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剑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五十章
    两人边走边谈,不知不觉已回到了酒楼,入门便见靠角隅的一桌,正坐着“商侠”史耀干,以及王御照姐弟俩
    他们似是谈得津津有味,直至邵真和明毓秀走前去,他们才发现……
    他们慌忙起迎。
    史耀干搭话道:“瞧你俩真逍遥,害得我们在这干等。”
    “逍遥?小史,你恁地没心肝,怪不得‘邪神’那老魔要赏你两拳了。”
    邵真入座之时,王氏姐弟已相继起立,王御照拱礼娇道:“邵大哥,我姐弟俩已等候多时了,特意向您致谢几番救援之恩。”
    木呐老实的王一鹍微红着脸,抱拳讪讪道:“邵,邵大哥,谢谢您上次救了小弟……而且还送了小弟这么多钱,昨夜,您又救了家姐,您真是我们的大恩人。”
    “不谈这个,不谈这个。”邵真摆手连连说,一面请他俩回坐,一面含笑道:“我因事情忙了点,让两位等了老半天,抱歉,抱歉。”
    一顿,问道:“‘金家庄’没有找你们姐弟俩的麻烦吧?”
    凝着美眸,王御照娇声道:“没有,大名鼎鼎的邵大哥出面,小小的‘金家庄’怎敢呢?”
    接撞她的眸光,心中怦然一跳,邵真连忙别过头去,淡笑道:“王姑娘夸奖,‘金家庄’是看得起我罢。”
    这时,王御照忽掏出一张飞钱,递给邵真道:“邵大哥,这是上回您借我们姐弟俩的钱。”
    微一怔,邵真接过飞钱看了一看,皱眉道:“王姑娘,你这是做啥?”
    王御照微笑道:“上回您借了我们一万多两银子,理该还您。”
    邵真道:“我说过不用你们还的,不是吗?”
    王御照摇头道:“不,我们姐弟俩接受您的帮助已是太多了,怎能再凭白要您的钱?”
    邵真道:“不是凭白,我扇了你一个耳光,不记得了么?”
    俏脸儿微微一红,王御照正想说话,史耀干已抢着道:“哎呀,王姑娘,你喜气啥子,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干嘛这么认真?你要知道咱邵大哥他呀,就有副好德性,助人助到底,送佛送上天,王姑娘,别再这般推拉,为难了邵大哥。”
    明毓秀也帮腔道:“还了钱还不了情,又何必多此一举?”
    说着,把飞钱压入王御照的怀里,含笑道:“王姐姐,咱今儿个是朋友了,何必斤斤计较的,小家子气不是?”
    王御照再三要还钱,邵真硬是不要,正争执着,邵真忽心中一动,道:“这样好了,王姑娘,假若你坚持要这样,我也不反对,但我有个条件。”
    王御照连忙说道:“邵大哥,您请说吧。”
    邵真徐徐道:“扇我一个耳光。”
    话落,直叫明毓秀和史耀干傻愣住。
    王御照姐弟俩更是惊慌失措。
    王御照呆呆道:“邵大哥,小姐万不敢……”
    淡淡一笑,邵真道:“当初我扇你一记耳光,于今也该还我了,假若你坚持要还我钱的话。”
    眼圈儿一红,王御照泣然欲涕,哽声道:“邵大哥,您的大恩大德,我姐弟俩今生今世,当永志不忘!”
    气氛儿怪难受的,邵真忙不迭岔开话题道:“王姑娘,昨儿你怎会撞上‘邪神’那个老恶魔?”
    眨眨眼,王御照坐正身子,款款说道:“自上次邵大哥您解救了我们姐弟俩之后,‘金家庄’从此不再来打麻烦。我们便靠您济赠的款子,开了间绸庄,半年来,生意还算不错,颇有盈余,两个月前,我已为弟弟娶了一房媳妇,成了家啦,总算报答了娘她养育我十来年的恩惠。但我一直不见邵大哥您,于心耿耿,后来我终于打听出来,原来邵大哥是武林中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于是我也到武馆去练武,以期日后在江湖能找到邵大哥,向您报援手之恩。但武馆中的武功很肤浅,我学了一个多月,便觉兴趣索然,故而他去,另寻名师,以求精湛武技……”
    史耀干凝视着她,岔嘴道:“于是你就找到了‘邪神’那老鬼,你拜他为师了?”
    王御照微颔螓首继道:“是的,但没两天,我发现他居然对我不怀好意,趁他不注意,我偷偷逃走了……”
    一撇唇角,邵真扬眉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邪神’那老魔昔时也曾污辱了一名女弟子,于今依然如是,死有余辜!”
    明毓秀望着王御照接口道:“那老魔是否不死心,又来找你了?”
    面上犹有余悸,王御照点头道:“自从回来之后,我一直躲藏在一间佛庙,直到前两天,我想大概没事了,所以才回家来,不想昨夜,帮舍弟送衣料给客户,回来之时,不巧被他撞上,以后—…·”
    史耀干微笑着接口道:“以后你就被我的马撞倒了是吗?”
    王御照朝他含笑道:“也幸好被您史大哥的坐骑撞倒,要不然人准没命了。”
    凝睇着两眸,史耀干的面容是一片神采飞扬,他此刻看来没有受过内伤的样子,邵真和明毓秀同时发现,史耀干不时的紧盯着王御照的脸蛋儿瞧,眸光映射出一股什么的……
    忽然,邵真和明毓秀两人互望了一眼——
    会心的笑了……
    斯斯文文的微笑着,史耀干柔声道:“王姑娘,昨夜的那一撞,没把你撞伤了吧?”
    摇摇螓首,王御照娇声道:“一点疼痛而已,早没事了。”
    微微一停,转向邵真之道:“邵大哥,听说您现在是‘龙虎会’的会主,刻正在招兵买马,延揽人才,可是真的?”
    话落,忽又接着道:“邵大哥,我是否可以加入‘龙虎会’?”
    微一怔,邵真没来得及回话,史耀干已抢着道:“那太好了,欢迎都来不及呢!”
    转向邵真挤眼道:“小邵,你说是么?”
    邵真沉吟着……
    王御照连忙又道:“邵大哥,我虽然不懂武林诡谲,而且又没有高强的武功,但是我相信一定能为您做点什么事的……邵大哥,您给予了我姐弟俩这般大恩惠,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您的,只要我能够尽一点点的力量,于心也足……”
    文耀干见邵真意有不愿,不禁瞪了他一眼,急道:“小邵,咱现在正需要人手的时候,你怎可拒人于千里之外?”
    邵真装没见他,沉声道:“王姑娘,非我不愿,你柔弱女人家,怎过得惯刀彩血影的江湖日子?你们姐弟俩过着太平日子,不是顶好的么?”
    脸上一片着急,史耀干暗地里踢了邵真一脚,邵真却是不动声色,不理不睬……
    眼圈儿一红,王御照哀声楚楚道:“邵大哥,小妹今天能安然住在人世间,我们姐弟俩有今天安逸的好日子完全是您的赐予,舍弟已居家立业,我总算对得起九泉之下苦命的娘,于今是无牵无挂,唯一的事,就是我还没有偿还您的恩情,邵大哥,您要是连这一点点让我报答的机会也没有,我死也不瞑目……”
    语尾已是颤抖不清,王御照那吹弹得破的粉腮儿,已挂上两行泪珠……
    明毓秀看得过意不去,正想说几句话,史耀干早又痛又怜道:“小邵啊,你又何必这般铁石心肠,咱‘龙虎会’多了王姑娘一个人,难道就会垮了不成?”
    一边说着,一边用脚尖儿从桌底下用力踢着邵真,邵真捉狭着,把脚挪走,史耀干踢得急,不想却踢到了明毓秀的玉脚上去。
    哼哟一声,明毓秀瞪了他一眼,提狭道:“小史,又不是我不答应,你尽踢我干吗?”
    脸庞通红,史耀干一睹眼,见王御照正在擦泪,没看见,这才狠狠的目瞪了明毓秀一眼!
    掩嘴轻笑,明毓秀这才开腔道:“真,不看憎面也得看佛面,你要是不答应王姑娘,说不定小史他……”
    见她说得露嘴,史耀干忙不迭狠狠的再送她一脚!
    不想明毓秀早有提防,双脚一让,史耀干却踢着了桌脚,一声哗啦,桌面上一阵摇撼,摔出了两个碗碟……
    忍着笑,邵真朝莫名其妙的王御照道:“王姑娘,你快去谢谢他吧,我要是不答应,连桌子也要给他踢翻了呢。”
    好生高兴,王御照立刻转颜为笑,不过当她看到邵真和明毓秀正对着史耀干轻笑,她不禁掉头望去,只见史耀干一张脸红了脖子……
    当她看他时,正好史耀干在偷偷的望自己,但史耀干一接王御照的眸光,立刻又转头,更加脸红了,她这时候有点迷惑,不过当她再想想邵真的那番话之时,她立刻也脸红了!
