定?你虽不过是一楼之主而已,但事实上等于‘金银帮’的二当家,只要你阁下愿意在牌桌上与我们较量,贵帮主是没话可说的,对不?”
    得意似的笑笑,范一弓道:“话是不错,原则上我是必须征求他的同意的。”
    说毕,起身抱拳,范一弓便去请示“金银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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