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剑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四十七章
    明毓秀待范一弓离去之后,望着邵真道:“真,方才姓范的提到‘九指血煞’之时,你是怎么啦?”
    邵真低声道:“毓,我一直没向你提起这档子事,上次我深入西疆,便是要找‘九指血煞’哪!”
    明毓秀诧道:“‘九指血煞’那家伙听说十几年前便一直住在西疆,那时别说你还没出江湖,可能连家门都还爬不出来呢,难道你和他扯得什么恩怨么?”
    “这你丫头就有所不知了。”邵真凑近脸,压着嗓门接着道:“家父昔前也是武林中人,外号叫“四灵神君’,他有个情如手足的拜弟,叫‘金弹银宫’,认真论起来,我是该称呼他大叔的,……”
    美眸凝视,明毓秀不待他说完,插嘴道:“‘金弹银宫’?是否便是令妹桂珍的父亲?”
    猛一吃惊,邵真道:“毓,你怎知道?”
    嫣然一笑,明毓秀道:“我不是给你说过么,令尊曾把你家中的事告诉我了,不是吗?”
    恍然的哦了声,邵真哺哺道:“哦,是的,我竟然忘了……”
    表情有些儿不自然的,邵真接着道:“这么说,你不都知道了么?”
    头摇一摇,明毓秀道:“不,令尊只告诉我说桂珍不是你的亲生妹子,而是他昔日已故的要好朋友的女儿而已,并没有完全说出她的身世。”
    低头沉思了半晌,邵真这才咬了下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沉声道:“事情既已到了这种地步,我索性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告诉你吧……
    “十七年前,‘九指血煞’被人高价收买,诱杀了我的大叔‘金弹银宫’,当然家父曾赶去……但仍慢了一步,‘九指血煞’早扬长逸去,只留下倒在血泊中的大叔。大叔临死时,嘱咐家父善顾其妻女,并待其女儿长大之后,教其武功,为父报仇。”
    明毓秀疑惑道:“桂珍原来还有母亲,那她怎被你家收养去呢?”
    眯了一下眼,邵真暗涩的道:“当我的叔母知道大叔被杀身死之后,可怜她和家母一样,都是不会武的人,哪受得了这般打击?不出旬日,便伤心逝去,所以那时候还不到两岁的桂珍,自然而然由我家负起养育的责任了。”
    凝神倾听着,明毓秀问道:“那她为什么一直跟你们姓邵呢?”
    邵真道:“由于我家人了稀少,除了我这个宝贝儿子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而且小珍长得很伶俐可人,所以家母不仅仅基于道义去疼她,更甚的,家母对他有股非浅的亲情,爱如亲生,视如已出,也就把她当成我家的人了。当然,家母的意思是等她长大以后,家父教其武功,再把身世告诉她。”
    顿了顿,邵真带些迷惘的接道:“谁知,小珍长大之后,只对诗书女红有兴趣,更不是练武的料子,对武功始终学不成,而十几年来,这段漫长的日子,她始终活得那么愉快,家母视她如掌上明珠,一直不忍把她的身世告诉她。一是由于她无法亲手报父仇,二是怕告诉了她真相后,恐她受不了这种打击,她到底是个柔弱的女儿家……”
    脸上的表情湛然,肃穆,明毓秀接腔道:“于是报仇的重任就落在你的身上了?”
    苦涩的笑了一笑,邵真暗哑道:“这是我所以行走江湖的原因,但也只是一半原因,另外一半原因……”
    说到这,邵真闭上了眼,喉咙一阵抖动,似乎被什么东西呛住了……
    平静的望着他,明毓秀缓声道:“另一半原因是什么?”
    颤抖着泪帘,邵真望着明毓秀的眸光里,有一股隐隐的乞求,连他说话的声音也带着乞求:“毓,这以后再说给你听好么?”
    伸出柔荑,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明毓秀面带微笑,柔声道:“真,你不是一五一十的说给我听了么?其实,我心里早有准备的,难道一向坚强的你,连我都不如么?”
    咬了下牙,邵真终于道:“另一半原因是由于家母要我娶小珍为妻!”
    仍然是那平静的表情,明毓秀淡淡的道:“所以,你一直不敢爱我,是么?”
    惊奇的望着她,邵真道:“毓,你一点也不吃惊?”
    微笑着,甜甜的,明毓秀道:“当令尊说小珍不是你的亲妹妹之时,我大概就料想到了。”
    一顿,若无其事的转口道:“小珍长得那股美丽温柔,难道你一点也不爱她?”
    摇了下头,邵真迷惘的道:“我不知道,我只觉得家母用这种强迫的手段,纵算我爱她,我也不愿,再说小珍知道她平素敬爱的哥哥,竟然不是她的亲兄,而且可能是她丈夫,她又会怎么想呢?就算我俩互相爱慕,结为夫妻,但我总觉得那种感情不完全真纯,那可能全是家母的压力撮成的,不!我所追求的感情决不是这样的!所以,我借着追杀‘九指血煞’的理由实质是逃避我不满意的婚姻,才出来行走江湖的。”
    垂下眼帘又抬起,明毓秀迷惑道:“上次我在你家疗伤,住了十几天,我可以看出来小珍是非常敬爱你的,我想当她知道真相,等你帮她报仇之后,她是一定愿意嫁给你的,你又何须逃避?再说你对你的双亲至为孝顺,你是不可能违拗母命的,终究还是要和小珍完婚,对不?”
    苦涩的撒了下嘴,邵真低哑道:“是的,无论如何,我是不敢违抗家母。”
    明毓秀蹙眉道:“有一点我想不通,你和小珍完婚,为什么不能爱我呢?我可以嫁你为妾啊。”
    摇摇头,邵真悲伤道:“你有所不知,家母不准我纳妾,所以,我才一直不敢去爱你啊!”
    低下头,然后抬起,明毓秀道:“令尊告诉我小珍不是你的亲妹妹时,也曾附带告诉我将来只能娶一个女人,那时候,我大致便知道你将来会娶小珍了,当时我曾大胆的问令尊,为什么你不能娶妾,但他老人家却支吾其词,没有回答我,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邵真迷惘的道:“我也曾经问过家母和家父,说过我爱你,我要娶你为妻,但家父只是说家母不答应,所以我一直就不敢爱你,我怕万一爱上你之后,而不能娶你,那岂不害了你么?”
    明毓秀垂首低声道:“这就令人奇怪不解了,为什么?”
    望着她的神情,邵真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歉疚,他紧紧握住她的柔若无骨,滑凝如脂的玉手,沉声道:“毓,在酒楼里,我已向你说过,我会冲破种种困难的,不管怎样,今生今世,我决不辜负你的爱!”
    眸角漾着模糊的泪光,明毓秀那张俏脸上浮起的表情不知是喜悦还是悲伤,但她很快的使自己平静下来,她翻过脸去,悄悄拭去泪珠,含笑娇道:“真,我相信你会的,也不管怎么,这颗心和我这个人,永远,永远是属于你的。”
    一顿,转开话题道:“那‘九指血煞’知道你要杀他么?”
    邵真摇头道:“不知道,十七年前当他杀死我大叔之时,家父便四处找他,但他一直不敢和家父交手,而逃遁西疆,后来,家父查出收买教唆‘九指血煞’杀我大叔的人,把他杀死之后,便带着家母,和五岁不到的我以及不到两岁的小珍,隐遁江湖。直至四年前,我才出来代他缉凶,一年前,我深入酉疆去找‘九指血煞’,但那是希望我把‘九指血煞’活捉,好让小珍手刃仇人,但由于我不认得‘九指血煞’,而且发现有三个相同断了左手指的人,只好又折回来,所以始终没有和‘九指血煞’照面冲突,他是不知道我要杀他的。”
    明毓秀道:“那他现在居然敢重返中原来,大概是认为令尊已退隐江湖,而无所顾忌的原因吧。”
    邵真点点头道:“也许是贼性不改,二十万两银子,使他不顾一切的返回中原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明毓秀笑道:“也可说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正好就此让你可了却一桩心愿。”
    一顿,眨眼问道:“咱是先杀他还是先捞‘金银帮’的三百万?”
    沉吟了一下,邵真道:“还是先捞钱要紧,反正‘九指血煞’也不知道我要杀他,他跑也跑不了。”
    明毓秀望了望门口,见范一弓还不回来,不禁皱眉道:“死了不成?到现在人还不来?”
    邵真笑道:“这不能怪他们,三百万两银子对‘金银帮’来说,几乎等于他们所有的财产啊,他们当然要一段时间来磋商考虑的了。”
    明毓秀问道:“真,你想他们愿意和我们赌吗?”
    点点头,邵真说道:“会的,姓范的是有名的贪鬼,他一见到我们有三百万两银子,贪念大起,当然愿意和我们赌;只要他愿意,那个不成材的狗帮主,他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他素来都是听范一弓的话,不是吗?”
    明毓秀接着问道:“咱捞到之后,‘九指血煞’是要活捉还是生杀?”
    邵真回道:“杀了割下他的脑袋带回去。”
    明毓秀讶道:“你不是要活捉回让小珍亲手刃人的吗?”
    邵真道:“但上次我回去之时,家母又授命我亲手杀算了。”
    转了下乌溜溜的眸子,明毓秀道:“我知道了,令堂是希望你快点杀死‘九指血煞’,好回去和小珍成亲,对不?而之所以不用小珍亲手刃敌,是认为反正你俩要结发夫妻了,你杀她杀都一样,是不?”
    苦笑了一下,邵真道:“我想大概是的。”
    沉默了一下,明毓秀忽然幽怨道:“真,其实这种事你早该告诉我的,害得我吃了这么多相思苦。”
    邵真苦涩道:“毓,只怪我没勇气,我是怕害了你呀。”
    凝眸望他,明毓秀道:“现在你怎么有勇气了?”
    真挚的,深情的望着明毓秀,邵真低声道:“毓,你该知道,我现在爱你的程度,已达到一刻不能没你,我不能再逃避,我要勇敢面对现实!”
    芳心一阵滚翻,明毓秀克制不住的,眼中又是一热,正想说话,忽见范一弓回来,连忙翻转过脸去拭泪……
    这时范一弓已同另外三人跨进门来……
    和范一弓进来的两人,邵真和明毓秀都认识,一个是衣装华丽,气派不凡,而身材臃肿,加上一张胖嘟嘟的脸孔,显得肥头肥脑的便是“金银帮’帮主,另一名不是谁,正是“毒心郎中”邰肇赓,这厮是用不着赘文介绍了,邵真和明毓秀对他岂止是认识而已?
    简直是太熟悉了哪,尤其是明毓秀,化了灰她也认得哩!
    另外,一个是鬓发半白,可能是上甲的皂衣老者,他看来气色很好,童颜鹤发,硬朗得很,只是,脸上的表情阴森而冷冰,让人有股阴沉沉的感觉。
    邵真和他打个照面之时,觉得很熟,他马上想起在西疆的时候,曾见过这人,当他把眼角掠过那人的左手,发现他的尾指只剩半截,他立刻知道那人就是‘九指血煞’了。
    除了“毒心郎中”之外,“金银帮”帮主和“九指血煞”皆仍睡眼惺松,不用说,他俩是在睡梦中被范一弓唤醒的。
    也除了“九指血煞’之外,“金银帮”帮主和“毒心郎中”在进门的时候,脸上含着的那股笑容是那般的不自在,说明白点,还有一撮子的怯伯和畏惧。
    这只因为他们做贼心虚——“金银帮”帮主曾被邵真打得人仰马翻,哼哼哟哟的,而今面对“克星”,提心吊胆总是难免的,尤其是他毒杀过明毓秀,仇人打上门来惊醒好梦,他哪能自在裕如啊?
    “毒心郎中”出卖过明毓秀,一见那“凶煞婆”高坐堂上,他这靠赌起家,而武功差劲得连第八流都算不上的赌鬼,心中哪能不一上一下的忐忑不已啊?
    不过,他俩马上很放心了,因为邵真和明毓秀不仅没有怒目相瞪,反笑脸相迎,这确实使他们心安不少。
    众人坐定后范一弓礼貌的把“九指血煞’介绍给邵真和明毓秀认识。
    当邵真和“九指血煞’彼此互相点头招呼之时,邵真发现他的脸上一片惊讶之色,而且目不转睛的注视了自己好一阵子……
    介绍完毕,范一弓遂含笑开口:“邵公子,明姑娘,敝帮表示愿意接受两位不成条件的条件,但是,本帮也有个不成条件的条件……”
    一脸笑容,邵真道:一哦?范楼主,别客气,请说。”
    范一弓道:“本帮帮主是否可以亲自下桌和两位赌?”
    明毓秀抬眼道:“怎么不可以?那简直太好了,能和赌技扬名四海的‘金银帮’帮主豪赌,真太棒了,输了也荣幸呀!”