    这时候,一直沉默寡言的王一鹍,忽也道:“姐姐,我跟你一块儿去闯江湖好么?”
    王御照连忙摇头道:“弟弟,你怎能去?你是已有家室之人啦,这可不是闹着好玩的呀。”
    说着,王御照朝邵真道:“邵大哥,我回去清理一下店务,打点打点马上就来,好么?”
    邵真点点头,还没说话,史耀干已抢着说道:“当然可以,王姑娘,我陪你去。”
    朝史耀干挤了下眼,邵真道:“王姑娘,你加入本会,今后就帮着史大哥掌管会务,他会让你学习到很多经验的
    一顿,转向史耀干说道:“小史,银子该是装载好了,你送王姑娘回去之后,不用再转回来,你俩就直接走洛阳钱庄去,即刻把银子押去武安,时限已迫,万万不能怠慢!”
    明毓秀也道:“‘大悲镖局’将保我们这趟镖,保镖费也已付了……”
    一停扮了个鬼脸儿,小声道:“路上,你不再寂寞了。”
    史耀干瞪了她一眼,朝邵真道:“小邵,你什么时候去?”
    邵真沉吟了一下,说道:“很难说,不过不会太久的,事情一办完,立刻便赶去……”
    话落一半,忽想起啥的来,连忙又道:“哦,对了,路过君山,别忘了去请‘七君子’他们……”
    不待他说完,史耀干笑着道:“放心,‘七君子’他们现落魄得像条丧家犬了,说不定他们一听到我们正有搞头,早到武安去啦!”
    一顿,眨眼问道:“小邵,咱还要物色谁加盟咱‘龙虎会’?”
    邵真含笑道:“不用了,‘七君子’已是够让人震撼的了,‘龙虎会’已不缺将,只怕兵源不足……”
    史耀干笑着打断他的话道:“咳,算了吧,凭你‘鬼见愁’这块硬邦邦,铁打金铸的招牌,我还担心人太多了呢。”
    笑笑,邵真朝王御照道:“王姑娘,咱武安见。”
    王御照朝邵真和明毓秀恭谨躬身说道:“邵大哥,明姐姐,谢谢您俩提携小妹。”
    于是,史耀干陪着王氏姐弟离去,史耀干来到门口之时,忽又转回来,狠狠的掺了邵真一拳,踢了明毓秀一脚,说了声:“此仇不报非君子!”
    然后才一溜烟的跑开去……
    只惹得邵真和明毓秀相视大笑……
    邵真和明毓秀折腾了一整天,确实也饿了,方才只顾说话,桌上的酒肴也都凉啦,便另外叫了一大盅羊肉,两人边吃边谈……
    明毓秀畅快非常似的,她道:“总算,这回死要钱让咱捉弄了回来。”
    “可不是啊,史耀干那小子老爱捉弄咱俩,这回可算是报了一箭之仇哪。”
    边说着,边吞进了一块羊肉,邵真喷了声,接着又道:“想不到这种登徒子,也有对女人一见钟情的一天。”
    明毓秀凝眼道:“爱情这东西是很奇妙的啊,你不是这样说过吗?”
    一顿,转嘴问道:“真,你以为王御照会喜欢史耀干么?”
    点点头,邵真微笑道:“会的,小史虽是个半吊子,但仪表堂堂,且一张妙嘴生花,异趣生花,必能够讨得伊人芳心的。”
    微一沉吟,明毓秀道:“只怕王御照这多情种,只钟情你来,不领小史的情呢……真,如何,我说得没错吧,王御照她可真爱着你呢。”
    翻翻眼,邵真懒懒道:“她这只是盲目不够成熟的感情罢了,主要的是感恩的心理在作祟。这种脆弱的感情很容易转变的,至少,还没到你我三年来的感情那种程度,是不?”
    稍稍一顿,接着道:“时日稍久,她便会知道她的感情是肤浅,而且错误的,我故意迟迟不答应让她加入我们‘龙虎会’,她便会知道我一点儿也不重视她,逞论其他的感情了。”
    明毓秀转了下眸子,嫣然一笑,道:“我正奇怪你为什么拒绝她入会呢,原来你还有一番作用呢。”
    笑笑,邵真道:“像她这种十七八岁的年龄,正当情窦初开,梦漾憧憬的时候,感情容易激动和奔放,我虽给她泼了盆冷水,或许她会伤心一阵子,但和小史旦夕相处一段日子后,她就会重坠情网……”
    明毓秀点头道:“是的,感情是时间培养出来的,不是吗?”
    开朗的笑了声,邵真道:“但愿小史对他这个伴能始终如一”
    明毓秀抿嘴笑道:“会的,你没看到那痴痴迷迷的样子么?”
    两人正开心畅谈,说得紧之时,忽见一人走来。
    仰目一瞧,邵真和明毓秀着实的愣了一会,来人不是谁,正是邵真的硬对头——
    “黑鹰”也!
    “黑鹰”仍是那副老样子:长发技散,黑衣劲装,背后背着一支尺来长的利斧,一副儿帅劲。
    他笑眯眯的,竟不请自坐,睨着邵真,古怪的说道:“老朋支啊,久见了。”
    一见他,心头很不是滋味,邵真淡漠一笑,哼声道:“原来是阁下,天下恁地窄啊,咱又碰头了。”
    转首朝明毓秀笑笑,“黑鹰”自个儿斟了杯酒,一仰而尽,道:“明姑娘,恭喜你了啦。”
    俏脸儿微微一红,明毓秀感激的笑了笑,说道:“‘黑鹰’兄,多谢上回您鼎力相助。”
    淡淡一笑,“黑鹰”夹了块羊筋送进嘴里,溜了邵真一眼,道:“小事,小事,何劳言谢?只是,恐怕有人并不领我这个情哩1”
    当邵真和明毓秀闹翻之后,“黑鹰”曾协力帮助明毓秀寻找邵真。
    好不容易“黑鹰”在“龙虎会”里找到了邵真,当时邵真正欲杀“女煞星”刁艳红,“黑鹰”误以为邵真在向她加误会,一刹时神昏志乱,于暴风雨中坠落深崖,幸赖侯爱凤及时救走……
    这已是往事矣,然邵真一见“黑鹰”,不期然的只觉往事历历,耀眼如昨……
    这使邵真感到为难,“黑鹰”一直帮明毓秀寻找自己的下落,自是一番好心善意,于理自当感激铭谢,然也由于“黑鹰”使得自己坠落深渊,以致于失去记忆和两眼瞎盲,历尽无限辛酸和苦楚,差点没送了命——
    这,邵真深论起来,“黑鹰”充其量只是功过相抵的。
    尽管,邵真一直憎恶“黑鹰”,但此时此地也着实不好翻脸,捺着性子,邵真冷漠道:“‘黑鹰’,别来可好?”
    哈哈一笑,“黑鹰”洒脱道:“我‘黑鹰’乃天生的薄禄命,不说也罢。倒是阁下你可真大有搞头了哪,几月不见,于今已是一会之主,江湖上的鼎沸人物了!可真令我嘿鹰’好生羡妒啊。”
    皮笑肉不笑,邵真冷哼道:“‘黑鹰’,你今番来,有事?”
    一连喷喷几声,“黑鹰”道:“嗅,我的大会主,别这样,我‘黑鹰’有天大的事也不敢劳驾您尊驾,老朋友相见,不也该叙叙么?”
    皱了皱眉,邵真说道:“如何个叙法?”
    一旁的明毓秀,素知邵真和“黑鹰”一向不很和睦,见他俩一番冷言热嘲相向,芳心儿真有点急,尽管邵真是自己的心上人,但“黑鹰”曾经古道热肠的帮助过自己,好歹也算是个朋友了,总不成让他们摆着放僵,连忙插嘴道:“‘黑鹰’兄,有道是不打不相识,以前之事,莫不成你仍耿耿于心?”
    以前之事?是的,以前邵真曾与“黑鹰”在一个大雾的夜晚,不期相撞,而致火并一场,结果未分胜负,幸好明毓秀及时赶到,权充和事佬,一场纷争总算平息。
    但之后邵真和“黑鹰”两人曾碰头多次,每每心存不服,常有再较高低的意念,但每次总又是不了了之……
    “黑鹰”是个心高气做的年青辈高手,他不服邵真的名头来得比他响亮,而邵真虽无逞强争技的雄心,但他也说不出为什么,对“黑鹰”没有好感,甚至感到憎恶。
    是以,他们每次碰头,总是搞得十分不愉快。
    嗯,瞧这样子,这次,可能也不能例外。
    “黑鹰”听明毓秀这么一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他立即潇洒一笑,说道:“明姑娘,旁的好说,在下和邵公子,没冤没仇,印证武功,也算是切磋武技,又有何妨?”
