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剑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五章
    顿时庄内灯火通明,喝声迭起,涌出一大堆黑压压的人潮;很快的,邵真被包围住了!
    “待客之道,岂是如此?”邵真昂立当中,环视人影,冷傲的道。
    “阁下何人,胆敢深夜间我‘金家庄’?”一阵沉沉的声音扬起,紧接着步出一名身穿黑袍,年上半百,短须蓬松,面容微显老态的老者。
    黑袍老者惊异的打量着邵真,启口道:“老夫乃本庄庄主‘血手追魂’金允芎,阁下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冷冷眨了一下眼皮,邵真皮笑肉不动道:“少爷乃阎王道上的朋友,今受阎王之托,特来邀请你老参加地府大会。”
    金允芎老脸陡地泛起一股杀意,动怒已极的呵笑两声,捋了一下短须,冷声道:“好个狗操的小杂种,想你是他妈的活得不耐烦了,好,小辈,看看你能不能请动你家大爷!”
    说完,一跨步子,便想动手……
    “庄主!”忽然背后走出一人,急声唤道。
    邵真转目望去,正是在客栈中扶“地头蛇”金中枢回去的中年汉子。
    但见他趋步至金允芎的身旁,低声耳语……
    金允芎老脸一变……
    “小子,你就是打伤吾子的人?”金允芎咬牙问道。
    “一点也不错”。傲岸的点了一下头,邵真咬牙说道:“少爷就是为这特地来看你那小龟孙子如何了?”
    “好!好!小子,有种,伤了人竟还敢登门挑斗……”
    金允芎怒睁着两眼,满脸充满着迫切的杀机,磨着牙愤道:“小辈,报出你的名号,你爷今天不杀你誓不为人!”
    “你们本来就不是人,一堆活乌龟死王八罢了!”有趣的歪了一下头,邵真刻薄的道。
    “我操你娘的巴子!”忍无可忍的暴喝一声,一个中年汉子身形陡起,带起一道银光,一只利剑带着一撮寒风,刷的一声朝邵真当头砍下!
    “原来你就是‘断命剑’金世旺?”邵真一闪身形,吃笑问道。
    “既知我大名,还不受死?”中年汉子一剑落空,身形接着一转,长剑随着口中的冷叱,又快如流星的,点向邵真的胸前。
    “金世旺,汝何不叫死汉?”
    吃吃一笑,邵真一待剑梢即将戮至,两脚猛地怪异的一旋,一挪!
    “断命剑”猛然大骇,只觉一瞬眼间,竟不见邵真人影!
    大叫一声,“断命剑”连忙抽身暴退!
    “去吧,别再耽搁时刻了!”
    冷涩的语音响起,邵真忽像鬼魅般的俯身而上!
    “哇!”一旁的“血手追魂”金允芎,只觉眼前一花,耳中被一股尖锐的惨叫刺进,接着,他看到“断命剑”若大的身子,翻起五丈来高……
    他的眸孔也清楚的看到,金世旺那把“断命剑”竟不知何时竟“跑”到邵真的手里!
    “物归原主”!冷酷的轻叫一声,邵真单手一扬,手中之剑蓦然划起一道寒光,直飞仍在空中打滚的金世旺!
    “哇呀——”
    一声悠长而凄厉的叫声,随着一道血光的冒出再次扬起!
    但只见金世旺已被自己的“断命剑”贯胸而过,鲜喷喷的热血如喷泉般的激射而起!
    叭!金世旺摔落地上,微微抽搐了一下四肢,便寂然不动了,可真成了死汉,已告别了这大千世界矣!
    “操你奶的……”
    十几条人影随着一声脏不可闻的骂语,如离弦之箭般的猛然扑向邵真!
    “做个风流鬼也不坏,去操阎老王的奶奶吧!”
    无动于衷的嘿笑一声,邵真大吼一声,身形猛地如饿虎扑狼般的迎去……
    邵真的杀机可说完全被激起,明敏秀的断情别恋,“黑鹰”的寻衅,以及王御照的倾诉,这些唯一能使他感到好受些的办法便是杀,杀——杀尽眼前狼心狗肺都不如的杂种。
    邵真用不着亮出他的兵器,他的兵器很少人见过,几乎可说没有,因为——见过的人已不再是阳间的人了。
    对付眼前这般专只会以多欺寡,狼仗虎威的狗腿子,说实在话,他只需以他普通的“大龙手”便够了。
    “大龙手”,对他而言虽是平淡,然而对“金家庄”哥儿们便不同——大大的不同!
    “呀哇——!”
    “哎呀——!”
    至少,有十条以上的身子,在邵真挤进人堆的一刹那,抛绣球般的飞起,降落,嗯,还带着此起彼落的“最后欢呼”
    邵真没有停止他怪异诡奥,非一般人所能招架的大龙手的施展,他挥舞着两臂——像风车般的挥舞着,而就在那两臂的空档里,有着太多的听来令人毛骨惊然的惨呼,像猪叫般的幽幽不绝!
    真的,此刻生命的价值已完全被蔑视,被否定,是如此不值钱!
    “娘哇——”
    最后一名——是说方才扑向邵真十几名里的最后一名,看来是那么“有趣”的被邵真两指捏断了喉头,惨叫一声,仆倒于地,寻他老娘去了……
    拍了拍手,邵真好整以暇的拂了拂两袖,一点也不在意的瞥一下地下几近二十条的尸首,冷冷扯了一下唇角,不带一滴同情味儿的道:“该死的已死了,还有哪些该死的快死?”
    深深抽了一口气,“血手追魂”金允芎睁大两眼,有牛眼般大,哪里面,瞳孔的里面,有着大多一看便知的惊悸,恐惧,“照理讲”,该也有愤怒才对,但没有,即使一丁点也没有。
    或许是眼球“空间”太少的缘故吧,以致于那过多的惊骇不能“容纳”一点愤怒了。
    那身后的金家子弟更不用说了,他们的眼球里并没有一丝惊悸,只是茫茫的睁着——那样子,就像在做梦哪!
    像是不耐的拂了一下袖子,邵真含笑说道,不过那话语确是太气人了。
    “怎么!方才一蜂窝的像没头苍蝇的想与阎老王的奶奶销魂,现在怎他妈的全是死过去了?
    莫非阎王奶奶太难‘下咽’,现在换阎王的娘好了,比较年轻,哪位愿尝尝?”
    猛猛的吞了一口口沫,“血手追魂”用力眨了一下眼,他必需看清眼前的年轻人是不是一个真的人。
    “阁,阁下太狠了……”
    强自镇定的咬了一下舌尖,“血手追魂”开始感到他的心跳与气息加快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我还无冤无仇,何故一伤吾子,二伤我门人?”
