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剑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五十三章
    入了富丽豪华的堂上,众人分宾主坐定之后,略事寒暄,邵真遂将话题转入了他此行的目的,他拱手道:“禹爷,区区今番来想和您打个商量,行个方便。”
    微一怔,禹子明红光满面的脸上旋即漾起世故的笑容,他将手中端着的参茶摆在桌上,便道:“邵公子,是不是手头不方便?没关系,请尽管说,老朽虽非武林中人,但素来敬仰你们这般英雄好汉,而且也结交了不少,人嘛,难免有手头拾据的时候,尤其像你们一年到头,成天在外头闯,更常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一顿,怡然自得又说道:“我禹某人不敢说是条硬铮铮的汉子,但轻利重义,我禹某言之无愧,邵公子,你要多少?一句话,我禹某人绝对悉数照给,双手奉上。……”
    “住口!”早就一捞子火了,此刻哪还憋得住,明毓秀不等禹子明说完,倏地一拍桌子,睁眼叱道:“禹爷,你必须弄清楚,我之所以在你的姓下加个爷子,并不是因为你有几个铜板,而是看你那么一把年纪,聊表敬老之意罢了。我不管你说这话是否基干一片本心美意,但我忍不住,而且也是不高兴的指出你的错误,十分严重的错误——”
    这显然不是禹子明所能预料得到的情形,他目瞪口呆着,愣住了!
    尽管邵真向她急施眼色,但明毓秀怒气冲冲道:“禹爷,你把我们当成了什么?地痞?
    流氓?无赖?你以为我们是来向你勒索?敲诈?乞讨?你以为除了钱,世上其他的一切都算不上是东西了,不错,‘鬼见愁’和‘艳屠煞’是专门和人赌狠拼毒,或许穷了点,但决不至于穷到向人伸手要子儿,也决不会要到你姓禹的!”
    红嘟嘟的脸儿泛上了白色,难堪,甚至有些儿抑不住的恼羞成怒,不过禹子明他还是“屈辱”下来了,屈辱?
    是的,他自问本身完全的出于善意——
    不是么?
    自从他二十几岁,接下老头子这笔庞大的遗产,自个儿理财当家之后,他简直记不清楚有过多少的所谓“英雄好汉”上门来索求,不是盘缠短,便是手头紧,甚至有的是摆出了一副人王狗熊的嘴脸,干脆讲明了要多少!
    这些,他都照给了,为的是“花钱消灾”罢了。
    当然,有的是真的盘缠短,手头紧,过些时候会自动送回门来,甚至加点儿利子,外带千谢万谢,但这种人毕竟太少了,绝大部份都是老虎借猪,有借没还。
    尤其是那些硬要死赖,明摆着穷凶极恶的吃人嘴脸的“英雄好汉”,往往食髓知味,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来“借”。
    这种情形,直到他养了一批近于打手保嫖之类才告段落,一但有时候仍会碰到字号大,招牌硬的“英雄好汉”,他还是乖乖儿的“借”。
    真的,他真的感到迷惑,他别说不是道上人物,就连一点儿武功也不懂,他和邵真与明毓秀当然不会有任何瓜葛,于今登门来“打个商量,行个方便。”
    这难道不是为了“孔方兄”?
    否则他们之间,有什么好商量的?
    有什么便好方的?
    越想,越懊恼,一番善心美意,本想落个“大方豪迈”,不想却叫人家当面奚落嘲弄,这不是好心叫狗吃了吗?
    懊恼,也不过是在心里头,可万万不敢明摆了出来。
    他知道,他比谁都知道,眼前两个可以当自己孙子的家伙,乍看起来,虽不起眼,但决不是他所要养的“食客”可以打发的,他更清楚,只要那两个家伙中任何一个,只消一伸拳,一踢腿,他禹某人便要到地府喊冤去了。
    若果他们两个发起狠来,别说禹家绝子绝孙,就连一只跳蚤也保不住啊!
    越想,越骇惧,这分明是凶煞当头哪!
    禹子明忽然地打颤起来,他已毫不保留的将心里的骇惧搬到脸上来“现形”了……
    这使邵真感到有些儿窘,他不太喜欢不懂武功的人怕他,因为那会使自己有罪过的感觉,何况他今番上门来,完全没存什么坏心眼,恶主意,轻咳了一声,邵真连忙浮起一个十分友善的笑容,而且也将自己的语音尽量表现柔和:“禹爷,您误会在下的意思了,在下备礼来求见禹爷,决不是来为难您禹爷的。”
    “是啊!”猛地笑了起来,禹子明脱口道:“两位送那么贵重的礼物,当然不是来敲诈勒索的了……”
    猛地煞口住言,禹子明连忙转嘴,忐忑道:“对,对不起,老朽又失言啦……”
    微笑着,邵真淡淡道:“没关系,禹爷,在下非常了解您的意思。树大招风,财多遭偷,我相信您这等万金盈库的富翁,一定遭到不少江湖败类的强需硬索,所以也误以为在下俩是来向您禹爷伸手要子儿的?”
    怯怯注视着邵真的表情,禹于明确定对方没有“坏征兆”之后,才呐呐道:“是,是的,不瞒邵公于说,老朽的确是出于误会,还请邵公子和明姑娘千万别放在心上才是。”
    露齿一笑,邵真道:“不,这不能怪禹爷,只怪在下贸然来访,不是么,禹爷和在下是素昧平生,而今在下有求而来,咱换个立场,或许在下也会有这个想法呢。”
    暗暗吁了口气,禹于明那圆浑浑的脸孔已恢复了方才的红润,光泽,他竭力的摆出一副恳挚的神情道:“邵公子,您是当今江湖上的一条铮铮汉子,平素锄暴安良,行侠仗义,老朽虽为道外之人,不识武林,但对邵公子是神交已久,仰慕多时,乔为结交之情,更是日益迫切,只恨相识无门,于今一日,幸睹邵公于和明姑娘之庐山真面目,果真是龙中龙,凤中凤,于今有求我禹某,乃是两位瞧得起我这个老头子,这是我禹某毕生荣幸啊!”
    这番话下来,直使得邵真和明于秀叫他刮目相看眼前的并不是沾满铜臭的士财主啊!
    尤其是明毓秀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她起身抱拳,讪讪道:“禹爷,适才小女子放肆之处,还望禹爷您海涵!”
    不待她说完,禹子明已摇手道:“不不不,明姑娘,有道是不打不相识,咱们不吵不相识可不是么?”
    说话儿,惹起了哄堂大笑。
    朗笑一阵,禹子明道:“邵公子,您快说有什么困难?只要有用得着我禹某人的地方,一句话,决不推辞!”
    “禹爷这般古道热肠,看得起我这姓邵的江湖浪子,在下先谢了。”
    抱抱拳,邵真说着便从袖里拿出一叠飞钱,双手递过去…
    满存狐疑,禹子明两手接过之后,一看,他愣住了!
    半晌,才兜着满盘子的迷糊道:“这,这不是我的票子么?怎么……这是小苑要去的嘛,怎会落到邵公子的手中去?……咦,这八万两又是做甚?”
    抬眼向邵真问道:“邵公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笑笑,邵真道:“禹爷,是这样的:昨儿小苑姑娘向您借了三百万两,而今晨你又帮她还清七万八千两债务,是么?”
    白稀稀的眉头微微凝了起来,禹子明道:“不错,但她不是和我借的,她已算是我的……”
    不等他说完,邵真已截口道:“禹爷,现在情况有点不同了,我想您大概有点清楚的是怎么一回事儿……”
    略为浮肿的眼泡儿一睁,禹子明脱口道:“哦,你是说小苑不答应嫁给我啦?”
    冷沉的点了下头,邵真道:“是的,所以她托我将三百万零八万的款子送还您,多出的两千两,聊表一点意思,数目虽不多,但勉强的比一般钱庄的利子要高些,还请禹爷您笑纳……”
    稍稍一顿,徐徐又道:“当然,她还托我向您禹爷要回那张婚约书。这,就是在下对禹爷您的要求。”
    脸上的神情急速变换着,禹子明似乎感到有点意外,而且也有被戏弄而激怒的意味,他眯眼道:“说的好好的,为什么又反悔了?我说过我决不亏待她的……”
    禹子明似乎想发作,但大概是碍于邵真的面子,他只得不自然的笑笑:“当然,这等事儿是必须两厢情愿的,决不能勉强,只是她昨儿还信誓旦旦的答应我,怎地一夜之间翻脸不认人啦!”
    忽觉话尾粗了些,禹子明连忙陪笑道:“邵公子,是这样的,老朽已决定三两天之后,前去迎娶小苑,我已于今天发出帖子去了,现在想不到有了这种变化,这,这叫我……”
    “这个——”
    沉吟了一下,邵真正色道:“禹爷说的也是,婚姻不能视同儿戏,禹爷既然业已发帖,届时亲友不见人来,总是个笑话,在禹爷的精神上也是个损失,这样好了,猴儿爬树循枝,人嘛做事顺理,禹爷,您不妨开个价……”
    急急的,禹子明道:“邵公子,您这话就叫我禹某人不懂了。”
    “禹爷,您既然有损失,理应赔偿您,是不?”邵真微笑道:“当然,精神上的损失是不能以金钱补偿的,尤其金钱对禹爷来说——原谅在下用种粗话,可说视如粪土,但这是在下仅能做到的唯一办法,在下不否认这是一种很俗的解决问题的办法,但,钱在某个意义来说,它未尝不能在这方面派上用场,禹爷,您以为然否?”
    呵呵笑着,禹子明道:“邵公子,别如此折煞老汉了,说什么我禹某人也不会接受所谓的赔偿!”
    一顿,轻呷了口参茶,接道:“其实,不瞒邵公子说,老朽过了年已届知命之年,在世上的日子,老朽我比谁都清楚,我禹某人并非贪恋虚色,实乃觉得像小苑这般色艺双全的奇女子,委身青楼,实在太可惜哪,老朽之所以不顾遭人讥嘲而纳她为妾,无非是想给她好日子过,别在那种地方,埋没了她的一生啊!”
    微笑着,邵真没搭腔,他怀疑这是“门面话”……
    沉吟了半晌,禹子明道:“老朽说过,这等事是勉强不得的,就算不是邵公子您出面,我这姓禹的老头儿也会一口答应,而且决不会要她赔偿一分钱,当然也不会有责怪她的意思了。”
    起身拱拱手,邵真正色道:“禹老这般爽快利落,在下在这儿谢谢禹爷您赏脸,给在下面子。”
    连忙按住他的肩肿,禹子明笑呵呵道:“老弟啊,这等小事,何足言谢?别拆了我的八字啊!”
