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剑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二章
    邵真立即停下谈话,与邵父互望了一眼,递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色……
    “妹子,可忙坏了你哪!”
    邵真笑着招呼道。
    “还用说?哥,怎么搞的.一去就好几年不回来,一回来就带了一个血人,吁,可没把我吓坏了!”
    邵桂珍噘着小嘴儿,淡绿色的罗衫沾了不少的血渍,两只水汪汪的眸子溜转了一下,姣挺如玉雕的琼鼻皱了皱,那模样儿,好生娇俏哪。
    听言之下,邵真父子一阵轻笑。
    立起身子,邵真体贴的把茶杯送至邵桂珍唇畔,笑着道:“妹子,别生气,为兄的向你赔个不是,下次我不会再带回来一个血人了,嗯,带回来的将是一个又挺又帅的美男子,你丫头便不会怪我了对不?”
    邵桂珍正俯首暖着邵真手里的茶,那副情景,写满了手足之情,一听邵真的打趣,两边吹弹得破的粉腮子倏地泛起两朵红云,娇羞无限的啐了一声,邵桂珍白了一眼,表情恨恨的跺了一脚,又娇又嗔的道:“你呀,比以前更会欺负人了,哼,早知道我才不日夜盼望你回来呢!”
    说毕,扭着那盈盈可握的水蛇腰子,轻盈的走入内房里。
    “小珍几年不见,长得更妩媚,更可人了。”
    望着离去的纤柔的绿影,像是有所感触的,邵真轻轻耸了一下肩,哺哺自语着。
    “谁说不是?你娘差点就没把她疼入骨髓里去了,简直就是她的心肝宝贝儿哪。”
    邵父试探着说,唇角含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眸里漾着怪异的神情望向邵真。
    “自从你离家之后,那丫头成天嚷着要找你去,可把你娘给吵昏了头哪。”
    怔了一怔,随即爽朗一笑,邵真明显的避开邵父的眸光,坐回身子,岔开话题道:“爹,自孩儿离家后,家中一切可好?”
    颔了一下首,邵父喝了一口茶,望着爱子道:“只是你离家的时间大长了,一去就是四年,可把我们给想坏了。”
    俊帅的脸庞漾起一丝歉疚,邵真舔了舔唇角道:“真儿该死……”
    话落一半,旋即笑着道:“但爹您是过来人,江湖上的事情,实在是太好玩了……”
    “你就这样玩昏头。把家给忘了?”
    不知甚么时候,邵母已自房走出,接着邵真的话尾说道。
    “娘,事情怎么了?”
    紧张的站了起来,邵真问道。
    “看你急得这副样子,未免太不信任娘啦。”
    笑了笑,邵母边走边道。
    在邵父身旁坐了下来,慈祥的脸上微露疲惫之色,显然是在救治明敏秀之时费了很大的劲。邵真连忙双手捧过一杯茶,邵母饮了一口,笑着说道:“‘一切不打紧,休息个十天八天便可痊愈……”
    话锋一停,放下茶杯,两眼眯了一下,眼角挤出不少皱纹,旋道:“真儿,她叫什么名字,你怎么和她认识的?”
    “叫明敏秀。”
    抹了一下鼻子,邵真微笑着道:“孩儿离家第二年,在河北‘万佛寺’进香之时,两人不期而遇,嗯,就这样我们成了朋友!”
    邵真显然是有意加强语气,把“朋友”二字咬重了一些。
    “哦?”
    轻哦了一声,邵母瞟了一眼,唇角漾着神秘的微笑,说道:“长得虽是秀丽可人,真儿,她不可能就是江湖上所说的‘艳屠煞’吧?”
    微微一窒,邵真立刻笑着说道:“娘,‘艳屠煞’便是她。”
    吃了一惊,邵母有些不相信的说道:“真令人不敢相信,‘艳屠煞’竟会是如此年轻美丽,真儿,你和她……”
    “得了,老伴,真儿刚回来,你也该让他休息休息,劈头便把人问个没完,真是的!”
    不待邵母说完,一旁的邵桂珍抢着说道:“是了,娘何不让哥哥休息一会?您看,他身上还满是血污呢。”
    此时邵桂珍也走了出来,撒娇的偎在邵母身侧,睨着邵真说道:“娘,他现在心里可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人家巴不得立刻去看她,您还尽把人问……”
    讪讪一笑,邵真道:“丫头也学会饶舌,该打!”
    哼了声,邵桂珍皱了一下鼻子,两手又着柳腰,正想回几句……
    “小珍,看你,大姑娘一个了,还真不害羞,你这副样儿,简直就像是泼妇哪。”打了一个哈哈,邵父笑道。
    “娘,爹帮着哥哥欺负人,您可得帮我。”红红的小唇嘟得高高的,邵桂珍揽着邵母的颈项,那模样儿,俏得天真哪。
    “好啦,好啦!”
    拿她没法,但却乐得呵呵笑,邵母爱怜的望着邵桂珍说道:“你不是说让你哥哥休息么?怎去缠个没完?”
    “是了,哥哥,我已替你准备好了热水。”
    眨了一下眼珠儿,邵桂珍这才想起的说道。
    “谢了,妹子,还真劳你驾,回头我送你一件礼物,包你喜欢。”
    邵真做态拱了拱手,随即转向邵母说道:“娘,劳累您了,这么夜深啦,还请娘安寝。”
    “说得是,老伴你辛苦了,何不早点睡眠?”
    似乎邵真父亲是“站在一条线上”的,邵父接着说道:“小珍,你去弄几个小菜,封陈的白干开它一罐,爹和你哥哥喝两杯之后,你伴娘安睡去,明姑娘如有何动静,变化,我们会唤你们……”
    不待他说完,邵母气呼呼的道:“孩子又不是你死鬼一个人的,为什么你老赶我去睡觉?”“哟,你真个狗咬吕洞兵,不知俺好心,我是体贴你,才要你去睡的哪!”搔了搔耳朵,邵父显得无限委屈的说道。
    “体贴,得了吧,谁不知你肚里的鬼主意,还不是想趁此大饮黄汤?”睁着大眼,邵母道。邵父笑嘻嘻的道:“老伴,你又何必管得凭地紧呢?今天是大好日子,儿子回来,总是一件值得高兴庆贺的事,喝个两盅,又有何妨?唔,你说是不,老伴?”
    邵父的软言软语,听得邵真兄妹在一旁相视而笑。
    仍是气怒未息,邵母那副样子几乎就像是生气非常似,驳道:“你呀,牛牵到江西还是牛,前几天你偷喝了一盅,你道老娘不知?”
    “真是天大的冤枉!”
    邵父苦着脸,一副委屈的叫道。
    “还说没有?……”
    于是两者煞有介事的一来一往的争吵着,事实上,那样子,压根儿不像是吵架,简直就是一对小情人在打情骂俏似的……
    在这当儿,邵桂珍已下厨去,邵真也。悄悄的洗涤沐浴去了……
    半盏热茶工夫,邵真已嗽洗完毕,洗尽了身上的尘泥,恢复了一夜奔腾的疲劳;呵!那样子,可真是少见的美男子呵,颀瘦而壮健的身躯,被一袭镶有蓝色的花边儒袍罩着,两条长及背脊的白色纶巾,扎住那乌溜溜的头发,第一眼便给人帅极的感觉,尤其那双如星的眸子,闪漾着沉着,稳定的神光;两道如墨的眉毛,几至鬓角,挺而不苛的悬胆鼻下,红润的小嘴画起微微的弧形,洋溢着坚强不屈的韵味。
    邵真步至堂上,只见邵父一人独坐着,桌上摆着一汤三菜,以及一壶酒,显然邵桂珍母女已寝息了。
    于是父子两人浅斟低谈起来。
    两人的声音放得极小,似乎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得到,而且两人面上表情,始终是那么地严肃。
    很显然的,他们是在商谈着极为重要的事情,至少他们遣走邵桂珍母女,就知道是很机密的事情了。
    他们谈了很久,已剪了两次灯蕊,而且天色也渐渐放白。。。。。。
    “爹,这事情迟早是要给小珍知道的,我们何不告诉她真相?”
    面色凝重的,邵真道。
    摇了摇头,邵父说道:“不能,你知道小珍的的性子极烈,十七年来她一直不知道这事儿,一旦让她明白真相,这打击对她是太沉重了,她绝无法承受得起。”
    “可是如果不带她同去,她又如何能手刃那厮呢?”沉思了一会,邵真道。
    饮干了杯中的酒,邵父道:“原本之意,在你寻悉那厮的下落后,携小珍同往,好让她亲自解决那厮。但我和你娘现在又改变了初衷,决定由你下手好了。”
    “为什么要这样呢?”
    怔了一怔,邵真低呼了起来:“早知如此,我便不必急急赶着回来,害我白跑了一趟西疆。”“孩子,你便委屈些吧,这都是你娘的意思。”歉然的笑笑,邵父道。
    不解的盛了一下眉峰,邵真道:“难道说,要隐瞒她一辈子么?再说大叔临终的遗言呢?”“这些你暂且别去理它,只要照着我的话去行事好了。”
    含意注视着邵真,邵父说。
    狐疑的望着老爹,停了半晌,才无奈似的点点头,邵真干尽了酒,为老父斟上一杯,然后又为自己斟上满满一杯!
    此际天色已大白,山头上的晨略来得特别早,撩眼望去,那有如万道金针的阳光,业已透过窗子,斜斜的照进堂上。
    邵真拂了拂面庞,虽是一夜未眠,但仍显得精神奕奕,神丰俊采,向面露疲惫的老父说道:“爹,一夜通宵,您累了,请入内休息!孩儿会照着您的话去做。”
    掩嘴打了一个呵欠,眼角溢出了一颗疲倦的泪珠,邵父站起身子说道:“你也累了,早些休息。”
    “孩儿知道。”
    邵真恭谨的离座,躬腰说道。
    邵父离去之后,邵真望着桌上的残肴剩菜,出神了良久,可以清晰的看出,那双星辰般的眸子,正缓缓升起一股如梦,如雾的迷茫……
    幽幽的,一声极微极微的叹息溜出他的口腔,然后甩了甩头,邵真步到原本是邵桂珍的闺房,轻轻推开房门……
    房内的布置,高雅而脱俗,小巧的梳桩台上,一双精美的铜镜,耀耀发光,旁边一双精致的陶器花瓶,插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已是初秋了,玫瑰的鲜艳芬芳,予人一股珍贵的感觉。
    壁上的色调绿白相间。赏目非常,一幅笔调清雅的山水画,挂在非常显眼的地方,画的左下角,落款是邵桂珍以及日期数字,字迹清秀丽娟丽,稍过去一点挂着一张古色古香的七弦琴。墙角下摆放着一张矮脚桌子,其上放着十来本线装书。
    嗯,显然邵桂珍是位多才多艺学识丰富的奇女子,至少称得上是位知书达理,有教养的大家闺秀。
    这,对邵真并不陌生,这使他想起他与邵桂珍的童年情景,但这意念立刻被眼前的情景驱走。眼前,嗯,正睡着一名绝色少女。
    污秽的衣裳除去了,换上一袭浅红色的丝绸,满脸的血清洗完了,换上一张美,美,美的脸庞,这对邵真实在是太熟悉了,即使是闭着眼,他也可以知道那张脸庞有着什么——两道弯弯的柳叶眉,就像是画家笔下的杰作,长长的睫毛遮盖了那两颗宛如会说话的眸子,那阵子,大黑的眸子,他曾经禁不住它的凝视,那娇小玲政的鼻头,他一直认为是上苍特意所雕到的,那紧抿的樱唇,他曾经不止有一次想亲吻它的念头。
    轻轻撩起薄如蝉翼的纱帐,邵真坐上了床沿,两眸又泛起了那像梦,像雾的迷茫……
    此刻的明敏秀睡得是多么的安祥,嗯,也是多么的迷人。
    安祥得叫人怀疑在几个时辰以前,她还是一个受重创的人,那海棠春睡的模样,迷得人就有“犯罪”的念头。
    凝视得太深切了,反而显得像是什么都没有看,邵真静静的,屏着息的,像一个木头人那般的呆坐在那里,可是那脸上的表情,太容易使人知道他是在回忆——只有他和明敏秀的回忆。两人的邂逅,就像是空中两朵浮云的不期而遇,可是,再也分不开了,几乎就凝缩成了一朵云。
    她的美,她的俏,令他的心颤抖,她的爽朗,坚强,机敏,更令他的心爱慕。
    他深深的自信,而且有过无数次的机会,他可以像传言所说的掳获了她,可是,没有,他没有使传言成为事实。
    他告拆她,至今仍仅仅是朋友,即连恋人也谈不上。
    他可以拥有她的,但他放弃了,而且还想逃避!哦,是为了什么?