    “你说对了,草包!”
    吃吃一笑,邵真说:“你既受了如此委屈,竟还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且还他妈的罗嗦不停,不嫌显得太窝囊了么?”
    说毕,负手踱前一步……
    心头猛地一跳,“血手追魂”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呀,太不够味了,遇上这些专只会吠叫的狗崽子,宰了你们,还真污了我这双手呢!”
    邵真停下步子,鄙夷的冷笑一声,轻蔑的睨着面如土灰的“血手追魂”,冰冷的说道:“姓金的,你那龟儿子呢?”
    “他,他……”
    一连打了几个哆嗦,‘血手追魂’道:“他被你伤的很重,在里头疗养。”
    “哼,早该一脚把他报销的!”
    冷涩的撤了一下唇角,邵真道:“你们是否骗来一位姓王的青年?”
    怔了一怔,“血手追魂”低声道:“你是说王一混?”
    邵真冷冷点了一下头。
    哑着嗓音,“血手追魂”恐惧的道:“我们并非骗他,是他欠了我们的银子……”
    不待他说完,邵真冷峻的打断他的话:“把他放出来!”
    一怔,“血手追魂”抹了一下汗,低声问道:“他,他是你的什么人?”
    一睁眼,邵真低叱道:“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连忙转过身子,“血手追魂”扬手发令道:“把王一混押’……不!放出来!”
    “是!”
    一声洪诺,一条身影,急忙驰进屋里去……
    辣辣的咳了一声,邵真压着嗓子道:“姓金的,素闻你奸险刁滑,今见果是不虚,哼,算是你明智,哼,否则我‘鬼见愁’,非把你‘金家庄’夷成平地,片瓦不存不可!”
    “你;你是‘鬼见愁’?”瞳孔陡地放大,“血手追魂”低叫一声,微张着嘴,愣住了!
    这种现象邵真是看多了,人的名儿,树的影儿,邵真的名头任谁听了都要瞠愕吃惊,这不是夸张,自出道以来,除了“黑鹰”,他几乎是绝无对手,至少与他交过手的人,他都可以顺利的打败对方。
    “原来您便是邵少侠,老汉有眼不识泰山,邵少侠您怎不早说出您的身份,否则便不会发生这场误会了……”
    艰辛的扯了一下喉结,“血手追魂”战战兢兢的迈前一步,诚惶诚恐的打了一揖,颤着嗓子道:“还请少侠恕过敝庄失礼之处。”
    “大人不记小人过,‘血手追魂’,你这窝囊的巴结样子,确是烫到少爷心窝里去!”
    耸了一下肩,邵真尖酸苛薄的讽刺道。
    “血手追魂”脸上被讥得一阵青一阵白,红如猪肝,却又不敢吭气,讪讪的陪笑着,不过笑得实在太难看了。
    并非“血手追魂”太窝囊,说老实话,“鬼见愁”这块招牌确实太扎手了,绝非他或者一般普通人惹得起,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能屈能伸,“血手追魂”又敢怎样呢?
    他的低声下气,讲漂亮点是为了保全“金家庄”,不是么?
    一个小小的“金家庄”在“鬼见愁”的眼里绝不是一个“东西”,讲自私点是为了保住他这条老命,他还不想死,之世上虽丑,但仍有很可留恋的地方,是不?而邵真摘他的脑袋,就像探囊取物哪,甚至比这更容易哩!
    邵真见他那副狼狈、尴尬的可怜相,似乎是有些不忍,语气稍显缓和的道:“‘血手追魂’,你子仗势欺凌孤男弱女,是否该教训?”
    “应该,应该!”
    “血手追魂”哪敢说不是?连忙点头应道。
    那可怜兮兮像个死王八,与方才神气活现不可一世的样子,可真是天壤之别,哎,人之前倡后恭,凌弱畏强,似乎是人类一种可怜复可耻的天性,是不?
    缓缓吁了一口气,邵真又道:“现在你该知道王御照姐弟是惹不得了吧?今后令郎想纳他为妾的美梦已成泡汤之想,自是匆庸置疑,你们如敢再动她一根……”
    抽了一口气,“血手追魂”不待邵真说完,急急说道:“老汉斗胆也不敢!”
    ‘明哲保身’,‘血手追魂’,你深知其理,可贺也!”
    挖苦人似乎是邵真的专长,但见他又说些叫“血手追魂”无地自容的话:“你深得大丈夫能屈能伸之三昧,嗯,就像乌龟脚能屈能伸一样,可喜也!”
    “血手追魂”一张老脸可真涨成猪肝,要说世上最尴尬的人,可能就是他老兄了。
    “至于欠银三千两……”邵真说了一声,故意停下来,转眸儿向“血手追魂”,唇角漾起一丝怪异的微笑……
    “不提这个!不提这个!”打了一个哆嗦
    “血手追魂”连忙道:“就像是替王氏姐弟赔礼之物吧!”
    “素闻阁下仁心义肠,济贫扶弱,好施广布,果真是不假!”
    哧哧一笑,邵真损得“血手追魂”真要哭出来,但邵真并未就此放过他,睨了一下眸子,又道:“俗话说:助人助到底,送佛送上天,现在王氏姐弟俩身无一物,无以为生,你是否愿
    意再资助他们呢?你一定非常愿意的,对不?”
    邵真这招打蛇随根上确实是厉害极了,“血手追魂”哪敢说不?即连想的念头也没有,立即
    转首吩咐道:“到库房取一千两纹银……”
    “一千两,太多了吧?”邵真打断了他的话,轻笑着道。
    “不,拿,五,五千两!”“血手追魂”一窒,连忙改口道,看来他是被“敲”定了。
    邵真装出无限敬佩的道:“哦,你真是我所见过的最仁慈的一位了。”
    讪讪的一笑,“血手追魂”露着谄媚的笑容说道:“实在是最近手头不便,区区五千两请笑纳!”
    “哟,你别搞错,我绝不要你一文钱,我虽很贱,也很爱钱,可是,却不惯向人白要哩!”