    活落,一阵哄笑……
    禹子明显然极为健谈,而且幽默,逐渐的,邵真和明毓秀对他业已是有了相当的好感。
    “只是,有一点老朽不太明白。”
    禹子明忽又道:“小苑乃一介青楼女子,而两位乃是江湖上大字号,硬招牌的武林豪杰,小苑怎会托付两位呢?而小苑她本身为何不来?”
    邵真连忙道:“哦,禹爷,在下忘了告诉您,小苑她已离开‘舒心楼’,回宋家村去了。”
    一怔,禹子明诧声道:“呵?她已回去了?她将这钱还我,只是她哪有钱还债呢?”
    淡淡一笑,邵真徐徐道:“不瞒禹爷说,是在下。”
    哦了一声,禹子明显然有点意料不到的怔了一下,又很快的他大声的笑了起来:“人老了,脑筋也混沌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美人配英雄,应该,应该!应该的呀!”
    这般的爽利,这般的豪迈,这是邵真所料不到的,他反而有些微微的歉意:“禹老,半路杀出了我这个程咬金,您别见怪啊。”
    “这是怎么说。”用力拍了下邵真的膀子,禹子明正色说道:“圣人有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我这种快入棺材的老家伙,娶了小苑,那才残忍,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是我禹某人的罪过哪,可不是?”
    一顿,望着明毓秀道:“只是,邵公子,你不怕有人捻酸吃醋么?”
    明毓秀羞赧的垂下粉颈……
    邵真却与禹了明相视大笑。
    真的,邵真和明毓秀对禹子明可说是彻底的改观了,他们原以为禹子明只不过是个沾满铜臭的上财主兼“老不修”罢,但此时此刻的禹子明却是恁般的古道热肠,至少是那般的风趣不俗。
    吃了个蜜饯,再喝了口参茶,禹子明有所感概似的道:“总算,总算小苑有了这么理想的对象,有了这般幸福的归宿,老朽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吃了一片雪桔,明毓秀笑道:“禹爷,您这般爱小苑,她真不知道要如何来感激您呢?”
    道貌岸然,禹子明道:“现在,我可以说出我心底的话了——”
    微微一顿,扫了邵真和明毓秀一眼,禹子明一脸正色,挚声接道:“为了小苑,一般不明究里的人,还以为我这姓禹的不修老德,老牛吃嫩草,其实,老朽没有将她掳为已有的意思,许久以来,老朽每次要替她赎身,还她自由,但……邵公子,相信你一定知道小苑那副倔强的脾气,她每次都一口回绝了,直至昨晚,她匆匆来向老朽借三百万两银子,当时,老朽马上付给她,连问她要做什么用途都没有问……”
    明毓秀截口道:“禹爷,您既然只想帮助小苑脱离苦海,为何要她写下婚约书呢?”
    “这明姑娘有所不知了。”微微一笑,禹子明道:“老朽要不写下婚约书,她又如何肯脱离苦海呢?”
    皱皱眉,明毓秀迷惘道:“这就把我弄糊涂了……”
    轻咳了一声,禹子明沉声道:“小苑虽因其父经商失败,而至负债,所以才沦落风尘,借以为其父偿还债款,乃是大孝之人,而她虽委身青楼,但一直洁身自爱,从不与人有暧昧之事,她坚持卖歌不卖身,始终如一,乃是大节之人,再加上色艺双绝,此等大孝大节的奇女子,老朽虽活了这么大把岁数,却从来也没见过。是以,老朽下定决心要济助这等人,但是,小苑更有一副几乎罕见的‘傲骨’——她决不受人帮助,她是自力更生的楷模,真的!
    她决不会凭白接受老朽惭赠的那笔款子的,三百万,这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她如何还得我?毫无疑问的,她势必要在青楼中终老一生,以便还我那笔钱,她会这样做的,她是那种人……”
    一顿,转身向邵真问道:“邵公子,您对小苑一定有相当的了解,老朽所言,可有虚假?”
    胸中澎湃,邵真由衷道:“千真万确!”
    欣慰的笑笑,禹子明接道:“所以,我要她写下婚约书,这样,小苑便不用在风尘中打滚到人老珠黄的地步,而至埋没了这等奇女子,不是么?”
    一停,紧接着又道:“哦,老朽相信两位此刻一定在怀疑,怀疑老朽是趁人之危,假公济私,不过是想独占鳌头吧了,是不?”
    微一迟疑,明毓秀颔首道:“不瞒禹爷说,在下正有这个想法。”
    淡淡一笑,禹子明道:“是的,谁也会这么想的,其实老朽说要纳小苑为妾,那只不过一个幌子……”
    “幌子?”邵真有些惊讶了。
    用力一点头,禹子明郑重道:“老朽纳她为妾是假,收她为义女是真!”
    大为惊异,邵真和明毓秀互望了一眼,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或许,两位大概是不会相信老朽的话,这也不能怪你们,老朽只因受了祖先余荫的庇佑,而致有了这么万贯家产,生活难免豪华而奢侈,所以一般不了解老朽的人,都以为老朽不过是个沾满铜臭的土财主罢了。”
    叹息一声,禹子明似有无限感慨,稍后,他接着道:“老朽这一生中,虽没做过对不起天地的恶迹来,但也没行过善事,所以对小苑姑娘的济助,虽说是出于爱惜她的才艺,但也未尝不是求得老朽的阴德……”
    眨眨眼,明毓秀问道:“禹爷,您既然写下婚约,书明就是欲纳小苑为妾,怎又说是收为义女呢?”
    “也真是,说了恁久,老朽竟还没扯到正题话去。”拍拍油光秃秃的额头,禹子明笑了声道:“这事儿,谁也不知道,就连小苑老朽也瞒着她,老朽本意是在‘迎娶’她过门的那天,当众宣布她为义女,并烧毁婚约书!”
    这,确实是令邵真和明毓秀感到万分意外的事……
    禹子明接着又道:“这事情,到目前为止,显然已是无法证明的事情,不是吗,小苑业已不需要老朽的帮助了。我想,两位或许不尽相信,这乃是人之常情,但老朽若再说出一件事来,两位可能就相信了……”
    纳闷着,明毓秀好奇的问:“禹爷,您说是啥事?”
    微微一笑,禹子明道:“两位乃是江湖上头角峥嵘的风云人物,想大概也听说过,约莫一个月前,老朽曾让‘龙虎镖局’押一趟价值二十万以上的缥货……”
    猛然想起,明毓秀接口道:“是了,听说禹爷您损失了:二十万两以上的珍贵翡翠,事后非但不让‘龙虎镖局’赔偿,而且还主动的花钱派人缉捕凶手,为段二镖头报仇。”
    邵真这时也才想起这件事来,他有点懊恼,他想他这几天一定是被那银子的事,和小苑的那段情,以及和“邪神”,”九指血煞”厮杀……等等,一大堆的事所弄昏了头,要不然他明明知道禹子明失镖的事,怎忘记向他表示一点慰问之意?
    这委实太失礼哪,邵真连忙面带歉意,拱手道:“禹爷,实在抱歉,在下最近俗事缠身,一时竞忘了向您禹爷致问失殿之意……”
    豪迈的一挥手,禹于明朗笑道:“钱财乃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身外之物,何足言之?
    倒是段二镖头这位大好人,不幸罹难身死,才是令人痛恨之事!”
    一顿,接下又道:“老朽确实是免去了‘龙虎镖局’的赔偿,并且四处礼邀各路道上的好汉,追杀原凶,为‘虎形剑’段二当家的报杀身之仇……”
    忍个住的,明毓秀肃然起敬道:“禹爷,您实在太够义气了!”
    淡淡一笑,禹于明启口道:“明姑娘,别这般恭维老朽,否则老朽有自我标榜之嫌了!
    其实老朽之所以提到这事,无非是表示老朽是真心收小苑为义女,并非纳她为妾。”
    心中泛起一阵强烈的感激和崇仰,邵真起身拜道:“禹爷,您这般用心良苦的济助小苑,在下仅此乔代小苑向您敬致谢意……”
    慌忙扶住他,禹子明正色说道:“邵公子,这般大礼,老朽万万担待不起,只要公子你相信老朽,并非想染指小苑便好了。”
    说着,伸手从袖里拿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素白纸,递给邵真道:“邵公子,这便是婚约书,请您将它撕毁吧。”
    接过来,摊开看了一下,果真是婚约书,邵真便将它当场撕弃,感激铭腑道:“禹爷,真太谢谢您了。”
    “别左一声谢,右一声谢的,老朽我可真要生气喽。”边说着,禹子明笑容可掬的拿起桌上那叠飞钱:“邵公子,请您将这收回去,就算是老朽为您和小苑祝贺之礼吧。”
    连忙摇手,邵真连忙道:“这,这千万千万使不得!禹爷,您对小苑这般大恩大德,在下感激都来不及,哪还敢再收您这等巨款?”
    但禹子明却坚持着,邵真再三推辞,说什么也不愿收下……
    见邵真意态坚决,禹子明这才无可奈何的转口道:“那么这样吧,邵公子既然不肯笑纳,老朽不便勉强,但务必请邵公子收回两千两的利子。”
    “这也不成……”邵真连忙道:“借物说谢,贷钱算利,这乃是理所当然的。禹爷,两千两,岂不叫在下于心难安?”
    明毓秀也帮腔道:“可不是,禹爷,常言道:好授不好受。您虽万分诚意授与我们,但我们接受起来,可就与您的心境是截然不同了,禹爷,您说是吗?”
    “好,好。”悻悻然的收起飞钱,禹子明煞有介事的叹了丁声:“二比一,我这糟老头怎说得过你们啊?”
    邵真和明毓秀不期然的笑了起来,这时,忽地一个下人模样的进来,朝禹子明恭声道:“老爷,酒菜已经摆好了。”
    禹子明连忙一摆手,说道:“二位请入席。”
    “不麻烦禹爷了。”
    略一沉吟,邵真堆笑道:“这番打搅禹爷,在下已觉非常过意不去,哪敢再叨扰,不瞒禹爷说,像我们这等在刀尖舐血,剑下争斗的亡命浪子,没事便问得人发慌,一有事足以让人跑断腿……”
    禹子明说声道:“这么深夜了,两位居然还有事?”