    他,是傻子?是冷血动物?不,他会坚决而且疯狂的否认的,他只是不愿刺伤某些人的心——刺伤他所不能刺伤的人的心……
    他怀疑他和她的定力——两人不仅连浅浅的爱慕也没吐过,甚至连彼此的身世也不愿去明了!三年了,那一千多个日子里,他们甚至曾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同宿过,而且也曾在同一个房间里共寝过,可是他们之间,至今仍是白得像张纸,淡得像杯开水!
    下了多少次的决心——离开她!
    可是每次他都失败了。
    可怜那决心即连昙花一现的长久也没有,总算他做到了——半年前,他就离开了她独自前往西域。
    满以为从此可以忘却她,至少可以不见到她,然而,是天意的安排?就这么巧,在她危机万分之际,他又和她重逢了!
    不可能再分离的了,他深切的知道。
    不是么?那次的离开,咬了他多少牙!发了他多少誓!
    更何况那分离以后没有她的日子——半年,一百八十个日子,简直就是一百八十万年那般难耐呵!
    他后悔,他该在西疆多停留几天的,即使是短短的一天也好,那么他永不会再见到她了,可是,他真的是后悔么?为啥不说是庆幸呢?庆幸他及时赶到,从昨夜到现在,他一直在想,想她如真的死去,自己会变成一副什么样子?
    但他又一直不敢去想!
    忽然,他发现床上之人轻嗯了一声,而且翻动了一下身子,他知道她是快醒了,心里连忙“武装”自己,三年来他们便是如此“为伪的武装”着——淡漠而又不在乎的对白。
    “噫,这是哪里?”睁开眼帘,乌溜溜得就像黑宝石的眸子眨了眨,明敏秀满脸惊异,下意识的说了一声。
    “伙计,你醒来啦?”淡淡的,邵真说道。
    “噢,真,你救了我?”似乎才看到床畔坐着一个人明敏秀问道。
    “这是我家,这里是舍妹的房间,你的伤是家母替你治疗的。伙计,放下心,一切不会有问题。”
    邵真可以清楚的看到她脸上的喜悦——见到自己的喜悦,但马上又被掩隐了下来,她,也和自己一样,开始“武装”自己了。
    笑了笑,笑得那么不在乎,至少语气便是轻松至极。
    邵真道:“其他别再问,慢慢会告诉你知道的,也别以为少爷是傻子——整夜守在这里,告诉你,少爷是刚进来的。伙计,告拆你家少爷,怎地如此不中用的,竟会吃上那些毛杂子的道?”
    “这就是所谓的阴沟里翻了船。”
    垂下了弯翘的睫毛,一丝淡淡的,但又是如此浓深的委屈,盈漾在她的眉宇间,明敏秀道:“半年来,也就是你走后,一直耽于赌里,手风奇顺,捞了好一大笔。日子过得便悠哉惬意的,不想前些日子,与‘毒心郎中’一起‘摆往子’,那厮竟然是贱骨头一把,为‘金银帮”利诱收买,全盘供出底子,并出卖了我,诱我至‘洛阳堂’,于酒中下药,我虽发觉,仍喝下了一半,并受到他们的袭击。总算我底子硬,冲破层层重围,杀出一条血路……”
    唇角依然荡漾着那丝不在乎而看起来是那么潇洒的微笑,邵真默默的听着她诉说,事实上,即使明敏秀不说,他也能明白是怎么一回来,赌,是他们的“嗜好”,不,与其说是嗜好勿宁说是“逃避现实”来得入骨些,为了逃避他两人之间的隔膜,他们祈冀在赌里寻找刺激,紧张,就如同在格斗杀伐里的刺激,惊险一样。
    三年来,他们泰半的光阴便踌躇于赌里——由一个丝毫不懂赌的“新手”,跃至“资深”的赌徒郎中。
    他们的经济来源几乎全是靠赌而来的,他们认识了赌徒高手“毒心郎中”邰肇赓,他们学会了他的诈术,而且青出于蓝“技术运用”已超过“毒心郎中”。
    邵真不是呆鸟,明敏秀今天之所以落到这个场面,完完全全是为了他的缘故啊!没有他的明敏秀,她不以赌来发泻,叫她如何渡过那难度的日子呢?
    抑下心中的波动,邵真耸着肩道:“这账,你会去结算的,对不?莫再提他了,说说你现在的伤势如何了?”
    闭上眼帘,明敏秀静心的运着气,半晌才又启开眸子说道:“好多了,似乎一切已无大碍,还得真谢谢令堂。”
    淡淡一笑,邵真道:“别客气,家母是医药圣手,能遇上她老人家,算你丫头命大。”
    明敏秀闭上了眼,似乎感到身子仍很虚弱,但那脸上漾着一抹喜悦,足以使她忘却一切伤痛疲劳,眨着眸子,闪着不愿明显表示出来的关注,明敏秀蠕了蠕巧小的红唇道:“半年来,好么?”
    声音是那么地微细,微细得大淡漠,但它却深扣邵真的心弦,扣得震颤不已,那么有力的摇撼着他的心弦,邵真几乎要克制不住的激动起来!
    三年来,自他们认识到现在,邵真没有,没有,完全没有听过明敏秀这样的话——骨子里含有大多关心的话。
    牵动了一下喉结,邵真感到口中有些干渴,多少日子以来,他祈望着这些话能从明敏秀——一个倔强的女人的口中吐出,但他又深怕着,怕自己听到之后不知该怎办,现在,就是这样子。
    “好,太好了。”
    一时之间,邵真发觉自己嘴唇的微笑是太勉强了,掩饰的咽了咽唾沫,邵真说道:“西疆如此之新奇,美丽,我竟不晓得,早知我早就去道游了,嗯,而且那里的姑娘个个长得美若天仙,热情如火,我还真想一辈子留在那里呢。”
    仰起了脸庞,默默的,明敏秀凝着眸,瞬也不瞬的注睇着邵真……
    连“硬撑”的念头也没有,邵真很快的避开她的眸光,避得好仓惶呵!他想他是承受不住她的凝视的,并非不愿拥有那凝视。
    他有些憎恨,憎恨她变成了如此“软弱”,以前他总喜欢在她面前称赞某个女人的美丽,而她也总是显得不在乎的问声是吗,甚至还带着甜甜的微笑,现在她为什么不笑呢?为什么不问是吗呢?难道说半年的别离已使她“软弱”下来么?
    邵真感到兴奋,她“屈服”了,但他依然能体会出那份兴奋里头含有相对,甚至更多的恐惧。太苦了——煎熬在兴奋与恐惧中,虽明知只是短暂回避,但这短暂的回避对邵真是太需要了,至少目前他便有这份迫切感觉,于是他站起身子,依然躲避着她的眸光,吃力的道:“你,该休息……”
    “这房间好雅致,是谁的?”
    似平是有意留住他,明敏秀不等他说完,已然先开口。
    窒了一窒,邵真面上溜过一丝难以理会的神色,语音生硬而艰涩的道:“是,是舍妹邵桂珍的。”
    “原来你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停了半晌,明敏秀声音有点走样地说。
    邵真能分辨出她那走样的语音带有许多的悲怆,她,是一个无家的浪女。
    咬了咬牙,邵真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个房门—一离开这房间里的人,正想退步,房间忽地被打了开来……
    “噢,对不起,哥哥,我不知道您在这里。”
    开门之人是邵桂珍,但见她刚探头进来,一见邵真站在那里,连忙退后身子歉然说道。
    “不,小珍,你该替明姐姐换药。”急迫的踱出房门,邵真忙不迭启口道。
    “等会没关系,哥哥,您只管留着好了。”悄声的,邵桂珍附着邵真的耳畔说道。
    说罢,抬步便离去……
    “等等,小珍,我没事了。”几乎是跑步赶上去,邵真语声有些急的说道。
    “没坏了你的事吧?”含着神秘的微笑,邵桂珍有趣的看着邵真道。
    “小珍,别乱说话!”蠕了蠕嘴,邵真道。
    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邵桂珍娇悄的吐了一下丁香,笑道:“嘻,还害羞呢,想不到你还保守得很呢,男人家,一点大方也没有。”语毕,便进入房里。
    无用意的耸了耸肩,邵真的唇角浮出一丝很涩很苦的笑…··。
    此际天色已大亮,鸡啼报晓声不绝于耳,邵真负着手走出房外,一朵暖和的朝阳,使得他有点睁不开眼,闭了闭眸子,邵真沿着石径而去。
    初秋的晨风,伴着树梢上争鸣不已的鸟叫声,把两旁的花草吹得微微摇动,吹在邵真的脸上,却是使他感到有点冷。
    深呼吸一次,邵真姿意尽。请的享受着这清新的空气,但却除褪不了心中的沉重,悒郁……在以前,他没有投入江湖,浪迹天涯以前,早起是他的习惯,他喜欢在这大地方苏的宝贵时刻散步。
    他和邵桂珍两人手拉手,肩并肩的走着,他们享受着新鲜的空气,他们聆听鸟儿的歌唱,偶而他也与邵桂珍引吭高歌一曲……
    总之,他觉得只要自己拥有这份清晨的散步,便可以抛弃一切的千虑万优,而感到心旷神情,襟胸开朗,可是,现在他的心境依然是那么地涩,那么地苦…··他并不是为了身旁没有邵桂珍之故,只是,只是有着太多他不能讲的苦衷积抑于心中呵!走到青翠如茵的草地上,邵真一下躺了下去,于是蓝蓝的天空,白白的飘云,映入了他的眼孔,但他无暇去欣赏它的美,露水,沾湿了他的衣襟,沾湿了他的发髻,但他不觉得……
    “哇——”忽然,一声尖叫划入他的耳鼓。
    “噢!”本能的,邵真一跃而起!
    “原来是你这死丫头,害我吓了一跳。”一条绿影罩住他的两眸,一朵如花的笑容,使得邵真没好气的说道。
    “还说你是杀人魔王,依我看哪,你简直是胆小鼠一个!”
    娇笑声如银铃,正是邵桂珍,但见此刻的她,美得就像是一朵百合花,绿色的百合花,姣美的脸蛋儿不施脂粉,娥眉如月,美眸似杏,两颊白里透红,红得很娇,很艳,仿佛是抹上了胭脂,浑圆的鼻尖下,薄红的小嘴噙着天真,无邪的笑意,以致露出了桃腮上的两绽梨涡…,再加上那副被绿色罗衫裹着的娇小玲珑的身躯,哦,是太美了!任何人看上去也是要有这种感觉,太美了。
    “发着好大的呆哦,我来了好久你仍然没发觉。”
    邵桂珍拂了下丝裙,打趣着道:“是不是在想念明姐姐?”
    “小珍,我说过别乱讲话。”愣了一下,邵真像是不耐烦的说道。
    “哟,何必生如此大的气,你的事,还怕我这个做妹子的知道呀?”轻轻笑了一声,声音好脆,如黄莺歌鸣,邵桂珍说道。
    停了好半晌,邵真转过脸,星眸里漾着异样的神色,凝注着邵桂珍缓缓说道:“小珍,如果我和明姐姐成亲,你赞成么?”
    “当然赞成了!明姐姐长得闭月羞花之貌,我一见她便对她具有十分好感……”用力颔了一下滚首,邵桂珍接说一句,忽又停下来:“不过……”
    “不过怎样?”邵真一怔问道。
    “不过须答应我,你们婚后必须留在这里,别再闯江湖,否则留下我一个人,寂寞死了。”眨动着眼睫,邵桂珍道。
    笑了一笑,笑得并不自然,邵真拔起一株青草,放在嘴里轻轻嚼着,那味道,大涩太苦了。“哥哥,你心情好像不好?”狐疑的望了望邵真,邵桂珍道。
    “别瞎猜。”
    邵真掩饰的笑了一声,坐起身子,从怀中掏出一只精美的小粉盒,送给邵桂珍,说道:“小珍,这是我从洛阳买回来给你的,如何?不坏吧!”