    一顿,接着又问道:“另一位是谁呢?”
    口中说着,眼角却瞄向局促不安的“毒心郎中”,其实明毓秀早知道会是他了……
    果是不错,范一弓道:“另一位是‘毒心郎中’,既然我们大家已不念前隙,我想两位不会介意‘毒心郎中’参加一份吧?”
    格格的笑了声,明毓秀道:“当然!牌桌上只认得钱,哪认得人?就算阎王老大‘上几’来赌,只要有亮花花的银子,谁也欢迎。”
    邵真望一下“九指血煞”,朝范一弓问道:“那位阁下和你老兄算是公证人?”
    范一弓堆笑道:“‘九指血煞’前辈和我在下算是观众吧,我俩在各位赌的期间,暂时是超立场的第三者……”
    一面说着,一面从袖袍拿出一张飞钱来,送到邵真面前道:“这是三百万两银票,请两位过目。”
    淡淡一笑,邵真看也不看便道:“不用了,只怕我赢不了贵帮的钱吧,哪怕贵帮输不出钱?是不?”
    一顿,也拿出了自己的那张飞钱,道:“既然范楼主是超立场的第三者,那么我把这笔赌本交给你阁下,我输了就不用拿还我,假若不幸我赢了,当然就向你要六百万啦。”
    范一弓正想要邵真把钱票交给自己,这是怕万一邵真输了赖帐,要不到钱,不想邵真却先给自己,范一弓当然欣然接下……
    其实邵真乃何样人?他当然明白范一弓的意思,就连范一弓为什么要拉“毒心郎中”,和“九指血煞”出来,他也知道——这是因为“毒心郎中”乃诈赌高手,可以防止自己施手脚,而“九指血煞”是有“吓阻”的用意,是警告自己若输了不能反悔……
    于是,范一弓遂命人取来一副崭新的牌子,三粒骰子,以及一大堆花花绿绿的杂质玛瑙筹码。
    筹码是红、蓝、黄三种颜色,一面刻着“天地楼”三种字样,另一面当然是刻“金银帮”三字了。
    通常“金银帮”是不赌现金的,赌徒必需先以现银或飞钱兑换筹码,待赌完之后,再换回现银或飞钱。
    “金银帮”的筹码属“天地楼”里的最精致,面额也最大,红的五百两银子,蓝的是三百,黄的是一百,顺序而推,“人爷阁”的筹码也就较为粗糙,筹码的面额也比较小,当然,等而下之的“洛阳堂”和“四兽舵”的筹码当然更粗糙.面额更小了。
    、这场三百万两银子的胜负,可说是“金银帮”开山以来最为巨大的豪赌,所以他们把筹码的面额提高——红的是十万两,蓝的是五万,黄的是一万。
    邵真和明毓秀,“金银帮”帮主和“毒心郎中”就坐后,范一弓给每人一百五十万两的筹码,而把牌九和骰子摆到桌子正中央,朝邵真和明毓秀道:“邵公子,明姑娘,两位请验明牌九和骰子。”
    淡淡一笑,邵真道:“不用了,我信得过你们。”轻咳一声,范一弓表情严肃道:“在未开赌以前,本人以公证人的身份发言;双方无论何人,假若微施手脚玩假赌诈,一经被发现,则无条件的输去赌资,不能有异议,不知诸位同意否?”
    邵真和明毓秀相继点头,说了声:“这当然!”
    “金银帮”主和“毒心郎中”当然也点头说是。
    老实说,在桌的四人,每个都是赌徒郎中,谁敢耍花招?
    尤其是邵真和明毓秀乃一对魔头煞星,“金银帮”主和“毒心郎中”即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乱来,但他们暗底里却怕邵真和明毓秀来一手,所以范一弓虽是以“第三者身份”发言,实则乃是针对邵真和明毓秀而言也。
    不过,“金银帮”之所以接受邵真和明毓秀“不成条件的条件”——牌桌上的挑战,不难看出是有下列四个理由的:一是可以借此消弭与邵真和明毓秀的仇怨,二是想趁此捞他一票,叫人十辈子也吃不完的三百万两银子,三是“金银帮”帮主和“毒心郎中”俱是“赌棍”出身的,自小赌到老大,可说是有“悠久而辉煌的历史”了,而邵真和明毓秀不过是半路出家的新秀,“金银帮”主和“毒心郎中”深信在“公正无诈”的“赌门”里,他们是可以用“资深的经验”和“精湛的赌技”来赢得对方的三百万的。
    是以,“金银帮”毅然决然冒着有“关门大吉”的危险和邵真和明毓秀“背水一战”。
    在他们的“赌斗”尚未开锣以前,笔者在此抱歉再为赌者罗嗦几句——通常牌九一般的赌法,是一人推庄,三家“把关”,但他们此刻的性质不同,是以二对二下场,所以他们赌的方法也稍有不同。
    那就是不指定一人做庄,而是轮流推庄。
    换句话说,另一人推庄的时候,同一方的人便抓“空牌”,比如说:邵真做庄家的话,他和明毓秀是不输赢的,所以她不下注,只凑数抓空牌,待“金银帮”主或“毒心郎中”推庄之时,明毓秀方下注,反之,若“金银帮”主推庄时,那么“毒心郎中”便抓空牌,而邵真和明毓秀皆下注输赢。
    另外,他们每人做庄的时候,只做两轮牌。
    (牌九三十二张牌,每次推出八张牌,每人抓两张,一共抓四次牌,称为一轮牌,又叫一副牌。)
    以上,是和一般牌九不同赌法的地方,其余大小若“天”、“地”、“人”、“爷”、“三文”、“四武”和“无名”的顺序,都是一样,“皇帝”最大,“零点”最小。
    好啦,范一弓已抓起骰子,往桌面上打下,结果是由邵真开始做庄。
    于是乎,一场别开生面的决斗便揭开序幕。
    毫无疑问的,这场“决斗”的胜负,是关乎到“龙虎会”能否顺利站起来,或是“金银帮”是否关门倒帮。
    这当然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是以他们虽是老赌鬼了,但开头之时,仍难免有紧张之色……
    很快的,两轮牌已过去,邵真竟然输去二十几万,交庄给明毓秀,谁知明毓秀输得更惨,两轮庄家牌推下来,连一次“升点牌”(即八点以上)也没抓过,竟然输了七十几万!
    再换“金银帮”主推庄,一庄下来,邵真和明毓秀总算还好扳回四万多一点。
    但轮到“毒心郎中”推庄时,明毓秀虽然赢回十几万,但邵真又再输了二十几万,也不过一圈牌而已,邵真和明毓秀合起来竟输去了三分之———一百多万!
    一圈牌下来,天已大亮。
    由于赌牌九的人最喜欢摸牌,虽然牌九的输赢很快,但进行得却很慢,再轮一圈牌时,已是日上三竿。-
    于是,大家暂时停下来吃早膳。
    虽然是吃饭,但他们却没有离开座位,就在牌桌上吃开了……
    赌完两圈,邵真和明毓秀整整输了差一万多便一百五十万,天,这还得了,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再两圈牌,邵真和明毓秀岂不全都输光了?这不禁使人感到奇怪不解,当初邵真在大牛和陀敏寿之前夸下海口,说半个月内便有办法弄到三百万两银子,以使“龙虎会”重建扩大,原来就是到这儿来赢钱哪!
    而他也曾向“商侠”史耀干“保证”过,必能赢三百万两银子。
    可是,只不过两圈牌而已,邵真却输去一半了哪,难道说他空口说了大话么?
    当然,所谓人死而后盖棺论定,牌局在未结束之前,自然也不能说邵真和明毓秀输定了,说不定在下面的牌局能够反败为胜,但不管怎样,若叫大牛或陀敏寿或史耀干目见,总要认真吹牛的……
    吃完早膳,“毒心郎中”上厕所去方便,邵真到外头用冷水扑扑脸,牌局送又开始了—
    —第三圈牌一样由邵真起庄,两圈牌推下来,还好,总算稍有起色,打回了五个红筹码,两个蓝筹码,共七个筹码,也就是六十七万。
    洗完牌,明毓秀把牌叠好,重新推第二副牌,这副牌相当精彩,值得一提——
    第一档牌,也就是第一次所抓的牌,邵真抓了个“文四”西“无名五”,是“文九”,够大了,但由于庄家是自己人,所以他抓的是空牌,再大也没有用,庄家明毓秀拿的一副牌是“人八”配“皇帝三”——人一,也就是仅有一点,而“金银帮”主摸的两张牌是“武六”配“皇帝六”,两点而已,“毒心郎中”抓的一双牌更绝,一个漂亮的“地牌”,同碰上一张“无名九”,也只有一点——但是他的“地一”比庄家明毓秀的“人一”大。
    当然,明毓秀赔了他两人“前后注”,约莫九万多一点。
    第二档推下来,“金银帮”主拿的是“人八”和武十一”——九点牌,“毒心郎中”抓的是“天牌”配武七——天九,明毓秀摸到的是“爷四”和“无名五”,——也是九点,邵真抓的是“天牌”碰一张“无名九”——天九王!
    当各家的牌摊开来之时,引起了一阵骚动,明毓秀可说是倒霉透了,第一档牌,对方两家只有一、二点牌,而邵真拿了九点牌,偏偏自己只有一点,第二档牌,更令明“毓秀咬牙切齿,四家全拿九点牌,而又偏偏是拿空牌的邵真最大,自己做庄的一家最小——前后注通赔2
    这实在是很可惜的事,两档牌若邵真的牌点让明毓秀抓到,便可通吃了,但偏是通赔了,真是有鬼!
    两档牌下来,明毓秀已赔去了五十几万啦!
    大凡赌牌九的都深信一句“赌话”:“通吃通赔不过“金银帮”主和“毒心郎中”乃大赌棍,当然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明毓秀一连赔了两档牌,推出第三档牌之时,“金银帮”主和“毒心郎中”各只下了两个黄筹码——前注一万,后注也仅一万。
    骰子打下,牌摸上来,果然不错,通吃通赔不过三这句“赌话”果然应验——“金银帮”主抓的是“文四”,配“文六”,憋死“零点”牌,“毒心郎中”拿的是“文十”配“武十一”,小小的一点牌而已,邵真抓的是空牌,再大再小也没有用,不说也罢……
    明毓秀正平息沉气的摸着牌,忽然她气得粉脸通红,轻骂了一声:“真狗养的死东西,上两档牌不来,偏偏在这小注的时候才来,真气死老娘!”
    怎么?
    到底她的上手牌是什么来?
    嗅,当她叭的一声揭开牌来之时,天,竟是两只“无名七”——“担子”即是“对子”!
    “担子”比“天杠”或“天九王”还大了,不用说,明毓秀是通吃啦,她气死那个老娘啊!
    哦,列位看官有所不知,这档牌“把关”的点数很小,庄家只要有足够的一点牌便是够的了,偏偏来得这么大,实在是“浪费”,以这种“牌关”(即赌徒01常说的牌风)看来,明毓秀拿到这副好牌,并不是个好现象。
    通常赌牌九的人,有个说不出来的迷信,那就是假若对方抓的牌不是超过三点,而自己却抓了“天九王”或“担子”,那么下档牌必然不会超过三点,甚至往往拿憋死牌——零点。
    这,当然并不一定百分之百的准码,不过一般老练精明的赌鬼大都深信不疑的。
    赌牌九,只靠两张牌胜负,如果不搞假弄诈的话,实在也没有其他技巧,但是有的人往往十赌九输,有的却十赌九赢,这又是什么原因呢?无他,就看懂不懂“牌关”。
    赌的这东西是很奇怪的,通常赌徒都说赌有“鬼”,意思是说令人捉摸不定,难以猜测,赌徒们的“术语”是“花关牌”。
    另外一种叫勺“顺关牌”,也就是说“牌关”在冥冥中照着“牌理”而来,比方明毓秀这一副的三档牌的“牌关”便是“顺关牌”——第一档牌,她“人八”上手,“人八”是张好牌档,随便配个“天牌”或“地牌”,便是不得了的“天杠”或“地杠”啦,要不然要个“文十”或“武十”和“武十一”,也是漂亮的“升点牌”,谁知竟偏来个三十二张牌仅有的一张“皇帝三”,以至于只有一点。
    这不说,居然对方拿牌是“地一”和“无名一”而已,硬是“克”她“半点”,这是够倒霉的啦!
    由于她那档牌的“窝囊”,以致于她第二档牌的九点碰上对方的“天九”和“人九”,输得十分冤枉!
    到第三档牌来,她应验了“赌话”通吃通赔不过三,果然吃住对方,但“金银帮”主和“毒心郎中”的赌注下得最少,而明毓秀抓的是“担子大牌”,吃人家的小牌,这样吃少赔多,不是倒霉是什么?
    显然,这三档牌下来,明明显显的是“顺关牌”,一点也没有乱关,照这种情形,明毓秀下档牌的命运,通赔是非常可能!