    歉然的笑笑,邵真道:“非在下不识抬举,不肯赏光,望请禹爷明鉴,改天,在下定当专程登府候教。”
    拉住邵真的手,禹子明执意不肯:“这不成,这不成!好不容易今天能高攀两位,怎么椅子都没坐温,便想走了?这分明是瞧不起我禹某人啊!”
    明毓秀连忙婉言道:“禹爷,别折煞在下人了,在下感激敬慕您都还来不及,哪敢瞧不起禹爷,实在是有点儿事……”
    硬是揪住不放,禹子明急急打断明毓秀的话道:“不行,说什么也不行,老朽不相信在这等深夜里,两位还有,非办不可的大事情。”
    说着,拉着邵真就要往厢房走……
    无奈,邵真只得照实道:“不瞒禹爷,在下是要到‘龙虎镖局’……”
    一怔,禹子明说道:“两位要到‘龙虎镖局’去?”
    邵真点了点头,道:“在下本来不想告诉禹爷的,也想让您有一个意外的惊喜。”
    明毓秀笑着道:“禹爷,关于您上次劫镖的事,今午已抓到一个颇有嫌疑的人了,所以在下想去看一看,已经和人说好,不能不去,说不定可以追回禹爷的翡翠哩。”
    话声中,禹子明抓着邵真袍袖的手突然松落,他此刻面上的表情很怪,很怪,但那也只不过是一刹那而已,在邵真和明毓秀没有注意到以前,那古怪奇异的神情很快的消失,而且很快的换上一副欢愉和惊喜——
    “好哇!这算好消息,居然还瞒着老朽,可真该打呢!”
    禹子明喜出望外道:“翡翠是小事,能为段二缥头报仇,和重振‘龙虎镖局’的声势,那才是最要紧的……”
    一顿,凝声道:“明姑娘,不知那有嫌疑的人是谁?怎么说是有嫌疑呢?难道还没有真切的证据么?”
    明毓秀道:“是‘海煞星’……”
    话没完,禹子明突地啊了一声,红光耀耀的福脸上倏的泛白,而且,宽阔的额角上也冒出涔涔冷汗!
    “禹爷。”邵真诧异道:“您,您哪里不舒服了?”
    捂着胸口,禹子明一阵剧烈的咳嗽着,邵真连忙将他扶到椅上坐下,关切的问,“禹爷,您不要紧吧?”
    依然咳得很厉害,半晌,禹子明这才舒了一口气,但脸色依然很难看,他有些吃力的道:“没,没打紧,老毛病罢了!像我们这没学武的人,一上年纪,啥鬼怪病都沾上了……”
    帮他轻捶背梁,明毓秀问:“禹爷,您歇歇。”
    感激的朝她笑笑,禹子明咳声道:“谢谢你,明姑娘,老朽好多了。”
    说完,又是一阵咳嗽,但他旋即没事似的朝里头呼唤了一阵:“阿愣子!”
    “老爷,有什么吩咐?”方才那名下人立刻应声而出。
    轻揉着胸口,禹子明道:“阿愣子,吩咐管家的到库房去,将那对‘龙凤吟’的夜明珠取出来。”
    “是。”阿愣子已飞快下去。
    须臾,一名年约五十多来岁的华服老者捧着一个精致美伦的小本匣出来,他恭谨的捧给禹子明:“老爷,‘龙凤吟’已为您送来了。”
    “没事了,你下去吧。”双手接过木匣,禹子明送到邵真跟前:“邵公子,明姑娘,你们准备礼而来,老朽自当不能让两位空手而回,这对夜明珠就请笑纳。”
    邵真想推辞之时,禹子明已将木盒塞在他怀里,一礼还一礼,乃是理所当然,邵真要是不收下的话,便真有矫态之嫌,要不然便是瞧不起人了。
    只是邵真有点受宠若惊,承受不起的感觉。
    有些儿惶然,他道:“禹爷,这般名贵的礼物,在下……”
    正说着,禹子明已一口截断他的话道:“一句话,两位要是认老朽这个朋友,就请收下。”
    这么一来,邵真当然不便再说什么,他由衷的感激道:“禹爷,在下今番来受到您的方便,又蒙您辱赐重物,铭谢之情,容后图报。”
    禹子明似乎好多了,他爽朗一笑道:“瞧两位这般文诌诌的,真叫人怀疑你们就是令人闻之胆寒心颤的‘鬼见愁’和‘艳屠煞’呢。”
    说毕,忽又是一串咳嗽,明毓秀想上前去扶他,禹子明业已挥挥手道:“没关系,没关系!哦,既然‘龙虎缥局’有这等重要的线索,老朽理当前往一趟……”
    话落一半,猛又是咳嗽不停!
    连忙上前去扶住他,明毓秀道:“禹爷,您不舒服,在下看您还是等好一点再去好了,反正是不是“海煞星”干的,也还是个问题,若说是的话,‘龙虎镖局’一定会来告诉您的。放心好了,禹爷,您失去的翡翠一定可以追查回来的,在下也一定帮您追索回来。”
    一面咳嗽,禹子明一面道:“翡……翠事小,段二缥头的冤仇才重要哪。”
    说完,咳得更严重,连眼泪都咳出来了!
    里头的阿愣子显然是听到了咳声,急忙上前来道:“老爷,您怎么了?”
    “没事,没事。”禹子明起身捂嘴道:“客人要走了,陪我送送客。”
    邵真连忙道:“禹爷身子不舒服,快去静息才是,那敢劳驾您亲自远送!”
    说着,施礼道:“在下就此告辞了。”
    明毓秀也起身道:“禹爷,请多保重啊。”
    但禹子明挣着送他俩人,邵真和明毓秀好说歹说,总算才没让禹子明送出门来。
    -----------------------------
    孤剑生OCR,闯荡江湖独家连载

举报

第五十四章
    出了禹府的大门口,下了阶梯,明毓秀迫不及待的抢过邵真捧着的木匣,急急道:“真,‘龙凤吟’乃关外所产的稀世之宝,我长了这么大还没见过呢,快让我见识见识!”
    说着,已启开镶有珠王的小木匣盖,骤见一对约莫拇指大的夜明珠,赫然映目,邵真和明毓秀当场惊住了!
    真的,有生以来,他们从未看过这么样的东西呢——
    那对夜明珠有点儿酷似鸽卵,但显然比鸽卵要浑圆多了,玲珑剔透,晶莹澈洁,皓白如水。
    单这一眼,便叫人有爱不忍释手,打从心坎赞叹,着迷,尤其是,那散发着琉光,飘忽晃漾,朦朦胧胧,柔和温馨,真有如龙凤呈祥般的把人感受与直觉一下子拉进了另一个境界,一个纤尘不染,毫无瑕疵,美得唯有天堂才有的另一个境界。
    当明毓秀赞叹不息的把小木匣微微晃了一下的时候,那对夜明珠很正然的轻轻碰撞了一下,就在那轻轻碰撞的当中一阵,不,一撮……
    噢,也不是,该是一丝,对,是一丝极为细微的的声音响起,而这个细微的声音却使邵真和明毓秀很清楚很清楚的听闻得到,而且历久不歇——
    它送入人们的耳膜,使人的感觉就真是“龙凤相吟”似般的美妙!
    “好个龙凤吟!”
    良久,明毓秀方赞美着合起匣盖,满足似的道:“总算让我开了这番眼界,没枉虚了此生。”
    跨跃上鞍,邵真笑道:“好啊丫头,人家龙凤吟端的是好,但你可别在那鸭子叫,煞死人了。”
    睁了一眼,明毓秀一边飘掠上马,一边拨动缰索嗔道:“你也好不到哪儿去,狐狸莫笑猫,我看你才是七月半的老鸭——该杀呢。”
    两人说着,催马前进,一路上在谈论着禹子明……
    “想不到,想不到禹子明并不似外头传言那般样子。”
    纤掌掠掠发丝,然后掏出一条菊红色衬浅蓝花纹的帼巾,明毓秀一扎着结,一面道:“他非但没有一点儿铜臭味,更不上好色,我真怀疑人家怎会说他是个老色鬼呢?他慷慨好义,古道热肠,能言善谈,风趣大方,一点也不流俗呀?”
    “可不是。”邵真颇有感触的道:“他对恋真是那般的用心良苦,尤其是他损失了二十万价值的翡翠,竟然不让‘龙虎镖局’赔偿,而且还到处花钱请人代为缉凶,口口声声要为段二镖头复仇雪冤,反而不关心自己的损失,这种人到底是少见的啊。”
    环眸张望了四处,只觉家家户户深锁门屏,街道上连条野狗也不见,明毓秀遂道:“真,现在没行人,咱们放快骑到‘龙虎镖局’去吧,看看到底是不是‘海煞星’那厮干的,若果不是,咱今后应多注意这件事,不说看段大缥头的面上,也该为禹爷尽点儿力,你说是吗?”
    明毓秀的话尾刚一停,邵真在那头还没来得回话,忽见街道转角处猛地冲来四五骑!那四五骑之人显然骑术精湛,居然连几乎是九十度的转角一家伙的闯过来,连微慢一下也没有。
    这般上乘驭驾术,真叫人瞪眼咋舌!
    这还不止,速度之快,宛若凤驰电掣,快得令人眨不过眼来,也就是说,正当邵真和明毓秀听到蹄声的时候,便见那四五骑夹着雷霆万钧之势冲到面前了!大惊,毫不考虑的,邵真和明毓秀赶忙——
    当然有点慌乱的将坐骑往街道旁回让!
    然尽管他们闪避得这般快,明毓秀胸下的坐骑依然被擦撞了一下,堪堪坠马落地!
    骤只见明毓秀的马匹疯狂嘶鸣,并且猛烈的蹦跳着,就连邵真的坐骑也惊吓得低鸣蠢跃。
    速快的,也是熟练的,明毓秀制服了受惊的坐骑,回首一看——
    只见那四五骑业已呼啸而去,却连稍稍停顿也没有!
    怎生按捺得住,一拨马首,明毓秀已掉转头来,放蹄追去!
    在同时当中,邵真亦已振缰猛追而去!