    邵真故吃一惊,连忙摇手道。
    “老汉是……是说赠与王一混五千两数目,还请邵少爷您首肯。”‘血手追魂’赶忙解释道。
    “这是你的钱,而且又是行善,我怎有权干涉你?再说五千两是不少了……”邵真眨着眼,嘻笑着道:“王氏姐弟一定非常感激你的菩萨心肠的。”
    邵真的话始终是叫“血手追魂”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血手追魂”命一人取五千两来,这时正好去带王一混的人回来……
    邵真微微撩眸望去,一名年龄约有十六,七岁的白衣少年,正随着“金家庄”的人走前来,邵真心想那少年人大概便是王御照的弟弟王一混了。
    “禀庄主,王一混已带来了。”“金家庄”子弟赶步至前,朝“血手追魂”恭声道。
    “你退下。”
    挥挥手,“血手追魂”转身向邵真谨慎的道:“邵,邵少侠,王小弟在此,请您……
    “多谢金庄主高抬贵手。”
    邵真打断他的话,转眸朝正满脸惊愣打量着自己的王一混,微笑道:“王老弟,在‘金家庄’的这些日子可过得好?”
    王一混个子长得不高,皮肤显得稍为黝黑了一点,一张堪称五官端正的脸,依然流泻着太多的稚气,显示着对于人间的忧患和风霜是一片陌生,似乎在他的意识里,人间是美好的,每个人都是善良的。
    王一混见邵真朝自己亲切的打招呼,显得有点陌生的搓了搓手,支吾了两声,才点着头回道:“他们待我很好……"
    说话之时,一名汉子走到“血手追魂”跟旁,手里拿着一张飞钱……
    “王老弟,这是五千两银子,请你收下。”
    “血手追魂”步前两步,压着嗓子,表情虽是带笑,但显得有点心痛不舍的把飞钱递给王一混。
    接过飞钱看了一看,王一混吃惊的睁着眼睛,呐呐的说道:“金老庄主,这,这是作啥?您已借我三千两银子,如今您又借我五千两,我,我怎还得起?”
    摇了摇头,邵真有些可怜的望着他,到现在他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哪,轻咳了一声,邵真道:“老弟,这是金老庄主好心资助你们姐弟的,放心,不用还,只要,嗯,只要你别忘记他恩情便是。”
    激动的跪下身子,王一混朝“血手追魂”便咽的道:“庄主恩情,小子没齿难忘……”
    连忙弯身扶起他的身子,“血手追魂”满脸哭笑不得的尴尬之情,口中不自在的支吾着:“没啥,没啥……”
    轻轻叹了一口气,邵真一旁也忍不住感叹——小子,你可真蠢,道地的一个呆鸟呵,也真难为王御照那妮子呵……
    邵真见王一混那傻相,再不打退堂鼓,可真连他自己也不知要如何下台了,微咳一声,润了润噪子,朝“血手追魂”语意双关的说道:“姓金的,今日之情有谢您老,当您自认有那个力量找我之时,在下在江湖上随时候教!”
    说罢,一长身子,飓的一声,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邵真已像鹰攫雏般的挟着茫然懵懂的王一混,有如一道急如星火的闪光,在微现光明的天际里一划而过,就只那么一下子,山脚下已没有他的身影了……
    良久,至少一阵冰凉的晨风已无数次的刮起“血手追魂”的短须,打了一个颤,“血手追魂”
    如梦初醒的哦了一声,可怜兮兮的像只丧家狗,哭丧着脸喊道:“报仇?下辈子看有没有可能!”
    语毕,又是叹了一声,那副样子,好可怜哦,看了真叫人掬下一把同情之泪!
    “血手追魂”可真说是栽到家了,儿子被人打得动弹不得,十几名得意的门人一下子成了乾瘪瘪的臭皮囊,并且还赔上白花花的八千两银子,却连王御照那娘儿的骚味也没闻着,可真是抓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哪!
    这且不说,该死的是邵真那缺德的一张嘴,把自己当着门人众目睽睽之前,损得自己几乎就要他妈的上吊自杀,自己的威信已是扫地矣!姓邵的呵!老夫虽打不过你,可也要天天烧香咒你早死……
    “血手追魂”心中一定是如此诅咒咀着。
    武安,位于两河之界,离洛阳少说也有几百里,但邵真只不过用了三天不到的脚程,便抵达了武安。
    半年前他来过一次,虽不说对这地方很熟,但决不会有完全生疏的感觉。
    大抵讲来,武安地形并不怎么峻险,也不重要,但由于它位居两河边界,可也算是个交通要道。
    此地没有闻名的物产,但人口却不少,形形色色,三教九流,尤其荷刀肩剑的武林人物,入眼皆是,江湖术语,武林黑话,充耳不绝。
    比起洛阳来,当然是逊色的了,但大致上讲,一般人对武安的熟悉并不下于洛阳。
    邵真抵达武安之时,已是日薄崦嵫,时近临晚。
    半年前,邵真来到这地方时心。情并不好,现在,更坏,尽管他的表面看不出来,但他无法否认心头的隐痛——他终于永远失去他想爱而又不敢爱的明敏秀,永远!
    他恨,恨明敏秀的绝情,但,他不怪她。
    他知道,他必定演出这幕悲剧的,只是迟早问题。
    可是他认为那幕悲剧来得是太突然,太仓促了,突然得使他想否认不是事实,仓促得使他仿佛一下掉进了万丈深渊,永远沉沦!
    明敏秀不该如此报复的——当着他的面找男人,他以为顶多明敏秀会愤怒——或者是伤心离去,他真的这样想!
    到现在他还“愿意”这样想!
    女人心难测,他相信了,也开始“恨”了。
    本来,他预定好与明敏秀打上“金银帮”算完帐便同赴西疆,但现在他只能一个人,将来也一样。
    他没有亲临“金银帮”寻仇,他有这“资格”么?
    救出了王一混,邵真并没有把他送至洛阳城内,在城外便分手了。
    “金家庄”绝不敢再找王氏姐弟的麻烦,除非他们想死,再且有了那可以算得上是一笔大数目的八千两银子,王氏姐弟的生活不致有何问题——如果他俩好好运用的话——做个小生意,买些日产,甚至寄存钱庄取息……
    他之所以不愿回到客栈,而致对王御照“失信”,这不能怪他,他实在没那勇气再见到明敏秀!