    所以,明毓秀虽然大牌上手,通吃对方,却怒骂连天,实在是有个道理啊!
    “金银帮”主和“毒心郎中”,当然看得懂这种“牌关”,少不得心里头是一阵暗暗欢喜……
    忽然,“毒心郎中”转头向“金银帮”主低声说道:“帮主,这种牌关,是大好的机会哩。”
    “金银帮”主笑眯眯道:“不错,好一副漂亮的顺关牌。”
    “不错,好一副漂亮的顺关牌。”
    哼了一声,明毓秀道:“老娘就不相信这个邪!哪来他娘的顺关花关?假若下一档牌老娘真的成了‘胆子鬼’,老娘便认输!”
    “金银帮”主得意洋洋道:“很难说啊,担子吃我们这小牌小注,下档牌八成是‘担下鬼’——不超过三点。”
    “毒心郎中”也笑嘻嘻道:“可不是,方才我推庄的时候,也是顺关牌,‘天九主’吃了他们两家的‘武二’和‘文一’,下档牌抓的就是憋死牌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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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明毓秀叱道:“简直是鬼话,我说过假使下档牌老娘真成了担下鬼的话,老娘便认输啦!”
    见她很认真,“金银帮”主忍不住道:“明姑娘,请问如何认输法?”
    毫不考虑的,明毓秀道:“假使老娘下档牌的牌点,没超过三点的话,这样好了,老娘加倍赌注!”
    大喜,“金银帮”主道:“明姑娘,此话当真?”
    用力一点头,明毓秀傲然道:“当然!赌中无戏言,你以为老娘在跟你透牙风,开玩笑啊?就凭我‘艳屠煞’在江湖上的招牌,岂是乱讲话,或是说话不算数的人?”
    咬了下牙,“金银帮”主道:“好!一言为定,我就全下啦!”
    说着,把桌前所有的筹码,全推了出去!
    犹疑了一下,“毒心郎中”低低道:“帮主,当真全下了?”
    “金银帮”主自信非常的道:“这种牌关,天底下哪时去找?何况是一赔二,此时不下又等何时?”
    “毒心郎中”想想,点头道:“说得也是,这种好机会哪能错过?”
    于是,也将自己的筹码,全数都压了下去。
    赫,人说赌博是不能激将的,这话一点也不假,也不过三言两语,“金银帮”主和“毒心郎中”竟当真的把约莫一百三四十万的筹码,也就是所有筹码全都下了!
    一注百万,这等豪赌,在江湖上还是首次见闻啊!
    当然,整个气氛不用说是猛地凝缩紧张起来了……
    熟练的,明毓秀推出这副牌的第四档牌,也是她做庄的最后一档牌;把三粒骰子抓在手中,轻轻晃了两下,便甩在桌面——
    三、五、五。
    骰子的点数是十三,也就是说由庄家明毓秀先抓牌,次由首家“金银帮”主摸牌,再由穿家“毒心郎中”拿牌,最后当然是由末家邵真了。
    由于邵真拿的是空牌,对牌局不发生作用。
    所以当他牌一上手之时,摸也不摸的,便马上摊牌,嗅,竟然是“文十”搭上个“武十”,憋死牌!
    正在用心摸牌的“金银帮”主和“毒心郎中”掉头一看,不禁同声惋惜。
    用袖子拭了一下额角,“金银帮”主沙声道:“真他娘的大头,零点牌让庄家拿该多好呀!”
    说着,却又笑着安慰自己道:“还好,没让老子抓到,要不然岂不完了?”
    屏住气息,一旁的范一弓一丝大气也不敢拍,他发觉自己紧握的手心已沁出汗水来了……
    “九指血煞”坐在一旁,始终不发一言,面上只是那么阴鸷和深沉的表情,他虽名曰“观众”,但大部时间都闭着两眼,像在养神,又似在沉思;偶尔,他冷睁开眼来瞧瞧邵真,但很快的又闭下来,始终就不往牌桌上望一眼。
    不知道他是不懂牌九,还是认为牌局和他不相关,而漠不关心?
    邵真的表情有些儿怪怪的,他似乎是因为用不着和人家比牌,所以靠着椅背,一点儿也不紧张,但两眼依然炯炯注视着牌上……
    明毓秀是庄家啦,输赢就是看她,人,她那张俏脸蛋儿虽然没有紧张得拉得硬绷绷的,但也是一脸沉肃。
    她摸摸牌,然后,又把两张牌面合起来,眯细眸儿,一点儿,一点儿“细瞧”……
    她这表情令人发噱,这头看了一点,然后又转过另一头来慢慢的瞧,一张娇红小嘴儿念念有词道:“妈的,要是真来‘担下鬼’,老娘发誓当尼姑去……”
    这当中,“毒心郎中”已掀开一张牌来,是“文六”!
    他那削瘦如猴脸的面孔,忽地紫红起来,拿着牌儿的手也微微颤着,显然“文六”那张牌档不太妙哪!
    有点受不住的闭了眼,把另一张牌反按在桌面上,暂时不去看它。
    他颤抖着,摊开以前出过的二十四张牌,瞪大着眼,逐一看完之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抖着喉结低声哺语道:“吁,还好,爷四,文四全都出光了,不会憋死啦!”
    原来他是怕四点牌上手,假若四点牌上手便是零点,无条件的输给庄家。
    大凡拿四点牌或六点牌,最怕的就是成了憋死;因为三十二张牌里,四点牌四张,六点牌五张,占去了九张之多,所以很容易搅成零点的。
    六牌档一般人不喜欢拿,就算不造成憋死,也很难“升点”,除非有“天牌”或“地牌”来配档,那么“天八”和“地八”的牌面就很可观了。
    但这在这副牌里,两张“无牌”已经出笼过啦,另外一张“地牌”也已出去,仅剩一张“地牌”而已……
    虽然只剩一张“地牌”,但对“毒心郎中”来说,却是有无穷的希望。
    只见他瞪大着眼,舌尖儿卷着唇角,既专心又凝志的开始摸另一张牌,口中哺哺道:“地!地!老天帮帮忙,请来个地……”
    突然,他气馁了来,没声音啦!
    显然“地”这张牌是所有三十二张牌中最容易摸出来的,所以,他一摸,便知道不是了矣……
    但他的声音刚一停下来,身旁满头大汗的“金银帮”主惊喜叫道:“地,地,地在这儿哪!”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金银帮”主缓和了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
    他也瞪大眼,伸过头去聚精会神的查看那堆已出过的二十四张牌,连同邵真摊开的两张牌,和“毒心郎中”与自己各揭开的一张牌,总共二十八张牌,换句话说,仅剩四张牌还没有出来。
    很快的,“金银帮”主已经知道四张牌是什么了,只见他低声自语道:“一张武七,两张无名八,一张武十,都还没出来,这太好了!”
    是太好了,下面四张牌,只有“武十”是张糟牌档,配上的话只有二点;其余的三张都是好牌档,配上“无名八”的话,便是“地扛”;碰上“武七”的话,就是“地九”。
    地杠、地九,都是升点大牌!
    三比一,这种机会,对“金银帮”主来说简直是太好了,好得不能再好了;只见他那圆嘟嘟的脸孔已浮起一丝难以抑制的得意笑容,他索性夸下海口道:“要是那么巧,偏偏碰上那张仅有的‘武十’的话,老子从今以后也不摸牌九啦!”
    话声刚一完,明毓秀忽地哼了声,揭开一张牌来,说道:“高兴啥?老娘这已经一张‘无名八’啦!”
    话尾刚一落,那边的“毒心郎中”忽然也大声叫道:“哇啊!帮主,‘武十’在我这儿啦!您不用担心啦,不是地杠就是地九了哪!”
    果然不错,“毒心郎中”摊开的第二张牌正是“武十”:“武十”搭上“文六”,正好是六点,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这一看,“金银帮”主简直人乐昏了,只见他得意忘形的拊掌道:“妙啊!不用看了,我是升点定啦!”
    明毓秀正想抓起第二张牌来摸,忽又放下来,皮笑肉不笑的望着“金银帮”主道:“我说可,你阁下是别高兴太早,咱俩现在的机会各占五成,阁下还不到称赢的地步哩!”
    一愣,“金银帮”主道:“怎么?难道你那张无名八还有啥好牌配?天地都出光了……”
    话没完,“毒心郎中”忽插嘴道:“帮主,别忘了还有一张无名八哪,假若庄家再拿一张无名八,就是‘八仔宝’(无名八一对)——担子呀!”
    猛一惊,“金银帮”主睁眼道:“是啊!还有一张无名八,万一落在庄家手里,岂不又是担子了?我的地九有啥用啊?不全完了?”
    冷冷一笑,明毓秀道:“所以我说阁下别高兴太早,咱的机会平等,谁要了那无名八,谁便赢!”
    不错,现在的牌局是很明显的了,明毓秀的第二张牌若是“无名八”的话,那么两张“无名八”便是担子啦,当然通吃。
    但是那张“无名八”若落到“金银帮”主手中,那么便是“地杠”了。
    而明毓秀拿到的“武七”配上“无名八”,只有五点,便是通赔了!
    是以,输赢完全看在那张“无名八”了!
    明毓秀说完,正想摸起第二张牌来,“金银帮”主忽然道:“以我赌牌九四五十年,这种牌关看来,我敢说庄家一定通赔!”
    放下牌来,明毓秀脱着他道:“阁下是说我一定抓到七点牌八点牌抓不到?”
    “金银帮”主自信满口道:“是的,我一定地杠,你只有五点!”
    抓起牌来,忽又放下,明毓秀心有不甘似的,她哼声问道:“阁下凭哪一点认为?”
    愣了一下,“金银帮”主随即得意的笑了一下,道:“不凭哪一点,我早说过,这种顺关牌,你这一档牌一定通赔,上次你抓了担子,今回,哪有这么多的担子让你抓的啊!”
    一扬首,明毓秀嗤声道:“老娘偏不信这个邪!哪来他娘的顺关花关牌,又啥活见鬼的‘担子仙’!”
    说着,便要抓起牌来,“金银帮”主忽道:“等等!”
    微一怔,明也秀眨眼道:“怎么?”
    “金银帮”主含笑道:“这样好了,咱现在都还没看到第二张牌,再来个‘赌外之赌’如何?”
    把牌放回桌上,明毓秀虽感有点意外,但她却很高兴的样子,她道:“阁下是说再下注?”
    点了点头,“金银帮”主道:“不错!”
    用力一点头,明毓秀毫不考虑便道:“好!君子一言为定!老娘最喜欢赌上加赌了,这才刺激!这才过瘾!”
    一顿,睨眼道:“阁下还要下多少?”
    转脸向脸部已紧张得发青的范一弓招了下手,“金银帮"主问道:“范楼主,咱在洛阳钱庄还有多少钱时
    咽了下口水,范一弓道:“回禀帮主,本来是三百二十万两的,现在只有二十万两而已。”
    “金银帮”主转头向明毓秀道:“好!二十万,如何?”
    明毓秀笑了一声,道:“一句话!若我输了,仍然加倍赔你!”
    说着,正想抓牌,忽又停下道:“且慢!”
    一怔,“金银帮”主诧道:“怎么?反悔啦?”
    哼了一声,明毓秀道:“反悔?笑话,我‘艳屠煞’向来说一不二,从来不知道反悔这两个字……”
    稍一停,接口又道:“你们现在已是没钱了,请再开一张二十万两银子的飞钱。”
    “金银帮”主心中不悦,但脸上不敢表示出来,只是微蹙了下眉头,道:“明姑娘是怕本帮赖帐?”
    淡淡一笑,明毓秀道:“我当然不怕阁下你不认帐,但常言道:赌钱不没,没钱不赌。
    咱还是照规矩来吧!”
    没法,“金银帮”主只好叫范一弓当场又写了二十万两银子的飞钱……
    明毓秀这才满意的笑着道:“这才是,有钱在,兴头才够哪!”
    “金银帮”主道:“明姑娘,请看牌吧,我的牌不用看了,反正你若是‘八仔宝’的话,就赢了;反之,嘿嘿……”一声嘿嘿,写足了“金银帮”主的自信了!但他身旁的范一弓,可就紧张的透不出气来了!
    “毒心郎中”,也屏息凝气,但他面上的表情,不难看出是相当乐观,显然他是和“金银帮”主有相同的看法——
    一定赢!
    邵真依然靠着椅背,脸上的表情既不轻松,也不紧张,只瞪着牌桌……
    “九指血煞”仍然闭着眼,像是沉思,也像养神;尽管牌局已达到最高潮,他却睁眼看一下也不……
    “断……!断……断就是无名八啦……断……!”
    咬着唇,明毓秀左手抓牌,右手摸牌,口中不停模糊不清的说“断”……猛地——
    她把牌用力的摊在桌上!
    “叭!”