    那四五骑之势,依然风驰电掣,快如飞蝗,由于邵真和明毓秀起步慢了点,自然一时间无法追上他们……
    不过他们业已追到了可以大略看清前头之人的背影的距离——
    一共是五个人,俱皆身着黑袍,头罩巾,而且个个魁梧异常。
    似乎,他们有着十万火急之事,要不然便是目中无人五人一字排开在大街毫无忌惮的纵马狂奔,连转弯的时候,依然如是,而且撞了人,瞧也不瞧的呼啸直去!
    须臾,邵真和明毓秀已追上了相当的距离,捺着心头的怒火,明毓秀正欲张口喝住他们,忽见他们煞时停住,而且身手矫健的翻身下马!
    正当邵真和明毓秀赶上之时,只见五人绝佳的轻功,射进一家高大的住宅里……
    睁眼一瞧,邵真愣了一下,脱口道:“咦,这不是禹府吗?”
    “是啊,这正是我们刚从这儿出来的禹府呀。”
    明毓秀也诧声说道:“看那伙人这般张狂,而且鬼祟的样子,不敲门就翻墙而入,难道……难道来抢劫禹子明的吗?”
    “毓,咱进去看看便知道是不是打家劫舍了。”
    说毕,身子一长,就在马上射进阶梯,而且跃入院墙!
    哪堪怠慢?
    一提气,明毓秀亦飕然跟上!
    越入高耸的院墙,却见司阁亭光火昏暗,显然司阍已睡了。
    张望四处,却不见那五人踪影……
    “娘的,这般快的身法。”
    绕到庭院当中的梅花林下,邵真边张国探索,边低声道:“四下一片漆黑,转眼便不见人,真见他娘的大头鬼。”
    望望正堂,见没动静,明毓秀便挨到侧厢房帘下,邵真蹑手蹑脚的欺近右边回廊下……
    忽然,明毓秀朝邵真招了招手,一个飘掠,邵真跃过水池,来到了她身边:“怎么?发现了啥?”
    伸手指了指,明毓秀压着嗓子低道:“瞧,后院里有灯火,咱过去看看。”
    无声无息的,两人轻捷得像团棉絮般的掠到了后院,刚挨近那座亮着灯火,而外表精美漂亮的小阁之时,一阵声音清晰的传出来:“你们回来得正好,我正要差人去找你们呢!事情不好啦,‘海煞星’被逮了,你们不知道么?”
    细听声音,明毓秀吃了一惊,附着邵真的耳畔道:“真,这不是禹子明的声音吗……”
    邵真吁了一声,示意明毓秀别开口,这时里头又传出了一阵声音,这声音很躁很急,而且有着浓重的口音,听起来非常生硬,好像不是汉人的音腔:“老爷,我们就是为这件事,才连夜不停赶回来的哪。”
    话落,猛叫邵真和明毓秀瞠目结舌!
    听这话,显然禹子明和“海煞星”有啥关连似的……
    “该死!该死!”禹子明的声音里有着很大的不安,“好好好,‘海煞星’为什么被人逮去?而你们不是和他在一起的吗?怎地连他都保不住,难道你们敌不过那个姓段的温鬼?”
    “还不是‘海煞星’那王八羔子自找的。”
    那口不标准的汉语又响起:“咱兄弟五人把二十箱翡翠运到安全的地方埋藏起来的时候,不想他杖着那个胆,私自跑去毒杀了‘璇玑神尼’,结果叫‘百艳帮’的人挑出来,待我们回到‘落雁江’之时,已是面目皆非,死的死,逃的逃……”
    “‘海煞星’不是被姓段的抓去?”禹子明很惊讶的打断那人的话道:“咱也没露出什么痕迹出来呀,‘百艳帮’怎会把他押到‘龙虎缥局’去?难道是他自己招了不成?”
    “我们就是感到很奇怪。照说‘百艳帮’是为‘璇玑神尼’复仇,她们大可将‘海煞星’干掉。”
    那人顿了顿,又道:“后来我们发现,当初‘海煞星’他们劫缥以后,曾在附近和‘百艳帮’的总护法‘黄蔷薇’照面,大概是这个原因才被怀疑的……哦,对了,还有,我们还发现‘海煞星’那家伙手脚不干净,偷了好几块翡翠,或许叫‘百艳帮’的人搜出来,而起了疑心也说不定。”
    “该死!该死!”禹子明那声音既愤又惧怕:“都叫那家伙一个人坏事,否则咱干得天衣缝,谁会发现到?现在好了,这一切全完了,怎么办?怎么办?你们得想想办法呀!”
    沉默了下来,旋又扬那口蹩脚汉语道:“老爷,‘龙虎镖局’已经知道是咱干的吗?”
    “还没有。”禹子明急急道:“那姓段的瘟鬼,一早就出去,大概还没有回来,否则只要他一看到翡翠,就算‘海煞星’死不招供也没有用了。”
    “那好。”那人忽地阴兮兮地笑起来,“看来‘海煞星’是挺着没有招,大概是等着我们去救他……”
    “对!”禹子明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这是一条好计策,趁着瘟鬼还没回来,一切没见证以前,你们决去将‘海煞星’救出来!”
    “不,这种人应宰了干脆,省得日后再出纸漏!”
    禹子明似乎是愣了一下,略停才传出他的声音来:“宰掉?好……,就这么办,杀之灭口,来个死无对证,免得夜长梦多,再生枝节!”
    旋忽又道:“不行呀,你们只五个人,行吗?”
    “禹爷,您是外行人讲外行话了。‘龙虎缥局’那些废铜破铁是不值一个子儿的,‘百艳帮’的‘黄蔷薇’也不过是个湿裆的骚丫头罢了,充其量就是她时常随身的‘十二太妹’拼凑起来,也不够我们弟兄五人一看,放心,禹爷,到了这种地步,也只好啦,发狠把‘龙虎镖局’全抹平算了!”
    汉语虽不标准,口气却蛮大的,那人哧哧笑着道:“当然,我们会将‘龙形剑’段大镖头那瘟鬼的如死女儿抓来让您享受的。”
    “不,我是说,有两个人你们对付不了。”
    “哪两个?”
    ‘鬼见愁’和‘艳屠煞’。”
    “什么?那两个小子也插上一手?”那人似乎大吃一惊,旋又碟碟笑道:“外传他俩走遍江湖,不逢敌手,哼哼,我们迟早要杀他们的,这正好,一并算!”
    禹子明道:“有把握么?你们真有把握么?”
    “没有三两三,哪敢上梁山?放心吧,这码子事,我们弟兄绝对办得好!”
    “现在就去吗?”
    “当然!……哦,等等,‘龙虎镖局’我们还不熟,禹爷,您画张来,让我们知道那儿的情形,最好把‘龙虎镖局’可能扣押‘海煞星’的地方,详细告诉我们,我们一上手就要干掉他,如此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只要目的已达,纵然敌不过他们,咱可以跑呀,对不?”
    “好,好。”一连说了几声好,禹子明似乎开始在绘图,顿时声音沉寂下来,稍会又叽叽喳喳的,但语音很低,已听不太清楚了……
    “我的天啊!”明毓秀睁大了眸子,她低抑着语音有着太多的吃惊:“我真不相信我的耳朵,这,这会是真的么?”
    邵真自然感到惊异,他俯首沉思了一会,低声道:“毓,咱不用留在这儿了,到‘龙虎嫖局’去通知小玲她们吧……”
    话落一半,忽见一人行色慌张的疾走而来,邵真和明毓秀连忙将身形侧俺于廊柱后,那人正是司阍,急急敲小阎那碎花冰格子的单扉:“老爷,外头有十几个人找您哪。”
    “混帐!你娘的死了人,现在是啥时候啦?滚,全都滚出去!”里头传出来禹子明暴躁的粗声。
    “老,老爷,人家是‘龙虎缥局’的当家段爷,他,他说有要紧事见您……”
    “什么?”砰的一声,门被打开来,现出了禹子明那短胖的身子,他的语音有着绝大的吃惊:“人现在哪儿?”
    “在在厅堂上。”司阍的结巴着。
    这时候,藏身在暗处的邵真和明毓秀一听“龙虎缥局”的人来了,连忙悄悄的向前院正堂掠去……
    没入门,便见堂上满满是人——
    “百艳帮”主胖伊玲,“黄蔷薇”何月霜,“十二太妹”,“黑鹰”侯大柱,另有一个年约七旬上下的素袍老者停立当中。
    他的气色看来相当坏,面色沉晦而阴霾,隐隐透露着一撮杀气,瞧瞧他腰间那柄两尺来长,柄及鞘俱皆玄青色的长剑,便知道他是“龙虎镖局”的大缥头“龙形剑”段仲尧。
    此外,他身旁有两位中年汉子,一人一手的挟着面色死灰的“海煞星”柳自华。
    邵真和明毓秀的来到,着实引起了他们的惊讶,胖伊玲执着明毓秀的手道:“小毓,您俩怎也来了?”
    “黑鹰”侯大柱则趋步至邵真跟前,俯首抱拳道:“属下拜见会主。”
    上前搀扶,邵真拍着他的肩胛:“大柱,‘海煞星’认了?”
    正说着,忽见“龙形剑”段伸尧大步走来,邵真连忙趋前去,恭敬一抱拳:“晚辈邵真见过段大当家。”
    明毓秀也上前去佛身道:“未学明毓秀拜见段大缥头。”
    呵呵笑首,“龙形剑”段仲尧双手轻执两人的手,喜悦道:“‘久违了,两位雄风依旧,可喜可贺也。”
    一顿,注视着邵真,感激道:“邵老弟,听柯姑娘说,你曾奋力挽救舍弟,前情未谢,今又蒙您和明姑娘鼎力相助,而且要不是您那块翡翠,舍弟之冤于今依然沉埋不清,邵老弟,老朽段某无德无能,累烦邵老弟大力帮助,理受段某三拜。”
    说着,两拳一抱,就真要拜下,明毓秀见状慌忙躲开去,邵真则连忙握住“龙形剑”的胳膊,正色道:“段老前辈,人总是有凶有吉,守望相助,乃我辈所应为,何谢之有?晚辈万万承受不起。”
    一顿,诚挚说道:“段老前辈遭此不幸,诚令人遗憾,总算现在已是水落石出了。”
    哀伤而又愤怒的注视着低着头的“海煞星”,“龙形剑”咬牙道:“我段某虽无大德,但自认一生与人从无宿怨,不想‘海煞星’受人收买,恶胆横起,干下这等令人寒心的事来!”