    现在,他必需做的便是前往西疆寻仇“九指血煞”——一来是奉其父之命,二来或可以稍减他心中梦碎的痛苦
    武安客栈,本地最具规模的客栈。
    以前邵真已宿过两次——来回各一次,连这次是第三次了,多多少少,邵真有点宾至如归的感觉。
    一下马,邵真便向店小二要了桶热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消除一天奔波的劳累。
    用完晚膳,邵真发现自己的现银已不多了,本来客栈内也可以兑换的,如果数目不多的话,但邵真见掌柜的实在大忙了,而且时候尚早,寅时方过,乐得逛逛街,散散心,顺便到钱庄换银子。
    主意既定,向伙计招呼了一声,邵真便离开客栈。
    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嘈杂,摩肩接里,真可谓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但只见各色各样的人物操着不同的口音,把这城镇点缀得很有生气,原本就不宽的街道,两旁被毗连不绝摆摊叫卖的小商人占去,更显得狭小,简直有寸步难行之感。
    只见两旁有卖猎物的,有卖绸布的。
    有卖书籍的,有摆家棋谱的,有卖刀剑的,有卖乐器的,有卖药的,卖艺的……等等,满目琳琅,不胜枚举,令人有眼花缭乱,目不暇给之感。
    尤其是震天价响的铜锣声,以及粗细不同的讨价还价和叫卖的吃喝声,差点就没把人的耳膜给震破。
    “好不幸运,一到来,便逢上此地赶集。”邵真夹在人缝里,有些卖力的走着,心头兴奋的想着。
    “鞋,卖鞋!不怕货比货,只怕不识货!从头到底保证是原丝上料,一针一线决不含糊!来阿!卖鞋!丝鞋,草鞋,布鞋,弓鞋,绣花鞋,小蛮鞋……统统都有,物美价廉,包君满意!”
    老远,邵真使被一阵尖锐如连珠炮的叫声罩住,本能的,邵真俯首往自己足下看去,心中南咕着道:“是该买双鞋了,这双鞋,至少穿有一年了,也真该换换!”
    好不容易,邵真挤到了卖鞋的地方。
    一放眼,果真不错,各种款式的鞋子都有,费了好大劲,邵真才挑上一双青蓝色黑底的丝缎鞋。
    经过试穿,倒挺合适的,当下邵真付了价钱,便把原有的旧鞋脱下来,换上了新鞋。
    穿上新鞋,邵真心头有点飘飘然的感觉,继续浏览着街景,倒把兑银的事给忘光了,不过心头是轻舒多了。
    邵真在一条卖古玩的地方,蹲着身子,手里握着一只很小但手工很细巧的陶工制的小狗,细细观赏,把玩,正想问明价钱……
    “当当当!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当当!
    兄弟陆元!当当!路过贵地,当当!只因盘缠不足!当当!
    在此现眼微未小技,当当,还望诸位大哥大姐高抬贵手!当当当……”
    一阵若洪钟的声音和断续的敲锣声,立刻吸引了不少人观看。
    邵真身为武人,当然也喜欢看卖药杂耍的,尤其那观看的人像围桶般的围得水流不通,而且还扬起震天价的鼓掌声和叫好声,邵真也顾不得古玩不古玩了,放下陶狗,像只没头苍蝇般的钻进人堆里。
    垫着脚根,邵真总算看清了卖艺的。
    只见场中一老一少,父女模样的正在真刀真枪的对打。
    老的瞧起约莫六十开外,身着深黑色劲装,头扎黑巾,身体看来很壮实。
    少的可能一二十的光景,秀发披肩,身裁被一袭火红的丝绸劲装裹得紧紧,以致于他那美妙而迷人的玲珑曲线,表露无遣,混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的青春气息,妩媚的脸儿很俏,尤其两双水汪汪的眸子,很圆,很大,嗯,就像会说话似的——每当那长长的睫毛眨动一下的时候。……
    老家伙手上用的一只六尺长的金枪,枪头下扎有粉红色的线布,金光闪闪,一看便知不是假的,小女子使的是一柄锐利的长剑。
    但只见两人在不到五尺宽的地方,非常卖劲的表演着,表演得非常迫真,金枪长剑舞得呼呼生响,密密麻麻,如有一人稍不慎失手,很可能使要造成流血的惨剧。
    震人耳鼓的兵器撞击声,以及撼人心房的吆喝声,使得观众门心惊肉跳,几乎喘不过气来……“好!要得!再来一个!”
    当那对父女使完一套紧张又刺激的搏打之时,赢得满场观众的喝彩,粉粉抛下赏钱……
    邵真把买鞋找来的铜板全部丢下,但他却感到有点乏味,说实在话,那对父女的武功,他实在看不上眼,平凡极了,简直就是庄稼把式的三脚猫功夫,他委实悲哀那些叫好的观众。
    没趣的耸了耸肩,邵真不想再看下去,便想离开……
    忽然,六七名彪形大汉挤进了人场中!
    顿时人影四散,秩序大乱……
    邵真不禁好奇的驻足观望……
    来人个个身体高大,衣衫蓬松,面如煞神,他们趾高气扬的围住了那对卖艺的父女。
    一个个子最高,而头顶上却光秃秃的一毛不长,亮得有如一盏大油灯,面貌长得塌鼻大嘴,再配上一对大得像牛的眼睛,一看就令人两腿想发抖的黑衣大汉,大刺刺的摇着三角肩,踏着八字步,走到那对父女的面前,重重的从鼻孔中哼一声,瞪着两眼,拉开比破铜锣还难听的声音道:“哎,可脑!你这老糊涂真胆大包天,你他妈的招子可真放得不亮!你为甚么不问问这块地盘是哪个大爷立的?告诉你,老不死的,你大爷“铁头”陀敏寿便是!江湖上的规矩你他妈的不懂?
    你不向大爷拜个“扫头”,便想在此混名堂,呵,你可真异想天开!”
    那秃头的嗓子不仅破,而且很快,说起话来简直不输猪老哥,说了老半天,喔喔的像王大娘的包脚布又臭又长,邵真在一旁只听清楚了甚么头的塞包。
    定了定神,那叫李一平的老者连忙打恭作揖的陪笑道“老汉李一平,小女李秋心,只因有事往关外,不想至此——嗯,贵地,盘缠用尽,为筹路费,只好在此,哦,在贵地方扰……。
    老汉实在不知你大爷有这个规矩,不知者无罪,还请你大爷胸怀大量,放过老夫这道,我父女定感激不尽
    “呸,你他娘的废话少哆嗦!”
    不耐烦的嗤了一声,陀敏寿两手插着腰,两眼望上天,神做的吼着道:“你爷没这闲工夫给你磨牙,快快缴二十两银子来,另外延迟之费十两,一共三十两!他妈的,你如再慢交,噜七八索的,再加十两!”
    “这……,”
    抹了一下汗,李一平打着拱哀求道:“大爷你行个好,老汉一夜所得五两银子都不到,哪有能力交三十两银子?大爷,老汉求你,请你好心,让我父女……”
    “住口!”
    猛地一声大吼,陀敏寿一脚把铜锣踢得粉碎,扯着嗓子咆哮道:“你这老不死的竟敢抗命,莫非他妈的想破坏大爷的规矩?今天你要是不交出银子,大爷保证你跑着来,跪着离去!”