    明毓秀摇头道:“刀枪无情,拳头无眼,万一有了个差池,可不是闹着玩的,‘黑鹰’兄,你我算是一场朋友了,难道说你不能赏我个脸,大家尽释前嫌,握手言欢,交个朋友,不也挺惬意么?”
    说着,向邵真道:“真,人家‘黑鹰’兄也曾帮过我的忙,在你失落的期间,‘黑鹰’兄更是不遗余力的找寻你的下落,你怎连一声谢也不说?”
    心中着实不愿意,但邵真终还是勉强展露笑容,伸手道:“‘黑鹰’兄,在下向您致谢意。”
    微一怔,“黑鹰”似乎料不到邵真会有此转变,嗯,也可以说是让步,朗笑一声,也伸出手握住了邵真的手,一面说道:“‘鬼见愁’,你别生气。
    话声中,他已暗地里加强手劲!”
    猛吃一惊,邵真连忙运起丹田之气,一股深沉的内功已推送出去,也含笑自若道:“你也别客气……”
    睹状,大惊,明毓秀想拦驾已是太慢了点,莫可奈何的说了声:“瞧你俩,真是何苦来哉?”
    只见两只手掌紧紧的握合在一起,显然的,邵真和“黑鹰”已是硬对硬——
    拼上内功了!
    起初,两人皆神色自若,彼此乃能眼瞄嘴嗤,但过了片刻,他们开始沉肃了。
    两张俊秀的脸,慢慢泛红,宽敞的额角上也沁出微许的汗水……
    明毓秀坐在一旁不声不响的吃她的羊肉,当她填饱了肚子,放下筷着之时,发现两人已是面如关公,满头大汗,气喘连天……
    索性两手支着下颐,明毓秀权充见证人,一旁观战,等待胜负的分晓……
    这时,夜幕已掩,正是酒楼生意鼎盛的时候,人影嘈挤,哄声架天,却无人发现邵真和“黑鹰”无声无息的“决斗”……
    从开始到现在,半个时辰已快要过去了……
    只见两人依然僵持着,两只紧握的手掌已颤抖。
    两人通红的脸色几要转紫,汗水湿透了胸前的衣襟!
    “里鹰”——
    闭着眼,咬着牙……
    邵真——
    皱眉,抿嘴……
    看看也差不多了,明毓秀见再搞下去,真得弄出人命来,连忙两手一探,凝足功力,硬是把两人给分了开来!
    嗯哼了一声,“黑鹰”无力的趴伏在桌子上……
    哦了一声,邵真软绵绵的,仰靠墙上……
    望着两人的面色又变成了疲惫的白色,明毓秀椰榆道:要是你们两人在没人的地方比斗,准是双双归天,一个也活不成!现在好了吧,可过瘾没有,一个半斤一个八两,以后谁也别再逞雄了!”
    喘息着,“黑鹰”经过一阵子的调息,似乎好多了,他疲惫的拭拭汗水,无力道:“好个半斤八两啊……”
    明毓秀倒了杯酒给他,转看着邵真仍未有动静,俯前观看,只见得邵真双眉紧锁,钢牙猛咬,脸色白得吓人!
    不禁大吃一惊,骇声惊问道:“真,你没怎样吧”
    “黑鹰”诧异道:“嗅,他是怎么了?明明是平手啊!”
    话声一落,邵真忽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倒在桌上!
    花容失色,明毓秀连忙揽起他,只见邵真已是不省人事矣!
    撑起疲惫的身子,“黑鹰”满脸讶异,当他看到邵真“印堂”上乌黑之色时,他吃惊道:“明姑娘,邵公子可是曾受了内伤?”
    猛然想起,明毓秀骇然道:“啊!我竟然忘记今天他和‘九指血煞’过招的时候,曾挨了他一拳,受了点内伤!”
    脸色大变,“黑鹰”叫道:“你真该死!受了内伤的人怎能和人比量内功呢?你怎不早说啊?”
    吓得六神无主,明毓秀急得几乎哭了出来!
    她胡乱的拭去唇角的血渍,抱着邵真就想走……
    “黑鹰”诧道:“明姑娘,你要带他到哪儿去?”
    明毓秀含泪道:“我必立刻带他回家,他母亲,是医术圣手‘回春仙子’。”
    不等她说完,“黑鹰”急急道:“离这多远?”
    明毓秀应道:“离这十几里路的广龙山上。”
    “黑鹰”此刻看来已有些沉不住气,他慌忙道:“没用的,等你到那儿,可能已没救了,明姑娘,你也是学过武的人,难道不知道受了内伤的人,最忌与人比试内功?现在邵公子显然是运功过度,已加剧内伤的恶发,如不在半个时辰内予以施救,非死即残,顶多活不了三年……”
    “黑鹰”话没完,一向刚毅、沉着、冷静的明毓秀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这一哭,立刻引起了整个楼下食客们的骚动,纷纷围拢前来!
    “黑鹰”正惊愣着,明毓秀忽然号着猛力踢来一脚,口中嘶叫道:“‘黑鹰’!都是你干的好事!姑奶奶与你拼了!”
    “黑鹰”想不到明毓秀会突然出招攻击自己,事实上,纵然他料得到,此刻他已是精疲力尽,如何闪过明毓秀这般一等一的高手?但闻“黑鹰”哎一声,整个人翻跌了出去!——
    差点没闭过气去!
    幸好明毓秀是在急忙中踢出这一脚,踢偏了些,要不然“黑鹰”不死大概也只有半条命了!
    急急的爬起来,“黑鹰“大声道:“明姑娘,你杀死我也没用,咱快设法解救邵公子才是!”
    这么一说,明毓秀才冷静下来。
    但当她一见怀中昏死过去的邵真,面色惨白,气息微弱,马上又慌乱起来了……
    正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明毓秀业已六神无主,手足失措,颤声道:“‘黑鹰’兄,咱如何救他?”
    忍着痛,“黑鹰”一跛一跛的走前来,他喘气道:“事到如今,咱只好先去找大夫,看看能不能开个药方,暂且遏住内伤的蔓延,再做打算……”
    这时候,围前来观看的人愈来愈多,忽然从人群中挤出一人,朝明毓秀问道:“小毓,邵公子怎么了?”
    一抬泪眼,明毓秀惊喜道:“啊,小玲,你来得正好!”
    “黑鹰”看清来人,颇为惊异道:“花兄,是你?”
    但见来人正是“百艳帮”主胖伊玲,她此刻依然乔装书生,当她问清了事由之后,俊秀的脸上也是一阵沉凝……
    胖伊玲凝眸道:“小毓,事情已到这种地步,务必冷静,急了反而坏事,我这儿有些儿药,不知道管不管用……”
    环眼一看,满屋里的人,胖伊玲道:“小毓,你可订有房间?”
    明毓秀忍着籁籁而流的泪水,点了点头……
    胖伊玲连忙道:“那咱快上去,总不能呆在这儿呀。”
    如梦初醒似的哦了一声,扶着邵真,明毓秀这才领着胖伊玲和“黑鹰”上楼上房间去。
    房里,胖伊玲细细打量了一下邵真,面色凝重道:“小毓,邵公子是怎么受了内伤的?”
    明毓秀此时似乎冷静了,但那娇好的脸旦儿,依然漾溢着焦急和伤心,而且仍沾着泪痕,那副模样儿,叫邵真见着的话,准要柔肠寸断一番!
    擦擦泪痕,明毓秀道:“他是挨了‘九指血煞’一拳的,在左胸上。”
    面色一变,胖伊玲惊道:“‘九指血煞’?小毓,你是说,在西疆住了十几年的‘九指血煞’?”
    是她神色不对,明毓秀跟着紧张起来,她捏紧了下拳心道:“是的,小玲,在江湖上也只有那么一个‘九指血煞’,难道还有第三个不成?”
    心中一沉,胖伊玲低呼道:“快!小毓,你解开他的衣服,把他的左胸让我看看!”
    猛一愣,明毓秀瞠目道:“解开他的衣服?”
    见她犹豫,胖伊玲轻叱道:“小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顾那门子的男女之嫌?”
    说着,一挽袍袖,便要亲自解开邵真的衣袍,但一旁的“黑鹰”已眼明手快的上前去,迅速的解开邵真的衣钮,坦露出邵真坚硬的胸膛来!