    “他招了?”邵真向“海煞星”掠了一眼。
    点点头,“龙形剑”叹了一口气:“是的,他招了——在‘黑鹰’老弟特殊的点穴法之下。”
    “您一定有着很深的感慨,是不?”邵真问。
    眯了下,“龙形剑”迷惘似的道:“是的,但一时我也说不出我的感慨来,我想,这也算是我的一个发现——有些人是披着人皮讲人话,做出来的事,却是禽兽不如!”
    话声甫停,忽见灯火四处大亮,涌出黑压压的人群来,这当中,已有五人联袂飘来,他们身手利落的射进堂上……
    这五人便是原先撞到了邵真和明毓秀的黑袍大汉。
    他们看来个个体壮如牛,一脸横霸,当邵真众人注意到他们稍黑的肤色,深陷的眼眶以及高耸的鹰勾大鼻时,他们心头有了一股疑惑——
    他们,是不是汉人?
    五个黑袍大汉一字排开,如凶神恶煞的站定之后,那黑压压的,约莫三四十名手执亮森森的刀刃的汉子,业已团团围住了厅堂的出口……
    走目搜索,“龙形剑”皱皱眉头,冰冷而生硬的语言滑出了他的口腔:“怎不见禹老爷大驾?”
    “龙形剑”正开腔搭话之时,“海煞星”突地出其不意的挣脱了两名汉子的制服,奋力奔向黑袍大汉,他歇斯底里的叫喊着:“五爷,快救我……哇!”
    话没完,人未奔到,只见五名当中的一个黑袍大汉倏一扬手,“海煞星”狂嚎一声,捂着喉管,在地上滚了两滚,两腿一伸,业已成了一副奥皮囊矣……
    谁也没去瞧他,他比一条狗都还不值,真的。
    面无表情,“龙形剑”大步的跨前一个步子,略一抱拳,他生冷的道:“五位,便是‘海煞星’,自然也是禹老爷子强力后台的五爷么?”
    方才出手的那名汉子,僵硬的肌颊抖动了一下,但他眼皮儿却撩也不撩的,而且看也不看“龙形剑”,当他张口说话时,邵真和明毓秀,立刻听出他就是在小间里和禹子明对答的人,只听他道:“段大当家,现在我仍愿给你机会考虑,若果你愿将你的女儿献给咱老爷,你依然可以活着,而且富贵。”
    端正的国字脸上已泛青,“龙形剑”缓缓透了一口气:“就算我段某人愿意,但我腰间这把剑可能不好商量,而且我身旁的几位朋友也不好讲话哩!”
    伸手一指,那黑袍汉子吐着半生半熟的汉语:“‘百艳帮’,‘黑鹰’,你们乖乖的夹着尾巴滚,这码子事,是别人放屁,你们在上风头——不关你们的事。”
    哧哧笑了起来,邵真晒声道:“我呢,我也在上风头呀,也滚吗?”
    冷冷的扫了邵真和明毓秀一眼,那人依然这般狂妄,这等自大:“‘鬼见愁’,‘艳屠煞’,你们两位就是吧,你们当然可以走,留着脑袋。”
    一副讶异不解,明毓秀煞有介事道:“为什么呢?我们怕你了呀,为什么我们不能和别人一样夹着尾巴乖乖的滚出去?你是说我俩没尾巴夹是么?但,但他们也没有呀?”
    话声一顿,却引起哄堂大笑!
    邵真和明毓秀委实感到迷惑,眼前之人生眼得很,完全陌生,何以指名叫号的要杀自己?
    这时候,胖伊玲突然发现了什么,噫了一声朝“黄蔷蔽”柯月霜低声道:“总护法,这五人好像哪见过?”
    眨着眸子,何月霜蠕嘴道:“帮主,属下也正在奇怪,但偏是想不起来……啊,对了,帮主,会不会是咱两年前到塞外创览的时候……”
    拍了一下手中的羽扇,胖伊玲冲口道:“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塞外‘血旗盟’的‘亡命客’对不?”
    恍然大悟,一旁的邵真闻言笑了起来:“哦呵——原来是勾结‘黑旋风’的‘血旗盟’的狗爪子,咱是死对头了,怪不得,阁下口口声声要挑我邵某人的脑袋了!”
    那五位黑袍汉子齐是一怔,旋发话之人阴碟碟一笑:“好,你娘总算没白生你们两只眼睛,认识我弟兄大名大号!姓邵的,闻你小子最近扩大‘龙虎会’,而且公然发武林帖言明在一年内向‘黑旋风’挑战,可有此事?”
    淡淡一笑,邵真道:“你老娘也没白生你两只猪耳朵,一点也没错。”
    一顿,冷冷又道:“你,就是‘亡命客’中的头子孙金水是吧?孙金水,半年前,你们‘血旗盟’潜入中原来,欲与‘黑旋风’图并武林,结果狼狈而逃,怎么你们还卧底在这?”
    愤怒笑着,孙金水咬牙道:“告诉你也吧,小子,由于你们‘龙虎会’临时倒戈,吃里扒外,致使泄漏我们的计划,使本‘血旗盟’遭致塞外各大小旗的非议交难,而且联合攻击本旗,寡不敌众,遭灭旗之噩运……”
    孙金水话没说完,已着实引起了众人的惊异,邵真皮笑肉不笑,幸灾乐祸似的道:“嗅,这实在是件令人扫兴的事,要是贵旗如今依然完好存在的话,敝‘龙虎会’在解决了‘黑旋风’之后,便要远渡大漠与贵旗一见高下的,不想贵旗这般歹命,叫人窝里反吃光了,好不扫兴哪!”
    睁睁目,一挫牙,孙金水一伸手道:“姓邵的,你狂不多时的,我兄弟五人忍辱负重,历尽千辛万苦潜入中原,甘愿扮装化名,供老头驱使,为的就是有今天——扒你的肉,炖你的骨!”
    “用心良苦啊。”哧哧笑一声,邵真拒嘴道:“这么说,今天我邵某人是喧宾夺主,成了你们的正主儿了?”
    这时,堵塞门口的四五十名汉子忽然起了一阵骚动,只闻几声话起话落——
    “呀,原来五爷是塞外的蛮狗啊,咱还以为他们是汉人哩,丢他娘,咱大汉之人还听死蛮狗的啊?”
    “老爷也真是,不明究里的收留了这五条蛮虫来吃咱汉人,不成了汉奸吗?”
    “我看呐,眼前的都是绝流高手,凭咱这几手庄稼把式,帮人家端洗脸水,人家还嫌笨手笨脚呢。”
    “是啊,老爷未免忒地没心肝了,原来,原来他为了打段当家的女儿的主意,竟然不择手段的来陷害‘龙虎镖局’,而且还假仁假义假惺惺作态的施惠‘龙虎镖局’,这种面善心毒的人,咱还为他卖命呀?龟儿子才干!”
    一阵叽叽喳喳之后,那些人忽地一哄而散,一个也不见了!
    “这些游手好闲的食客总算还分辨得出忠奸善恶。”
    哺哺的说了声,邵真旋即面向“亡命客”冷道:“诸位仲兄,咱的话似乎说得太多了,该是阁下们扒我的肉,炖我的骨的时候,不是吗?”
    “还忘了一句,喝你的血!”
    面目狰狞的,笑了一声,孙金水当先身子一旋,飘出院外,其余的孙金刚、孙金清和孙金杰和孙金顺也挥袖掠出,一字儿摆开……
    “扒肉,炖骨,喝血,蛮狗,你未免蛮得太够标准了。”笑说着,邵真正想飘身射出,身侧的“黑鹰”忽然朝他一抱拳:“禀会主,这等货色哪劳会主亲驾?”
    话声中,人已如离弦之箭的射向“亡命客”……
    “候兄,容我助你一臂之力。”
    单足轻点,胖伊玲业已飞射出去……
    “黄蔷薇”柯月霜见状,忙不迭提气纵去,口中直喊着:“宰蛮狗,还算是第一遭呐,焉能错过?”
    “生意愈来愈难做了,稍慢一点,便叫人抢得精光了。”耸耸肩,邵真朝明毓秀扮了个鬼脸。
    “还有一档子生意呢。”明毓秀笑说着,朝向“龙形剑”道:“段老前辈,这儿不用您我烦心了,咱到后院小间去找正主儿禹爷去。”
    说着,便与“龙形剑”飘身而去……
    邵真本想跟去,但一想“亡命客”居然胆敢当着大家的面指点众人,想必自是硬点子,深怕“黑鹰”、胖伊玲和柯月霜,有了闪失,所以也就呆在一旁,以观局势。
    “亡命客”,这等外号乍听之下,叫人想不透,不过要是和他们交过手的人便会恍然大悟了。
    原来他们五兄弟武功不仅出众,而且干起来视死如归,完全一派狠干狠拼的拼命三郎打法,仿佛就是不要命了似的,是以他们红透塞外半天边,而搏得了“亡命客”这怪号。
    观望了一阵,邵真发现自己的忧虑是多余的,显然“亡命客”的武功是很了得,但似乎仍差了“黑鹰”、胖伊玲和柯月霜等人一截。
    由于双方皆亮出了兵器,且加上“亡命客”那种横来硬干的打法,使得战局的过程紧张和有点儿乱。
    “亡命客”是联手的,他们交错相替着,并没有固定一个对手,这使“黑鹰”,胖伊玲和柯月霜无形中吃了点亏。
    因为“亡命客”素来同辙同出,自然默契纯熟,合作无间,威力显得更大了,而“黑鹰”和胖伊玲、何大霜,乃是第一次联手,彼此间的武功路子陌生,是以刚上手时,他们看来有点掣肘呆滞,发不起很来。
    “亡命客”面貌酷似,服饰相同,即使他们的兵器也一样——
    可藏于抽中的“小蛮刀”。
    “黑鹰”则是那只利斧,胖伊玲就是她一贯携带的羽扇,柯月霜使的自然是腰间的双刃了。
    邵真有点惊讶,惊讶他们三人是如此的出类不凡,尤其是“黑鹰”,邵真只觉得他绝不输自己半分,他庆幸“龙虎会”能有他加盟,另外胖伊玲,邵真还算是第一遭看她和人过招,他对她是没有微言的,一帮之主,她是当之无愧。
    须臾,他们三人显然已能彼此的适应了,于是局势有了个轻微的征兆——
    “亡命客”必败无疑!