    脸色骤地变白,李一平抱着吓得花容失色的李秋心,惊的向后退……
    “李老头,你不交钱可以,只要你能打败我兄弟及你爷,大爷便让你在此扒活!”咬着牙,陀敏寿瞪眼叫道。
    “大爷,你行行好,我们父女哪是你大爷的对手?我们把今夜所得的银子,全部给你,请你放过我们。”颤着嗓子,李秋心可怜楚楚的要求道。
    “不行!你娘的还给你丫头讨价还价的哪?”冷冷的一哼,陀敏寿无动于心的喝道。
    此时四周远远围绕着许多人,但没有一个敢来解李一平父女的围,似乎,嗯,那陀敏寿在此地可还真不赖哪。
    陀敏寿忽然一跺脚,猛地扯开喉咙:“操你娘的巴子,交不交?”
    声音之大,简直像打雷!
    一旁的邵真也都被吓了一跳,心头咕哝着道:“这秃头陀敏寿的嗓音,可真不输张飞他老兄,耳鼓差点没给他妈的震破了!
    “大,大爷……”
    莫说打了,单这一吼,差点没把李一平父女的魂儿给吓出了窍!唇皮打着颤,李一平吓得屎尿都要流出,几乎要跪下来的哀求道:“大爷!”
    “操你的!又不是菩萨!”哇叫了一声,陀敏寿怒不可遏的一抢碗大的拳头,对准李一平的脑袋便要砸下……
    “这位陀大爷,手下留情!”邵真见状,连忙开声喝道。
    像是一愣,陀敏寿缓缓放下拳头,然后缓缓的转过身子,两只牛眼充满惊异的神情的望向邵真,似乎他老兄是料不到竟有人敢管他的闲事,眯着眼长着颈,细细的把含笑自若的邵真从头到尾打量完毕,然后才嘿的一声笑起来,有趣的故了一下牙,破着嗓门道:“小子,你是外地来的?”
    负着手,优雅至极轻颌一下首,邵真回道:“是的,今晚刚到。”
    搓了挂手,陀敏寿古怪的笑了两声,说道:“不错,大爷一向敬佩有勇气的男子汉!”
    语音顿了一下,陀敏寿走到邵真的跟前,闭着一只牛眼,皱着塌鼻,怪声怪气的道:“小子,你有没有发烧?”
    语毕,周围之人哄然大笑!
    忍住笑,邵真煞有介事的回道:“上个月有。”
    “服药没有?”陀敏寿接着问。
    “没有。”摇了一下头。
    邵真道:“但吃了一碗姜汤。”
    “那你是服错药啦!”揉了一下鼻子,陀敏寿道。
    有点茫然的摊了一下两手,邵真道:“但烧退了。”
    “哇哈哈——!”
    陀敏寿那令人发冷的表情,以及邵真那煞是正经的模样,再加上那莫名其妙的对话,引得众人捧腹大笑。
    即连李一平父女也破口大笑,几乎忘记了他们本身是当事人……
    陀敏寿继续问道:“你今年几岁?”
    “过了新年,二十二啦!”邵真回道。
    揪了一下牙,陀敏寿又问:“讨老婆没有?”
    “没有。”摇了一下头。
    邵真耸肩回道:“但玩过女人了!”
    “哈哈!”
    又是一阵干笑!
    这次连陀敏寿也咧嘴大笑,嘴张得如盆大,几乎一口可以吞下一个西瓜,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陀敏寿忍着笑说道:“你蛮可爱的嘛!”
    “我深有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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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露出一个傻笑,邵真道:“不瞒你说,很多女人也这样说过。”
    眨了一下牛眼,陀敏寿道:“玩女人的滋味如何?”
    “好极了!”
    正经的点了一下头,邵真道:“你老子也一定和我有同样的想法。”
    语毕,围观之人又是一阵哄笑!
    脸色一变,陀敏寿冷冷道:“你想不想死?”
    像是考虑了一下,才缓缓摇了一下头,邵真道:“不想,我还没娶老婆。”
    语音一沉,陀敏寿道:“你知道大爷是谁么?”
    “知道!”
    用力点了一下头,邵真道:“除了瞎子,大家都知道你是一个秃头。”
    “哇哈哈——一哇哈哈——”
    话声一落,接着响起震天价响的笑声!
    “你这猪猡!”咆哮一声,五指齐张,陀敏寿睁着两眼,猛然如饿虎扑羊般的打了过去!
    “哟,你这人真不讲道理,说你秃头难道错了?”
    像是受惊似的抱住头,踉跄的往旁一闪,左脚看来是那般无意的往前一伸,已是那么恰到好处的绊住陀敏寿的两脚。
    “我操!”
    一声惊悸的哇叫,陀敏寿受邵真一绊,整个身子收势不住的往前飞去!
    “乒乓,哗啦!”
    那么正中的,一点也没有偏差,陀敏寿一头撞进了对街油坊廊下的一个大油梯!
    几声刺耳的破碎声,那颗又光又亮的秃头,像狗吃屎般的栽进一个陶土制的油缸!
    但见整个油缸裂碎了开来,满满的油计陡然四起飞溅“哇!我把他妈的臭死了!”
    哈哈,但见陀敏寿那老哥满身被溅得油腻腻的,尤其那个大秃头此刻看来更是金光闪闪,即使少林寺的和尚们也要自叹“无光”矣!
    又气又怒的爬起身子,陀敏寿眯着两眼,捂着蒜鼻,哇哇乱跳,吼声如雷:“臭,臭死了!冷……!”
    周围之人,包括李一平父女与邵真在内,都被陀敏寿那副落“油”鸡的狼狈像,惹得开怀畅笑。
    有趣的放开嗓子,邵真咧嘴大笑道:“陀敏寿,你可真阔哪,有谁洗得起“油澡’?”
    语音一落,又是一阵谑笑,这次连陀敏寿的同伙们也笑起来了。
    好不容易揩干眼皮上的油水,陀敏寿吃力的打开两眼,气得浑身发抖……
    “老陀,你这趟‘油水’可真捞得不赖哪!”兀自哈哈大笑,邵真油上加火的又道。
    “哎他妈的!你这该死的杀千刀!”气呼呼的吼一声,低着头,陀敏寿猛的对准邵真冲了过去,口中嚷道:“尝尝你爷的‘铁头’!”
    “嘻,别笑死人了,老秃头!猪头!龟头!”哧哧生笑,一待陀敏寿那颗光头冲至,邵真一扬手,叭的一声,着实的在那秃头正中印下!
    “哎!格老子!”
    一声痛叫,陀敏寿噎噎噎……的直退到方才那个破油缸旁,叭啦一声,原本半破的油缸,被陀敏寿的屁股一坐,顿时粉碎无余,又溅起了几十道油计!