    范一弓紧张得站起来看牌了!
    当他看清那张牌时……
    啊!完了!
    范一弓一看,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球一样,软兮兮的坐四椅子上……
    “毒心郎中”那双如豆的鼠眼,睁得老大,嗯,那表情儿,就像是见到了自己的老婆偷人养汉一样——
    吃惊和不相信,不过一般人见着自己的老婆和别人有一手的话,吃惊和不相信之后,必然是愤怒,但“毒心郎中”却愤不起怒来,他呆了半晌,更像只三天没吃的拖死狗般的靠在椅背上……
    最绝的是“金银帮”主了,他的表情一时很不好形容他两眼直瞪,嘴巴张大,而且胖滚滚的身子猛地站了起来,但却没全站起来,只站到一半便停住了,就这样,既不站也不坐,眼嘴依然大张,他这般站立着,就像是人硬了过去,也像是中魔——
    哦,中魔?对了,就活像是看见了吊死鬼一样哪!
    “噢!老天爷!”
    终于,他叫了声老天爷,那停在“半空”的身子,陡然跌坐椅上,差点没仰倒地下!
    当然,不用说明毓秀是赢啦,只见她最后摊开的那张牌正是“无名八”,好一对可爱的句\仔宝”啊!
    但对“金银帮”来说,这是多么的可憎啊!
    只见明毓秀唇角含着一缕胜利微笑,起身走向那面如死灰,浑身软绵绵的范一弓面前,傲然一伸手……
    哭丧着脸,范一弓万分不情愿似的把六百二十万的飞钱放到明毓秀的手掌上。
    把飞钱拿人怀里,明毓秀怪异的望着“金银帮”主笑声道:“奉劝阁下今后别太相信担下鬼啊,有时候也会冒上个‘担了仙’哪!”
    “金银帮”主这时已昏昏忽忽的了,七窍已六窍没气啦,那还应得上话来?
    “毒心郎中”那张猴腮脸,一阵青,一阵白,嘴里仍哺哺自语着说道:“这等顺关牌,居然冒出花关来,我赌了一辈子了,还是第一次碰见呢……不可能的,太不可能了……”
    瞪着他,明毓秀嗤声道:“放屁,事实摆在眼前,你还说不可能,假如一切照你想的,天底下便没有人赌钱了,哼,简直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这时候邵真也站起身来,理理衣襟,拂拂袍带,面带微笑,向范一弓道:“范楼主,我想咱们之间的恩怨,至此算是一笔勾销啦,事事证明,我俩在贵帮赌牌九,一向是光明正大的,阁下想是没话可说了吧?”
    哪还哼得出声来?范一弓一脸愁容,有气没气的点了下头……
    这当中,一直闭眼打瞌睡的“九指血煞”忽然睁眼向范一弓道:“范楼主,既然你们之间没事了,我的差事也算完啦,那么本人就此告别了。”
    说罢,朝众人略一拱手,转身便走,但只不过走了一步,忽又转过身来,朝着邵真说道:“‘鬼见愁’,老夫好似曾经见过你?”
    怪异一笑,邵真沉声道:“在下也觉得阁下很眼熟,半年多以前,在下曾至西疆的乌摩山……”
    不等他说完,“九指血煞”阴鸷的神情,泛起一丝恍然之色,他脱口道:“不错,老夫曾在乌摩山见过你!”
    一顿,沉声道:“你姓邵,是吧?”
    冷漠的点了一下头,,邵真道:“是的,一点也没错!”
    冷沉的注视着邵真,“九指血煞“道:“老夫发现你很像一个人,不知那人你认不认得?”
    皮笑肉不笑,邵真道:“老前辈,你说是谁?”
    “九指血煞”瞬也瞬的凝着眼,道:“叫‘四灵神君’的邵天发,你认识这人么?”
    一顿,接着又启口道:“你和‘四灵神君’都姓邵,而且长像酷似,老夫想你和他一定有密切的关系,对不?”
    咬咬牙,邵真漠冷冷道:“阁下说对了,我们确实有密切的关系——父子关系!”
    脸色不禁大变,“九指血煞”轻呵了一声,当场愣住!
    良久,才眨了下眼,低声自语道:“果然是,果然是……”
    忽又抬眼道:“令尊既已退隐,那么他为他的拜弟‘金弹银宫’茅志明报仇的事,想是由你来承担了?”
    面无表情的,邵真冷声哼道:“当然!”
    忽地嘎嘎低笑起来,“九指血煞”道:“好!要来的终要来!小子,你这副傲态,这等名声,比你老子当年要威风多了,只是当年老夫为了要避你老子的寻仇,不惜孤身在蛮荒呆了十七年之久,由此可见你老子的武功是多么的顶尖儿,不知你这做儿子的是否只袭得邵天发的傲态和名声而已,抑或连功夫也顶尖儿?”
    这时,“金银帮”主和范一弓已发现有点不大对了,“毒心郎中”更是脸吓得发青。
    范一弓急惶道:“两位是怎么了?”
    一旁的明毓秀冷声道:“放心,不关你们‘金银帮’的事,站开点吧!”
    猛地室了一窒,范一弓呐呐道:“这是什么话啊,这,这是本帮的地方哪……”
    邵真朝他咬牙笑道:“范楼主,你说的也是,咱们之间的恩怨,已在你们输了三百二十万两银子时化解了,是不该在你们的地方,杀人流血,免得坏了你们的生意……”
    一顿,转向“九指血煞”皮笑肉不笑道:“‘九指血煞’,咱到外头找个清静没人吵闹的地方,痛痛快快的干他一场如何?”
    用力一点头,“九指血煞”哼道:“老夫怕你老子是没有话可说,丢脸也丢不到哪儿去,若连你这后生小辈,老夫仍缩头不出的话,那才丢人脸哪!”
    哼哼一笑,邵真道:“可不是,再缩头缩脑的话,可真是个龟老孙子,不是娘生的了。”
    “九指血煞”厉声道:“臭小子,少逞口舌之利!说个地方,刀山火海老夫跟你走。”
    淡淡一笑,邵真道:“南门郊外有个‘万人冢’,阁下以为如何呢?”
    一挫牙,“九指血煞”怒道:“好地方,正好是你这孤魂野鬼的好去处!”
    潇洒的一摆手,邵真含笑道:“老前辈,请!”
    一拂袖,“九指血煞”怒瞪了邵真一眼,双肩微晃,已闪出门去……
    邵真正想跟去,明毓秀忽上前来附着他的耳畔,低语道:“真,你先去,我和邰大哥说几句话……”一怔,邵真压低声音道:“毓,别当真干了他啊!”
    明毓秀低声道:“当然不会了,要干他,老娘早就动手了。”
    点点头,邵真一提气,人已飘了出去……
    他俩的耳语,虽是轻声小语,但一旁的“毒心郎中”隐约的也听到了些,直以为明毓秀又翻起生毛脸来,方才输钱,也够沮丧的了,再加上这劈头一呼,原本是尖尖瘦瘦的孩儿脸,不用说啦,吓得只剩下两拳大……
    愕然一惊,范一弓诧异道:“明姑娘,你不是说不为难‘毒心郎中’了么?”
    娇嫣一笑,明毓秀道:“别多心,我‘艳屠煞’向来是铁嘴硬话,说不与各位记仇,就决不记仇,但我和邰大哥昔前也算是一番朋友,现在他虽然是你们‘金银帮’的人,也还算是我的朋友,难道不是么?
    心中放下一块铅石,“毒心郎中”连忙起身堆笑道:“当然,小毓,我们还是很好的朋友。”
    斜睨着他,明毓秀徐徐道:“邰大哥,我好久没见大嫂了,她好么?”
    突然一惊,“毒心郎中”一连哦了几声,结巴道:“哦,哦哦……她呀,好,好,还好……”
    一顿,努力微笑,竭力掩饰仓惶的神情,接着道:“小毓,她好想你哪,她常问起我来,说怎不见你到寒舍去看她呢?”
    一脸惊喜,明毓秀道:“邵大哥,你这话儿可是真的?”
    点头带微笑,“毒心郎中”道:“当然是真的了,我怎会骗你呢?”
    明毓秀装出无限欢欣道:“我也好想念大嫂啊,几个孩子也很久没见到了……”
    一顿,转嘴问:“邰大哥,你现在没事了吧?”
    “毒心郎中”不自觉的溜嘴道:“没事,没事了……”
    明毓秀连忙道:“那太好了,邰大哥,咱现在就一块到府上去,上次大嫂教我的那手刺绣女红,我还没完全学会呢,今儿个一定学会来!”
    心中猛地吃了一惊,“毒心郎中”做梦也想不到明毓秀要到他家去,这一次,岂不马脚都露出来了吗?他已三四个月没回过家,老婆孩子是活还是死的,还是一个问题呢“双眉微凝,故作惊讶态,明毓秀道:“怎么,邰大哥,莫非你不欢迎我了?我早说过,也一再强调过,咱之间不痛快的事情,早在牌桌上化解得一干二净,难道邵大哥还这么小家子气……”
    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毒心郎中”急急道:“不,不,我决不是这个意思……”
    美眸一转,明毓秀忽地笑了一声,道:“哦——我知道了,你现在是‘金银帮’的人了,可不能和以前一样,说走就走,没关系,我帮你告假好了。”
    说着,转向“金银帮”主道:“哦……”
    不过刚一开口,“金银帮”主已先她开口道:“没问题,肇赓,你就去吧。”
    “金银帮”主和范一弓为输钱的事,已一个头两个大,巴不得明毓秀立刻走,免得见了伤心,所以范一弓也催“毒心郎中”……
    没法,“毒心郎中”只好硬着头皮陪着明毓秀离开“金银帮”
    一路上“毒心郎中”暗自思量,如何使明毓秀打消念头,但苦于无计可施,暗暗叫苦……
    明毓秀看在眼里,心中直冷笑……
    绕过一条街,穿入一条小巷子里,此时虽离傍晚还早得很,但由于天气的恶劣,冷风满天迷地,是以巷子里的住户,皆门房深锁,不见一人。
    明毓秀四下望了望,心中觉得是个好机会,便停下来,睨着“毒心郎中”道:“老友,咱在这儿聊聊吧!”
    一见她粉脸含霜,“毒心郎中”已知不对劲了矣,心中暗暗吃惊,订道:“小毓,你……?”
    两手环胸,明毓秀道:“在此我仍愿叫你一声大哥,邰大哥,咱现在也不用转弯抹脚说假话啦,你是否打算不要你的妻子和儿子了?
    惶然大惊,“毒心郎中”呐呐道:“没!没……没有啊!”
    鄙夷一笑,明毓秀道:“事到于此,邰大哥你也别托辞巧辩了,我已见过大嫂啦!”
    啊了一声,“毒心郎中”支吾着,再也说不上话来……
    愤怒的瞪着他,明毓秀道:“亏你这么个大男人,喜新厌旧也罢了,竟连你的亲生骨肉也置之不顾!虎毒不食子,请问,你的心是什么造成的啊?砒霜?鹤顶红?狠心?狗肺?
    不!都不是,你的心比这都还毒,还狠哪!”
    颤着喉结,“毒心郎中”艰辛的吞了口口水,道:“小,小毓,我知错了,你—…·你,你原谅我这次吧。”
    绷着脸,明毓秀道:“当然,我连你出卖陷害我的卑鄙行为,都能原谅你,何况这认真深论起来是不关我的事的事。”
    心头大喜,“毒心郎中”连说道:“小毓,我向你保证,今后我一定善待我的妻儿……”
    不待他说完,明毓秀冷哼道:“你用不着向我保证,老婆儿子是你的,就算你杀了他们,也不关我一点屁事!”
    一顿,缓下语气接道:“不过,大嫂昔时对我不薄,而她虽算不上是如何个贤淑的女人,但至少她决不是个坏女人,如今她却遭到你毫无理由的遗弃,在某一个角度来说,我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心中又是一紧,“毒心郎中”张开口,正想说话,明毓秀已又接着道:“就算多管闲事吧,邰大哥,我以蛮横而强硬的态度要你回大嫂身边,你不反对吧?”
    尴尬的笑着,“毒心郎中”讪讪道:“其实我也不是狠心的抛弃我的妻儿,我只是最近忙了点,所以才好久没回家去……”
    心头陡然涌上一股怒意,明毓秀叱道:“啥鬼话?将近半年不踏家门,这不是明显的抛弃是啥?没工夫回家看妻儿,却又有工夫去找姘头,你真是鬼迷心窍了,没药可救了!”
    说着,一咬牙,怒声道:“邰大哥,我可以饶你出卖我,但决不让你抛弃大嫂!”
    吓得面无人色,“毒心郎中”连忙道:“我,我……”
    “别再说了!”
    冷冷的打断他的话头,“艳屠煞”明毓秀寒声道:“邰大哥,我老实对你说吧,我要你一辈子无法离开大嫂另筑香巢!”