    邵真肯定了他的看法之后,便朝一旁的“十二大妹”打了个招呼,朝院小阁道去。
    一路上,还躺着不少人,显然明毓秀和“龙形剑”曾遭到了抵抗,入了小阎,正见明毓秀、“龙形剑”和约莫十来名的家仆模样的人在厮杀……
    厮杀?
    哦,谈不上的,他们只是在打发吧,不是么?
    明毓秀和“龙形剑”显然手下留点了情,兵刃不动,一拳一个,尽把他们打昏了。
    当邵真进门来之时,正好“龙形剑”那个大巴掌把最后一个家伙劈翻了出去。
    “真,外边如何了?”明毓秀问。
    “快了。”淡淡一笑,邵真转向“龙形剑”:“段老前辈,不见禹爷么?”
    指了指左侧一道关闭的门扉,“龙形剑”切牙道:“他在卧房里!”
    话声中,倏地腾空拔起,“龙形剑”一个蹲脚,叭啦一声,那扇门业已破碎支离!
    僵板着脸,“龙形剑”当先大步跨进,可是他一见房里的景象时,他猛地怔住了!
    随后跟进来的邵真也是一愣,明毓秀却是嘤咛一声,返身跃退,掩眸低首,粉颊辣烫,芳心剧跳……奇了?
    原来——
    里头摆着的是一幅“春景图”哦,这,这实在叫人难以启口,真的,只见禹子明和一名妖艳女人裸拥着。
    邵真和“龙形剑”愣在门口,两人互望了一眼,展露着没来由的苦笑,很快的板住脸孔,“龙形剑”有点疑惑,禹子明知道死到临头,居然还有这份心情畅游巫山?
    他更奇怪床上两个赤裸裸的身子,竟然一动也不动,睡得这般死,方才自己一脚踢碎门板,这般价响,没听到么?”
    纳闷着,邵真和“龙形剑”简真要胆怯起来了——
    这,这会不会有诈啊?忽然,邵真俯身下在小床上发现一个葫庐瓶,瓶口附近流散着好几粒红色的药丸,当他上前去拾取之时,邵真已大略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把一颗药丸递给满脸迷惘的“龙形剑”:“段老前辈,可识得这玩意?”
    送到鼻子尖闻了闻,“龙形剑”只觉一阵异香扑鼻,熏人欲醉,他震声道:“这,这不是北湖上顶毒最辣的‘穿肠丹’吗?”
    “倒真看得开,一死了之,有魄力啊。”邵真走近床边,俯视一下,发现禹子明业已气绝身死!
    弯身拾起丝被,“龙形剑”将被子为他们盖上,他望着被禹子明搂拥着的女人,脸上是一片痛苦之色,而且有过猛烈捶扎的现象……
    叹了一声,“龙形剑”摇头道:“自己作孽,自己死了也罢,何苦再拖人呢?”
    “别人是醉卧美人膝,他阁下却是死赖美人怀,真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邵真瞪着眼道。
    颇有感触似的叹息一声,“龙形剑”哺哺道:“万恶淫为首,不是吗?”
    说毕又是一声长叹,方与邵真离开卧房……
    出门,却见明毓秀仍站在厅上,邵真上前去,发现她两颊嫣红,一副羞涩之态,邵真见“龙形剑”业已大步跨出阁门,使附着明毓秀耳畔低笑道:“你怎还留在这?莫非也想一览春光……哎哟!”
    话未完,明毓秀已狠狠的拧住了邵真的耳朵,杏眸圆睁,怒道:“你再说,老娘便叫你成了独耳龙,你相信么?”
    痛得龇牙咧嘴,邵真忙道:“相信,相信……”
    这才恨恨的松手,明毓秀怒气未息的瞪着眼:“怎么没听到声响,没杀他么?”
    “自杀了?”一怔,明毓秀旋即道:“也好,活得肮脏,死得干净!还算有那么一点点种儿。”
    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个小木匣,明毓秀耸了耸肩,感触似的娇叹一声,道:“禹爷,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印证了这句话啊。”
    随手将那装着“龙凤吟”夜明珠的小木匣抛进卧房。
    此时,邵真和明毓秀不期然的想起在半个时辰以前,他们还被禹子明那满口仁义道德,一脸严然君子所感动……
    “禹爷,说你人面兽心,可一点也不为过哪。”搂着明毓秀的腰肢,邵真临走时,回望了一眼,不自觉的道。
    一路沉默着,走到回廊下,明毓秀急仰首道:“真,这个教训给我一个启示,我觉得我突然长大了很多,人是不能轻易相信的啊,你说么?”
    笑着点头,邵真道:“本来就是嘛,人虽然是世上最美的东西,但也是最丑的东西,往往一个人一念之差,便由最美成了最丑,当然不能轻易信任别人了。”
    忽然停住,明毓秀盯着邵真道:“你口口声声的说爱我,人也不能相信你了……”
    猛一愣,邵真大眼瞪小眼的呆傻住了,一时间,他却无言以答……
    抿嘴轻笑,明毓秀娇媚的瞟了他一眼:“瞧你这模样,当真和禹爷口蜜腹剑一样了。”
    瞪了她一眼,邵真啼笑皆非道:“丫头,别这般作弄人啊,当心雷神爷,雷神婆有一天敲到你头上来。”
    两人打情骂俏着,忽然已来到前院。
    刚迈上院阶,耳中便听到一声幽然凄厉,令人毛骨惊然,头皮发麻的号嗥声,但只见“黑鹰”一只利斧已砍进了孙金水的脑瓜子!
    邵真和明毓秀连忙提气进庭院,但见“亡命客”全被解决了,真成了亡命啦!
    一段沉冤,一场血斗,业已清白,业已结束了矣!
    -----------------------------
    孤剑生OCR,闯荡江湖独家连载

举报

第五十五章
    夜幕深垂,万籁俱寂,已是两更天。
    但通往“广龙山”的道路上却急驰着两骑。
    那一定是邵真和明毓秀了。
    是的,邵真出了禹府,婉拒“龙形剑”段仲尧的延请致谢,辞了众人,便偕明毓秀连夜出城,奔向家门……
    路上,两人沉默着,埋头赶路。
    在江湖上闯荡了整整四年,头尾五个年头啦,这是邵真二次返家。
    第一次是前半年,明毓秀受到“金银帮”的追杀,身受重伤,幸邵真救了她,而把她带返家里,让他的母亲“回春仙子”医治。
    这一次,他当然不是回来治伤的,而是带着“九指血煞”的首级“交帐”,最主要的,还是要冲破他和明毓秀之间的障碍——
    向母亲争取“婚姻自由权”!
    邵真业已决定全面“摊牌”了,他觉得自己不能辜负明毓秀,还有宋恋真两人的爱。
    明毓秀此刻心灵感受是很微妙的,她本来不想来的,但邵真坚持要她一道走,为了不拂个郎心意,也就勉为其难的成行。
    她的感受是忧喜参半。
    喜的是,邵真坚贞的爱情,忧的是,怕邵母无情的粉碎了他俩的美梦,她更担心邵真母子反目,弄坏了亲情……
    很快的,来到了广龙山脚下。
    由于山势颇陡,而且崎岖的山路不适于骑马,邵真和明毓秀遂下马,执缰而行……
    两人依然缄默着。
    只有山风吹动枯林的声响,以及零落而清脆的马蹄声,另外,偶尔的有几声马嘶声……
    逐渐的,山风愈来愈大,隐隐的使人有股冷意。
    靠近前去,邵真温柔的环住明毓秀的香肩,柔声道:“毓,冷不?”
    明毓秀微摇螓首,递了一个妩媚蜜意的微笑……
    温情的浅笑着,邵真轻声又道:“紧张么?”
    美眸盼顾,明毓秀朝他点点头:“而且……害怕。”
    “害怕?”轻笑起来了,邵真睨着她道:“你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怎忽地胆小起来啦?”
    明毓秀以忧虑的口吻说:“我怕万一令堂不答应……”
    一撇嘴,邵真打断了她的话:“别杞人忧天了,虎毒不食子,何况我的母亲就我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她老人家最爱我不过了,而我和她要求的事情又不是大逆不道之事,不会的,她老人家决不会不答应的!”
    一顿,接着又道:“再说,家母一向开明得很,从前我还小,她难免要嘀咕的婚姻,现在我已是二十出头的大男人啦,而且在江湖上阅历了这么多,她老人家应该相信我已有自主的能力了……”
    搂紧了一下明毓秀,邵真意犹未竟的又道:“毓,还记得上次你在我家疗伤了十几天吗?那段日子,你和我一家人处得相当融洽,家母对你的处世为人,曾在我的面前,不止一次的赞美你。既然她老人家对你有这般好印象,你还有什么好操心的呢?”
    美眸微眯,明毓秀抬脚踢碎了一块小石子幽幽道:“但愿如此,可是假若令堂并不在我们所祈望之内答应,真,我求你,别和她老人家争,别和她老人家吵,好么?”
    脸色阴晦了下来,邵真低垂着头。
    仰望着穹苍一颗孤零零的寒星,明毓秀扯紧着披风,不觉一声轻叹:“其实,我是多么期盼你去争,去吵啊,我曾经好几次这般自私的想,但人总不能将自己的幸福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我更不能让你为了我,而可能成了万人鄙夷的不孝子,逆子!”
    一顿,明毓秀忽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毓。”邵真微感讶异。
    俏脸上一阵湛然,明毓秀露着如编贝的清齿,轻咬着红嫣的下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她凝声道:“真,不管怎样,你得答应我,当你和颜悦色的去征求令堂而得不到首肯之时,你万不能件逆她老人家,否则……否则我现在就掉头离开!”
    灼灼的凝睇着她,邵真微摇着头道:“不会的,我当然不会和家母去争和吵,但我会求她的,毓,请你别再这般多虑好么?否则我这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都叫你一下泄气光了!”
    带着歉意笑了,明毓秀蠕蠕嘴:“真,对不起,我实在不是有意浇你冷水,我,我只是不愿你存着非达目的不可的念头,增加你心理上的负担而已……”
    揽着她的腰肢继续赶路,邵真道:“毓,我还忘了告诉你,家父和我素来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要是家母不答应,我就顶他老人家出来……”
    掩嘴笑,明毓秀截口道:“我看是没多大作用,令尊是个标准的‘惧内’,不是么?”