    当他们三人一见邵真左胸上一块巴掌大的乌青色,赫然映目之时,本能的都呆住了!
    明毓秀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她勉强的镇定自己,抖着语音道:“小玲,你可识得这是啥拳?”
    表情沉凝而肃穆,胖伊玲缓缓的说道:“这正是西疆有名的邪拳,叫做‘大魔拳”
    ‘大魔拳’?这不是卅年前西疆‘大魔祖师’的绝招么?但‘大魔祖师’早已身死人亡,‘大魔拳’也跟着绝传,‘九指血煞’那厮如何学得?”
    胖伊玲道:“绝传未必,要不然‘九指血煞’不可能在西疆学会了这种邪拳,不是吗?”
    一顿凝声接道:“‘大魔拳’是一种阴毒的邪拳,通常都击在人身卅六大穴上,尤其专挑死穴下手,中击者当场死亡……”
    明毓秀失声道:“但他却一直没事,要不是和‘黑鹰”兄比试内功,他还是完好无羔的哩!”
    胖伊玲垂眼道:“邵公子并非被击中死穴,所以没当时死亡,他被击中的是左‘鹰窗穴’!通常被击中‘鹰窗穴’,必当场昏迷,不出十二日必死,假若不迅即延医服药的话……”
    一颗芳心儿已是摇摇欲坠,明毓秀睁眼道:“但小玲,他并没有昏迷,他当时只觉得疼痛而已,我让他吃了两剂伤药,一点也没事啊?”
    胖伊玲沉声道:“这便是‘大魔拳’邪怪的地方了。他击在死穴除外的穴道上,通常只是痛一阵,然后便恢复如常,使受伤者以为一点轻伤,过两天便好,便不加以注意,而且外表上看不出有任何异样。但一旦超过一个月以后,受伤的部位便会呈现出乌黑的瘀血……”
    芳心寸断,明毓秀已是眼泪汪汪,哽声道:“可是,他中了‘九指血煞’的‘大魔拳’还不到一天,怎已呈现出乌黑的瘀血?”
    轻叹一声,胖伊玲道:“那是因为过度的运功,致使受伤的部位加剧转恶。”
    努力的定下神来,明毓秀颤声道:“小,小玲,可有办法挽救?”
    脸上一阵黯然之色,胖伊玲缓缓低下头。
    一阵绝望猛然撞击着她,明毓秀只觉一刹时天昏地暗,脚底一虚昏瘫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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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剑生OCR,闯荡江湖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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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大吃一惊,胖伊玲连忙探手抱起她,直呼道:“小毓,小毓……”
    “黑鹰”见状,连忙拧了条湿毛巾,胖伊玲接过来,在明毓秀的脸上轻轻沾拭,然后在她周身一阵推拿……
    半晌,明毓秀总算悠悠醒过来……
    茫然的睁着眼,明毓秀含着泪,满脸悲戚,她缓缓走到床畔,抱住邵真失声痛哭!
    明毓秀哭得很哀切,悲楚,她已是芳心寸裂,柔肠寸断……
    默默的走前来,胖伊玲轻抚明毓秀香肩,蠕蠕嘴,想开口,“黑鹰”忽冲前来嘶声道:“花兄,当真一点也没办法了吗?”
    胖伊玲只是轻叹了一声……
    一张英俊的脸孔扭曲着,“黑鹰”歪歪斜斜的扑到墙上,紧握的两拳用力捶击着壁板!
    他沙哑的语音里,含着太多的歉疚和自责:“噢……这不是我希望的,我只是想试试而已,这是我最大的心愿啊……”
    面无表情,胖伊玲望着他道:“你试了,你的心愿已达成了,满足了么?”
    转过脸来,“黑鹰”苦笑着道:“不,我输了!邵公子受了这等内伤,居然仍能与我比成平手!噢!我大微不足道了,乘人之危,逞图私欲……卑鄙!龌龊!”
    明毓秀哭了一阵,忽收束泪痕,抱起邵真,她一刹时忽然变得很平静,她生硬的道:“‘黑鹰’兄,这不能怪你,你事先并不知道他受了内伤……”
    猛烈的摇着头,“黑鹰”痛苦的抽搐着嘴角说道:“不,这是我逼他的,我逼他的,……”
    说着,他冲向胖伊玲睁大眼道:“花兄,你一定要想办法救邵公子!别让我悔恨终身,歉疚一辈子!我……受不了!受不了……”
    这时,明毓秀忽抱着邵真跨步走到门口……
    胖伊玲兀愣地问道:“小毓,你哪去?”
    唇角依然微微颤栗,明毓秀悲楚道:“他的母亲是医术圣手,我深信她能治愈她的儿子!上回我中了‘金银帮’的毒药,也是被她治愈的……”
    胖伊玲拦嘴道:“可是,邵公子支持不了那么久的。”
    明毓秀悲哑道:“事到如今,也只得一试,莫不成把他搁在这,眼睁睁见他死去?”
    胖伊玲哑口无言。
    “黑鹰”点头道:“是的!事到如今,也只有一试了,明姑娘,咱走吧!花兄,说不定远水也能救得了近火呢!”
    话落,正想抬步,忽闻一阵轻轻的叩门声,“黑鹰”连忙一个箭步跨到门边,打开了门……
    立在门口的是一位年上花甲的黑袍老者,后面站着一位是年三十以下,秀发披肩,身着红色劲装的美艳女郎。
    “黑鹰”客气的请他们进来,一面转身向明毓秀道:“明姑娘,是找你的么?”
    望了望来人,明毓秀转向胖伊玲道:“小玲……”
    不等她说完,胖伊玲已摇了摇头……
    “黑鹰”见状,连忙转身拦住那正欲跨进门来的黑衣老者和红衣女郎,凝目打量着他,问道:“请问,老丈你找谁?”
    黑袍老者连忙堆笑道:“哦,对不起小哥,请问你这儿是否有一个人受伤?”
    黑袍老者说话之时,身后的红衣女郎提足翘首的向房里望,当她看到明毓秀怀里的邵真的时候,忽然道:“爹,是他,没错,受伤的人就是他!”
    好生奇怪,明毓秀上前去,朝黑衣老者问道:“老伯,你认识……”
    明毓秀话没完,黑袍老者已欢声道:“是的,我认识这位年轻人。”
    “黑鹰”闪开让他们进来。
    黑袍老者和红衣女郎朝明毓秀友善的微笑着,老者道:“老朽叫李一平,这位是小女李秋心。方才小女在楼下看见这位年轻人受伤,很像是曾救过我们父女俩的恩人,所以特意要我来看看,请各位原谅老朽唐突……”
    红衣女郎注视着邵真,朝老者道:“爹,在武安打败‘铁头’陀敏寿,救了我们的就是这位受伤的公子。”
    忍着哀伤,明毓秀道:“李老伯你们父女来看他,但是他现已身负重伤,危在旦夕,我必需带他去医治……”
    一边说着,明毓秀一边要走出去……
    李一平连忙道:“这位姑娘请留步!”
    停下身子,明毓秀转身疑惑的怔怔望着他,……
    李一平走近她,凝目注视着邵真发黑的印堂,忽伸出两指掀开邵真紧闭的眼皮,俯首端祥了一阵,脸色惊变,惊声道:“啊!他这不是中了‘大魔掌’么?”
    胖伊玲吃了一惊,脱口道:“老伯,你看得出来?”
    旁边的李秋心道:“家父精通各种疑难杂症,善与人看病……”
    大喜,明毓秀正想说话,不想李一平已先她打断李秋心的话道:“秋心,你快回房毓去,在咱的箱子里最低下层,有一瓶药快拿来,快去!还有金针也带上来!快!”
    说着,从明毓秀的怀中把邵真抱过来,平放在床上,他动作熟练的解开的邵真的上衣,一面急声道:“你们谁到楼下去向伙计要一盆滚烫的热水,和干净的毛巾一条,快!”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使原本几近绝望的明毓秀,胖伊玲和“黑鹰”三人升起了一线希望。
    他们高兴,兴奋,喜悦,一时,一齐挤在门口,争着要下楼去……
    最后还是“黑鹰”抢先一步,直冲楼下去,不一会,已气吁吁的端了盆热气直冒的热水上来,肩上披着一条崭新的毛巾,倒真活像个店小二呢。
    紧跟着,李秋心也提着一个小箱子上来,她朝李一平道:“爹,你要用到的东西,都在这箱子里头。”
    一语不发,李一平从小木箱里拿出一个褐色的胡芦形小瓷瓶,倒出十几粒黑色药丸。
    那药丸味道很重,直冲人鼻口,叫人受不住。
    李一平撬开的邵真的牙关,纳入他的口中,但邵真此刻牙关紧咬,只好倒了杯水拌散,方再捏开邵真的嘴,由李秋心灌倒进去……
    之后,李一平将毛巾浸湿热水,敷在邵真胸部瘀血的地方,用力挪擦。
    如此周而复始,约莫五六回之后,李一平已是满头大汗了。
    明毓秀,胖伊玲和“黑鹰”三人,一直站在一旁,由于他们帮不上忙,也只闲站着,但一颗心儿可是咕咚的跳着……
    李一平再挪擦一次,热水也差不多凉了,李秋心帮他擦擦汗,从箱里拿出一大包亮光闪闪,约莫五寸来长的金针。
    另外又去端了盆热水,把五十来支的金针翟洗干净,并予以擦干,这才交给李一平使用……
    这,显然就是我国古代有名的“针炙术”!