    两双牛眼翻了一翻,哦了一声,陀敏寿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噗的一声,倒在地上,突地昏过去了……
    “妈的,这个秃头,看他光兮兮的,还真硬哪!哟,少爷的的手掌竟然有点发痛哪!”
    甩了一甩手掌,邵真一面吹着气,一面好笑的咕咕着。
    六名汉子,一见当家的吃瘪,连忙扶起陀敏寿,风也似的跑个干干净净……
    围观之人,一见好戏收场,也相继散去,但有一点值得一提,邵真的侠义作风,和精湛超绝的武功,还有那“演戏天才”毫无疑问的已深植他们心中,虽然他们并不认识邵真。
    拂了拂袖子,心中的闷气已完全消夫,邵真唇角一直流漾着开心的微笑,他几乎要忘记他之所以与“铁头”陀敏寿打架,是替李一平父女打抱不平。
    吁了一声,邵真抬步便想离去……
    “这位英雄请留步。”一声充满大多感激的呼唤传来。
    “嗅,老先生。”
    邵真这才想起的转过身子,微微一欠身,含笑说道:“老先生,我知道您心里非常感激我,您一定想对我说些感激的话,我完全相信您,也接受您的致谢,世间上虽存有太多的污秽,罪恶,但这一点点正义的味道是还有的。
    “您只当自己运气不好,做了一个噩梦吧!现在,您应该带着您美丽的女儿离开这里,看,她那妩媚的脸蛋都吓白了,这是很令人惋情的,只要离开这里,你们马上会淡忘这件不愉快的事情,不是吗?”
    邵真讲话的神情是那么潇洒脱逸,讲话的含意是那么的不俗而幽雅。
    李一平父女感动得几乎要掉下泪来,哺哺的,附着很多的谢意与祝福。
    李一平颤着声音道:“年轻人,佛祖会保佑像你这样善良的人的!”
    “我深信!”微微一笑,邵真道。
    擦了一下眼角,李一平道:“年轻人,祝福你。”
    说罢,打了一揖,拉着余悸犹存的李秋心,消夫在人堆里……
    走了几步,李秋心回过头,朝邵真轻轻的扬了扬手……
    一场令人惊心动魄的“肉搏”总算过去了。
    但“受伤的呻吟”依然还在,而且夹含着宛如跑了三天三夜的喘息声……
    两条精赤的身躯,像两块豆腐般的叠着,没有一丝缝隙。。。。
    邵真像死了过去般的一动也不动,把他颀长而健壮的身子紧紧压住小红的胭体,但小红似乎并不以承受他的体重为苦,而且还很“奇怪”的把两只脚像螃蟹的箝子勾住他的腰际。
    两只手,也像两条水蛇一样紧紧缠住他的脖子……
    现在差不多是子夜了,秋天的夜晚该是很凉,但他们却流汗浑身。
    看不到邵真的脸——它埋在小红的颈间,但如果把眼睁大一点,可以看到两肩隐隐约约有好几处淤血的指痕,除此之外,只可以听到那像见了吊死鬼而受惊的混浊喘息,从她微张的小嘴,以及沾汗水的鼻翼中溜出,两旁香腮,春潮未退,很迷人。
    更令人惹目的是,她那雪白的颈项,有着鲜艳的淤血,一小块,一小块的像钢板大,嗯,显然是邵真吻得很有劲,两只眼睛紧闭着,倒真像是死了过去的,除此以外,这也是很容易看得出来的事情——她满足了,完完全全的满足了!
    忽然,小红重重的吁了一声,两只莲藕无力的松了下来,但两只玉腿依然紧紧的钩着。
    像是醒过来,悠悠的,小红撩起两排长长的睫毛,两颗乌溜溜,水汪汪的眸珠子,放射着大多的神往,留恋,和更多的满足,满足!
    “甜糕,你完完全全掳获了那朵解语花……”悠悠的,像是梦吃,像是呢哺,有气无力的,小红张嘴喘息着说道:“哦!心肝……我愿意永远受你的迷汤的迷惑……只要你愿意,我会毫无抗拒的,像一头温顺的小绵羊,永远驯服在你那强壮的臂弯里……”
    停了好半晌,懒洋洋的剥去腰上的两只“箝子”翻下身子,邵真唔了一声,拉起绵被盖住两人赤裸裸的身子,吻了一下小红的唇角,满足的吁了一声,含着满足的微笑,邵真道:“宝贝,你如听到我说不愿意,那我一定是在发神经。”
    翻过身子,被里一阵轻动,小红很吃力的搂住邵真坚硬的胸膛,流连的吻着邵真的脸颊,呢声的道:“哥,没有你,这朵解语花将枯萎,凋谢,没有光浑,嗅,那是多么可怖,这世间将多么凄凉,黯淡!……”
    “啧,我怀疑你怎能长得如此大,甜心,是么?以前你并没有我。”
    轻笑了一声,捏住了小红的香颊,恣意的吻着,邵真道:“美人儿,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陪我睡觉么?”
    “噢!为什么你说这种无情的话?那不是显得太俗了么?”
    像是被侮辱似的,小红微怒的道:“你是如此迷人,如此诱人,我不陪你,难道你认为我该陪叫化子么?”
    鄙夷的笑了一笑,微微用力的捏了下她的面颊,邵真闭着眼道:“至少你该陪那姓陀的猪猡”
    “你。……,,
    愤怒的叫了一声,小红忽地扬起手掌,掴向邵真的脸颊……
    “啧!乖乖!”
    一把抓住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邵真睁开眼,含着怪异的微笑道:“如果你把少爷当成傻瓜,那你是更傻了甜娃!”
    “你这龌龊的登徒子!”
    愤怒的睁着两眼,小红咬牙道:“你已得到了一个女人的一切,你,还要什么!讽嘲!
    讽刺!侮辱!你要我向你跪下,是吗?”
    搂着她急起的胸脯,邵真轻声叫道:“哦,宝贝,别生气,我是无心……"“我为什么不!”
    用力扳开他的手,愤怒的两眼充盈着委屈的泪水,小红叹咽的道:“你比阎王还要无情,残忍,嗅!苍天,我错了么?我连这点权利也没有?不J我为什么要受那个苦!我这么年轻,这么貌美,我为什么要白白浪费我的青春?……"凝着两眸,深沉的注视着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庞,邵真静静的听着小红声泪俱下的倾诉:“我没有错,谁叫他经商一去两年不回?我不是圣人,我是一个女人,一个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的女人,我没有义务过那种惨淡无光的鬼日子!噢!你永远不会知道那独守空间的滋味,那不是一个女人可以忍受的……好不容易,逢上今天赶集,那两个老不死的去赌通宵,我怎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我看到了你,一个我梦里向往的男人,他是那么英武雄壮的把那陀敏寿猪猡打得灰头上脸,我发誓我愿意一辈子躺在他的怀里……”
    “冒着被熟人看到的危险,我冒充是你的情人,向茶房发着抖的撒谎……”泪水已缓缓的在她粉腮上爬行,小红无限委屈的哽咽着。
    “这就是我陪你睡觉的理由,够了吧?你开始笑吧!讽笑我是一个无耻浪漫的女人!侮辱我是一个下贱淫荡的女人!笑吧,为什么不呢?”