    “哟,你交了女朋友,倒懂得女人心哦。”
    惊喜的翻弄着钢制粉盒,邵桂珍道:“这不能谢你,是该谢明姐姐,她建议你送我这个吧?”“别老提她,告诉你,我和她不过是朋友而已。”把手中半截的青草有力向前丢去,邵真显得有点不耐烦的说道。
    “得了吧,鬼才相信你的话呢。”
    皱着鼻子,邵桂珍把粉盒揣入怀里,见邵真闷闷不乐,也不禁收起笑容,悄声问道:“哥,是不是明姐姐不喜欢你?”
    愣了一愣,邵真似是没料到她有此一问,一时竟无以作答……
    “没关系,瞧我的,这事包在我身上好了,我便充当一下红娘吧。”
    邵桂珍见他不作声,笑着道:“不过得先讲明,事成之后你该如何谢我?”
    有点哭笑不得的撒了撤嘴角,邵真道:“小珍,你越扯越远了!”
    换上邵桂珍愣住了。
    她蛮以为邵真与明敏秀是一对情侣的,但是见邵真一直避重就轻,甚至一口否认,这不禁大出乎她的意料了!
    慧黠的眨子眨眼,邵桂珍体贴的道:“好,既然你不愿提此事,就不提吧。哥,我们兄妹暌别整整四个年头,是不是也该叙叙呢?”
    “这当然!”
    努力摒去心中的郁闷,邵真抓回了原先的豪气,笑容,款款讲述着他在江湖上所遇到的事……邵桂珍凝神听着,听到紧张之处时,两只水汪汪的美眸睁得老圆,小嘴微微翕张,两双手掌按着胸脯,一丝大气也不抽,听到轻松诙谐之处时,掩唇格格娇笑,笑得花枝乱抖,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气都要接不上。
    那模样,仿佛她是身临其境,娇俏的表情,委实是可人极了。
    而邵真似乎也被她天真纯朴的笑容所染,俊脸上摆着欢愉的神色,所有的烦恼,暂时被迭起不停的笑声驱走了一抹斜阳,娇弱无力的抚吻着大地。
    驿道上缓慢的并骑着两骑,鞍上之人是一对年轻的少男少女。
    男的身着银白色贴身劲装,三面朱唇,貌似潘安,有如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女的身穿浅红色紧身绿装,杏眼桃腮,貌赛嫦娥,是个倾城倾国的绝色女子。
    他们,正是“鬼见愁”邵真与“艳屠煞”明敏秀。
    “艳屠煞”明敏秀在“女华陀”与邵桂珍悉心的照拂下,伤势已完全痊愈,经过十余天的调养,功力已如昔,里外皆恢复正常,但此刻的她虽娇艳如常,眉宇间却流露着一抹似有似无的淡淡忧愁,显得怜柔楚楚,似乎满怀心事。
    而邵真似乎也一样,神情显得有点落寞寡欢。
    一路上,尽管他们谈笑自若,但,他们深切的体会出——一股深深的哀愁气氛,笼罩着他们的心底,像一团挥不去的浓雾……
    尽管如此,他们仍是尽量的“武装”自己,至少看来他们谈得是那么投机,那么融洽,表面上。
    “真,天要晚了,咱们到前头镇甸打尖吧。”明敏秀像是听到开心的事情,格格笑完之后,转首说道。
    “说得是。”
    颔了一下首,邵真述着两眼眺望着只剩半个脸儿的夕阳,感触似的说道:“黄昏虽美,到底是太短暂了些呵!”
    默默的瞥了他一眼,明敏秀没有接腔,似是在品析体会邵真含意的话儿。
    “走吧,伙计,流连黄昏的人,就要被黑夜吞噬了哪。”
    潇洒的耸了一下肩,邵真微笑的说道。
    “是么?”
    深沉的注视着邵真,明敏秀幽幽的道:“黑夜,虽是可怖;但它可以考验一个人的胆量与勇气,你以为是么?”
    怔了一怔,邵真微微眯了一下眼,然后像是有意逃避明敏秀的凝视与含有深意的话题,挪开脸庞说道:“胆量与勇气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话声一落,不待明敏秀接腔,么喝了一声,一夹马腹,已然向前驰去—…·望着他潇洒的背影,明敏秀没有立刻跟上去,一双美眸,像那滚滚的尘沙,升起了漫漫如云的迷茫,怅惆,以及一股哀怨……
    “我,该怎么办?”
    俄顷,明敏秀像是梦吃般的说了一句,眸里的浓雾消失了,却漾起泫然欲滴的泪珠,如贝的白齿,轻咬住下唇,明敏秀努力的使那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不让它滑下,幽幽叹了一口气,这才一提缰索,放蹄驰去……
    洛阳,中原的首邑。
    但见此刻的它在柔美的夜色笼罩下,更显繁华;宽敞的街道,挤满了水泄不通的人影,灯光的明亮,可媲美于穹苍上的繁星,有如不夜之城重墙高楼,毗连不绝;酒肆茶坊,绵延林立……
    嗯,洛阳,它是富人的天堂,也是穷人的地狱。
    洛阳酒楼,城中规模首屈一指,红墙绿瓦,楼分两层,高耸入云,单这份气派,绝非袋里有几文钱的人便可问津;尽管价钱的昂贵超过它的外表,但地利上的优势——位居本城心脏地带,再加上伙计的亲切服务态度,以及里头食、宿俱备,并且供应陈年老酒和色,香,味皆全的菜馆;最重要的是,还是一流歌妓与绝色天香的妓女的供应,以及里头有赌馆的开设——在这人和地利与吃喝嫖赌皆备的号召来下,它的业务蒸蒸日上,生意的鼎盛,同样是城中首屈一指也。
    此刻正是生意最热闹的时候,已达座无虚席之地,酒令猜拳不绝于耳,再加上如织的人影,热闹得有如庙集一样哪!
    楼上靠边的一隅,一对美得非常相衬的男女,占去一个厢席;桌上摆满了酒菜,但仿佛是没动用过,完好如整的,倒是酒渴了不少,桌上,至少放了三四个空酒壶。
    他们,便是邵真与明敏秀,两人的两颊已现出一片红晕,显然他们的酒量已达到极限啦,可是他们仍继续喝着“敏,你并不善饮酒,也不喜欢饮酒的。”望着明敏秀红如火的两颊,眯了一下眼,邵真启口说道。
    “放心,区区这几壶酒还醉不倒我的。”
    笑了一声,明敏秀打了一个酒呃,有些醉态似的说道:“要不信,咱们再叫三壶来,我准把它喝得精光!”
    说罢,微一扬手,便要唤叫伙计拿酒来……
    “敏,别太过份,待会咱还得上‘金银帮’算帐去!”邵真连忙制止说道。
    “那些酒囊饭袋哪堪一击?”
    似乎是真的醉了,明敏秀语音有些模糊的说着,接着用微微颤抖的手举起了酒杯,口吃的说道:“这暂且别去理它,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时行乐才是哪!”语毕,一仰首,就要喝干杯中的酒……
    “敏,别这样!”叫了一声,邵真赶忙夺过她的酒杯。
    “你,有什么权利阻止我?”
    甩了一下头,明敏秀站起了身子,两脚站不稳的摇了摇,伸手指着邵真,模糊的说道:“你,是我什么人?丈夫?
    情夫?不!你不是我的男人!我,姑奶奶高兴做什么,便做什么,你凭什么身份管我?”
    眯了一下眼,邵真冷冷的说道:“朋友!”
    “朋友?”
    又打了一个呃,明敏秀冷笑了一声,身形摇晃的坐了下去,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朋友?朋友?”
    语音顿了一顿,忽然仰首大笑!
    明敏秀的笑声立即惊动了四邻隔座。
    邵真见状,立即开口说道:“你……你不……”
    “姑奶奶爱怎么便怎么做,你没权利管我!哈哈……”
    明敏秀像是失去理智,大声堵断了邵真的话,提起了酒壶,对准小口便猛喝……
    邵真正想制止她,耳畔忽然传来一阵吆喝声:“他妈的!
    喂!哪个没教养的疯妇在鬼嚷鬼叫的?要知道这里并非你奶奶的家咧!”
    “你管不着!”
    明敏秀已完全进入疯颠状态,一口气把壶里的酒喝得精干,唇角沾满了酒渍,大声的回了一声,接着便想步出厢席,但不过刚一起脚,不知是绊到桌脚,还是醉得站不稳,忽地叭的一声,扑倒桌上,整个人睡到桌面上,哗啦一阵大响,桌上的碗碟全被摔在地上,但见她不仅被菜汤溅了满身,而且还被瓷屑割破了好几处皮肤,明敏秀挣起身子,口中仍喊道:“你管不着!”
    咬了咬牙,邵真伸出两臂把明敏秀揽人怀里,口中说道:“敏,冷静点!”
    “喂!小子,她是你的什么人?一点修养也没有!喝了些酒,便如此装狂佯疯的,快,快带她离去,别再现人眼了!”
    邵真刚抱住明敏秀,方才发话吆喝的人已来到前头,是个年约三旬的中年汉子,只见他双手插腰,神气活现的睨着邵真说道。
    明敏秀站不住的瘫在邵真的怀里,但仍倔强的抬起红喷喷的脸庞,怒声说道:“妈的,你是哪来的臭男人,凭啥干涉姑奶奶……哇!”
    话尾未完,明敏秀忽地哇了一声,小嘴猛张,吐出了一大滩秽物来!
    “我操你娘的!”
    中年大汉料不到此着,一时闪避不及,竟被明敏秀吐得满头满脸,好不狼狈,中年汉子擦去满是酒气的秽物,气怒已极的说道:“不教训教训你丫头,谅你也不晓得大爷‘地头蛇’金中枢的厉害!”
    但明敏秀此刻已是昏迷过去,烂醉如泥,娇躯软绵绵的瘫在邵真的怀抱里。
    邵真一手揽住她的腰子,微微一提,放至肩肿上,缓缓走出厢席……
    这时,所有的食客都放下杯管,静待好戏上演……
    “这位大爷,可容在下道个歉么?”微微抱了一拳,邵真皮笑肉不笑的道。
    “道歉?值几文钱?”
    怒目瞠睁,金中枢气焰凌盛的说道:“大爷今天非教训你这无知小辈不可!”
    说罢,暴喝一声,抡起斗大的拳头,毫不容情的便朝邵真的面门砸下!
    “放肆了!”
    眼皮眨也不眨的,轻蔑而又显得狂傲的嗤了一声,邵真像是无动于衷对方的一拳,眼看那碗大拳头差两寸便击在他的天灵盖上,这才轻描淡写的,看起来是如此不经意的抬起左脚。
    那只穿着长统紫色绸缎粉底鞋的左脚,抬起速度是如此的快速!抬起的劲道是如此狠沉!
    即使是一点点躲闪的念头也没有,那中年大汉,“地头蛇”金中枢忽然张口惨叫一声!
    嗯,他的小腹,非常结实的挨上了那一脚。
    噎噎噎!一连退了三个大步,叭的一声,一屁股跌坐了下去!哇的一声,金中枢按捺不住的吐出了一道鲜艳刺目的血水,喷得好远,好高,离他两尺远的一个屏风,被洒上斑斑的红影,加上屏风上原本的图案,煞是美观。
    也许是角度的问题,也可能是邵真那双脚“抬”得太快太快了,以致于所有的食客竟然没有一个知道金中枢是如何跌坐下去的,仿佛,仿佛他在人们的意识里,他便一直坐在那里似的。痛苦的呻吟了一声,金中枢试图使自己站起来,但他失败了,屁股不过刚抬起,随即略的一声,“粘”了回去,仿佛是生了根似的,坐着不动了。
    那张脸,黑得像炭头的脸,不住的曲扭抽搐着;浓黑的眉,几乎要挤在一齐了,睁得如葡萄大的牛眼,写明了大多的痛苦,痛苦……
    全场上,一片鸦雀无声,好静哟,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也要变成铭然作响。
    过了好一会,也就刚回过了神,食客中有两名汉子走了前来,看样子他们是与金中枢同一路子的,其中一人背负起地上的金中枢,另外一人步至邵真前面,微微抱了一拳,挑了挑浓眉说道:“这位兄台请了,区区乃‘金家庄’之人,承蒙兄台结架,还望报个万字,以让本人有所回报。”
    潇洒的笑了笑,邵真昂然回道:“不才乃武林末屑,无名小辈也,何堪一提?不说也罢。”脸色微微一变,说道:“阁下不嫌虎头蛇尾么?”