    话声中,锵一声,长剑出鞘,一道银光划起,陡闻“毒心郎中”惨叫一声,仰跌于地!
    挣扎着爬起来,“毒心郎中”低头一看,哇的一声,差点没昏了过去,只见他双手十指,已被明毓秀削去了。
    望着血淋淋的两掌,“毒心郎中”肝胆欲裂,吓得魂不附体,哪还知道十指连心的噬痛?马上叭的一声,双膝一软,已跪着于地,号哭道:“饶!饶……饶命啊!”
    长剑归鞘,明毓秀上前搀起他来,道:“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的,否则大嫂岂不要守活寡了么?”
    颤抖着,“毒心郎中”只觉十指在掌心连接处斩断了,一时血肉模糊,痛人心髓,他痛苦的呻吟着,低号着,愤怒道:“好狠的心呵,你斩断了我十指,不等于要我的命一样?贱人!我与你拼了!”
    骂声中,人已疯狂的冲向明毓秀。
    微一撩眼皮儿,明毓秀一探手,已牢牢扣住他的衣襟,稍用力一抵,“毒心郎中”已结结实实的被顶在土墙上。
    “毒心郎中”猛力挣扎,但明毓秀那只纤纤玉掌就像只铁腕似的,“毒心郎中”再怎么挣扎,却也挣不脱一分一毫
    愤怒的青筋直暴,“毒心郎中”哭号着,怒骂道:“婊子!贱人!你把我也杀了吧!你斩去我的十只指头,叫我以后怎能再摸牌九?我如何维生?天啊!未免太绝了哪……”
    面无表情的,明毓秀一只手仍顶住他不放,另一只手于怀里掏出一只乳白色的小瓷瓶,用嘴拨开塞子,然后倾倒瓶口,一道白色的汁流,洒在“毒心郎中”血淋淋的伤口……
    依然怒骂号叫着——“毒心郎中”已趋于了疯狂!
    但明毓秀始终不理不睬,当她费力的为“毒心郎中”的十道伤口敷上药水之后,“毒心郎中”似乎中骂累了,他静静的仰靠在土墙上……
    他闭着眼,但那痛苦的,悲伤的泪水却顺着眼角涌出来,他抽噎着,他扭曲着脸孔,那副表情,写足他痛不欲生啊!
    放开手,明毓秀取出丝绢,撕成两半,小心翼翼的,把他的双掌包扎好……。
    面如死灰,“毒心郎中”睁开眼,泪水不再流了,但流出来的却是绝望和无助,悲哑道:“小毓,你这样做,不是太绝情了吗?虽然我曾卑鄙的出卖过你,但好歹也算是你的‘赌师父’啊,而且我也向你认错了,再说你不是不记仇了吗?怎这般出尔反尔,诺言不真,亏你‘艳屠煞’在江湖上是铮铮有名,也不怕人耻笑么?”
    平静的凝望着他,明毓秀徐徐道:“邰大哥,我和小邵要不是看在昔日我们的一场情谊的份上,你该很清楚的知道,你绝活不到现在。我并没有食言,我从来不食言,我一向尊重我自己的诺言,我斩去你的十指,并不是向你报复……”
    狂吼着打断她的话,“毒心郎中”厉声道:“狗屁!你狠毒的斩去我宝贵的十指,这不是报复是啥?呵!亏你说得出口,啊!老天爷!你看到了没有?这种人一定要好好的惩罚她啊!”
    不温不怒,明毓秀淡淡的道:“我说过我只是要你今后无法离开大嫂……”
    一愣,“毒心郎中”睁眼看她,愤怒道:“这用得着斩去我的十指么?你该知道,你斩了我的十指,就等于杀了我的性命,没有十指,我如何再赌牌九?不能赌牌九,我就无法赚钱,我不活活饿死了吗?啊!狠毒的贱人,你居然美其名要我不再离开我的老婆,你的意思明明是要连老婆孩子一起饿死,嗅!老天爷!你怎么不睁睁眼看看这个女人的心是怎么样做的啊?”
    明毓秀冷沉的道:“是的,我就是要你从今以后不能再赌牌九。赌,害了很多人,也害了你。你不知道么?由于赌,你出卖了朋友,由于赌,你骗来的钱使你生异心,抛弃老婆孩子,丧尽良小……”
    一顿,软下语音接道:“邵大哥,我仍愿意这样亲切的称呼你,人,无论再怎样,总是要保住良心的,也就是人性,也就是所谓盗亦有道,你出卖同路人,已是逾份的了,何况抛弃你最亲的老婆,和自己的亲生骨肉?邰大哥,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份了?”
    缓缓垂下头,“毒心郎中”埂咽着,默默不言……
    柔和一笑,明毓秀从怀里掏出一张飞钱来,轻轻塞进他的怀里,说道:“这是八万两银子,先前我已给大嫂两万,这十万,加上大嫂能做一手好女红,我想今后你一家大小的生活,是不难难持的,当然是不能过得大富大贵,但最起码的中等生活你是可以过得很安逸的……”
    惊异的抬起脸来,“毒心郎中”怔怔的望着明毓秀……
    俏脸上不再是那冰冷之色,一抹笑容自明毓秀嘴角漾起,“毒心郎中”可以很清楚的读出她那丝微笑里有着什么,温情、鼓励、诲勉和宽大……
    这些,以前他都是感到十分陌生的,但现在他忽然感到万分亲切,他只觉得整个人突然的温暖起来。
    按捺不住的“毒心郎中”抑住心中的激动,他硬声道:“小,小毓,谢谢你使我醒悟,你不仅救了我,也救了全家人……”
    不知怎么的,明毓秀忽也两眼红红,沙声道:“邰大哥,原谅我这么做,但我除了斩去你的十只手指之外,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使你能够回头是岸,重新做人……”
    尖尖瘦瘦的猴儿脸,忽地散发着一股带着芬芳的人性光辉,“毒心郎中”含笑摇头道:“不,小毓,你是对的,我的十指是万恶之渊,你斩去了它,虽然使我失去十只手指,但帮我找回了我自己,会的!我会好好的重新做人,今后的下半辈子,我将好好的去爱我的孩子,我已亏欠他们太多了,我必须尽力去补偿他们,尽到我为人夫之责,做到我为人父之职,和尽到我做人应尽的本份!”
    欣喜的泪珠,已滴下来了,明毓秀激动道:“邰大哥,大嫂和孩子们一定比小毓更加高兴你回到他们的身边,快回去吧,小毓和小真会永远祝福你的……”
    含着泪,“毒心郎中”努力的抑制自己的激动,他太兴奋了,他神采飞扬的道:“哦,是的,我是该回去了,我回去之后,我妻子一定会抱着我喜极而泣,孩子们会又响又亮的叫我:爹!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就是家啊!这等亲情,这等天伦之乐,我怎么一直忽视了它呢!”
    说着,他拔腿飞而去……
    正想转身离去,明毓秀忽又见“毒心郎中”折了回来,不禁诧异万分……
    气呼呼的跑前来,“毒心郎中”说道:“小毓,我忘了请你和小真有空时常来看我们……”
    觉得他很可爱,明毓秀道:“会的,当然会的!”
    喘了喘气,“毒心郎中”又道:“小毓,我从今以后再也不赌牌九了,但是我想你不会怪我问你一件事吧?”
    明毓秀微笑道:“当然不会,邰大哥,你说是什么事来了?”
    “毒心郎中”想了一下,道:“就是方才我们那场牌九,我出门之后,曾苦思一阵,我发现你似乎做了手脚……”
    嫣然一笑,明毓秀道:“不错,邰大哥,我们确实暗中做了手脚,要不然我们怎敢上门找你和‘金银帮’主两位出了名的大赌客一决胜负呢?所谓是:上得来梁山,必有三两三,你说是么?”
    “毒心郎中”惊异道:“噢,小毓,在这一方面,你和小真是我一手教出来的,你们什么时候做手脚居然连我也不晓得?”
    明毓秀笑着道:“说出来,你会不相信,邰大哥,我们用出来的‘绝招’,不是你平时所教的,而是我和小真悟创出来的……”
    实在令“毒心郎中”感到意外。——徒弟胜了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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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剑生OCR,闯荡江湖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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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出乎意外的惊奇眨眨眼,“毒心郎中”诧讶道:“是你们自己悟创出来的?”
    点点头,明毓秀道:“江湖一点诀,其实说穿了,一点也不值钱,那两张‘无名八’我们做了记号……”
    “毒心郎中”失惊道:“做了记号?我一直在注意牌子哪,怎都看不出来?”
    明毓秀笑道:“我们做的记号,不是用你教我们把药水涂上去的记号,当然邰大哥瞧不出来,我们是用上乘内功在那两张牌上印指纹的,那当然是很精细的,但邰大哥你若是注意看的话,也许不难看出。可是通常道上的人大都在‘天牌’做手脚,邰大哥,你普通也在那些牌上着手,对不?所以我们一反‘常态’,却在不受人注意的‘无名八’牌上搞鬼,而且我们做记号的方法,相当特殊,几乎是令人不相信的,因为牌九的硬度非常高,就算一般有深沉的人想在牌上做记号,但能谈笑自若,不露痕迹的搞出来,那是不容易的。就拿你邰大哥来说吧,你若想用内功在牌上印出指纹,可能你咬着牙,用了三天三夜的力气,大概也弄不出一点名堂来,你说是不?”
    惊异的睁着眼,“毒心郎中”低低道:“可不是,别说是我,就是一般高手,也无法在那比钢片还硬的牌上用内功做记号,这等功夫,我再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啊!更绝的是,我一直在注意天地大牌,那会去注意无名八呢?就算人注意了,那精细的指纹,我这老花眼,又怎能一眼看出来呢?”
    淡淡一笑,明毓秀道:“其实最重要的,还是你的心理因素在搞鬼,否则还是骗不过你的。因我和小真一开头便输得惨兮兮,使你放松了注意力,而且你一直认为我们是你教出来的,所变的花样,决逃不过你的眼睛,你心中一定认为我们不敢大搞鬼的,所以你的注意力无形中又松了下来,对不?”
    点点头,“毒心郎中”道:“是啊,我一直认为你俩就算有齐天大圣的七十二变,也跳不出我这如来佛的掌心哪!”
    一顿,眨了眨眼皮儿,又道:“小毓,你虽然在牌上做了记号,但还得换骰子,否则,你无法先摸牌的点数,对不?难道说,你连掉换骰子我也不知道么?”
    微一摇头,明毓秀道:“邰大哥,你又错了,在你和‘金银帮”主的面前,我和小真再大的本领,也不敢贸然的去换骰子啊!”
    “毒心郎中”诧异道:“你不换骨子,你如何打出你自己所有的点数呢?”
    明毓秀道:“其实也是一句话,说穿了不值钱。我只不过在三颗骰子上暗捏去了小角,我已经练了相当久,这种缺骰子,十次准有九以上,打出来的点数是由庄家先摸牌……”
    “毒心郎中”吃惊道:“我没发现骰子缺角啊……嗅,我明白了,小毓,你是在我们把赌注全下的时候,也就是你做庄的最后一档牌,才把骰了捏去一角,对不?”
    明毓秀笑道:“邰大哥,你说对了,就是那最后一次,我那对无名八早就弄好,一直等待机会使你们全下,然后我再推出那两张无名八在最上面,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使出缺角骰子来,一把吃下你们所有的赌注!”
    恍然大悟,“毒心郎中”跌足道:“怪不得你敢夸下海口,以一赔二,原来埋伏着那两张王牌哪!当我和‘金银帮’主输光了之后,牌局也就完啦,谁也不会去注意那骰子……”
    抿嘴轻笑,明毓秀说道:“那时你们已输得昏昏忽忽的啦,当然不会去注意它了。”
    微微一叹,“毒心郎中”眯了下眼,无限感慨的道:“我输得心服口服,枉我赌了一辈子,以为唯我独尊,到现在才知道:“推一山比一山高,一海比一海深呀!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我老了,不中用啦,现在的天下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谁说不是?”
    摇摇头,一阵苦笑,“毒心郎中”不自觉的又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明毓秀微笑着,轻盈的截断他的话,说道:“邰大哥,你不认为是名师出高徒么?”
    一愣,“毒心郎中”翻了下眼,哺哺道:“名师高徒?”
    忽哦一声,大笑道:“是啊,这不就是青出于蓝,冰寒于水吗?”
    说毕,一阵宏声朗笑……
    明毓秀也咧唇轻笑……
    明毓秀与“毒心郎中”分手之后,便朝“万人冢”奔去。
    快到南门的时候,迎而却见“十二太妹”簇拥着“黄蔷薇”何月霜前来……
    柯月霜似乎老远便见到明毓秀,只见她人未到,便在马上朝明毓秀挥手招呼…
    “明姐姐!”