    只见李一平镇定的,熟练的将金针插入邵真的左胸“鹰窗穴”上,另外右胸的“鹰窗穴”也插了一根。
    然后依上而下,由“膻中穴”,“中庭穴”,“鸠尾穴”,“巨阙穴”,“建兴穴”,“八水穴”,“阴交穴”直至“丹田穴”上的“气海穴”为止,共插了十根金针!
    透了口气,李一平一边用袖子拭汗,一边默数着金针,忽噫声道:“怪了,怎会少了一穴?”
    美眸凝注,李秋心道:“爹,你忘了在‘璇玑穴’“膻中穴”之间的‘华盖穴’上扎上一根。”
    瞧了女儿一眼,李一平的老脸上透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他拿起一根金针道:“好,秋心,你真是要得,比爹还行了哪,总算平日没白教了你。”
    话声中,已把金针扎进“华盖穴”,认穴之准,使得一旁观看的明毓秀,胖伊玲和“黑鹰”诸人,暗暗咋舌,叹服不已……
    接着,李一平端正身子,两腿盘坐,双手按住邵真的“丹田穴”上……
    眨眨眼,“黑鹰”忽然开口道:“老先生,你是否准备运功?”
    李一平朝他点头道:“正是,现在已封住了乌血可能流窜蔓延到的大穴道,只消运功将体内的瘀血逼出来,便可大功告成了。”
    “黑鹰”倾前身子道:“老先生,这已够累你的了,怎好意思再劳你这功,消耗体内真元?让小可来好么?”
    沉吟了一下,李一平道:“说来不怕各位见笑,老汉武功肤浅,内功底子单薄,小哥年轻力壮,想必内功修为极高,老汉不避推懒之嫌,就烦小哥代劳。”
    话落,明毓秀忽道:“‘黑鹰’,你方才真元耗费极多,已是够疲虚的了,还是让我来吧!”
    “黑鹰”摇摇头,把背后的斧头取下,放在桌上道:“不,我来!”
    胖伊玲也说道:“‘黑鹰’兄,你还不怎么复原,方才端了盆水,便气喘吁吁的,还是,……”
    不待她说完,“黑鹰”斩钉截铁道:“不!你们别阻止我,这是唯一能使我心安一点的方法……”
    说着,人已上了床,明毓秀和胖伊玲想把他拖下来,那是不可能的了,也就听由“黑鹰”……
    盘腿坐正,“黑鹰”两掌按住邵真的“丹田穴”,闭上星眸,然后长长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
    就在他吸吐之间,他已将体内的真气逼人邵真的丹田只见“黑鹰”仍带灰白的脸色,逐渐转红,须臾,已红如关公……
    一炷香之后,又慢慢趋于淡白,而灰白,而死白,而惨白……
    就当“黑鹰”的面色蜡白如死的时候,寂静如眠的邵真忽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滩乌青色的血水!
    明毓秀只觉芳心儿一紧!
    李一平却面露喜色,他趋前去朝“黑鹰”道:“小哥,可以啦!”
    此时“黑鹰”已是满头大汗,他闻言睁开眼,正想移动一下身子,忽觉天旋地转,咚的一声,扑倒床上!众人俱皆大吃一惊!
    正当众人吃惊失措,李一平已很镇定的跳上床去,把住“黑鹰”的肮脉。
    须臾,李一平边把脉边道:“没关系,这位小哥只是功力透支过量,不会有大得。”
    明毓秀和胖伊玲松了口气。
    李一平转首向李秋心低声道:“秋心,你到药铺子去抓药。”
    胖伊玲上前道:“李老前辈,这么麻烦您已是很过意不去了,请您将药方告诉我,我去抓好了。”
    笑笑,李一平并不推辞,便念道:“十三味方,加郁金、刘寄奴各一钱半冲七厘散二分;外配青皮、乳香各一钱煎服。”
    一顿,伸手指了指“黑鹰”接道:“这是让这位小哥服用的,只消服一剂,包准立刻便醒。”
    胖伊玲把药方重念一遍,发觉并无遗漏,这才去抓药明毓秀拧干毛巾,擦去邵真吐出来的乌血;发现邵真左胸上的那块瘀血消失不见,且面色逐渐红润。
    高兴欢喜之余,不禁赞道:“李老前辈,您真是圣手神医啊!”
    李一平谦虚道:“姑娘夸奖了,老朽不过是一知半解罢了。”
    “多亏老前辈您仁心仁术,否则真不堪设想。”
    明毓秀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李老前辈,我真不知如何谢您才好。”
    淡淡微笑着,李一平没搭话,他开始一支一支的收回金针。
    当他在邵真身上拔出最后一根金针之时,胖伊玲的动作好快已把药材抓回来,并且已托店小二煎煮。
    “这位年轻人想来内功底子深厚,通常之人可能是救不成……”望着邵真,李一平满布皱纹的老脸上现出欣慰而畅快的微笑。
    “让他静静睡会,我想不出炷香的时间,必定会醒过来的。”
    胖伊玲望着邵真气息均匀,仿佛熟睡过去,赞叹道:“老前辈,‘大魔掌’几乎说是绝传多时,您不仅能一眼看出来,而且还懂得治法,令小可佩服得五体投地。”
    明毓秀端杯热茶给他,李一平谢接过,啜了一口,眯眼笑道:“其实论真说起来,还是老弟他自己救了自己。”
    明毓秀和胖伊玲两姐妹似乎是不能明白这话儿。
    眨眨眼,明毓秀问道:“老前辈,您这话从何说起?”
    哈哈笑了声,李一平道:“老汉父女俩,是靠卖艺耍杂为生;半年前吧,老汉正欲远出关外到西疆去,行至武安之时,不巧遭人欺凌,幸好这位老弟侠心义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使得我父女能顺利完行……”
    微微一顿,接着道:“到西疆之后,老汉结识一位武林异人,蒙其垂爱,授我多种医术,老汉就是那时候学得‘大魔掌’的法治。由此看来,要不是老弟当初救了老朽,那么老汉可能就去不了西疆,当然也学不成‘大魔掌’的治法,又如何救得了这位老弟?换句话说,这不等于他自己救了自己么?”
    说毕,又是一阵朗笑。
    李一平起身又道:“佛说,种善因,得善果,一点儿也不假啊!老朽父女俩本欲赶回江南老家去过年的,并不想在洛阳停留,谁知正巧遇到一位同年老乡,他也要返老家去,为了路上有个伴,也就在这盘桓一天,不想碰到了老弟发生这种事,这实在凑巧,老朽要不遇到老朋友,早就不在洛阳了;而且我们在半个时辰之后,便要搭船连夜赶路,如果慢了这个时候,我们也不在洛阳了,这种巧合,叫人忍不住要说是天意了,不是么?”
    眨眨眼,胖伊玲欢声道:“可不是,这访佛是冥冥中注定的一报还一报。”
    哈哈笑起来,李一平道:“好一个一报还一报!”
    这时候李秋心已把东西收拾好了,她仰首道:“爹,时候差不多了,阿东伯可能等得发急了呢。”
    “说得是,咱该走了。”李一平转身向明毓秀和胖伊玲道:“两位,我们父女就此告别了。”
    连忙从怀里抽出一张飞钱,明毓秀递上前去道:“李老前辈,在下无以为报,这点小意思,请您笑纳。”
    “使不得,使不得!”李一平连声道:“小姑娘,见危相助乃是分内之事,何况,小老弟先前有思于我父女,请别折煞老汉!”