    “你也看出了?”邵真跟着低笑起来:“其实他也不尽然是惧怕家母,他只是有一个很好涵养的人罢了。”
    “甚么好涵养?”明毓秀大感兴趣。
    邵真徐徐道:“那就是——好男不与女斗。”
    话落,两人不约而同的轻笑起来……
    就这么有说有笑的,不觉已快到了家门口,当邵真和明毓秀迈上那条五尺宽,全用大理石砌铺成的,直通到一座精致楼阁的市道上之时,忽然心头起了微微的紧张……
    “真,我看……”明毓秀止步不前,揪住邵真的袍袖,怯声道:“真,我,你就别提算了,反正,反正我不在乎礼教上的名份,我们虽没有正式完婚,但是我们也可以长相厮守啊……”
    “瞧,瞧,又来了!”一边瞪眼,一边强拖着她走,邵真没好气道:“我已够紧张的啦,你丫头不帮我打打气罢了,怎老帮我泄气呢?真是!”
    到了门口,邵真在鞍头上解下盛着“九指血煞”首级的木盒子,明毓秀则弯着娇躯,于马腹下的囊袋里取了几包包装整整齐齐礼物模样的东西……
    壮壮胆似的咳了一声,邵真选举手在门扉播下,一边叫着:“爹,娘,小珍,开门哪,真兄回来啦!”
    二三更天里,正是人家熟睡的时刻,邵真当然不能立刻便叫开门,当他再叫了两声,擂了几下门,方才见到里头亮起灯火,而且传来一声,有惊讶和睡意,但却娇滴悦耳的声音。
    “谁,谁呀?”
    “是我呐,小珍!”
    一听声音是邵桂珍,邵真心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兴奋。
    “噢!是哥哥?爹!娘!快起来呀,哥哥回来了哪!”
    那娇嚷着的声音业已睡意全消,而且充满了出奇的喜悦,很快的门扉开启,现出了一脸惊喜欢愉的邵桂珍……
    “哥哥,你回来了……嗅,明姐姐,你也回来啦,快,快进来啊,爹娘他老人家想死你们了!”
    一股迫不及待的亲情充满了邵真的整个意识,他三脚并做两步,连跑带冲的冲进屋里,口中连声呼着:“爹,娘,真儿回来了哪!”
    这时候,厢房里头也疾步走出两位老者——
    “四灵神君”邵天发夫妇,当然,也正是邵真的双亲。
    在他们的惺松的睡脸上,自也有浓深的欣喜,愉悦,两老争先恐后上前去拉邵真的手,模他的头……
    这使邵真有些儿别扭,他讪讪道:“爹,娘,怎么?不认得孩儿了?”
    呵呵笑着,邵天发到底是知子莫若父,他拿开“回春仙子”正在轻抚邵真的衣襟的手,哼声道:“我说老婆子啊,人家真儿已是高高大大的男人家啦,你怎还把他当成乳臭未干的小鬼一样,一回来就摸头拉手的,你看真儿忸怩成这样子,真要不长进了。”
    瞪了他一眼,“回春仙子”气呼呼道:“哟,老头子,你可是恶人先告状啊,你自个还不是一样?”
    邵天发嘿嘿笑道:“我,我是太高兴了,情不自禁啊……”
    “笑话!”邵母哼声道:“儿子又不是你老鬼一个人的,难道我这做娘的心头的高兴,会少你半分?”
    一见两老又喋喋不休了,邵真连忙轻声笑道:“爹娘,真儿还有个客人一同来呢。”
    朝邵真神秘的笑笑,邵父低声说道:“不用说,一定是你上次一同回家来的明姑娘了,对不?”
    正说着,邵桂珍已帮着明毓秀捧着包裹进来,邵真连忙跨步前去,接过她怀里的大包小包。
    朝邵天发夫妇恭恭敬敬的施一礼,明毓秀恭谨道:“伯父,伯母,小女子又来叨扰您了。”
    邵母上前去扶起她。笑眯眯道:“明姑娘,很高兴你再次光临寒舍。”
    邵天发温文慈蔼道:“明姑娘,连夜赶路想必很累了,请坐,请坐。”
    将包裹放到桌上,邵真笑道:“爹,娘,这些东西是明姑娘特意带来孝敬您两位老人家……”
    笑眯了眼,邵母挽着明毓秀道:“孩子,你来看我们,已经是令人很高兴了,何必再破费?下次可不能再这样呢。”
    温柔浅笑,明毓秀小心翼翼的将邵母扶坐椅上,端庄道:“这点点东西,不成敬意,还望伯父伯母两位老人家喜欢。”
    这时,邵桂珍上前来拉着明毓秀的手,亲呢道:“明姐姐,我呢,难道把我忘了?”
    “小珍,你是越大越不懂事,叫明姐姐笑话了。”邵母瞪了她一眼。
    “有甚关系嘛。”噘着樱桃小嘴,邵桂珍睨了邵真一眼:“反正明姐姐迟早就是我的嫂子了,我这做小姑的向嫂子要礼物,也不到那儿去呀!”
    话一落,真叫大家愣住了!
    明毓秀更是做梦也想不到邵桂珍这么一说,只见她连忙低下头去,一张粉脸儿已红到颈子上去了,她羞赧的抚弄着衣角……
    真的,说她有多难为情就有多难为情……
    邵真乃男人家,当然没有好羞涩的,只是他也料不到邵桂珍会劈头来这么一句,一时也叫他说不上话来……
    邵天发夫妇一时也呆怔着……
    “怎么啦?”疑惑的眨着眼帘儿,邵桂珍环视了大家一眼,怯怯道:“我又哪不对了?”
    轻咳一声,还是邵真打破了这令人颇为尴尬的局面,他将包裹全塞到邵桂珍的怀里,笑着道:“当然有你的份啦,谁大胆敢忘记你这人王爷子,喏,都在这儿,拿下去吧……哦,顺便带明姐姐到里面去洗漱……”
    邵天发也连忙接腔道:“小珍,你哥哥说的是,快进去烧几道菜,你哥哥和明姐姐一定也肚子饿了。”
    一顿,转向仍粉颈低垂的明毓秀道:“明姑娘,你也不是生人了,别客气,也别拘束,就当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快请进去歇息歇息。”
    俟邵桂珍陪着明毓秀下去之后,邵真这才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不过他突然又觉得高兴起来,这也好,反正这桩子事他早晚要说的,现在邵桂珍帮自己说了,这不挺好么?果然不错,邵母已“追究”了……
    “真儿,上次你回来对我说明姑娘只是你的朋友,当时你说得很认真,娘也就相信你了,现在呢?”
    步到茶几旁,邵真倒了一杯冷茶给他父亲,然后也为他母亲端上一杯,最后再替自己斟一上杯,这空档,他已想好措词。
    呷了一口茶,邵真正想开腔,不想他父亲邵天发业已先开口:“老婆子,你已是半百年纪啦,难道你看不出一对年轻人,尤其是我们儿子和曾在我们这住过十来天的明!”娘,难道你真看不出来他俩在深深相爱着?”
    “不会的,不会的。”“回春仙子”惊慌的站起来,她捉着邵真看:“这不会是真的,我们的孩子一向是极端孝顺的,他从来没骗过我,真儿,告诉娘,你真爱上明姑娘么?”
    畏怯着,邵真突然慌了起来,他原本的勇气,一下忽然的不知跑哪儿去了!
    蠕着嘴,搓着手,邵真局促不安的望向他的父亲——
    当他接到他父亲那眼中的鼓励之时,他不觉的一振,一挺胸膛,道:“是的,娘,孩儿爱她!”
    说完,邵真忽又惊慌起来了,他发觉自己这般忤道母亲,实在不应该,他忐忑不安着,畏缩着垂下头去,低声说道:“娘……孩儿没有听从您的话,孩儿是该死……”
    谁知,邵母却一点也不动怒,反微笑着道:“好,孩子,敢做敢当,你算得上个大男人了!”
    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邵真吃惊的,也是兴奋的猛抬起头来道:“娘,您不反对?”
    坐回椅上,邵母轻啜了一口茶,和颜温色道:“个子长得比你爹还高大,娘已不把你当小孩子看了,怎会反对?孩子,你放心,明姑娘在咱这住过十几天,娘对她已有很深刻的了解,娘喜欢她,中意她做我的儿媳妇,孩子你的眼光不差……”
    邵真兴奋得过度——
    业已迷惑了。
    “就算娘不属意她做媳妇,娘也不会反对的。不是么,孩子,你向来是对娘百依百顺,决不敢有半分的拗违,于今敢当着娘的面前说爱她,足见你爱她之深,娘非狠心之人,决不会棒打鸳鸯,拆散你们俩。”邵母说着。
    绝大而显的喜悦,在邵真的脸上晃漾着,他高兴得有些不知所措的道:“娘,谢,谢谢您……”
    “孩子,坐到娘的身边来。”慈祥的招着手,邵母柔声说道:“娘讲个故事给你听听。”
    依言坐下,邵真疑惑道:“娘,什么故事?”
    邵母微笑着说道:“真儿,你一定很奇怪,娘为什么在你要闯江湖的时候,再三的吁咛你,不可爱上别的女人,是么?”
    “是的,孩子一直深深的奇怪着。”邵真颔首道。
    “老伴,还是由我来说吧。”一旁的邵天发忽然坐前来,似有无限感慨的叹了声,才又接着道:“真儿,这是在你还未出世以前发生的故事——二十一年了,有一个男人,他先后爱上两个女人,而且也都和她们成亲。婚后的初期,彼此都很恩爱,融洽,不想到不满一年,那两个女人却有了龃龉摩擦,那后娶,也就是偏房的女人,忽怀着三四个月的身孕,不告而别,音讯沓茫,至今仍无下落……”
    如兜了一盘雾水,邵真呐呐道:“爹,您为什么说这个故事?”
    苦涩的一笑,邵天发沙音道:“孩子,那故事中的男人便是爹……”
    大吃一惊,邵真当场愣住!
    “孩子,原谅爹一直瞒着你,因为你还小,所以也就没告诉你。”
    叹息一声,邵天发脸上一阵黯然:“现在你业已有成家的能力了,爹是不能瞒你一辈子的,你应当知道你有个二娘,还有一个弟弟或妹妹……”
    瞠兀了半晌,良久,邵真迷惘道:“爹,孩儿是不是也可以知道二娘为什么要离家出走,离开我们呢?”