    明毓秀大喜过望,连忙奔身前去,娇呼道:“柯妹妹,你怎么来洛阳了?”
    柯月霜先跃下马鞍,握住明毓秀的手,好不高兴的道:“明姐姐,我们刚进城来,正想到‘金银帮’去找你呢。”
    明毓秀道:“你不是去‘落雁江’抓‘海煞星’的么……”
    话落一半,明毓秀忽地唤了一声,眼角瞥见“十二大妹”里却有个大男人,正是“海煞星”!
    只见“海煞星”骑在马上,低着头,而且“夹”在“十二太妹”那“粉堆”里,是以明毓秀并不能一眼就看出来。
    柯月霜噘了下小嘴儿,睨着“海煞星”道:“喏,‘海煞星’那厮抓来啦,他的老巢‘落雁江’和他一伙狐群狗党,都叫我夷平了。”
    这时候,由于她们十几个带刀背剑的娇娇女儿家,挤在街心招透过市,很是耀人眼,引起路人好奇的注视,明毓秀遂道:“咱在这儿,太惹人耳目了,找个地方讲话吧。”
    柯月霜道:“明姐姐,你现在没事吧?我们到‘龙虎镖局’‘龙形剑’林老前辈家中如何?”
    明毓秀道:“不,邵公子现正在‘万人冢’与仇人决斗,我必须去看看!”
    柯月霜诧道:“邵公子与人决斗了那我也赶去看看,一定很精彩。”
    转身跨上马鞍,明毓秀也跟着跃上去,于是她们一伙人,浩浩荡荡的又出城去……
    走了三四里路,很快的便到了“万人冢”。
    “万人冢”是个坟场,放眼望去坟堆林立,既荒凉又阴森。
    这堆坟么好高好大,明毓秀等人只得把马放在山脚下,当把马拴好,正想迈步之时,忽见邵真正朝这儿走来!
    “真!”
    喜出望外,明毓秀扬手叫了一声,柳腰儿一旋,人已急扑出去……
    可是当她到邵真跟前之时,她猛然呆住了!
    只见邵真浑身浴血,面色死白,手中拿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他显得疲乏至极,以致于他的气息浊重而促急,胸前如波般的一起一伏,连他的步履也踉跄的,身形摇摇欲坠……
    花容失色,明毓秀骇叫一声:“真!你没怎样吧?”
    叫声中,已赶紧搀扶住他,邵真忽像虚脱般的瘫痪在她怀里,他挣扎着起来,但明毓秀紧紧搂住他,芳心欲碎道:“真,你躺着别动……”
    抱着他在一座坟堆上坐下,明毓秀探手入怀想找绢帕,但已为“毒心郎中”扎伤了,干脆解下头上的丝巾,为邵真拭去脸上的血污,并迅快的查视了他周身,发现并无伤口,这才稍定下了心。
    这当中,柯月霜,和“十二太妹”已奔上来,柯月霜一见,大吃~惊,低呼道:“邵公子受伤啦!”
    睁开眼,邵真似乎觉得好受了些,他喘喘气,疲倦道:“受伤倒没有,只是挨了那家伙一掌。”
    明毓秀急急问道:“在哪儿?感觉怎样?”
    摸摸左胸口,邵真道:“在这。痛说不上怎么样,只觉得怪不舒服的就是,放心,没啥的,吃几帖药,睡他一两天,准没事的。’”
    透了一口气,明毓秀放心道:“真吓坏我了!我只不过耽搁了一下而已,你怎么这么快便解决了那家伙呢?我还以为你俩至少要过两三百招才能分出胜负呢。”
    邵真躺了一下,似乎觉得好多了,便坐起来,他摸着左胸口,轻轻揉着,笑道:“笑话,他算老几,竟想在我手里过百招啊?告诉你丫头,也不过仅仅是卅招吧,少爷便叫他一命归天了!”
    明毓秀娇笑道:“不吝臊,挨了人一拳,还神气呢。”
    龇龇牙,邵真哼道:“别给我漏气,偶而滑跤,总是难免的啊。”
    柯月霜望着他娇笑道:“好可惜啊,来迟了一步,否则我可以看到鼎鼎大名的‘鬼见愁’挨揍哪。”
    佯瞪了她一眼,明毓秀已拿出两粒药丸,邵真接过来望了望,苦笑着自我椰榆道:“真糟糕,想不到我竟一天一夜里,连吃了两次伤药,窝囊啊!”
    明毓秀催道:“快吃吧,小命保得住算是不错了。”
    邵真哼道:“瞧你,不仅是乌鸦嘴,简直是乌鸦头了。”
    说着,一仰脖子,把药丸吞了进去,翻翻眼,邵真这才想起,连忙道:“呀呀对了,柯大姑娘啊,您怎么也来了?”
    话落,眼前一瞟,忽见“海煞星”也在这,诧讶道:“哎哟,原来朋友您也在这儿,失敬了哪。”
    低着头,海煞星,吭也不吭……
    邵真转向何月霜道:“柯姑娘,你手脚还蛮管用,如何,是不是他劫的镖车?”
    柯月霜干脆也在坟堆上坐下来,当然,身后的十二太妹”也跟着坐下,柯月霜说道:“他否认,不过我还没到‘龙虎镖局’去见段镖头,待他鉴定那翡翠,便知道是不是了。”
    邵真诧道:“你没去‘龙虎镖局’?”
    明毓秀接口道:“她们刚一进城,便碰到了我,急急赶来看你的龙虎斗,连‘龙虎镖局’的门牌都还没看到呢。”
    何月霜眨眸道:“可不是,我听‘大太妹’说,‘六魔煞’叫你整得像只兔子似的,所以我也想来看看你的威风。”
    耸了下肩,邵真笑道:”想不到却叫你见了我狼狈样,倒霉啊。”
    抿嘴忍笑,柯月霜转眸向地下那颗血淋淋、两眼兀睁的脑袋望了一下,起了一阵疙瘩,赶忙掉头道:“这可怜的家伙是谁啊?”
    明毓秀将丝巾把他包起来,口中说道:“‘九指血煞’。”
    吃了一惊,柯月霜脱口说道:“是‘九指血煞’?”
    用力扯紧结口,明毓秀道:“是呀,有什么不对?”
    何月霜眨着眼道:“我听‘酒痴’说过‘九指血煞’在甘年以前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武功厉害非常,不过此人嗜钱如命,专门充当‘杀手’,这等老辈高手,邵公子竟然有这个能耐杀了他,了不起!”
    拱拱手,邵真笑道:“柯姑娘夸奖,不敢不当,不敢不当。”
    一脸正经,柯月霜道::“邵公子,我是真心话,人说‘鬼见愁’有三头六臂于今我完全相信了!”
    龇龇牙,邵真道:“三头六臂?那岂不把我说成了妖怪吗?”
    话落,众人一阵娇笑……
    凝视着他,明毓秀关注道:“真,现在感觉怎样?”
    提了一口真气缓缓吐出,邵真微笑道:“好多了。”
    欢欣的笑了笑,明毓秀柔声道:“那咱走吧,还有很多的事情赶着要办哩。”
    于是人们离开“万人冢”,邵真和“海煞星”同乘一骑,明毓秀和柯月霜共坐一马,浩浩荡荡的进城去……
    入了城,邵真和明毓秀双双下马,明毓秀朝柯月霜道:“柯妹妹,待我事情处理完毕之后,我会到‘龙虎缥局’去看你。”
    柯月霜点头道:“好的,明姐姐邵公子,咱回头见。”
    说毕,振缰而去……
    目送她们运去之后,明毓秀道:“真,咱是先回酒楼去看死要钱,还是先把钱送还小苑姑娘?”
    微一沉吟,邵真道:“我看这样好了,咱分头办事比较快,你先回酒楼去看望一下小史,然后雇两轮马车,到‘洛阳钱庄’,把银子装载好,准备运送到武安去。我即刻送钱给小苑,你说好不?”
    甜甜一笑,明毓秀道:“好的,快去快回。”
    于是,邵真和明毓秀分头各办各的事去……
    到了“舒心楼”邵真朝一名伙计道:“我要找小苑姑娘。”
    那名伙计堆笑道:“公子爷,很是对不起,小苑姑娘今天身体不大舒服,请公子爷改天再来捧场好么?”
    邵真微微一怔,正想说话,忽见昨天接待他的伙计迎上来,含笑道:“公子,您就是昨儿来的那位邵公子是么?”
    邵真点头道:“是的,我就是。”
    伙计连忙道:“请您跟我来c”
    点点头,邵真跟着他上楼梯,绕到后院,伙计在回廊停下,伸手指道:“邵公子,左边第三间,使是小苑姑娘的闺房。”
    从袍中抓了一把散银给他,伙计堆笑称谢而去。
    邵真缓缓走到上苑姑娘房门口,举起手来正想敲门,忽听房里隐隐传来琴声,好生熟悉——
    “五里一反顾,六里一徘徊、吾欲衔汝去,口噤不能开……”
    当邵真听到这两段歌词之时,他立刻知道那就是他平素最喜欢听的《孔雀东南飞》。
    凝神,屏气,邵真竟也着了魔似的附在门扉上倾听,那哀怨,忧郁,悲愁,听来使人回肠荡气,愁肠百结的婉转戚凄歌声,邵真入神得痴迷……
    忽然,那珍贵的男人眼泪,竟然儒湿了他的眼眸!
    噢,邵真哭了?是的!
    他哭了!
    他制止不住的哭了!
    他转过身子,掩首伏在栏杆上,他只觉得他此刻忽地变得非常软弱,软弱的可怜!
    北风吹干了他的泪水,他仰首吸口气,想提提神,定定心,但寒风灌进他的脖子里时,他却打了个冷颤!
    他的心依然抖颤着,摇荡着……
    《孔雀东南飞》,是一首民间很流行的通俗诗歌的歌名,它的原本真正意思,虽是说一对孔雀不能相携行,但后来却被引用成“焦仲卿夫妇”双双殉情自杀故事的开头。
    邵真所以喜爱这首诗歌,当然是因为被故事所感动,可是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也有相同的处境——
    他爱明毓秀,但由于他母亲的缘故,他却不敢大胆的去爱!
    所以,他不知不觉的爱上这首歌,每每苦闷之时,常常独自吟唱,尤其每到小苑!”娘这儿来,他更要她弹唱这首歌,借以抒情怀伤……
    ,现在,他听到小苑姑娘独自唱这首歌,他却有了不同的感受——
    不是拿自己对明毓秀的感受,而是自己对小苑的感受他发现自己很残酷,把小苑造成了另一只“孔雀”!
    她不仅得不到自己的爱,反而为了自己,而牺牲青春,即将下嫁给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为妾!
    那是残酷的,非常残酷的!
    他往佛看到了小苑幽怨哀伤的仰望着苍天,但她那样温驯的人,是不会向苍天抗议的,她只是无语问苍天……
    不!
    那是不公平的!
    非常不公平的!
    咬咬牙,邵真平静自己的情绪之后,擦擦眼角,理理衣襟,转身轻叩门扉。
    琴声倏然停止,隔了一会,朱红色的门扉才缓缓开启当小苑看清邵真之时,显然她又惊又喜,一面闪身让邵真进来,一面道:“小邵,你这么快就来了?是否事情都办完了?”
    邵真含笑道:“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小苑,累你久等了吧?”
    用袖子掸掸梳妆台旁的圆椅,小苑道:“不,我以为你最快要到晚上才来呢,你通常是晚上来的,不是么?”
    一顿,小苑把圆椅搬前来,接道:“小邵,你坐着,我沏壶茶……你最喜欢的‘红蜜茶’,我可没记错吧?”
    一股温暖立刻包围住他,邵真这时候才发现,每次自己来的时候,小苑都细腻温情的迎逢自己的喜好,他也这时候才发现,小苑将来必定是个温柔而又体贴的好妻子似乎是过度兴奋,使小苑看起来有点手忙脚乱的样子,她剥了两个“雪桔”,另外在茶几上还摆了一碟花生,然后蹲在火盆边煮茶。
    一边倒去茶梗,小苑一边道:“小邵,房里又小又乱,你别见怪。”
    溜目浏览了一下房间,邵真认识小苑已有三年之久了,这是第一次到她的闺房来。
    他发现房子确实是稍嫌小了点,但可决不乱。
    只见房里的布置极端美雅,收拾得有条不紊,七弦琴,线装书,梳妆台,桌椅,茶几—…·
    等等,都摆放的井井有序,恰到好处,即连床上的被褥也折叠得端端正正!
    这使人感到清新而有美感,弥补了房间窄狭的缺憾!
    这也使人怀疑住在这儿的女主人,竟会是在风尘中打滚的女人,不是么,这房里,根本闻不出一丝儿的“风尘味道”,简直就像大家闺秀,或小家碧玉的香闺哩!
    邵真看着房间里的美雅,连小苑的话也忘记回了。
    小苑惊讶的问道:“小邵,你怎么了?”