    耸了一下肩,邵真道:“阁下何不用汝之招子瞧清少爷之相貌,身影,不就得了么?”
    咬着牙,来人怒目打量着邵真,冷声说道:“山不转路转.咱后会有期!”
    “不送了。”像是有那么一回事的拱了一下手,邵真揶揄的说道。
    狠狠注视了一会,来人转过身子,朝四周打了一揖,朗声说道:“有找各位雅兴,失礼了!”说毕,又是一揖,与另一名汉子匆匆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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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剑生OCR,闯荡江湖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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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撇撇唇角,邵真也作揖说道:“在下鲁莽,扰断诸位雅兴,还望见惊!”说罢,招呼了一名伙计,往客房里走去,房里头布置得甚是堂皇富丽,邵真把醉得已是不知人事的明敏秀放置于床上,然后像是一个多情而又体贴的丈夫,为她除去了绣花粉鞋,洗涤了她身上所沾的菜汤秽物……
    默默的,邵真忍住心头的苦痛,他不怪她,任何人也要受不了的,是不?世上哪有比能爱而又不能得到爱的痛苦更痛苦?明敏秀有权这样做的,虽然借酒浇愁愁更愁是一件迹近无谓的举动。
    拧干了毛巾,邵真看来是那么爱意不舍的拭着明敏秀唇角的酒渍……
    呃——哇!
    忽然,明敏秀又哇了一声,吐出了一大堆酒气冲天的秽物!
    邵真根本没想到她仍会呕吐,竟也闪避不及,和方才那位‘地头蛇’金中枢老兄一样,被喷了个满头满脸!
    邵真本身也饮了不少的酒,一闻到那浓烈的酒味,肚里一阵翻腾,差点没跟着一起呕吐起来,连忙擦干净了脸上的秽物,邵真步到窗旁,启开窗子,透透清凉的空气……
    明敏秀确实是喝得太多了,一连又呕了好几次,呕了满身,满地,即连床上也吐了一大堆。
    邵真让她吐了一个痛快,直至明敏秀把胃里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这才又走前去。
    邵真重新擦着毛巾,把床上,地上的脏秽物擦洗干净。
    并开始为明敏擦拭衣服……
    似乎是感到好受些,明敏秀一连打一两个空呢,缓缓睁开眼睫。
    明敏秀只感到两颊仍烫烫的,体内如有一团火在燃烧着,烧得她四肢无力,烧得她全身难受…
    喉中干渴,使她忍不住的嗯哼着,她迫切的感到需要水,水,而邵真那么适时的,那么体贴的把一杯冷开水送至她的唇边。
    明敏秀宛如沙漠里行走多日的旅人一样,一口气喝了三大杯,将近半壶的水,这才吁了一声,满足似的擦了擦唇角的水渍。
    幽幽的,明敏秀把眼中的那股幽怨,完完全全的,毫不保留的投向邵真,说道:“真,劳累你了”。
    “朋友之间,守望相助乃是应当之事。”淡淡的笑了笑,邵真回道。
    无奈的垂下了微显蓬乱的螓首,明敏秀苦楚的说道:“求你,别再说朋友两字,好不?”
    一颗心在微微颤栗着,转过了身子,邵真咬着牙说道:“何不保留着原有的坚强?我们这样子,不是很好么?
    抬起了脸孔,可以看到眸里泛着一层泪光,是那么的哀伤,那么地无助;明敏秀痛苦的道:“坚强?为啥不说是委屈呢?三年来,这千多个日子,我们委屈够了!我们为什么不愿坦认我们在相……”
    “不要说了”!
    像是要逃避毒蛇的噬咬,邵真猛可地转过身子,打断了明敏秀摇撼他心灵的话,但他一接触明敏秀那哀恨欲绝的眸子,像是承受不住的又转身过去。
    是的,他一直不愿意把他们的相爱表示出来,不!他是愿意的!他恨不得能一把抱住明敏秀,对她大声说一千万个,一万万个的爱你!爱你,然而“爱”是如此简单么?它必须具有主观与客观的条件,他知道,他们的主观条件——彼此深深的相爱着,是无可置疑的;可是,那他一直不愿也不敢去想的“客观条件”的压力,已超过了他们的主观条件!
    三年了——从他第一眼见到她到现在,他就一直在想:怎么办呵?
    这事,迟早是要有个答案的,但他并不认为是现在。
    “敏,今晚我们都太激动了。”努力平息心中的波动,邵真竭力使自己的声调保持最大的平稳!
    “或许,会有那么一天,勇气与胆量会从我们身上出现!
    只是,我们必须等待,等待,是么?三年漫长的光阴我们都熬过去了!”
    话音一落,人已走到门边,邵真转过头说道:“好好休息,二更之时,我会来唤你。”
    说罢即步出门外,把房门反扣上。
    用力的吁了一口气,但并未此就能消除邵真心头的郁闷,邵真懒散的走着,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已经喝够了,架,也打了,虽然打得并不够味,但也总算出出心里的乌气,更何况再过几个时辰便有一场大架可打了,届时即可大大舒出心头的闷气啦。
    可是,这段时间如何打发?睡觉?心里太闷,不可能睡得着,那末——噢,当然是找点刺激的玩意了——豪赌,或者是找个漂亮的妓女泡她一泡。
    赌,当然是一件富有刺激与极高“娱乐”的性质的事,他想自己很可能是上瘾了,总觉得来到这种地方没赌他一番,像是和自己过不去似的。
    女人,天下乌鸦一般黑,哪个男人不愿尝尝销魂蚀骨之乐?当然除了那种心里变态者是生理上有问题的“蜡头男人”,自是另当别论。
    邵真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玩女人,好像是两年前一个满月的夜晚吧,他实在抵受不了心里的压迫,和克制不了生理上的需要。
    他否认当初的动机是为了“肉欲”,而是为了要驱迫明敏秀离开自己。
    自己既然无法离开她,只好使明敏秀离开自己了。
    明敏秀既然深爱着自己,那么自己在她心中定是完美无缺,至少离她的“理想”并不会太远。
    无可否认的,大凡女人最憎恶她的男人另寻他欢,只要是“正常”的女人,即使再量大,也要忍受不了的。
    邵真的动机与目的,是想借此引起明敏秀对他的反感。
    可是没有,明敏秀并未就此离开邵真,依然是那么地不在乎,那么地洒脱。
    反而邵真在偷食“禁果”之后,竟食髓知味,染上了江湖人物的风流通病。
    走出了房间的通道,邵真又来到嚣声盈耳的厅堂,但他没有停步,转向左侧的一个大厅——赌园。
    赌园,名字并不雅,事实上赌本身就不是一件太高雅的事情,它可使一个人的意志消沉,它可使一个人身败名裂,它可使一个人倾家荡产……总之,赌有百害而无一益,如果说有益的话,那便是赢钱,但赢钱的机会似乎并不会大多,是吗?否则个个是赢家,哪个又是输家呢?
    邵真已打定主意,先赌他一个痛快,然后找一个标致的女人解解闷,再到“金银帮”挑脑袋去。
    走进赌园,放眼一片黑压压人影。
    不过人众虽多,但大抵都是王孙公子,富商巨贾,当然也会有些亡命之徒,但一般说来他们都是亡命的很“高雅”,最低限度,他们的口袋还算是鼓鼓的。
    一进去,邵真便被此起彼落呼吆喊六的声音罩住。
    赌园里分成好几部,有丢骰子的,有摸牌九的,有下棋的……
    秩序当然不能说好,不过一般说来,还像差强人意,赌徒差不多都是身份极高的人,并不含有太多猥亵不堪入耳的粗话,不过江湖术语倒是充耳不绝。
    赌徒有老的,年轻的,有男的,有女的,有的一面抽水烟下赌注,或是品着黄汤抓牌,是以满室烟雾弥漫,酒气味扑鼻……好一个“乐园”呵。
    赌园里是洛阳客栈里唯一没有时间限制的一个部门,它没有开市与打烊的分别,随时去,随时客满。
    赌徒是永不会停歇的水源,一班去,一班来,永远是川流不息,看不出有停顿的可能。
    有水便有鱼,有山便有兽,而赌窟与淫巢的“附产品”便是不学无术的登徒子,他们以保镖的姿态镇守着洛阳客栈,其间不乏各地浪人与亡命之徒……。
    邵真的介入,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里的人虽不是三头六臂,但堪称头角峥嵘,大有来头,谁又会去注意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邵真走到一个像楼下掌柜的柜台边,从怀中取出一叠“飞钱”。(笔者按:飞钱乃是吾国最早之纸钱,其之功用,或可比拟当今之汇票。)
    邵真抽了一张三千两银的票额,递给掌柜说道:“悉数换码子,上码。”
    码子即相当现在的筹码,分成上、中、下三类码。
    上码值额五十两,其色粉红,中码值额三十,其色淡蓝,下码值额十两,其色淡黄,码子皆以拇指般大的杂质翡翠所做成的。
    “祝阁下赌运高照,满载而归。”鼻梁上挂着老花镜的掌柜,提着一袋子的上码交给邵真,满是皱纹的脸上摆着世故圆滑的笑容说道。
    “谢了。”淡淡的回了一句,邵真提着没点数的码子走向掷骰的厅堂。
    掷骰子这玩意儿由一人做庄,但无法聚集大多人,否则会感到太费时和大嘈嚷,是以分成十堆左右,一堆约有十来人光景。只见“六!六!”“通吃”以及骰子在碗中滚转之叮叮声不绝于耳。
    邵真随便的挑了一处,加入了人群里。
    此时,正轮流到一位肥头秃脑,大腹贾的扁鼻中年汉子做庄,看样子,像是手气不坏,前面堆集着一大把花花绿绿的码子。
    “下下下,下大赔大,下小赔小。怕输的别来,赢的别跑,输光的倒去抱枕头好睡到天明!”秃头汉子摇着骰子,细小的两眼注视着来人把码子推出,扯着喉咙叫道:“下下,俺决不限注!”
    秃头汉子喊声方完,邵真叭的一声,把一整袋子的上码丢到庄家前面,淡淡的说道:“六十个,上码。”
    “三千两?”
    一阵低呼,众人似乎是为邵真的巨注所引,齐齐都头转向邵真。
    邵真神色自若的把绣有麒麟的码袋解开,倾出了一大堆鲜红刺目的上码来。
    愣了一愣,庄家那光秃得会反光的秃头,沁出了几许汗珠,深呼吸了一下,秃头汉子舔着唇角,说道:“小哥,你都下了?”
    唇角一直含着潇洒自如的微笑,邵真点了点头。
    秃头汉子伸了一下颈子,吞着口水打量自己的码子,咬了一下牙,像是下了最大的决心,说:“好!俺吃你的了!”
    一把抓起骰子,两手搓了一搓,便放入一只精致的碗里。
    “叮叮……”
    秃头用的力道很猛,三粒骰子在碗里急急的打着转显然邵真下的赌注对这堆人而言是大大了,只见来人皆屏息静气的注视着碗里仍在旋转的骰子……
    “五点!”
    叮声停止,爆出了一阵呼声。
    五点,已经是很大了,只有清一色,六点以及四五六点才能吃过它。
    庄家透了一口气,显然是对他的点数很满意,但仍能很明显的看到他脖子的粗筋在剧烈的跳动着,而且擦汗的手在微微抖颤着,似乎他是紧张极了。
    的确,三千两银子,算不上是一笔大数目,但也不能说它是一笔小数目。
    “五点,够大啦!你老兄的赢面可真不含糊哪。”邵真抓起骰子,在手里摇了摇,一面说着,一面猛然把骰子放入碗里。
    “叮叮……”
    骰子转得很急,几乎跳出了碗外,当叮叮声停止的时候,便可知道谁能得到对方的三千两银子了。
    一个骰子停下来了,是红红的一点,其外的两个仍在转动着……
    “毙死!毙死!妈的,么二三!”