    李秋心也娇嫣笑着道:“这位姐姐,我们能救回恩人大哥,已是非常高兴了;当时他救了我们,连一声谢也不让我们说,今番我们万万不敢要您的报酬,请姐姐您收回这等重金大酬。”
    这么一说,明毓秀也就不再坚持,她感激道:“愿神永远保佑您们父女俩。”
    “祝福你们。”回过头望着邵真,李一平挚声道:“也祝福你。”
    说毕,李一平父女俩便拱手离去。
    明毓秀本欲送他们的,不过还是被李一平父女挡下来了,明毓秀也就只送他们到楼梯口,便挥手告别……
    明毓秀和胖伊玲总算透了一口气,松下心来。
    胖伊玲道:“小毓,善有善服,恶有恶报,你相信这句话了吗?”
    明毓秀在床沿坐下来,把被子在邵真和“黑鹰”身上盖好,望着邵真出神良久,才道:“你说的?”
    “不,佛说的。”胖伊玲道。
    想想,明毓秀说道:“那我们应该相信。”
    说毕,两人相视而笑。
    这时邵真忽蠕动了下身子,缓缓睁开眼……
    “真,你醒了?”连忙靠前去,明毓秀欣喜道。
    闭闭眼,邵真撑起身子,有些迷糊的自语道:“哦,我想我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噢,对了,我好像是和……和‘黑鹰’较量内功的……”
    说着,抬眼见到正朝他微笑的胖伊玲,不禁愣道:“是你?胖姑娘,你什么时候来的?”
    话落,忽又见身旁躺着一个人,连忙睁眼去瞧……
    “‘黑鹰’?天,我竟和这家伙睡在一块?”
    一时,邵真真的搞糊涂了!
    明毓秀忍笑道:“真,先别问,你先运气看看。”
    依言闭眼,吸气,吐气之后,邵真睁眼道:“我哪儿不对了?”
    “别急,我说你听就是了。”
    说了声,明毓秀接着把经过说出来……
    用力甩甩头,邵真听完之后有点不相信道:“这么说,我是从鬼门关兜了一圈回来了?”
    张开羽扇扬了扬,胖伊玲道:“可不是,算你命大,差点没使明姑娘的眼泪流干了呢。”
    掀开被子,邵真跳下床来,活动了下筋骨。
    见明毓秀果然两眼浮肿,邵真的心中泛起一阵波涛,深情万种的望着她道:“毓,以后……以后假如你也像我这样的话,我一定以加倍的眼泪来哭你。”
    “去你的!”啼笑皆非的骂了一声,明毓秀白眼,鼓腮,撇嘴,啐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俺老娘的心,人家为你操心费神,你倒咒我?”
    胖伊玲却捧腹大笑不已。
    这个时候,忽闻门外有人叫道:“客倌,药煎好啦!”
    胖伊玲连忙去开门,从伙计手上接过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来,另外给了他十两银子道:“店小二,多谢啊。”
    “不谢,不谢。”
    伙计拿着白花花的银了欢天喜地而去……
    邵真诧道:“怎么?我不是好端端的么?”
    “才不是给你吃的。”
    白了他一眼,明毓秀道:“‘黑鹰’兄为你运功驱毒,而致耗透真元,昏迷不醒,这是给他吃的。”
    哦了声,邵真道:“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呢。”
    药太烫了,胖伊玲把它放在桌上,让它凉一凉;她转首道:“我真不明白,你俩怎老呕杀斗嘴的?”
    耸耸肩,邵真笑道:“大概我俩的八字不合吧。”
    “还说呢。”明毓秀瞪了他一眼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当初撞了他,要是肯和他赔个不是,他也不会对你心存不服,偏偏你这死骨头硬是不肯低人半分。”
    摸摸鼻子,邵真没好气道:“我不是,我不是,可以了吧?”
    说着,走近桌子端起那碗药,轻轻吹着气……
    他忽然想起什么,道:“哦,对了,那救了我的李先生,怎不见他人?”
    “我忘了告诉你,他们父女俩已走啦。”明毓秀连忙道:“他们要赶着搭船回老家去过年,所以不等你醒来,就匆匆离开了。”
    邵真有点失望道:“这算大恩人,没让我当面谢他,岂不太遗憾了么?”
    胖伊玲笑道:“当初你救他父女俩,也没让他们谢你呀,就算扯平吧。”
    “扯平?”邵真好笑道:“这等事也有扯平的?哦……好吧,扯平就扯平。”
    说着,俯嘴尝了一口药,觉得温热适宜,便坐上床来,揽起“黑鹰”的头部,小心翼翼的,一口一口把药灌进他嘴里去……
    服完药,好一阵子,“黑鹰”才悠悠醒过来;当他睁眼看见邵真坐在他身旁,而且正对他微笑,他一刹时也笑了!
    就在那一笑里两人之间的隔阂和对敌,似乎一刹那间被一扫而空!
    挣着坐起来,“黑鹰”凝视着邵真,微笑道:“很高兴能够再见到你,朋友。”
    注视着他,邵真也含笑道:“我也是,兄弟。”
    闭闭眼,“黑鹰”又道:“我承认你比我行。”
    摇了摇头,邵真说道:“不,我输你。”
    潇洒一笑,“黑鹰”道:“你开始学谦虚了?”
    邵真忽然觉得他很可爱,爽迈一笑,道:“是的,刚刚才学会。”
    说毕,两人相视大笑,在笑声中,两只强有力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这回,嗯,可没有再比内功了,那是友谊建立的表示,明毓秀和胖伊玲也不禁相望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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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黑鹰”忽道:“朋友,从现在起,我可以算是‘龙虎会’的一员么?”
    大喜,邵真用力点头道:“兄弟,你可懂得‘如虎添翼’这句话?”
    拂拂鬓发,明毓秀道:“今晚是值得回忆和庆祝,走,吃酒去,我做东。”
    于是,一行四人离开房间,到楼下摆上一桌全席,一番痛饮……
    酒过三巡,邵真似乎是大难不死,而又交了一位强有力的朋友,而感到特别高兴,已有几分醉意了,打了个酒呢,他忽然想起什么道:“哦,玲姑娘,你怎也到洛阳来了?”
    邵真这一溜嘴,却使“黑鹰”傻愣住,他大眼瞪小眼道:“我说兄弟,你没醉了吧?
    这儿哪来的胖姑娘?”
    一噘嘴,邵真眯眼道:“嘿,兄弟你真有眼不识娇娃,远,远……远……峨,是叫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环目扫了明毓秀一眼,“黑鹰”忽发现她在窃窃哧笑,一阵迷糊:“明姑娘,难道你的真名不姓明……”
    话落一半,恍然大悟,道:“哦!方才你一直叫花兄小玲……”
    把目光落在正埋头吃着炸龙虾的胖伊玲,“黑鹰”这才发现胖伊玲的耳朵上有个小小的肉洞,他哈哈笑了起来,端起酒杯道:“我自己罚三杯,真有眼不识娇娃,有眼不识娇娃……,,
    说着,一口气吞下了三杯酒,斯文的拭去唇角的酒渍,“黑鹰”望着胖伊玲道:“花明原来是化名啊,‘消遥书生’原来却是假丈夫哩!”
    胖伊玲有些不好意思,娇羞的含笑道:“‘黑鹰’兄,原谅我一直瞒着你,我这样只是为着在江湖上行走方便些
    溜转着美眸,明毓秀索性道:“干脆明说吧,她呀,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百艳帮’主哪!”
    又是一愣,“黑鹰”揉揉眼,忽起身抱拳道:“这不是有眼不识娇娃,此乃有眼不识泰山哩!玲姑娘,在下这厢有礼啦!”
    粉颊泛红,胖伊玲忸怩道:“‘黑鹰’兄,你这是存心整人啊!”
    笑着回座,“黑鹰”盯着她道:“怪不得你对江湖事了若指掌,我就是奇怪一介文弱书生怎有这等本领呢!”
    说毕,一扬酒杯,接着豪声道::“人说交龙交虎不交龟,我‘黑鹰’在江湖上浪荡了这般日子,总算没白混;来!喝了这杯,明姑娘,你这个东,对不起,我抢着做啦!”
    活落,当先一仰而尽,众人也跟着干了一杯……
    两只眼睛在胖伊玲脸上打转,“黑鹰”含笑道:“玲姑娘,关于‘龙虎嫖局’失人丢镖一事,几天来,我一直明查暗访,仍无瞄头,不知玲姑娘可有线索否?”
    怯怯避开他的眸光,胖伊玲道:“我就是为这趟事才来洛阳的;我接报敝帮总护法已擒住颇有嫌疑的‘海煞星’,而且也押来‘龙虎镖局’对质,所以匆匆赶来。”
    “小玲,是他不?”明毓秀问道。
    胖伊玲摇头道:“我也不过刚到洛阳,还没到‘龙虎镖局’去瞧个究竟,路过这儿时,正发现你们乱哄哄的……”
    沉思了一会,“黑鹰”皱眉道:“‘海煞星’?是不是盘踞在‘落雁江’那个姓柳的?”