    说罢,掩着脸,一耸一耸的籁籁抽泣着……
    “甜心,我相信你,我承认我错了,我不该如此多疑,我为什么要这样呢,噢,苍天,但愿我没有说过刚才的话……”
    眯了一下眼,温柔搂着她光滑的双肩,邵真轻抚着她的秀发,又道:“但是,宝贝,愿意不愿意再告诉我一点呢?你,如何知道我的房间?”
    一顿一噎的抽泣着,小红显得非常伤心且非常委屈的说道:“你和陀敏寿对手的时候,我知道你是外地来的,看你的样子很阔,我想,一定在这个客栈落脚,是不?你绝不能使人相信是睡二三流客栈的脚色……”
    “美人儿,你真聪明。”轻含着她的耳垂,邵真道。
    翘着嘴,小红白着眼道:“我向茶房形容你的形态,口音,并说明是今晚来的,他有理由不让你的‘情人’进来?”
    “该死的茶房应该告诉我的,他不应该使我受到这样大的惊异,对不?”抚着她的肩胛,邵真低声道。
    拭了一下泪痕,小红道:“或许他是太忙了,或许他根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有告诉你的必要吗?你不认为他以为你知道了吗?不是?谁又会傻得不知道情人要幽会呢?”
    这番解释是多么的符合逻辑,邵真能再怀疑什么?此刻他觉得自己的怀疑是多么可笑,那根本是多余的,他为什么不好好去享受那飞来的艳福呢?
    “噢,宝贝,请忘记我刚才那愚笨的话,相信我是无心的。”
    吻着她脸颊上的泪痕,呢声的,邵真沙着嗓子道:“我愿意接受上天最残酷的惩罚,我不该如此冒犯的,但在接受严励的惩罚以前,甜心,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么?我要好好的补偿你……”
    闷声不哼的,小红兀生着气,冷淡的挪开娇躯……
    “哦,美人儿,不要这样,你使我多么难过,虽然你生气的样子并不损于你的美丽,但我不愿让你生气,我要使你微笑,你知道么?那会使你更美丽。”
    用力搂住她的腰肢,随着旖旎的话声,邵真轻抚慢搓的游走小红柔苦无骨的胭体……
    只一下子,小红紧绷的脸崩溃了,忍熬不住的,她翻过娇躯,紧紧搂着邵真,她开始呢哺,模糊的,但很撩人。
    声音越来越模糊,终于变成听不到的嗯哼声,俄顷,棉被被掀开了,两条赤裸裸的身躯仿佛任何东西也无法使它分开似的,那么紧的粘在一起……
    混浊而沉重的喘息声,使人听了要软瘫……
    旖旎而断续的吟息声,使人闻了要销魂……
    急骤翻腾的乳浪臀波,使人看了要闭着眼说:“我佛与我同在……"邵真无法描述他自己的感觉,不过他敢肯定的说孙老猴腾云驾雾的滋味也比不上这万分之……
    小红更是如痴如醉,她早已勾起她的双腿,她只觉得像是在汪洋大海中,乘着一叶扁舟,随着怒涛澎拜,一浮一沉的飘向虚无缥缈间,她已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忘记世上所有的存在……
    她决不承认自己是野兽,但她却张口咬住邵真的肩胛许久……
    太久了,至少外面已响起两更的锣声,两人方“息鼓收兵”
    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在回味着那销魂的美境,两人一动也不动的,沉沉的睡去……
    “当当当当!喀喀喀喀!”外面传来四更的报时声。
    小红缓缓张开眼……
    她仍让邵真身躯罩住她的胴体……
    她没有推开他下来的打算,她的两臂仍搂着他的颈项她轻轻的喘息着,她的头发已乱得不能再乱……
    “噢,杀死你,那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哥……”两眸微眯着,一瞬也不瞬的凝视着邵真熟睡的脸,极为轻微的,小红哺哺自语着。
    捧起邵真的脸庞,很温柔的,又显得很浪的,小红轻轻的吻遍邵真的额角、脸颊、眼睛、鼻子、嘴唇、下颔……
    “小妖精,别又耐不住,好么?”懒懒的嗯了一声,邵真把脸埋在她的玉颈上,低声道。
    “哥,天快要亮了,我必须走,虽然我很不愿意;但你知道,我不能让那死鬼的父母比我先回到家里。”恋恋不舍的吻着邵真散乱的头发,小红显得万分不愿的说道。
    停了一下子,邵真懒洋洋的哼道:“唔,甜心,那很遗憾。”
    “不!我可以慢点才回去,我为什么要在乎那两个老鬼?哥,我们很快乐,是不?”娇哼着,小红把他楼的更紧的说道。
    “非常,快乐!”腾出一只手,邵真摸索到一只滑溜的手臂,低声回道。
    闭着眼,小红一动也不动的让他的手在自己的手臂上轻转慢旋,她的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
    忽然,她的两眼睁得大大的!
    她的两手胡乱的在邵真的背上一阵抚动……
    但邵真一动也不动……
    “嗯,你,你别,你别闪人好不好!……”
    吐着难耐而又撩人的梦呓呓语,气咻咻的,小红涨红了脸,忽地“倒转乾坤”翻过娇躯,火急般的呻吟着,说道:“哥,带小妖精到天堂去……唔,说不我就捅了你受她一压,邵真再也沉不住气了,火红如烧红的钱的脸,猛朝她的胸脯挪钻,气呼呼的,语音显得模糊不清:“嗯,你是一个标准的……嗯,吁……”
    下面的话,已因小红的用力摆动而致中断,而成一串“释达摩尼的梵文……”
    此次实在大有可观,经过两次的“交接”,已无任何生疏的感觉;一切配合得是那么地恰到适中,尤其两人看来皆是“个中老手”,其之疯狂,其之猛烈,实非妙笔生花或是不烂之舌所能形容!……
    男女之所以能互相吸引,就是因为能“这样”,谁说不是?唔?