    秃头似乎是沉不住气,气喘的拉开嗓子,低声叫道。
    又是一个老么,已经是两个一点出现,另一个滚动的劲势也小下来,马上可以知道胜负。
    情势对秃头很有利,只要那骰子不出现一或六,那么他马上便可拥有邵真的三千两。
    秃头紧捏着双拳,一双小眼睛睁得大大的,瞬也不瞬的注视着那粒即将停止滚动的骰子,口中哺响的说道:“佛祖慈悲,如赢了马上给你烧两根……哇,完了!”
    “哇,六点!”众人一阵低呼。
    叮叮声停下,那颗骰子现出的正是六点,邵真赢了!
    “对不起,看来你老兄今夜是好睡啦。”邵真唇角含着有些得意的微笑,望着秃头的那颤抖的手数着他的码子,有点讽刺意味的说道。
    秃头的码子刚好是三千多一些,剩下不上十个的中、下码、看来他是垮了。
    “谢谢”。
    提着鼓鼓的码袋,邵真说了一句风凉话,便扬长而去,留下身后无数羡慕的眼光。
    邵真心头有点飘飘然,旗开得胜,真乐煞了他,赌徒最大的乐趣便是赢钱哪,谁说不是?
    但邵真不大喜欢掷骰子,而喜欢玩牌九。
    因为牌九并不限制人数的极量,只要有一人推庄,三人“把关”(笔者按:牌九共三十二张牌,“皇帝”最大,次分为“天”,“地”,“人”,“爷”“三文”,“四武”,另外为
    “无名”,零点最小。推庄者称“庄家”,另有三人抓牌称“把关”。三十二张牌分四次推
    出,每次每人抓两张。抓牌顺序以二粒骰子打下的总合数目为据,由庄家算起,一、二……类推而下。)另外没把关的人,可任意下注庄家以外的三家,所以牌九最少须四人,而不限制人数的多寡。
    如此所下的赌注必定很多,邵真喜欢豪赌,而牌九正对他的脾胃,另外便是“摸牌”。
    牌九是以两张牌的点数加起来定胜负,最大为九点,依次类推,如平点便以天,地,人……等为椐。
    牌九的点数是以一个个的小洞嵌进去的,如“地”来讲,地是两个红洞,最容易摸出来,这种摸牌的滋味,很富刺激,绝非身外人可体会。
    邵真虽会下棋,而且棋力也相当高,但他嫌太花时间而且伤脑筋,并且赌注不大,所以不常问津。
    邵真转到牌九部去,但见里头一张很大的铜桌围满了足有半百的人,正聚精会神的推着牌九。
    庄家手气似乎特别坏,邵真一进去,他便抓了一副“毙死牌”(零点),通赔!
    邵真不喜欢做“脚子”(即下赌注的人),他喜欢推庄,以一对众人,那输赢才,快。
    邵真看庄家那红得像关公的脸色,心知已输得差不多了,有意把他弄垮,好让自己推庄。
    上一副牌庄家零点,而其三家没有超过四点,邵真心知庄家此次再赔的可能性很大,于是把手上的六千两孤注押在“穿家”。
    (牌九下注分为前后两注,庄家如有“升点”,即八点以上才能全吃,如八点以下只能吃前注,但孤注便不必升点,庄家赢便吃全部,输便赔全部,是为孤注)。
    “庄家”推出了八张牌,等众人下好注后,便把三颗骰子打在桌面,是四,一共五,为庄家先抓牌,后由“首家”,“穿家”,“末家”。
    “未家”首先亮牌,是天八——一张“天”牌配“无名六”,升点了,下注末家的一阵低声欢呼,胜面已经很大啦。
    接着“首家”也开牌,牌方一开,引起全场的欢呼:“哇!八仔宝!”
    “八仔宝”即“无名八”一对,庄家必须要拿“对子”
    (即同样的点数两张)才能吃首家,但那机会是太少了。
    “穿家”跟着亮牌,首先摆出了一个“地”,也引起一阵骚动,因为拿到“天”与“地”
    绝不虞有零点的出现。
    “他妈的!地九公——一点!”
    谁知另一张牌翻开竟然是“无名九”,二加九一点,“庄家”只要两点便可吃它了,难怪把“穿家”的人气得大骂一声,而押穿家的人也皆摇头叹息。
    “奶奶的,竟然只有一点,看来是凶多吉少啦!”邵真心头也一阵暗骂。
    现在只待“庄家”开牌了。
    “庄家”起先看到“末”“首”二家都“升点”,心头一阵沉重,脸更加红了,待一看“穿家”,只有一点,心里微感好受一些,照此看来,吃一家赔两家的局面较大。
    “庄家”聚精会神的摸着牌,叭一声掀开一张牌,是“武七”
    拿这张牌不错,如配个“天”或“地”,便是“天九”
    与“地九”了,可吃两家赔一家,但“天”“地”只有四张,此副牌里已出现了两张,要配“天”“地”的机会是太少,但拿这张牌配毙死的可也很少,因为三点牌只有一张。
    “我操!”
    忽然“庄家”咬牙骂了一声,砰的一声打开牌子,吐骂着道:“我操他娘的,竟会配上日狗养的‘文四’!”
    “哇!通赔!又是通赔!”
    众人一阵雀跃,尤其是押穿家的更是高兴的不得了。
    “庄家”是“文一”,“穿家”是“地一”,按照“天”
    “地”“人”“爷”“文”“武”,庄家必须赔“穿家”前注。
    “吁!好险,平点克平点,那厮委实也太倒霉了哪!”邵真松了一口气,暗中欢喜的道。
    “庄家”像是一只落水的狗,惨兮兮的赔完三家,由于邵真的赌注较特殊,是用码袋包着的,所以“庄家”赔完大家才开始赔邵真。
    “这,这是多少?”
    “庄家”一提码袋,差点没昏过去,只觉一上手沉甸甸的,用力的咽了咽口水,“庄家”
    的脸,红得就像刚烤好的地瓜,哑着声音问道:“这是哪位的?”
    “不多不少,六千两。”邵真淡漠的开口道。
    “六千两?”
    愣了一下,“庄家”睁大两眼道:“阁下请点数。”
    颔了一下首,邵真道。
    庄家的脸色骤然变得非常难看,颤着两手,费了好大劲解开码袋,把码子叠成十二柱,一柱十个码,恰巧六千两,一文也不差。
    “庄家”眼前的码子只有四千两的光景,还差千把两,“庄家”额角冒着汗从怀中掏也一双亮澄澄的金手镯,颤着声音说道:“伙计,把这拿去换码。”
    一名跑堂模样的应声上前,把镯子接过,仔细的看了看,捻了捻,发觉不是膺品,这才开口道:“顶多两千两。”
    “庄家”似乎已不能说话了,哭丧着脸站起点了点头。
    伙计很快的提着一袋码子交给他,道:“两千两无误,阁下三天内如不取回手镯,本园便有权处置它。’‘
    连点头的气力也没有,“庄家”接过码袋交给邵真,另外再数三千五的码子,一并赔给邵真,有气无力的说道:“庄家换人。”
    “在下愿推庄。”邵真求之不得庄家倒台,马上接口说道。
    于是“庄家”便换上邵真。
    邵真推庄之后,除了前面两轮牌赌运很“黑”之外,接着手风转为“很顺”,很少有通赔的现象,大都吃大的一家,赔小的一家,或者是通吃。
    不到半个时辰,邵真的码子已堆积如山,将近三万了。
    虽然邵真怀有“绝技”——诈赌之术,但今夜以他的手气,他根本不须动用到它,赌这东西很古怪。
    可以说是有鬼——即赌运,如赌运旺的话,专吃多赔少,尽管把关的抓“天九王”或“地贡”,但“庄家”拿来个“担子”(即对子)。
    如赌运黑的话,往往吃少赔大,甚至通赔,像刚才那位“红脸关公”把关抓四点不到的牌,他却抓毙死牌。
    所以说赌有赌之“鬼”,要你赢便赢,那怕你先前输得要脱裤子,到最后仍是扳回来,要输的,虽是前面赢得满心开花,但最后仍输的一干二净。
    邵真赌的经验虽短,但他知道赌有赌运,而且这赌运很少说从头红到尾,红极必黑,黑极必红。
    一个时辰以后,邵真的手风开始转坏了,通赔屡屡出现,抓的牌不是毙死便是一、二点牌,邵真心知玩下去,说不定要输老本,那才不值得,便开口说道:“夜已深,在下必须离去了,换哪位来推庄?”
    “我来!”
    一位中年妇人立即开口,换他继续推庄。
    邵真提着三个沉甸甸的码袋,每袋少说也有一万,向框台换飞钱。
    除去了抽头,邵真一共换取三万一千多,好不吓人,当初不过是三千两起家咧,竟赢有十倍之多。
    邵真乐坏了,给了掌框不少的“吃红”赢钱,慷慨大方点哪有什么打紧,是不?
    走出了赌园,邵真第一个意念便是找个女人乐他一乐。
    拐了一个弯,来到了“美之园”。
    “美之园”,便是洛阳栈店里的妓女部。
    还没进门,邵真的两眼,便映入了一堆营营燕燕,环肥燕瘦的倩影,而且听到了嗲声的娇唤,鼻端闻到一股浓郁的幽香……
    邵真正想跨进去,一阵怯怯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这位大哥……”
    邵真停止脚步,转过身子,但见唤他的人是一名不认识的青衣少女,微感讶异的打量了她一下,邵真开口道:“姑娘是?…”
    “我叫王御照。”
    青衣少女年约十七八岁的光景,模样生得蛮不坏的,身裁娇小玲珑,一张脸蛋儿充满清丽秀气,青衣少女清亮的眸子向四周溜转着,语音怯生生的道:“能不能借个地方说话?在,在你的房里。”
    “当然,为何不能?我正要找个人谈心。”像是恍然的一笑,邵真说道。
    这事儿,邵真遇到太多了,不是么?
    有很多女人不甘寂寞,或是为了某种原因,往往沉陷在纸醉金迷的虚荣漩涡里。
    嗯,眼前的女人便是,一个“临时客串”的“淘金女郎”。
    不讳言,邵真是太喜欢这类女入了,她不仅要比“职业性”的妓女“好”得多,而且和嫖妓
    一样,只需付出欢乐的代价,不需担上任何的感情责任。
    邵真显得有点色迷迷的浏览着王御照美好的脸庞,摆手说道:“姑娘请随我来。”
    王御照不知是故意造作,还是真的害羞,不作声的点了点头,默默的跟上邵真……
    两人进入了房间。
    王御照一进房间邵真伸出一个指头。
    “一百两?太贵了吧?”
    邵真并非是真的想“讲价”,而是喜欢讲些似谐而又无用意的话,这是他的老毛病。
    “不,是一千两。”王御照摇了一下头道。
    “一千两!”
    吓了一跳,邵真眨着眼脱口道:“姑娘你好大的狮子口,你是想敲诈?勒索?嘿!美人儿,别把少爷看得太嫩,要找冤大头得招子放亮点。”
    王御照的脸蛋忽地蒙上了一层羞红,羞怯的道:“我,我是第一次……”
    “你是说你还没有过……?”
    愣了一愣,邵真有点不相信的说道:“你是处女之……”
    “是的!”
    咬着牙,王御照打断他的话道:“我需要一千两。”
    “我愿付这代价。”
    邵真颔首道:“只要你所言是实,否则你只能得到‘一般代价’——十两银子。”
    “另外还得须从我两个条件。”王御照道。
    “还有条件?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怔了一怔,邵真啼笑皆非的道:“我的好姑娘,你得搞清楚,是你自个搭上门来的,并非少爷我找上你的啦。”
    “我希望你能答应我。”王御照面露恳请之色,望着邵真道。
    “好吧。”
    摊了一下手,邵真没好气的道:“一夜千金的美娇娘,你就说说你所谓的条件吧。”
    蠕了一下小嘴,王御照像是被邵真带有讽刺意味的话儿,羞得脸儿红红的,说道:“请不要对任何人说出这事……”
    “放心,少爷才不会傻得去做你的‘义务宣传员’。”不等她说完,邵真笑着道。
    “请你不要这样侮辱我?”羞愤的咬着牙。
    王御照道:“你有权享受我的身体,但绝对无权侵犯我的人格!”