    “是的。”胖伊玲颔首应道。
    颇不以为然的笑笑,“黑鹰”道:.“实在不是我‘黑鹰’狗眼看人低,‘海煞星’这等瘪三脚色,可能还不致于有这胆量和能耐,去劫‘龙虎镖局’的镖,而毒杀一等一人高手——段二镖头‘虎形剑’。”
    说着,转首朝邵真含笑问:“兄弟,你同意我的看法么?”
    笑笑,邵真道:“当你知道‘海煞星’毒杀了‘璇玑神尼’那第一流高手,你就不认为他老兄瘪三了。”
    “黑鹰”惊讶道:“莫非那家伙上了三十三外天,向玉皇老头儿借了个猪胆呀?”
    胖伊玲忍俊道:“我们怀疑他是有强硬,至少能使他有胆量去镖杀人的靠山,或者是幕后指使人。”
    “黑鹰”道:“咱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迎眼望他,胖伊玲道:“会的,那只是早晚罢了;说不定现在就真相大白了呢,如果真是那瘪三干的话。”
    “兄弟……”
    “黑鹰”转首朝邵真叫了声,忽觉不对,连忙抱拳改口道:“不对,你已是我的顶头上司啦——哦,启禀会主,属下想向您告个假,偕同玲帮主赴‘龙虎镖局’看个明白,‘龙虎镖局’的段大当家昔前对属下有过赠药治伤之恩,于今段老缥头发生此等剧变,濒于破覆之边缘,于情于理,属下实应略尽绵薄之力……”
    不待他说完,邵真已挥挥手,正色道:“兄弟,你别磨菇人了,在你我还来回返‘龙虎会’与众兄弟见面之前,一切照前,你我兄弟相称!”
    舔舔唇,“黑鹰”依然躬身抱拳,沉肃道:“圣人有言:名不正,言不顺。属下既属‘龙虎会’一员,自当进退有序,上下有分,要不然属下岂不成了没大没小的人熊样了吗?”
    这对平素不喜欢拘束的邵真来说,确实感到别扭;但尽管他感到任促,“黑鹰”的话却是不无道理。
    俗话说:“吃饭千口,主事一人”,再说帮有帮规,家有家法。
    这等事儿也实在不能打马虎眼,否则“龙虎会”上下不分,排行无序,而不成了团乌合之众了么?”
    轻咳一声,邵真遂含笑搭话,可是正欲张口,他突然想起一桩事儿来了,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黑鹰”姓啥,名甚!
    感到好笑,邵真摆手示意“黑鹰”回座之后,执起酒壶,亲自为他斟了杯酒后,含笑道:“在还没有正式授你职位之前,我应该直呼你的名字,你,大概不姓黑,名鹰吧?”
    噗哧笑了起来,明毓秀道:“是啊,‘黑鹰’兄,江湖上的人尽管叫你‘黑鹰’,却一直不知道你的尊姓大名哩!”
    哦了声,“黑鹰’连忙道:“桌会主,属下姓侯,双名大柱。”
    “大柱,你就偕玲帮主去吧。”
    邵真端起酒杯,朝胖伊玲和“黑鹰”道:“玲姑娘,我有点事,耽搁一下,稍后便与小毓赶去。”
    侯大柱晃了一下,便一口吞下,接道:“杀鸡焉用牛刀?”
    把酒喝光,然后把酒杯的底儿亮给邵真瞧了瞧,胖伊玲的酒量显然比明毓秀要强多了,她那张脸儿至今仍是白皙皙的。
    “其实这等小事,用不着邵公子出面的。”
    笑笑,邵真道:“话可不能这么说,‘龙虎镖局’发生变故,虽然并不关我的事,但段老镖头在江湖道上可是一等一的好好先生,为人厚道,讲仁尽义,我和他也有数面之缘,虽说不上是至友深交,但好歹也有那么一点交情,就凭这点交情,我理当前往致哀慰吊……”
    一顿,转向明毓秀问道:“毓,你说是吗?”
    舔舔嘴,明毓秀道:“我还以为你摆架子呢,老实说,段二缥头之死,江湖各道人物俱皆前往吊祭,咱现在才去,还算失礼呢。”
    耸耸肩,邵真道:“这我也知道,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咱确实是太忙了啊!”
    胖伊玲轻笑道:“放心,你俩的奠仪,我老早吩咐总护法送去了,别操心失礼啦。”
    “啊,邵真太谢谢你了。”邵真连忙伸手入怀道:“玲姑娘你垫出多少?”
    不悦的撤了下嘴,胖伊玲嗔道:“算了吧,邵公子,‘百艳帮’虽穷,几个铜板还是付得起的。”
    哦哦一声,邵真道:“不不不,常言道:‘亲兄弟明算帐,君子钱财分明’,这事儿怎能马虎?”
    哧哧脆笑,胖伊玲道:“你又不是我的哥哥或弟弟,你是我的姐夫啊!”
    一个粉拳揍过去,却叫胖伊玲闪过去了,明毓秀粉腮儿泛红,娇涩道:“死婆娘,当心自己咬了香根儿!”
    朝她扮了个鬼脸,胖伊玲转向“黑鹰”道:“‘黑鹰’——哦,侯兄,咱走吧。”
    点点头,“黑鹰”却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来,放在桌上,朝邵真恭谨一抱拳,便想起身离席……
    “慢;”邵真皱眉道:“你这是干啥?”
    哦了一声,“黑鹰”连忙道:“禀会主,属下说过这个东由属下担啦。”
    “这不成。”邵真连忙道:“大柱,既然你已认定我是你的顶头上司,这帐当然由我来付啦。”
    “哎呀,你这人真不开窍!”明毓秀与邵真挤眼道:“人家侯兄是特意请有眼不识娇娃的那个娇娃啊!”
    白皙皙的脸庞儿,一刹时泛红起来,胖伊玲此刻看来就真有点儿女态了,她瞪着明毓秀低叱道:“丫头,你可别倚着邵公子这般嚣张啊!”
    说着,眼角儿瞥见“黑鹰”一副乐洋洋,喜悦自得的样子,更加羞赧,一颗芳心儿飘呀飘的……
    明毓秀这么一说,邵真也当真让“黑鹰”付帐了。
    望着他俩并肩离开,明毓秀哺哺道:“真,你认为小玲和‘黑鹰’,凑个对儿,棒吗?”
    啧了声,邵真道:“太棒了,男才女貌,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哪。”
    掉回目光,明毓秀道:“咱是否找禹子明?”
    “是的”喝完杯底的剩酒,邵真眯眼道:“去送还他的银子,和索回婚约书。”
    “走吧。明毓秀掏出罗帕,擦擦唇角,说道:“事情早点办好,早到‘龙虎镖局’去……”
    仰首,忽见邵真果坐着,俊脸上泛起一丝迷惘——
    认真细看,那一丝迷悯里又有一丝儿的凄楚、悒郁、忧烦和歉疚……
    眨眨眼帘儿,转转眼珠子,明毓秀迷惑道:“怎么?又哪条神经线松了?”
    笑了,但却不是被明毓秀打趣而笑,而且是苦楚悲涩的笑,邵真闭眼道:毓,方才问起‘黑鹰’的姓名,使我不自禁的想起一个人来……”
    峨眉微蹙,明毓秀思索了一下,抬眼道:“我知道了,是不是那曾经救过你的侯爱凤,侯姑娘?”
    缓缓的点了下头,邵真此刻的脑海里,漾起一个面貌娟秀姣好,身材窈窕适中,头上扎着两条小辫子,而且还有两个小而迷人的酒窝儿——
    侯爱凤!
    叹息一声,邵真低哑道:“将近四五个月了,不知她怎样了……”
    伸出白皙而娇嫩的纤纤玉掌,握住了邵真的手,明毓秀朝他温情的微笑着,柔声道:“真,你不是说她被一位黑衣蒙面人救去了吗?她没事的;说不定她现在正四处找你的外号或真姓名的话,她一定会到武安去找你的,你说是吗?”
    一顿,又添一句:“吴知。”
    吴知?
    邵真忍不住笑起来了……
    邵真和明毓秀在客栈里分别洗了个舒适的热水澡,并还刻意的梳理整扮了一番;另外还备了一份厚重的礼物
    一整匹绸缎,以及一对价值极昂的七彩玉石。
    嗯,那自然是“晋见”禹子明的见面礼了。
    两人上了马,便朝着禹子明的住宅奔去……
    由于今晚是入冬以来,难得的雪和风都停了,所以居民们都携家带小的出来逛街、溜达;是以邵真和明毓秀并不敢贸然的放尽骑势,以兔惊世骇俗。
    所以,费了盏茶时分,才到了禹子明住宅门前。
    老远的,邵真和明毓秀便见一座高耸云层、庞然巨大的楼阁。
    单从气势上,它就高人一等,有如鹤立鸡群般的,高高在上!