    邵真方如梦初醒的道:“小苑,由你房间里的清静,就可看出你非一般之风尘女!这无怪小毓只听我提起你就对你推崇倍加!”
    低垂着脸儿,小苑细声道:“谢谢小毓姐姐看得起我陡然握住她的柔荑,邵真灼灼的凝视着她,沉声道:“小苑,你不该说这种话,你把你自己看成了什么?”
    避开他的眼光,小苑抽回手,怯怯道:“小邵,茶沏好了。”
    坐回椅上,邵真接过“红蜜茶”,可是他却喝不下去,他长长吸了口气,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之后,凝视着小苑,正想开口,突然发现她眼圈儿有些红肿,诧异道:“小苑,你刚才哭过了?”
    一惊,小苑连忙别过头去,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强作笑容道:“方才闲得无聊,便独自弹唱《孔雀东南飞》那首曲子,也许是我唱得太好了吧,我自己掉眼泪为我自己捧场,小邵,你别笑我。”
    抖动了下喉结,邵真只觉得心灵隐隐作痛,他忍不住喊道——
    小苑啊,愁容强作欢颜笑,一点情无处诉,你熬得这般苦,为谁?为谁?苦涩的闭闭眼,邵真沙声道:“小苑,你真的要嫁禹子明?”
    笑了笑,笑得那般无奈,小苑低声道:“为什么不?禹老头今天有要事和人接头,不过今天他已派人来,向鸨母还清了欠款,我准备最慢明天就回宋家村,等待禹老头接我过门去。”
    一顿,幽怨的抬眼接道:“小邵,你会祝福我么?”
    撇撇嘴,邵真生硬的道:“你知道,我不会的。”
    哈哈笑了两声,小苑道:“你应该为我高兴,我小苑将是洛阳第一富婆……”
    忽地,小苑站起来放声纵笑,笑得花枝乱抖,口中哺哺道:“哈哈哈哈!第一富婆,我有钱了!小邵,那三百万两银子不用还我了,我有的是钱,不是么?钱,钱!哈哈……”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声。
    捂着热呼呼的脸颊,小苑猛然醒过来似的,杏眼圆睁,小嘴微张,她瞠视着邵真,良久,良久,才低声道:“小邵,你打我……’”
    瞪视着她,邵真冷冷道:“是的,我打你。”
    满脸惊异,小苑哺哺地说道:“为什么?”
    缓缓的透了口气,邵真答非所问的道:“小苑,禹子明帮你还鸨母的欠款是多少?”
    惊奇,加上疑惑,小苑低声道:“七万八千两银子。”
    掏出羊皮袋囊,邵真抽出一张钱,接着又抽出三张来:一张是禹子明的那张三百万银票,一张是四万,一张是三万,一张是一万。
    邵真把四张飞钱折好,递给小苑,道:“这儿是三百零八万两银,多出的两千算是利息。”
    怔怔的发了下果,小苑道:“我说过不用还我……”
    邵真冷冷打断她的话,道:“不是还你,是还禹子明。”
    愣住了,小苑迷惑的望着邵真,不解道:“还他?”
    用力一点头,邵真道:“是的,钱还他,你就不用嫁他了,’不是吗?”
    恍然的哦了一声,但小苑忽又苦笑了一下,摇摇头道:“没有用的,我已写下了婚约书。”
    眨眨眼,邵真道:“钱还给他,婚约书拿回来,不就行了?”
    低头走到火盆边,望着熊熊的火光,小苑出神了好一会,这才低声道:“禹老头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要到我,你以为他会愿意还我婚约书?”
    唔了声,邵真自语道:“是啊,钱多势就大,禹子明哪肯放过一个孤弱女人家?”
    说着,伸手从小苑手中拿回飞钱,一边塞入怀中,一边说:“放心,我去向他要。”
    一顿,注视着小苑道:“现在,你把东西打点好,我到外头叫辆马车来。”
    眯眯眼,甩甩头,小苑迷惘的望着邵真,压低声音问道:“小邵,你是不是可以让我明白你在做什么?”
    一摊手,邵真道:“把东西搬回家去呀,你自由了,不是么?”
    小苑闭了闭眼道:“我说过,一再的说过,我不要人家帮我还钱……”
    邵真在房门口道:“禹子明他可以帮你还,我为什么不能?”
    小苑咬牙道:“他不同,他要娶我,当然他可以帮我还钱,而你……”
    忽地抱住她的腰肢,邵真吻住了她的樱红的小嘴!这太突然,这根本是让人想不到的事,以致于小苑看来有些措手不及的样子,她迷惑、迷惑,吃惊、吃惊……
    可是当她感觉到邵真那两只强有力的手臂,搂得她呼息急促,尤其是她发现自己的丁香已被邵真贪婪的吸吮着之时,她不再迷惑,她开始昏眩了……
    无力的偎在邵真的怀里,小苑娇喘着,红嫣嫣的两颊抹上一片强烈而明显的喜悦。
    她把头靠着邵真坚硬的胸膛上,她抚弄着邵真的衣结。
    朦胧的半睁眼,小苑梦吃似的道:“小邵,这是真的?”
    爱怜的拂着她的发丝,邵真低声道:“小苑,你不妨咬一下舌尖,如果会痛,那便是真的。”
    湿润的红唇,挂着一缕很甜、很美的微笑,小苑细声道:“不,万一不痛,我怕……”
    微微一停,小苑抖颤着语音接道:“小邵,为什么要……?”
    缓缓抬起她的脸蛋,邵真注视着她道:“小苑,我要你做我的伴侣,你愿意么?”
    “不!”忽地挣开邵真的怀抱,小苑掩首叫了声,冲向床畔,把头埋在被窝里,哭泣道:“不!你骗我、骗我……”
    ”着实的愕了一下,邵真跑前去,把小苑一把拉起来,照面又是一个清脆的耳光!
    倏地停止哭泣,小苑痴痴的望着邵真……
    颤着手指,邵真温情的拭去她的泪痕,柔声道:“小苑,你应该相信我的,我已一连给了你两个耳光,不是么?”
    蠕蠕唇嘴,小苑闭眼道:“爱是不能勉强的,小邵,我爱你,很深、很深;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去爱你,我不要你的同情,决不要!你只是同情我、可怜我,才来勉强我抖动着喉结,邵真叹道:“小苑,单你这身硬骨,我就应该爱你的。”
    小苑泪眼模糊的凝视着邵真,凝得那么紧、那么热、那么真、那么切!凝得邵真的心灵猛烈颤抖!
    小苑伸出纤纤玉手,深情的抚着如真的面颊,微笑道:“小邵,谢谢你,这样,我已经非常的满足了,像我这样命运多乖的人,从来不敢奢想什么,真的,小邵,你已给我很多很多了,我一点也不觉遗憾……”
    灼灼的凝视、静静的聆听,邵真撒了撤唇角——
    当他决定做一件事情之时,他通常都这样的。
    他握住小苑软若无骨的柔荑,紧紧的,他低沉的声音里,含着满满的、满满的真挚!
    “小苑,看我,看我的眼睛,那儿有没有一丝儿假?有没有一丝儿勉强?有没有一丝儿骗你的意味?”
    睁着美眸,细细的、深深的望着邵真的两眸,当小苑发现邵真那深深如潭的眸子,装填的竟是满满的真挚情意之时,她嘤咛一声,扑进了邵真的怀里,哭了。
    她疯狂的搂着邵真,喜极而泣道:“小邵,让我哭个痛快……”
    邵真紧紧拥着她,让她尽情的哭泣个够;等她哭累了,邵真这才抬起她那如梨花带雨的脸蛋儿,打趣道:“小苑,瞧你满身硬骨傲气,居然眼泪也这么多。”
    羞涩的笑了一下,小苑道:“你们男人的眼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我们女人眼泪不轻弹,只缘未到高兴处,我就这样的。”
    邵真忍俊道:“好,好个女人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高兴处。”
    小苑擦干眼泪,在衣箱里拿出一个小包袱,朝邵真道:“小邵,咱们走吧。”
    邵真诧道:“你就这点东西?”
    小苑睨视着他道:“我已跳出火坑了,这里的东西,我还要它做啥?来得干净,去得干净,你说是么?”
    眯了下眼,邵真道:“小苑,在某方面来说,你是女人中的女人。”
    帮他把袍衣下摆弄平,小苑道:“这也是拍马尼吗?”
    一愣,邵真捏了一下她圆浑的鼻尖儿,道:“就算是吧,丫头,可有拍到马腿上去了?”
    两人走出门,邵真道:“这里好歹你也住上几个年头了,临走时,你一点也没有留恋的感觉么?”
    瞟了他一眼,小苑道:“若说有的话,在这房里,有个粗鲁的男人抢去了我的初吻……”
    听了心中好不甜蜜,邵真正想得意的笑起来,忽听小苑又道:“还有两个可恶的耳光……”
    猛得住了,邵真笑道:“好丫头,一张小嘴儿越来越厉害了。”
    绕过廊,邵真道:“小苑,你不向鸨母辞行吗?”
    小苑哼声道:“钱理清,随时都可以走了;其实我本想早上就要离开的,但我一直想再见你一面,所以留着不走。”
    说着,忽地从包袱里取出一条帼巾,包住秀发,即连脸儿也要全蒙住了。
    邵真奇怪道:“小苑,你想当蒙面怪客了吗?”
    低着头,小苑道:“我已是从良的人了,我再也不要这儿的人看到我而向我打招呼。”
    就这样,小苑蒙着脸、低着头,疾疾的离开了“舒心楼”
    跨出门槛,小苑首先道:“小邵,从今后我的名字也改了,决不要再叫我以前的名字。”
    一愣,邵真道:“那我叫你什么?三八?十三点?”
    瞪了他一眼,小苑道:“叫我‘恋真’好了。”
    “恋真?”
    轻念了一声,邵真有些迷惑,不过他立刻明白了,他激动道:“我也会永远的爱着你!”
    绕过了一条街,小苑,不,恋真这才取下帼巾,长长吸了口气,欢欣的低声说道:“天下所有的人啊,我来恋真从现在开始已是名花有主的良家妇女了!”
    觉得她好不可爱,邵真笑道:“恋真,要不要我帮你敲锣打鼓,贴告示?”
    白了他一眼,宋恋真道:“小邵,现在你是否要陪我回宋家村去?”
    歉然的笑笑,邵真柔声道:“恋真,我恐怕要使你失望。”
    温柔的微笑着,宋恋真低声道:“不,怪的是我,要是我懂武功的话,我就可以帮你在江湖上创一番事业了。”
    邵真凝视着她道:“不,恋真,你使我觉得人生很有意思,这已经很够了。”
    这时候,有辆空马车驶来,邵真连忙招手叫住,搀住宋恋真上车之后,自己也上了车,朝车夫道:“到城东一里外的宋家村。”
    把螓着靠在邵真的肩上,宋恋真痴痴的望着他道:“小邵,这次分离,我们要多久才能见面?”
    搂着她的腰肢,邵真道:“很快,如果我事情办得顺利的话,也许就是明年的现在,我将迎你入我家门。”
    宋恋真道:“一年?要这么长久的日子?”
    一顿,凝视着邵真又道:“不,十年,甘年,我也会等的,小邵,在江湖上,你要多小心—一为我小心,好么?”
    说着,眼眶儿已红起来。
    邵真连忙道:“会的,恋真,我会的。”
    说毕,拿出一张飞钱到她手里。
    宋恋真低头一看,是十万两银子,她笑了笑,便放入怀里。
    邵真打趣道:“恋真,这次你怎不拒绝了?”
    宋恋真娇道:“拿了你十万两银子,就不怕你不要我将白损失十万两银子,不是么?”
    邵真笑道:“好丫头,莫非你把它当成了押金?”
    宋恋真也笑道:“不,是聘金。”
    这时候,已快要到城门口了,宋恋真红红的眼眶已落下了离别的眼泪……
    邵真的心头也怪难受的,但他依然面带笑容的有说有笑,他努力的冲淡离愁别绪……
    突然,宋恋真吻住了邵真,邵真也紧紧的搂住她,离别的哀愁,尽在一吻中……
    到了城门口,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离,邵真下了马车,宋恋真探出窗口,泪眼模糊的一再叮咛道:“小邵,珍重,我等你……”
    说到末尾,宋恋真已语不成声……
    望着马车出了城门,直至看不见宋恋真的殷殷挥手,邵真才转身,缓步离开城门……
    一路上,他心中总觉得若有所失,不自觉的低低自语道:“以前,我怎从来没想到要去爱她呢?也许,以前我是个笨瓜吧……”
    正想着,邵真抬头一看,忽见明毓秀迎面疾奔而来……
    邵真立刻扬手呼唤道:“毓!”