    眯着眼,邵天发苦笑了一下,道:“这一下子也不好说,不过孩子你已经是大人啦,有两个字你应该懂的——争宠!”
    “争宠?”邵真低念了一声。
    “你二娘性格怪癖,不能容忍,老是要和你娘起摩擦。”邵天发半闭着眼,仿佛坠入了往日的回忆深渊:“有一次,爹实在看不过去,也就呵叱了她一顿,不料她就此一去不回……哦,于今已是整整二十一个年头了,好快啊……”
    “原来,原来我还有个二娘……”低哺着,邵真旋抬眼道:“爹,您从来没去找过她么?”
    摇摇头,邵天发默不作声……
    邵真忽若有所悟,转向邵母道:“娘,由于这个缘故,所以您一直不希望孩儿纳妾是么?”
    邵母点头道:“是的,这是我们上一代的悲剧,做父母的总是不希望你们下一代再发生,不是么?”
    邵真仍有些迷惑:“可是,娘您怎么又答应了呢?”
    凄凄一笑,邵天发道:“这只是爹和你娘的希望而已,并不能强迫你,否则就成了爹因噎,而你却废食了,不是么,何况,天底下三妻四妾生活圆满的人多的是,悲剧也不见得会发生在你们身上啊,对不?”
    邵母接着道:“其实,真儿真若能娶得十妻八妾,只要你养得活她们,为娘的万无反对之理,而娘之所以故意不准你娶偏纳妾,无非要你心理上有个准备,前车之鉴,万勿复蹈,尤其对‘齐家之道’要更下一层功夫去研悟罢了。”
    “娘原来恁般用心良苦!”哦了声,邵真随即恭谨道:“孩儿谨记母训。”
    转首望着父亲,邵真发现他一脸啼嘘之色,有往事满腹不堪回首之状,有些迷惑的,邵真低声道:“爹,二娘不过是一时之气而出走,爹为什么不去接二娘回来呢?”
    带着苦味儿,邵天发却岔开话题道:“孩子,你大叔之仇可报了么?”
    “啊,爹,孩儿业已完成了这件事。”邵真连忙起身至一小几上将木盒带前来:“只因小珍扯开了方才的话题,例将这紧要事搁到后头了。”
    他将包扎的着丝索和布巾解开来,掀开盒盖,冲起一股浓厚的药味——
    那自然是防腐药了,只见木盒里头,“九指血煞”的首级依然完好,栩栩如生,一点儿也没溃烂……
    邵天发夫妇端详了一阵,盖上盒盖,邵天发仰首激动哺道:“好,孩子,辛苦你了,总算你大叔可以瞑目了……”
    蠕了蠕嘴,邵真问道:“爹,是不是现在就奠祭大叔英灵?”
    “回春仙子”上前道:“不,三牲祭礼都还没准备,况且。也没让小珍知道她的身世呢。孩子,赶明儿你下山去购买猪羊,娘将事实告诉小珍之后,再奠祭不迟。”
    沉吟了一下,邵真轻声道:“娘,孩儿有句话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向您说。”
    “傻孩子。”邵母笑说着,“母子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娘,是这样的。”
    邵真谨慎的措辞着:“小珍十几年一直都不知道她自己的身世,于今一旦将实情告诉她,这显然是一种打击,恐怕她受不了……”
    点点头,邵母正色接着道:“这为娘的省得,在话辞上,娘将会慎重,很技巧的,尽量减少小珍有突如其来的惊吓感觉……”
    “娘,另外就是……”活落一半,邵真却迟迟不开口。
    微一皱眉,邵母轻声问“孩子,还有什么事?怎不说了?”
    “知子莫若父,孩子,爹替你说吧。”一旁的邵天发忽笑吟吟道:“你是不是担心小珍知道实情后,不愿和你结为伴侣?”
    脸颊微烫,邵真讪讪的点了下头。
    “傻孩子。”邵母笑了:“你操着这份心是多余的,你们从小一块儿长大,青梅竹马,好得不得了,小珍怎会不喜欢你呢?”
    “娘,话不能这么说。”邵真摇摇头,“小珍和我只是兄妹之情,谈不上别的,如果娘贸然的将我俩‘送做堆’,这似乎……”
    邵母截口道:“你不喜欢小珍?”
    “不,不。”邵真连忙道:“真儿不是这个意思……”
    邵母道:“小珍是我一手带大的,爱如己出,娘是希望她永远留在身边,做我们邵家的媳妇……”
    一顿,灼灼凝眼:“真儿,娘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婚姻之事是不能勉强的,要是你不喜欢小珍,娘自然不会为难你。”
    邵真连忙张口道:“娘,小珍乖巧伶俐,聪敏过人,而且我和她相处了整整二十年了,人就无情,真儿绝无不喜欢她的道理,只是,只是孩儿怕小珍不见得喜欢……”
    不等他说完,邵母业已截嘴道:“娘不说么,小珍一定会答嫁给你的。”
    有些面红耳赤,搓了搓手,邵真道:“这很难说,小珍一直把我当做她的亲兄长,娘一旦要她和我成亲,就算小珍愿意,这,这难免使人有些难堪,尴尬和别扭的感觉……”
    邵母有些迷惑:“孩子,娘不懂你的意思。”
    朗声一笑,邵天发道:“老伴,看来十几年的山居日子使你糊涂了,怎恁地不了解现在年轻人的心理啊,孩子的意思是不喜欢咱老家伙出面,使他们年轻人有被逼迫的感觉……”
    哦了一声,“回春仙子”恍然道:“嗅,我知道了。真儿,你是说不要娘向小珍说明将你俩‘送做堆’,让你们两小口子自个去自个去……”
    笑着接下老妻的话尾,邵天发道:“自个儿去谈情说爱,是么,孩子?”
    忽然像女孩子般的不好意思起来,邵真讪讪的点了下点……
    “孩子你这几年在外头溜闯,别的爹不敢说,对于感情之事你倒蛮有见识的哪。”邵天发朝爱子打趣着。
    邵真微笑道:“孩子只是认为让我和小珍有一段不是兄妹相称的日子相处,彼此有抉择的机会,这样比较容易适应,而且日后也不会有窘迫的感觉。不知爹和娘同意真儿的看法否?”
    “娘拗不过你。”“回春仙子”望向邵天发,笑了。
    “你们父子聊聊。”邵母起身道:“娘下厨去为你煮几道爱吃的菜。”
    邵真连忙恭顺道:“多谢娘。”
    邵真待他母亲离去之后,转向他父亲道:“爹,孩儿是不是可以和您谈谈二娘的事?”
    微一怔,邵天发道:“不都告诉你了么?”
    邵真道:“二娘也不过是一时之气,竟然离家二十几年,这是很不合常情的,爹,为什么呢?”
    凝睇着爱子,邵天发低声道:“孩子,这业已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你一定要知道?”
    用力一点头,邵真说道:“是的,爹。”
    微微迷惑着,邵天发舐了舐唇角:“为什么?”
    “亲情。”邵真简短的说了一声。
    “亲情?”邵天发坐正了身子。
    怔怔的望着邵真,邵天发半晌之后,方叹息一声道:“孩子,你比爹想像中得更成熟,更懂事了。”
    一顿,接着道:“其实你二娘不是自己出走,是爹在盛怒之下,把她给赶出家门!”
    邵真惊声道:“为什么?难道二娘犯什么大错么?”
    摇摇头,邵父苦笑道:“没有,现在想起来实在也不算是不可饶恕之大错,只因为你二娘脾气过于倔强,而流于任性,动不动便使小性子,常爱挑着你娘斗嘴,恼火了爹……”
    非常惊奇,邵真不觉道:“爹,您这样做不是太,太猛地煞口住言,邵真这才发现眼前之人是自己的父亲啊,他本来想说太过份,但做子女的对父母怎能有微言?
    是以邵真连说了两个“太”,便“太”不下去了……
    “太过份了,是不?”邵天发却不以为忤的笑口接道:“是的,爹现在想起来,的确是太过份了。”
    “爹,那么为什么不把二娘接回来呢?”邵真迷惘道:“二娘犯的并不是‘七出之罪’,何况还有爹的亲骨肉,爹就这么狠心的不要二娘了么?”
    清瘦的脸上泛上一片悔恨之色,邵天发叹声道:“只怪当时太冲动,于今后悔也太迟了,你娘当时曾到你二娘的娘家去接她回来,不想你二娘并没有回那儿去,其实依你二娘那个倔强的性格,她当然不会回去的。一年多以后,她的娘家遭了水患,全家被大水冲灭,无一生还,更是找不到你二娘的下落了……十年以前,你母亲仍时常下山去寻找你二娘,但爹从来就没有去找过她……”
    邵真诧异的插口道:“为什么?”
    “自尊!男人的自尊!”邵天发咬牙道:“孩子,你懂爹这句话么?只有你二娘自己回来,决没有爹屈尊降趾去找她的道理!”
    邵真非常吃惊,他一直以为他父亲是“惧内”——
    怕老婆的,原来是恁般的傲骨呵!
    他也现在才觉得——
    爹时常“怕”母亲,那并不是怕而是谦让,体贴啊!
    眨眨眸,邵真低声道:“爹,您说二娘性情倔强,她被您赶出家门,她一定感到很羞辱,您不去找她回来,她决不会回来的。”
    一愣,邵天发脱口道:“孩子,这话怎么讲?”
    “因为,因为……”邵真犹疑着。
    温和的笑着,邵天发拍了拍儿子的肩胛:“孩子,你尽管说出你的见解,讲错了爹不会怪你的,爹一向是开明的,不是吗?”
    邵真这才启口,不过他还是很小心谨慎——
    在措辞方面:“爹,你说得很对,男人有男人的自尊,或许,爹你大概没注意到,女人也有女人的自尊,换句话说,每一个人都有他的自尊,爹,不知真儿说得对不对?”
    “对,对,孩子,你说得真是对极了!”
    不知什么时候,邵母拿出一只小酒壶,从里头走前来:“你爹将人家硬生生的赶出去,而不向人家认错请回来,要是娘的话,也没面子回来啊!”
    这时候,邵桂珍,哦,不,是茅桂珍,和明毓秀两人已端出热气直冒,香味四溢的菜肴出来了……
    于是,邵天发父子二人谈话遂告一段落。
    -----------------------------
    孤剑生OCR,闯荡江湖独家连载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11 09:43 , Processed in 0.140625 second(s), 24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