    漆金的屋宇上,挂着一对灯火辉煌的大灯笼,灯笼上各用正楷字书写着一个斗大的“禹”字。
    那两盏灯笼照亮了约莫一二十来级的阶梯。
    这宽大概有一尺,而横度少说也有两丈多的阶梯,显然是以极为名贵的花雕大理碎石所砌成的,它看来是那般的洁净,一尘不染,连些微的雪片也看不见。
    阶梯的下端——
    也就是现在邵真和明毓秀两人所立足的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姿势踞蹲着,但张牙舞爪、气势凶猛而磅礴的纯铜铸打的老虎。
    另一边,也就是右边,却是一头狮子;也是纯铜铸打的。
    它的姿势是趴伏着,虽不舞爪飞牙,但那对栩栩如生,仿佛透着眼神的眼睛,使得在意态上看来,是这般的猛沉,而且威武!
    在马上驻足观看了一会,明毓秀和邵真双双下马来。
    邵真在坐骑后面的一个小箱子里取出丝光闪闪,和闪漾着七彩霞光的玉石,用玉盘摆盛着,然后将那小木箱子一脚踢到路边,回头说道:“一头狮、一头虎,禹子明这上财主,也并不上啊。”
    “很难说呢。”一边从怀里掏出两张名画,放在邵真捧着的玉盘上,明毓秀一边张口道:“人家通常门口摆着的是石狮子,而禹老头却标新立异,来个铜狮铜虎,这分明在示威他有钱嘛!”
    “人家本来就是有钱,洛阳周围百里,大大小小那个不知道禹子明家财万贯,他所有的钱财足可买下一块天来,不是嘛?”说着,双眉微扬,邵真人业已如飞雁般的,掠过二十来级的石阶,飘立到了门口。
    不甘示弱,娇姣圆浑的玉臂微旋,明毓秀也以极为美妙的姿势,浮掠上来。
    她发现门口两端也有铜狮铜虎,一缩瑶鼻,嗤声道:“我就认为他土,唯恐怕人不知道他有钱似的,哼!”
    轻敲门环,邵真笑道:“你这是羡慕还是发嫉妒?或者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美眸微睁,旋又嗤了一声,仿佛是不屑理他似的,明毓秀两手环胸,径自在看那门前一对又粗又高的圆柱上的对联……
    这当中,那两扇朱红色,上面漆绘龙凤呈祥图案的大门,业已被启开;接着探出一张睡意朦胧的脸孔,啊了一声,一个呵欠后,才——
    不耐烦的道:“谁呀?”
    本是勾着微笑的唇角,倏的僵凝起来,不过邵真还是很客气的道:“这位老乡,请问你老爷在嘛?”
    依然只探出头来,连身子现出来也没有,别说跨出门来了,司阍的依然呵欠连天,啊啊了几声,这才用眼稍稍瞄了邵真一下;唔了老半天,这才又懒散的道:“现在啥时候啦?老爷不见客,明儿早点来吧!”
    说着,忽地皱眉张嘴,啊啊啊——
    司阍啊啊着,对着邵真的脸就要爆出一个喷嚏来!
    早就一肚子气了,一迈步,明毓秀上前去一把拧住司阍那颗斗大的蒜头扁鼻,哼声道:“朋友,当心着凉啊!”
    “哎哟!”
    司阍只觉得鼻孔像是被夹子夹住似的,痛得他皱眉龇牙,当然,连喷嚏也打不出来了——
    胎死“鼻”中啦。
    邵真连忙道:“毓,和这种人计较干嘛的?不嫌脏了你自个儿的手嘛?”
    司阍这下子可是醒过来啦,可是只觉得满天金星,分不出乌龟王八了!
    猛力揉着已是发紫的鼻尖,他怒不可遏的瞪起那对猪泡眼正想开骂,忽又猛地愣住!
    他这才看清了眼前之人,服饰华丽而高贵,尤其他看见了邵真捧着的绸缎和玉石之后,立刻换上了一副面孔
    笑容,谄媚的笑容;当然,也是世界上最肮脏、最虚假的笑容!
    有了这种笑容,自然有“弹簧头”和“弹簧腰”——
    连续不停而具有“深度”的哈腰捣头,司阍的温言细语道:“对不起,小,小的因天气冷了点,睡过了头,失礼的地方,请……”
    皱皱盾,邵真冷声打断他的话道:“请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艳屠煞’和‘鬼见愁’登门拜候。”
    “‘艳屠煞’?……‘鬼见愁’?……”
    司阍接过邵真的玉盘,猛翻泡眼轻念道:“老爷没这样的朋友啊……奇怪,这两个名字,我好像很熟的,哪听过的呀……”
    敲了敲脑袋,司阁最后懊恼的说了声:“我这脑瓜子儿真愈来愈猪啦!”
    接着笑道:“两位……哦,这位艳姑娘和鬼公子,请进,请进……”
    邵真和明毓秀进跨门进入,司阍请他们在司阍亭坐定后,端过两杯香茗,接过邵真的赏钱之后,遂捧着礼物的进去通报……
    但,他方踏出步子,猛地啊了声,转过身子,满脸惊骇的望着邵真,然后睁眼瞧着明毓秀,忽然面色泛青,牙齿打颤道:“两,两位……原来是…………”
    司阁“是”不下了;显然他那颗猪脑袋已想清了邵真并不姓鬼,明毓秀也不姓艳……
    猛然的打了个哆嗦,差点没把玉石滚掉下来,司阍的仿佛是游魂返窍般的,这才回过神来,他哪敢再多看一眼?
    三脚做两步的,一溜烟的跑去通报啦!
    “恶心!”
    憎恶的嗤了一声,明毓秀鄙夷道:“狗仗人势,狐假虎威,连个小小看门的狗腿子,也这般现实、势利;幸好咱穿得还像人样,而且捧着礼物来孝敬,要不然,我看哪,八成儿那看门的一定在咱头上拉屎哪!”
    心里虽然也是怪不舒服的,但邵真还是笑笑道:“算了,大人不记人小过,和这种人生气,简直是和自己过意不去,划不来。”
    兀自生气,明毓秀噘嘴道:“这种人实在应该给他一点教训,教他招子放亮点,摆正些,别再摆出那副吃人的样子!”
    一顿,忽想起什么,抬眼又道:“真,以后‘龙虎会’正式行道江湖时,我告诉你,可别挑这种张牙舞爪有如人王祥,或是卑颜奴膝有如龟孙儿子的司阁啊!”
    “是,是。”拱拱手,邵真怪声怪气道:“小的遵命就是。”
    白了他一眼,不过毓秀还是被逗笑了:“你,你这就是卑颜奴膝有如……”
    好哇!”不等她说完,邵真已叫起来,“死丫头,你真不识抬举,给你甜头,还以为我是卖软糖的!”
    话落,一阵脚步声传来,明毓秀引目望去,见院庭的玻璃回廊下,正有人绕过一丛梅花树,朝这边走来……
    皱皱眉,明毓秀低声道:“真,还了钱,拿回婚约书,便好走啦,别给他噜哩八嗦,扯个没完的,我已被这儿的铜臭味薰得差不多的啦!”
    笑了一笑,邵真起身步出门外,他已看清那离他不到一丈远的人群——
    为首的一个,是个古稀老翁,满头白发已是快落光了,但回嘟嘟的看来是那么有福相的一张脸孔,却是红光润润,一入眼,便让人有“老当益壮”的直觉。
    当邵真注意到他的衣着,以及他走路的那种神态,尤其他身后跟着一群人,一脸毕恭毕敬之色时,邵真凭着“见人知三分”,的多年江湖阅历和经验,他立刻大胆的断定古稀老翁的身份了——
    禹子明!
    正当他打量完毕,人已来到了跟前,只见那古稀老翁已笑眯眯的拱手道:“邵公子,明姑娘,老朽禹某不知两位武林泰斗驾临,恕禹某人有失远迎了。”
    邵真和明毓秀忙不迭起身答礼。
    邵真淡淡一笑,道:“不才等乃武林末屑何堪禹爷您亲身迎迓,万万担待不起。”
    哈哈一笑,古稀老翁——
    禹子明洪声道:“老朽虽非武林人,江湖汉,但两位威名远播,如雷贯耳,禹某对两位可说是私淑神交已久矣!今番辱蒙两位屈趾寒舍,使禹某能一睹两位神丰俊采,真乃一大快事!”
    说着,挽袖摆手道:“两位,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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