    微微一愣,邵真眯了一下眼眸,缓缓的道:“在下接受你的抗议,我,郑重向你致失言之歉。”
    说完,邵真向王御照拱了拱手。
    “哦,你用不着这样的。”王御照见邵真道歉,反感手足无措,急声道:“我并非有意……”
    “请你说出第个二条件。”邵真柔声打断他的话。
    “请你……”话没说完,王御照的脸蛋更红了,红得很娇艳迷人,王御照颤抖着声音道“请你温……温柔些……”
    邵真差点没噗嗤笑出来,正想开口,王御照已低低的说话,那模样儿,好生羞娇的道:“请你别笑,我听人家说女人第一次是很……很……”
    “你的条件我都接受。”
    邵真点头说道。
    羞怯怯的,王御照缓缓的走近了邵真。
    “在下建议叫些酒菜,似乎可以使你不致过于紧张,你以为如何?”不等她走近,邵真道。
    “我,我不反对。”王御照停下脚步,红着脸道。
    于是邵真嘱咐伙计摆上一席酒菜,酒菜摆定,两人共饮起来……
    王御照似乎真的不是在风尘中打滚的女人,样子非但显得生嫩,局促,而且看来有一点惹人怜爱的韵味,她显然不善于饮酒,很可能是第一次饮酒,不是么?
    她方喝了一口便呛了老半天,但她仍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两大杯,原本已够红的两颊,此时显得更红了……
    或许是酒精的助力,也可能是习惯了气氛,王御照不再显得羞赧不安的样子,提起酒杯,朝邵真醉态似的说道:“酒听说能使人忘记一切,能使人做出任何事情,而且还能增加不少情趣,哥,我们喝个痛。决。”
    说完,仰首喝干满满的一杯酒。
    邵真淡漠的望着她的醉容,有些生硬的说道:“但酒醉中的迷惘,抵不过酒醒后的痛苦,过量的酒,往往是罪恶的开端。”
    微微一煞,王御照不解的,望着邵真,说道:“说这些话,不显得大煞风景了么?”
    淡淡一笑,邵真答非所问,支开话题道:“姑娘,如在下记性不错的话,我们似乎曾照过面,对不?”
    “是的。”
    喝了一口鱼汤,王御眼点首道:“今晚,哦,就是刚才,你不是在推牌九么?你推庄,我压注,不记得了么?”
    恍然的点了一下头,邵真像是自语的道:“怪不得你如此肯定我愿意付千两找个女人,原来你知我赢了钱。”
    微顿了一下,撩起眼光问道:“你输了?”
    “输了不多,区区的四十两而已,但它是我仅有的钱。”
    王御照醉眼朦胧的说道,那样子,嗯,很迷人。
    打了一个酒呃,王御照接着又说道:“原本以为赢得一千两的,但,不想都输光了……”
    话音顿了顿,王御照忽地站起身子,步履不稳的走向邵真,口中哺哺的像在说醉话:“一千两,一千两,都是一千两,哦,哥,你使我忘记一切烦恼!”
    王御照像是醉了,整个娇躯一下投进邵真的怀里,气息咻咻的道:“哥,今夜你使我忘记所有的烦恼吧!”
    “你醉了。”邵真任由她躺在自己怀里,没有搂她,没有吻她,也没有抚摸她,只淡淡的说了一句。
    “在朦胧中,不是更能感到乐趣么?”半睁着眼,王御照微张着小嘴,两颊滚烫的,高耸耸的脑前急速而不规律的一起一伏着,冲动的说:“哥,那,是不是很快乐?我,我人……
    给我好么?妹子的胴体,你会喜欢的。”
    王御照的娇躯在颤抖着,美眸涌上饥渴的需要,闭上了眼,她伸手勾住了邵真的脖颈,凑上红唇……
    但邵真按住她的香唇,平淡的问道:“告诉我,你要一千两做啥?”
    “你问这作啥?你为啥不吻我?抚摸我?”
    王御照已是痴迷作态,紧紧搂着邵真,又凑上香喷喷的红唇……
    “拍!”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扬起,邵真竟然送她一记耳光。
    猛地一愣,王御照睁大着眼,抚着脸颊,不解的望着邵真。
    “坐回你的椅子上”。邵真近乎冰冷的说道。
    “你没权打我的!”
    王御照坐回位置,她的左颊已经出了五道鲜红的指痕,两眼愤怒的望着邵真,愤声道:“你可以不要我,但你绝对没有权利打……”
    冷冷的打断了她的话,邵真道:“你要一千两做啥?”
    “你也没权问这个!”
    依然是满脸愤怒,王御照道:“告诉你,我并非凭白拿你的钱,我是靠我的肉体博来的,而且也是甘心情愿的,我可以问心无愧,你,凭什么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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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眯了一下眼,邵真深沉的注视着她,好一会儿才缓声说道:“如果在下愿无条件送你一千两,甚至更多的话,你愿不愿说出你需要一千两的理由?”
    愣了一愣,王御照惊异的望着他,但立即说道:“无条件?至少你已刮了我一个耳光!”
    邵真猛地一怔,呆呆的望着她,似乎,他不曾见过如此倔强而又有骨气的女人吧。
    “你仗着你有钱是么?你是在施舍是么?”
    王御照咬着牙道:“你也别以为你是在凌辱我,是我自己愿意的,你为啥要无条件送我一千两?你可以不用这样做的,对么?你可以无情的享受我,而我却不是无条件的陪你作乐,你为啥要无条件送我钱?”
    邵真始终静静的听着她讲,脸上的表情,很难令人捉摸…
    王御照像是激动非常,说完颤着手提起酒壶,便要斟上一杯,口中哺哺自语的说道:“凭白送人一千两,有可能么?有这样的傻瓜吗?”
    提起酒杯,语锋转向邵真:“你是否想借此博我感激,用以占有我的一生?”
    冷笑一声,王御照仰起酒杯……
    “叭!”
    一支筷子如箭蹿来,正中酒杯,乒乓一声,王御照手中的酒杯坠落地上……
    不等她开口,邵真已冷冷的说道:“倔强,有时候非常可爱,而且极为幼稚的,尤其错误而偏激的倔强,不过是可怜的矜持罢了。它并不能显示出你什么,只讲明了你偏激,你幼稚,你可笑,可怜,讲明你的人生观是如此地狭小——你不会见到人性善良,温暖,可爱的光明一面,只见到人性的卑鄙,下贱,无耻的一面!”
    舔了舔唇角,邵真深沉的注视着表情复杂的王御照,沉声接着道:“是的,我对你是在施舍,善意而无企图的施舍,它与有意图有目的施舍是截然不同的。你拒绝施舍,并不能维护你肤浅的自尊,你的自尊,早在你生出出卖灵魂的意念之时,已被你自己出卖得一干二净了,你所维持的,只不过是那张还感到羞红的脸皮罢了!”
    从怀中取出一张飞钱,两指轻轻一扬,竟然平稳的飞向满脸惊愕的王御照,邵真又道:“这是我付给的价钱……”
    “你,你当真无条件给我这笔钱?”急声的,王御照激动的打断他的话道。
    “不,你错了,我只是付我应付的钱?”
    淡漠的摇了一下头,邵真冷冷的说道:“你该知道,我并非你想像的那么慷慨,那么慈悲,是么?你已被我糟蹋了——比肉体更动人的糟蹋,你的灵魂!现在,请你拿着你仅值一千两的灵魂,走出这个门!”
    两眼充满着感激与惭愧的泪水,王御照望着邵真,颤抖着声,说道:“原谅我对你……”
    “阁下已无资格留在这里!”
    不待她说完,邵真近乎无情的说道:“我并不会占有你一辈子的空洞躯壳,你在我眼里,哪值一文钱呢!”
    是受了邵真的那极端讽辱苛薄的话所致?
    王御照的泪水像河堤缺口,汹涌而出,奔流了两颊,哽咽使她的语音颤抖:“我错了……”
    邵真不再开腔,两眼含着怪异的神色,默默的凝视簌簌哭泣的王御照,嗯,看来他“以傲制傲”的激将是奏效了!
    “自小,我便失去了我所有的亲人,打从我有记忆的能力——六岁的时候,被一个妇人收容,我喊她娘,我的姓就是跟她姓的……”
    成串的泪珠,裹着多少的辛酸,王御照那做悍的神色早被痛苦所取代,悲痛的语音自她的心腑流出:“十三年来,她一直爱我,如同爱她唯一的儿子一样爱我,她的爱,使我忘记了我是孤儿,使我忘记了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可是,她是一个寡妇,在她还未生出她的儿子时,她唯一的亲人丈夫,死了……”
    王御照说到这里,泪水陡地滂沱如雨,流满了脸颊,抽泣了一会,方接着道:“为了生活,为了使我和她的儿子活下去,为了对抗残酷的现实,她走上了女人唯一能走的最后一条路——出卖自己!”
    说到这里,王御照忽然紧握双拳,语锋转为激昂:“但尽管她的身体被无数卑鄙无耻的男人恣意蹂躏,她的灵魂,世上最真,最善最美的灵魂,绝没有人能够污辱她!她永远活在我心中,虽然她已在两个月前死去,她可以安息的,她的一生,绝对愧对自己,只有大多的委屈自己……”。
    王御照俯下了泪脸,抱头痛哭,哭得好不凄然……
    邵真一直端坐不动,默默的凝听一段人间有血有泪的不幸……
    事实上,邵真早已知道这女人有一段血泪辛酸史,不是么?他看出王御照绝不是属于自甘坠落,爱慕虚荣的女人,她是那么有骨气,不流于俗,他并不是传言中的那么铁石心肠,他是一个人,人,有怜恤之心,谁没有呢?
    所以,他愿意付出一千两,而放弃“权利”,他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博得她的感激,或者任何人的称赞,他只是因为自己是一个男人,有济弱扶倾,锄强助弱的责任,不是么?
    方才,他并非真的侮辱王御照,他只是以那番话做为手段——使王御照说出她的血和泪……
    “她去了,留下了一对无依无靠的姐弟,我身为姐姐,我有义务照顾我的弟弟,这也是我唯一能报答她十三年来对我的抚育!”
    王御照哭了一阵子,方抬起泪脸说道:“我替人洗衣,我替人牧羊,我替人收割,播种……任何我所能做的都做,如果必要的话,我也愿意也卖我自己的灵肉!娘为了我她能够,为了弟弟,我又为什么不能!”
    邵真听得体内一阵澎拜,人间,有着大多的不幸与不平啊!
    王御照拭了一下红肿如胡桃的两眸,接着道:“两个月来,姐弟两人辛苦的为人打工,尚能糊口,我们虽一无所有,但我们过得很愉快,我们几乎忘记了人间还有无耻,奸诈的一面?”
    语音转为愤怒,怨怼。
    “无耻奸诈的一面终于笼罩我们了,离我们家三里外的‘金家庄’的少庄主‘地头蛇’金中枢,垂涎我的姿色,欲纳我为妾,厚颜向我求婚,我虽非金身玉体,但至少善恶我仍能分辨,我怎能嫁给胡作非为,无恶不作的无耻小人!”
    听到这里,邵真心头微微一愣“地头蛇”不就是方才挨了他一脚的家伙么?
    “我拒绝了他多次,不想他竟作出卑鄙的手段,拐诱舍弟去赌钱,他百般哄骗他,可怜弟弟年幼无知,竟中了他的圈套,起初他故意让他赢钱,弟弟为了能使我们的生活改善,胆子越来越大,竟然与他一起到了‘金银帮’豪赌!”
    王御照痛心的说道:“结果,一夜之间,弟弟输了三千多两了!”
    “他哪来这么多的钱呢?”邵真开口问道。
    “‘地头蛇’借他三千两,弟弟输光之后,他便到我家来要钱……”
    王御照咬着牙回道:“但我哪来这笔钱呢?”