    明毓秀闻声停下脚步,当她看清邵真时,马上惊喜的奔向前来,道:“真,我正要到‘舒心楼’去找你呢。”
    微微一怔,邵真道:“发生了什么事?”
    明毓秀含笑道:“没有,我只奇怪你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所以才来找你,顺便想认识认识小苑姑娘,她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不是么?”
    松了口气,邵真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瞧你这紧张样子,吓了我一跳哪。”
    一顿,接口道:“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明毓秀道:“银子正在装载中,大概日落以前便可以准备完毕,真,什么时候到武安去?”
    两人边走边谈,邵真想了一下,道:“我对大牛和秃头说半个月内送去,现在也不过只有五六天的时间了,加上这几天下了几场大雪,路不好走,必须立刻出发,不能再耽搁了。”
    停了停,启口道:“但现在还有些事情没办完,我们不能亲自押银回去,可是也不能让小史一个人运银呀……”
    嫣然一笑,明毓秀道:“放心,我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已到‘大悲镖局’,和计镖头碰过头……”
    邵真拦嘴道:“你是说‘大悲侠’计道怒?”
    明毓秀点头道:“是的,计嫖头和我的交情不错,他愿意即刻帮我们保这趟镖,而且特意半价优待,我把镖费付给他了。真,你不怪我擅做主张吧?”
    啧了声,邵真笑道:“我说喷,丫头,你说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要我称赞你几句吧?
    好罢,毓,我就夸你一声,太好了!”
    瞪了他一眼,明毓秀佯嗔道:“真恶心!”
    邵真轻轻笑了起来,旋即问道:“死要钱没事吧?”
    明毓秀点头道:“他底子蛮硬的,恢复得很快,他争着要自个儿运银呢。”
    邵真道:“这家伙是出了名的急性鬼。”
    眨眨眼眸,明毓秀忽想起了什么来,道:“真,今儿一大早,有一对姓王的姐弟到酒楼里来找你呢。”
    哦了一声,邵真忙道:“啊,是王御照姐弟俩,瞧我,事情一多便昏了头,我忘记她昨儿说今晨要来的,害她干等了一整天,着实不好意思。”
    一噘小嘴儿,明毓秀睨眼哼道:“我怎不曾听说过你有这么个老相好的?”
    噗哧笑了声,邵真抬眼道:“毓,你这歪脑筋想哪儿去啦?我和她根本扯不上关系,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曾帮她一点小忙罢了。”
    接着,邵真大略的把自己如何遇见王御照,以及如何救出王一鹃,叙说了一遍……
    明毓秀听完,抿嘴笑道:“英雄救美人,好不威风可。”
    瞪眼,邵真道:“路不平,我去踩,夸大其词,乃是我辈行走江湖所应为之事,”丫头,你讽哪门子刺来?”
    明毓秀哼道:“谁讽刺你了?我只是羡慕啊,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一大早带着她的弟弟,在酒楼恭候你的大驾,那副引颈盼望,望眼欲穿的殷切样儿,就像是在盼望她的心上人儿哪!”
    恍然大悟的,笑了起来,邵真道:“绕了这大半天,原来,你丫头在吃干醋。”
    瞪了下美眸,明毓秀甩头哼道:“姑奶奶才不稀罕!”
    耸一下肩,邵真撇撇嘴,笑了笑,忽心念一动,张口道:“毓,假若我真爱上另外一个女人,你会吃醋吃气么?”
    猛一愣,明毓秀吃惊的注视着邵真.良久,发现邵真不似在开玩笑的样子,迷惑的眨眨眼,低声道:“如果你是真的,我想,我想吃醋我是会的,哪个女人家不吃醋?不过我是不会生气的。”
    微怔一下,邵真好奇道:“吃醋而不生气,那又怎么说?”
    挑挑眉梢子,明毓秀道:“吃醋和生气,就像是桥归桥,路归路一样,本是两码子事,扯不上边。
    “你若真爱上另外一个女人,但仍爱着我的话,我顶多吃醋,何来生气?
    “这个年头,男人三妻四妾,实在太平常了,不是么?但假若你变心,像邰大哥一样喜新厌旧,把我抛弃,去爱另外的女人,我想,我是会吃醋,也会生气的。”
    邵真连忙道:“毓,你知道我爱你的心是决不变的,你要不要我套句俗话儿——怎的跪地指天发誓,海可枯,石可烂的呀,向你掏心挖肝……”
    不等他说完,明毓秀连忙道:“得了,得了,姑奶奶不吃这套,这肉嘛兮兮的话儿真叫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其实说话的人,准是油头粉脸,没安好心眼的人,就像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一劲子的口是心非,真个又俗又丑。”
    一顿,斜睨着双眼,又问道:“真,你到底又爱上谁呀?可是王御照那可人儿?”
    摇摇头,邵真道:“你怎老说我呢?我说过我和她扯不上一点关系,别这样不信任人好不?”
    诧异的眨眨眼,明毓秀道:“那会是谁呢?”
    盯着她,邵真道:“是宋恋真。”
    “宋恋真?”,一怔,明毓秀念了声,讶声道:“哪来这么多女人,我压根儿没听你提起过这人,有吗?”
    哦了声,邵真连忙道:“噢,宋恋真就是宋小苑,她已经改名了。”
    明毓秀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小苑姑娘!”
    旋即不解道:“真,你认识她好久了,我怎不曾听你说爱她,莫非你一直在瞒骗着我?”
    邵真赶忙道:“不!毓,除了小珍的事之外,我可以说我从来不曾瞒骗你!真的,在这以前我一直和宋恋真是纯洁的,只是方才去还她钱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不该辜负她对我的爱的……”
    微微一顿,邵真低哑着嗓子继道:“毓,你说得对,她纯然是为了我,才要下嫁给禹子明的……”
    抬眼凝注着他,明毓秀拦嘴道:“其实,你早该知道的,女人对于男人来说,只有爱情,而没有友情的,不是吗?”
    眯眼,邵真道:“但我却忽略了这个道理,当我知道她在深受着我之后,我几乎要不知道怎么办……
    “我一直认为,我这一生有你便够了。
    “可是我想到当初我爱你而不敢爱的那副痛苦,如今却加诸她的身上,我不忍……”
    微微一笑,明毓秀道:“是的,得不到爱人的爱情,那确实是一桩令人痛苦的事,我俩曾经是这样,自然我也深深懂得失恋的痛苦,我有一阵子,每每想一死了之,万事俱休呢……”
    心中一阵激滚,邵真沙声道:“幸好你没这么做,否则死去的可能不止你一人呢。”
    深深的凝睇着他,明毓秀停了好半会儿才道:“真,我不反对你去爱小苑……哦,是恋真吧,但是你如果只是不忍让恋真尝到失恋的痛苦,才去爱她——原谅我直说,你给她的爱,只是同情,怜恤,那不是显得太勉强,甚至太虚伪了么?”
    邵真挑了挑剑眉,含笑道:“世间上有许多事是微妙而令人想不通的,尤其男女间的爱情更是!我和恋真相识了这么久,从来没有想到要去爱她,或许那时我一直把全部心志放在你的身上的缘故吧.试想,几年来,我一直徘徨于咱们之间的爱情,我想追捕,更想逃避,我怎可能想到再去有别的女人呢?”
    明毓秀听完,接口道:“这么说来,你是因为大胆的爱了我,所以才去爱宋恋真?”
    笑了下,邵真道:“这事儿,一下也不好说,我只知道,我去向宋恋真还钱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她值得我去爱,我实在也说不出这是为什么,尽管她是青缕歌技,但她是圣洁的,虽然她不及你美丽,但她那倔强刚直的性情却不输你半分,真的,毓,我觉得我既然爱你,也应该去爱她,我决不勉强,也不虚伪!”
    美眸溜盼,明毓秀道:“那现在宋恋真呢?”
    邵真道:“她已回家家村去了。”
    一顿,低声又道:“毓,我已和她私订终身了,你,怪我不?”
    沉吟了一下,明毓秀忽用力点头道:“怪的,非常!”
    猛一怔,良久,邵真才低哑着嗓子,说道:“哦,毓……我,我,我以为你不会……”
    凝视着他,明毓秀徐徐道:“真,我不会怪你爱宋恋真,我不是说过么,普天下的男人,妻妾满房的比比皆是,我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妒妇,我只是怪你做事未免太鲁莽了些眨动星眸,邵真截口道:“你是怪我没事先通知你?其实我是……”
    急急打断他的话,明毓秀道:“不!别把我看成恁地小心眼儿,我岂会在乎那?我是指你未征得令堂的同意……”
    脸色倏的一沉,邵真停下了脚步,呆呆的望着明毓秀,一句话儿也说不上来了……
    半晌,他才移动脚步,哺哺自语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是吗?”
    神情凝重,明毓秀道:“话不能这么说,万一令堂坚持你只能和小珍完婚,不准再娶别的女人,那岂不使来恋真伤心一辈子么?”
    闭着眼,长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邵真道:“毓,你该知道,当我不再逃避你之时,我已下决心去抗拒一切横逆!我们一定会如愿以偿的厮守在一起!毓,你不是说你相信我一定能做得到的么?”
    点点头,明毓秀道:“是的,我相信你做得到的,但事实的成与败,并不是你我相信的问题,万———人总不能只往好的方面想对不?万一我们无法冲破那道难关,那又怎么办呢?”
    苦涩的搅动了一下舌尖,邵真咬牙道:“宁愿玉碎,不愿瓦全!”
    猛吃一惊,明毓秀说道:“真,你这是什么意思?”
    邵真晦涩道:“若家母坚不答应我们的事,那我俩,以及恋真三人,远走高飞……”
    不待邵真说完,明毓秀急急道:“不!我决不赞同你这么做!”
    惊异的望着她,邵真讶道:“为什么?毓,难道你不愿意和我相厮守?”
    明毓秀连忙道:“愿意!一千个,一万个愿意!但是,真,我决不愿意你为了儿女之情,而坏了你们母子亲情!真,我们虽是个十足的武夫,但也念过不少圣贤书,难道,你不懂‘百行孝为先’这句话么?”
    舔了下嘴唇,然后又咬了咬舌尖,邵真颤声道: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那你叫我怎么办呢?”
    仰首凝眸,明毓秀毅然道:“我说过,你和小珍完婚,然后我和恋真……”
    冷冷打断她的话,邵真道:“然后你和恋真和我偷偷摸摸,做个没名份的女人,永远见不得人,是么?毓,我也说过,绝对办不到!”
    明毓秀停下身子,凝声道:“真,这样你不会背叛礼教,背上逆子之罪名,而且又不抛弃我和恋真,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么?”
    一顿,补充道:“我想,假若恋真知道你的处境,她一定会支持我的!”
    摇了摇头,邵真道:“那对你俩太不公平了!我身为七尺之躯的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决不委屈亏待你们!”
    蠕蠕嘴,明毓秀正想搭话,邵真又冷声抢着道:“毓,勿复多言,我志已决!”
    微微一叹,明毓秀也就住口不言,沉默了半晌,方抬眼问道:“真,恋真是否把钱还禹子明了?”
    邵真道:“我不让她去还,那样不方便,而由我去找禹子明当面说清还钱。”
    明毓秀哦了声,道:“那,现在你是先去找禹子明还钱,还是去见见那位急盼着你的可人儿呢?王御照可是等你等得两眼都要蹦出眼眶了啦!”说完,掩唇偷笑。
    邵真急道:“你看你,又来了,我不是一再声明我和王姑娘扯不上一点关系!”
    明毓秀摇头道:“我干脆明说,真,王御照她爱上你了!”
    哈哈一笑,邵真怪声道:“你在逗我开心?”
    绷着脸儿,明毓秀哼声道:“我希望是。”
    发觉不对劲了,邵真停下身子,沉肃道:“毓,别这么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难道你把感情的东西看成这么贱?这么不值钱?我和王御照只不过见了两次面,她只不过是受了我的济助,她特意向我致谢,乃是人之常情!”
    一愣,凝声道:“毓,我要很不高兴的说,你太疑神疑鬼了,你不觉得你这样是在侮辱,蔑视人家吗?”
    丝毫不动怒,明毓秀娇媚一笑,轻盈道:“别板着这副棺材脸,我只不过要你心理有个准备,免得措手不及而已,事实上,我说过,我决不小气,只要你有办法,姘个十个九个女人,我顶多吃吃醋,意思意思罢了,决不生你的气,行么?”
    苦笑了一下,邵真挪榆道:“你真成了半仙了,你只不过见她一面,便知道人家爱我啦!”
    妩媚的一瞟眼,明毓秀道:“半仙是不敢,邵,你听说过一句话儿来么?”
    耸耸肩,邵真道:“别卖关子了,是孔老二说的,抑是孟老三说的?”
    鼓了下粉腮,明毓秀骂了声不正经,才道:“俚话常说,女人相见,付知三分,我是个女人,我当然能透视她的心理了。”
    嗤了声,邵真道:“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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