    “于是他便借此要胁我嫁给他?”眨了一下眼,邵真问道。
    点了一下头,王御照又道:“他限我十天内还钱,否则叫我嫁给他,如果不,便杀害我弟弟!”
    “那你一定答应他了,是不?你说过愿为你弟弟牺牲一切?”
    “不!我死也不答应!”
    用力的甩了一下头,王御照咬牙道:“我宁愿让天下所有的男人蹂躏我,我也不愿让他碰我一下!”
    “那又有何分别呢!”
    邵真大惑不解的问道:“嫁给他为妾,总比被男人无情的糟蹋好,你不认为如此吗?”
    “你不知道,‘地头蛇’之所以被加在金中枢的头上,顾名思义便该知道他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坏蛋!”
    王御照愤怒的道:“我虽穷,骨头是绝对的不穷,我绝不愿与一个人人唾弃的‘地头蛇’为伍,我宁可让天下的男人污辱我,而得到这笔钱来救出我弟弟,至少污辱我的男人,我并不知道他是好还是坏,对不?”
    一股由衷的敬佩在邵真体内酝酿,邵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说道:“但你还存着一丝希望,你带着你所有的钱来到这里,希望能赢得赎令弟的钱,对不?”
    “但事与愿违,我输了?”
    王御照哀伤的颔了一下首,凄楚的道:“于是我只好卖自己了,这是我唯一能走的路子。我知道你赢了很多钱,我一直在跟着你,当你离开的时候,我便想开口问你,但是一直不敢开口,深怕你是一个正人君子而碰了钉子。直至你走到‘美之园’门口,我才敢开口?”
    有趣的笑了一笑。邵真问道:“凡是嫖妓的男人都不是正人君子么?”
    “难道不对?”
    肯定的点了一下头,王御照道:“他们仗着几个钱凌辱蹂躏女人,怎么算是正人君子?”
    哈哈一笑,邵真道:“钱银乃是有福者得之,只要得之合乎义,非抢,非偷,非骗的正当来路,你是无权毁谤富有的人。嫖妓,乃是男人合理的满足生理上的需要的一种方法,是吗?食色,性也,谁能没有欲?国人嫖妓付出代价,哪能一概而论非正人君子呢?”
    王御照没有接腔,但从她的眼光里,邵真知道她并不同意自己的说法。
    轻轻一笑,邵真问道:“你认为妓女是否都是淫妇?”
    “不!她们有的是不得已!”
    王御照摇头说道:“就像家母,她为了我们姐弟才蒙羞自己的!”
    “那就是了?”
    邵真说道:“没有妓女,必定没有嫖客,有嫖客方有妓女,两者是互需而成,你不怪妓女是淫妇,而怪嫖容非正人君子,岂不与拿坏草料喂马,而怪马不肥一样么?”
    “这……”王御照说了一声,无言以答。
    “你既需要三千两才能取回令弟,何以只‘开价’一千两呢?”邵真转开话题问道。
    王御照红着脸,说道:“多了,怕没有人……”
    “另外的两千呢?”邵真见她受窘,打断她的话头又问。
    “再靠九天的时间凑足?蓖跤?崭屑さ耐?潘?馈?停了一会,工御照眨了一下桃红的两眼,羞怯怯的问,又道:“你当真送我这一笔钱?”
    “难道我有闲工夫与你说玩的?”
    耸了一下肩,邵真道:“不敷之数……”
    邵真说着便又伸手取出飞钱。
    “不!不!”
    “王御照连忙说道:“我怎能再拿你的钱?”
    何不理智点?接受一千两与三千两,都是受我的济助,有何不同,你说是么?”邵真取出一张飞钱,轻轻向前一送说道。
    只见那张飞钱同方才一样,平稳而轻盈的飞向王御照,王御照颤着两手接着,两眸突地溢起满眶泪水,泪眼模糊的凝视着邵真,一切由衷的感激,都表露在那凝视里,王御照激动非常,颤着唇角说道:“你,没有理由这样做的……”
    “你当算是一个耳光的赔偿吧?碧?艘幌率郑?壅媲崆岬牡馈?“有生之日,我一定会还你这笔钱?”
    王御照虽然没有言谢,但尽表在她的美眸里,王御照激动而颤抖的道:“一定会还的,并不是为了钱,是你的恩情?”
    “别太认真,你虽愿还钱,但我不见得愿还你耳光哩!”吃吃笑了一笑,邵真幽默的道。
    王御照被他的话引得噗嗤一笑,眨了眨眼,王御照抹了一下眼角的泪痕,小心翼翼的把飞钱揣入怀里,忽又想起的说道:“对了,我还没请教您尊性大名呢?”
    “听着,敝性邵,大名真?鄙壅婵攘艘簧??遄帕车馈?“嗤!”
    王御照被他严然的模样,逗得掩唇轻笑,笑声道:“你好风趣?”
    “对人别下太早的评论?鄙壅娴??牡馈?语声甫落,忽地传来报更的梆子声:“喀喀!当当!喀喀……”
    “噢,两更天了!”
    邵真说了一声,想起两更之时,必须叫醒明敏秀登门“金银帮”,连忙说道:“王姑娘,夜深沉了,你今夜就在此安歇吧!”
    说着,朝床上摆手。
    “你的意思……?”愣了一愣,王御照迷们的望着邵真道。
    “噢,别会错意!”
    猛然醒悟过来,邵真笑道:“我的意思只有你一个人睡在那张床上,我如要你,不会等到现在了,是不?”
    讪讪的笑了一笑,王御照道:“那你呢?”
    “我还得办些事情?彼底牛?壅嬲玖似鹄础?“现在?”王御照微感讶异的问道。
    “是的?鄙壅娑似鹱郎匣故0氡?木疲?谎龆?桑?蛉さ乃档溃骸罢舛?鳎?悴荒茉?
    惹它了!”
    “不会的?蓖跤?沼械憔降囊⊥返馈?她觉得邵真的一张嘴很会挖苦人,不过很风趣。
    王御照不解的问道:“这么夜了,你办什么事情呢?非现在去不可么?”
    王御照的话音竟然有点恋恋不舍的味道。
    “非去不可!”
    邵真略略整了整衣衫,煞有介事的道:“这是一桩大买卖,不能不去!”
    “什么买卖?”王御照打破沙锅问到底,又问。
    邵真微感一窒,不想她真个问个不停,忙瞎扯道:“棺材生意?”
    “棺材生意!”
    一声低呼,王御照睁大眸子道:“你是赶僵尸的?”
    邵真猛可地呛了一声,差点没爆笑出来,忍住笑,邵真道:“你真聪明,完全猜对了?”
    “那,我也一同帮你好不?”王御照还看不出邵真是瞎扯蛋,神情真挚的说道。
    “不!不!”
    邵真连忙摇手道:“那些死人很吓人,你不敢去的?”
    “谁说我不敢!”
    站起身子,王御照倔强的道:“没有什么事情我不敢做的!”
    “不行!你去了碍手碍脚,一点也不济事!”
    邵真暗暗叫苦,连忙道:“你现在只要给我好好睡上一觉,我便非常感激你了,好么?”
    失望的垂下脸庞,王御照委屈无限似的道:“你帮我这么大的忙,连让我回报你的机会也不给……”说着,眼泪竟然一串一串掉下来!
    “女人,真是糊涂蛋哪!”心头暗暗说道。
    邵真见她泪涕俱下,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啼笑皆非的说道:“我的好姑娘,你只要去休息,使真是帮我一个大忙了!”
    说着从怀里取出两锭银子,塞给王御照道:“你身上没现款,我可能天亮以后才回来,你可以拿这二十两应付你的早餐?”
    抬起头,王御照正想开口,邵真已抢着道:“别再说不!记住,千万别离开这里,明天我和你一起上‘金家庄’取回令弟,懂么?”
    “你和我一起上‘金家庄’?”惊喜的拭了下泪痕,王御照道。
    “是的,否则你一个孤弱女人家,”不可能顺利赎回令弟?钡懔艘幌峦罚?壅嫠嗄碌?
    道。
    喜悦的凝视着邵真,王御照颤声道:“我不知如何谢你才好……”
    “很简单?”
    不等她说完,邵真道:“你只要在这里等我回来,便是谢了我?”
    温驯的点了一下头,王御照痴痴的望着邵真,柔细的脆声说道:“你要快点回来呀?”
    “会的?”
    敏捷的避开她的眸光,简短的说了一句,便要离去……
    “邵……邵大哥!”刚走到门口,王御照忽然张口叫了—声。
    “还有什么事情!”转过身子,邵真微感不解的问道。
    “没,没有……”
    王御照忽然红了一下脸,悄声道:“你一定要赶回来?”
    心头微微一震,邵真赶忙回道:“放心,我会的?”
    说罢,便开门走出……
    邵真关上房门后,呆呆出神了一会,这才跨步走到隔房,轻轻敲了敲门,轻声叫道:“敏,时间到了?”
    里头没有回应,邵真又叫了一声,仍是没有反应,皱了皱眉,便推开房门……
    门没上锁,邵真走进一看,里头空空如也,哪有明敏秀的影子!
    邵真心头猛然大跳……
    邵真一见无明敏秀身影,心头不禁一阵鹿跳,明敏秀上哪儿去了?她不可能不告而别的。
    邵真定下心神,走到窗户旁,窗门上着锁,又走到床边,床上的被褥没有折叠,邵真把手伸进被窝里,仍是温热的,心头松了下来。
    由此见,明敏秀离去不久,而且是经由门口的,并非是“偷溜”。
    邵真躺在棉被上,他想明敏秀可能是上厕去了吧,马上便回来……
    但等了一阵子,仍不见明敏秀返回,邵真不免有些急,焦忖道——奇事,那丫头会上哪儿去?
    邵真想可能是明敏秀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房里有女人,赌气离他而去。
    但他马上否认了这个想法,邵真玩女人,并非一件秘密,打从邵真玩第一个女人,明硫秀便知道了。
    而明敏秀的反应是毫不在乎,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今天,邵真感到心里“闷”,玩玩女人,明敏秀“照理”应该和往常一样——不在乎的。
    邵真想着,明敏秀仍是不见回来,邵真再也沉不住气,一跃身子,便想冲出房门……
    “嗅,敏,你上哪儿去了?”
    可是,邵真方想启步之时,明敏秀已莲步娜娜,走进门来,邵真喜出望外的说道:“我等你……”
    忽地,邵真煞口不言,瞠目在地!
    被他睁得很大的瞳孔,正清晰映着一名不下于他的俊美少年!邵真阅了闭眼,这是事实——那俊美少年正亲密的搂着明敏秀的纤腰!
    一股比惊愕还要来得强烈的嫉妒涌上他的心胸,邵真几乎要崩溃下去!尤其明敏秀那轻逸而显得冷冰的语气,几乎他要瘫痪下去。
    “对不起,你能离开这房间么,三个人挤在同一床上,似乎挤了一点,你说是吗?”
    猛力咬了一下香尖,但那刺痛根本抵不住心灵上的痛楚,邵真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努力平衡他自己的身子,他做梦也没想到明既秀会“以牙还牙,以眼还邸保?狻罢小保?翘?
    “绝”的一招啊!
    邵真怀凝自己有“还手”之力,他感到脑筋像是被人用力一击,击得太猛,击得太狠了啊!
    长长的,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邵真虽然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苍白,但他要配上一副微笑——即使是比哭还难看的微笑,他知道自己的语音一定颤抖得非常厉害,但他要使话说得很“漂亮”!
    “伙计,真有你的,眼光真还不差,这位阁下看来并不会太“窝囊”,少爷也和你有同样看法——他足够使你欲仙欲死的,可喜可贺也!”
    明敏秀与那俊美少年脸色陡地一变,轻松的笑容消失了,换上一脸比邵真更大的惊愕……
    “春宵苦短,及时行乐才是?”
    微笑显得很自然,很轻松,而且有更多的不在乎,语音显得很平静,没有一丝的勉强与做作,那么潇洒的摆了一下右手,邵真含笑道:“两位,请稍稍让点路好么?即使是狗也不愿三条挤在同一狗窝的!”
    明敏秀的脸色倏地变得死白,身子忽然踉跄的向前倾了两步!
    一旁的俊美少年见状,大惊失色的抱住她,口中急急叫道:“敏姐,你……”
    “伙计,你可真个心急,未尝鱼水之欢,便先心昏身瘫,未免太那个了哪!”
    看也没看的,邵真朗笑说了一声,便大步踏出门口……
    “等等!”俊美少年回过身子,大叫了一声,便要追去“噢,真,你太狠了!”
    明敏秀仰首哺哺说了一句,娇躯叭的一声仆倒于地,不省人事!
    俊美少年见状大惊,旋又奔回房里,抱起明敏秀,急促的低叫道:“秀姐!秀姐!”……
    但明敏秀好像软皮糖般的不动,美眸紧闭,眸角正挂着两滴晶莹的泪珠,一直滴到她那死白而不住颤抖的唇角
    “秀姐,都是我害了你!”
    俊美少年,把明敏秀抱至床上,两眼红红的道。
    邵真咬着牙,尽量使步履显得平稳,几乎是那么艰辛的走到通道尽端,拐过弯角,他再也支持不住了,整个身子像虚脱的例靠在墙壁上……
    邵真竭力想使自己站立起来,他也想不到,明敏秀会用相同的手段来对付自己的!
    用力的闭下眼帘,否则他会控制不住泪水的奔放。
    他想否认方才所见的不是真的!不是,绝不是,可是,那是真的,一点假也没有!噢,血淋淋的真实,多么残酷啊!
    尽管爱不过是人生的一部分,可是失去那一部分,何尝又不是失去了一切呢!
    邵真内心的痛苦,绝非几点笔墨便能形容,那痛苦,就像是万蚁噬心,五马分尸的痛苦?……痛苦!痛苦!
    “这位小哥,你怎么啦?”
    昏昏沉沉的,邵真耳中听到有人在叫他。
    没有睁开眼,因为他知道一睁眼,跟着流出的便是肝肠寸断的泪水,他不愿流泪,男人流泪,是已到了绝望无助的地步啊!他不承认自己到了那种地步,至少他不愿意为一个女人而流泪。
    深深吸了一口气,邵真缓缓的道:“没什么,只感身子有点不适?”
    “小哥房间在哪里?我扶你去休息?崩慈朔鲎∩壅妫?靡獾牡馈?慢慢的睁开眼帘,邵真看清来人是一位五旬的黑袍老者,朝他感激的笑笑,邵真道:“谢谢前辈关怀,小哥已觉好些了?”
    说罢,朝他打了一揖,转身行去。
    此时已两更的了,客店早就打烊,当然“赌园”除外。
    邵真走到楼下,他此刻感到需要酒,迫切的感到需要刚迈下楼梯,邵真一撩眼便见坐席上静坐着一个人,那个人背向他,但邵真对那背影是太熟悉了。
    那人身穿黑色劲装,背后挂着一只柄很长,可能两尺不止的长斧,薄薄的锋刃在油灯下闪闪生光,一看便知那把斧头的锋利决不下于一般的利?”
    从背影看来,那人很年轻,似乎不会超过二十岁,顶多的也不过二十一二的样子,熊腰虎臂看来像是男的,但披至两肩的长发,使人以为是女的,但聪明人可以知道,一般江湖女侠的兵器,大都是使用轻巧的刀或剑,不会使用斧头的。
    邵真像是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走到柜台。
    柜台有一名伙计,正头如捣蒜的打着吃,那副样子象是与武则天“神交”得津津有味……
    黑衣少年像是不觉有人走下楼来,桌上放着一壶酒,样子显得很优雅的独自饮着……
    邵真正想唤醒伙计,忽见柜台上挂着一块木牌,牌上写着“今日酒已卖完,明日供应”
    等字样。
    正在此时,黑衣少年忽然开口道:“朋友,何不过来饮两杯?”
    转过身子,停了一下,邵真才缓缓启口道:“欢迎么?”
    “是你?”
    黑衣少年陡地一愣,骤然转过身子满脸惊异的注视着邵真,说道:“想不到在此遇见你!”
    黑衣少年果真不错是男的,长得红唇皓齿,乌眉星眸,尤其乌黑的头发不打发髻,任其技下来,显出一股男性独有的粗犷,豪迈的男性美,更是他两颊竟然还有两个酒涡!嗅,男人有酒涡是太少见了,不用说,这黑衣少年称得上是一名美男子。
    “该说是冤家路窄,还是喜相逢?”摆了一下手,邵真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你以为呢?”豪放的一笑,使得他的酒窝露出的更明显,嗯,太迷人了,黑衣少年笑着道。
    耸了一下肩,邵真潇酒的道:“老友,何不把你的酒还递过来?”
    “的确,阔别半载,怎吝于区区两杯黄汤,是不?”
    话音一顿,黑衣少年朗笑一声,有点怪异的睨着邵真,突然!噢,是那么的仓促,那么的急迫,嗯,一只酒杯,装得满满,快得几乎要怀疑它是从黑衣少年手中打出的,真的,即使连一眨眼的工夫也没有,那只酒杯仿佛是长了眼睛,快如流星的射向邵真的嘴唇……更令人难以相信的是:那只酒杯在如此快速急飞下,竟然连半滴酒也没溢出!
    就这一手,只要是内行人便可以看出那是黑衣少年身负绝学,绝不是等闲之辈,武林之末屑!
    但邵真,他——不眨眼,真的是没眨眼皮儿,即使是极为轻微的闪动也没有,没有,仿佛他的瞳孔里并没见到那只不过离他唇角二寸的酒杯……
    “叭!”一声微响,嗅,大不可能了,那只酒杯竟然令人那么匪夷所思的舔在邵真的唇上!
    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就在酒杯“?痹谏壅娲街械囊簧材牵?唬?盟凳前肷材牵?崆?
    的,邵真忽地一仰首,于是那只酒杯忽地像是撞在弹簧上,陡地弹起半尺来高!
    于是,美妙的画面出现了。
    但只是那只酒杯忽然那么令人不敢相信的在空中缓缓的打了一个滚,打了一个很轻但很美的滚,杯中的酒,简真就成了一条线,那么正中的一点偏差也没有的“流”到邵真两片微张的唇里!
    奇怪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当酒“流”完的时候,酒杯很快的便往下沉,眼看便要落在邵真的嘴上,说时慢,那时快,邵真忽然像是过瘾般的吁了一口气!
    于是乎,那只酒杯又以方才那般飞来的急轻,惊然射向黑衣少年!
    轻轻的一抬手,黑衣少年含笑接过酒杯,一切过程,写来实在是大噜嗦了,事实上,从开端到结束,只不过像是暴雨中的闪电,太快太快了!
    “敬酒之情,铭谢心怀?背读艘幌麓浇牵??鹨桓鑫⑿Γ?壅嫦缘糜械憷淠?牡馈?
    摊了一下手,举止的潇洒,不下于邵真,黑衣少年含笑说道:“不坐下叙叙么?”
    “免了”!
    冷冷一笑,邵真冷冰地脱着他道:“‘黑鹰’,少爷今天脾气不好,别惹我,懂么?”
    “黑鹰”?噢,原来顶顶大名的“黑鹰”,便是那名黑衣少年,怪不得有如此不凡的身手!
    “黑鹰”,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在武林人物心中,他永远是一个谜,一个很奇妙的谜,不仅他的武学路数,师门身世无法可知,即连他的真面目也很少人见过。
    世上只知“黑鹰”这个名号响撤云彻,是一个世俗罕见的美少年,尤其是他一身怪异而盖世的武功,已大大超过他的年龄。
    当今武林,年轻一辈的能震撼武林的并不多,他是其中的一个。
    他永远像是一团雾,来无踪,去无影。
    邵真不太记得他什么时候认识“黑鹰”,好像是两年前吧,也许更早一点,唯一能使邵真不忘记的是,他遇见“黑鹰”是在一个浓雾迷漫的晚上,那晚是十五,但月光无法透过重重浓雾,是一个很怪,而且也令人感到很蹩扭的夜晚,邵真和明敏秀,不知为了什么而拌了嘴,邵真赌气走出客店,独自徘徊……
    那时匝天漫地的浓雾,能见度的范围充其量也不过几尺,而邵真当时是满怀心事,踽踽踟蹰着,叹息着……不想竟撞上一个人。
    邵真火气本来很大了,当下正好借题发挥,不管三七二十一,抡拳便向来人捣去。
    而那被撞之人,便是“黑鹰”。
    “黑鹰”见邵真走路不带眼睛,而冒失的撞上自己,不道歉也罢了,竟还他妈的出手揍人,心头的火气比邵真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于是,两个小伙子,连最起码的理论也没有,一语不发的,便展开了场“哑打”……
    起初两人都是存着“教训”对方的心理,但越打越有劲,竟然相持不下,最后彼此都亮出了绝活儿,变成了一场宛如深仇大恨的死斗!
    呵!那紧张惊险的场面,实在难以形容,用打得星月无光,天昏地暗来描写当时情景,一点也不为过,可能还嫌不够入骨哩!
    打了很久很久,至少有两百招,彼此都全力以赴,但到了筋疲力竭的时候,依然没有分出一个胜负……
    最后,两人像虚脱般的跌坐地下,谁也没有受伤,但彼此都累死了……
    两人的心头充满了惊讶,他们没想到竟遇上了一个相称的对手,之后,彼此问明身份,方知两人皆是名噪武林,盖世江湖的一流高手!
    后来两人便不了了之,但也相逢不少次,每次相遇,虽没有再动手,但彼此内心都不服输,颇有再较一技之意,只是不敢轻举妄动,心存顾忌,至今,两人似友似敌……
    “那真不幸,少爷今天满存欣喜想与阁下叙叙,不想你却摆出这副死娘相,啧,真不够意思呐!”吊儿朗当的耸了一下肩,“黑鹰”撒着唇角,皮笑肉不笑的道。
    “‘黑鹰’,你会付出这句话的代价!”
    冷冷一笑,邵真接着道:“那个时刻,终究会来到的?”
    语音一落,冷哼了一声,便跃身射出门外……
    “姓邵的,何不现在来个了断?”
    “黑鹰”似是料不到邵真会离去,微微怔了一怔,才开口叫道,口中虽是如此说着,身子并未追去,两眼直愣愣的望着门口……
    邵真展开身形一路急驰着,现已接近三更天了,街道上却连一只野狗的影子也没有,邵真毫无顾忌的把轻功展至极点,飞也似的向城外射去……
    邵真方才忍让“黑鹰”的挑衅,并非惧怕“黑鹰”,而是他心系“金家庄”,他心中已决定救出王御照的弟弟,如果他与“黑鹰”打起来的话,势必引起一场大骚动,他不愿再见到明敏秀,而且他与“黑鹰”纵能分出胜负,绝不是三五招之内可分晓,很显然的打下去会拖延他到“金家庄”去热说氖奔洹?跃过了城门,邵真马不停蹄的向南逸去……
    半盏茶工夫,“金家庄”已隐约可见。
    “金家庄”耸立于洛阳城外的南郊二十里处的一个小山岗上,全庄人口连妇孺并算,也不过千余人左右,大皆务农为业。
    偶或在江湖黑道上霸占扫头,运销黑货,庄主“血手追魂”金允芎在江湖上靠其乡愿作风,还算微有名气,以致“金家庄”三个字,在武林人物耳中并不算太生疏。
    但见此刻的“金家庄”在夜幕的笼罩下,微有庄严,肃穆之概,尤其一撩眼便能见到的一支四角大旗,写着“金家庄”三个草宇,随风卷拍,还真有点慑人哩。
    “‘金家庄’?少爷叫你改成了‘鬼家庄’!”
    心头冷哼一声,两脚微弹,邵真拔起身形,如脱弦之箭,直射向山头……
    “什么人?”方不过停在寨前,邵真的耳膜被一股喝声震动。
    “来人报名!”
    邵真不用抬头也知道寨头上看哨的已发现了他,微微撇了一下嘴唇,邵真理也不理的,一射身子,退自向庄内疾蹿而去……
    “停下!你他妈的还不快停下!”
    哨子一见,情急的暴喝着道,但弹指间邵真的身影已脱离了他的视线,连忙用力捶着一面大铜锣,锣声震天,响彻全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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