    一阵令人惊心动魄的狂浪,在此起彼落的鸡鸣声中,渐趋尾声……
    终于,完全平静了;当然气喘声除外;这次的气喘比上两次更厉害,简直就是上气接不到下气一样!
    “哥哥,我不能不告诉你,我必须走了。”小红伸展着身子,懒慵慵的道。
    “我也不能不告诉你,我不能留你,甜心。”打着呵欠,邵真懒洋洋回道。
    吻着他的唇角,小红嗲道:“你会找我吗?”
    “会的,当我一个人的时候。”一只手掌罩住她的胸脯,邵真笑着道:“尤其是……”
    “噢,很美的情活,可惜我再也不能听到了。”
    不舍的坐起身子,跨下床沿,小红开始在床上寻找她的衣服,感伤似的道:“只好让另外幸运的女人去享受它了。”
    “我会拿你和她们比较的。”
    把头埋在枕上,邵真嗯哼着道:“你不会逊色太多。”
    “我不在乎。”
    耸了一下肩,小红穿上她的衣服,步到铜镜面前,对着镜子很细腻的理着她的头发,擦着唇角的口红,她道;“不过我很感谢你今晚给我的疯狂,我以前还没如此深刻的体会到。”
    整了整衣服,理平起褶的角衣,小红转过身子,接着道:“你是不是每次都使每个女人疯狂?我是说和你在一起过的女人。”
    “我想是的。”
    吁了一下,邵真翻过身子,漫声笑:“我使你失望了么?”
    “哦,如果我点头,我一定不是女人了,至少不会是一个正常的女人。”摇摇头,小红摆着手回道。
    走到桌旁,把杯中的剩酒倒去,望向床里的邵真道:“你使我消除了虚度此生的感觉。”
    不耐烦的转过身子,把脸伏在枕头上,邵真疲倦的道:“天要亮了,甜心,你必需回去了,对吗?”
    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很轻巧的,放入酒杯,小红两眼一直注视着邵真……
    “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你连一点挽留的意思也没有么?”把纸包塞回怀中,小红装着微温的道。
    “有的,不太的。”
    坐起身子,邵真不悦的道:“噢,别这样!”
    端起两杯酒,走到床畔,小红眨着眸子道:“至少你应该陪我喝完这杯酒,道声再见,是不?”
    接过酒杯,邵真一口饮下,擦着唇角,恨恨的道:“你如果不这样哆嗦,我很愿意再见到你。”
    摆了一下手,邵真接着道:“现在,甜心,我可以睡觉了么?”
    “啧啧,别摆出这副神情,我一直认为你是很多情体贴的。”
    喝完酒,小红龇着牙道:“睡吧,你会睡得很舒服的。”
    “但愿如此!”
    躺下身子,邵真用力扯起棉被,一把蒙住头,呼呼睡他一大觉去了……
    这一睡可真长,邵真无法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他立即发觉自己不是睡在床上。
    他不需费很大的力气去想,他便知道他是裸着上身,手脚被一副看来是很坚牢的镣铐锁着;他发现自己是站着,面对着一片长满青苔的石壁;他想挪动一下颈子,但他不能,一个钢圈套住他的脖子,使得他连动一下也不能,他只能如此紧偎着冷冰冰的石壁。
    他咬了一下舌尖,确定不是在梦中;他开始要自己镇定,他不喜欢慌乱,任何情况下都一样,第一个动作便是挣动四肢,他不高兴自己像一只狗一样被拴着,很不高兴!
    至少挣动了好几次,他停下这个动作,他发现他的挣动,只使自己的四肢一阵疼痛,钢圈似的锁链连动一下的迹象也没有。
    用力的运气,使他微微喘息着……
    闭下眼,他在想,这是不是一场艳遇的代价。
    他有点想吐,一阵激烈的湿气和更多的秽气一直由他的鼻孔中刺激他的嗅觉;他开始猜忖,这一定是个地牢。
    睁开眼,他只看到微弱的火光,而且隐隐闻出是点的松子油;他不能肯定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他只知道他现在是在一个令他并不很愉快的地方。
    很不甘心,他再次运起丹田之气,企图挣断那狗养的镣铐……
    “小伙子,如果你不笨,还是乖点的好。”
    一阵含着微晒的挪揄伴着语音传来。
    “哦,原来还有同伴,好极了,我是最耐不住寂寞的人,聪明人,告诉我,你是谁?”
    微微一愣之后,邵真停止挣扎,忍着痛,艰辛的挪动一下身子,尽力把瞳孔放大;他发现在左侧不远处有一个像自己一样被锁着的人,他无法看清他的形貌,能看到有人已是很不容易的了,邵真阅下眼间道。
    “我都不想知道你的名字,你问我干吗?又不能使你舒服一点。”
    那人笑了一声,接着又道:一我虽然不想和你做朋友,不过看在你也和我一样像个吊葫芦的份上,我愿意很不高兴的告诉你,我叫……哦,我的名字又臭又长,你记不起的,你就他妈的叫我‘大牛’好了!”
    “这人真他娘的怪人。”忍着笑,邵真好笑的在心底嘀咕着。
    “真的,幸好你并不是很高兴的对我说出你的名字,我也很愿意不高兴的告诉你,你的名字太难听了。”
    邵真忍着笑意回道:“‘大牛’,你也他妈的叫我‘小牛’好了!”
    像是愣了一下,那人哼哼一下道:“小乌龟,你够资格和我交朋友!”
    “很荣幸!”
    邵真笑着回道,接着问:“我的新朋友,你怎么这么倒霉被锁在这里。”
    “我操他奶的,说起来真个丢人,还不是那个欠揍的骚娘们儿!”愤愤的,“大牛”咆哮着道。
    笑了一声,邵真问道:“滋味不坏吧?是不是那个叫小红的骚妮子?”
    “不用说了!”
    气馁的降低声音,“大牛”道:“不要说销魂,他娘的连皮毛也没沾着,真臊!我要不喝那个杀千刀的酒便好了!”
    停了一下,反问道:“‘小牛’,你又是怎样窝囊在这里?”
    “和你老兄一样。”
    舔了一个干燥的唇皮,邵真回道:“不过显然我是比你幸运的了,至少我把那骚货弄得死去活来;‘大牛’,说起来你会嫉妒的,那娃儿确实很带劲.不骗你,单就她‘叫床’的浪劲儿,你他妈的一定要昏倒……”
    “去你娘的示那门子的威?”
    气吁吁的,“大牛”大声咆哮道:“色字头上一把刀,你他奶的还不是一样和我成了风流半死鬼?”
    停了一下,接着又道:“不过我还是很羡慕你。”
    邵真差点没笑了出来,他有生以来未曾遇到过这么“宝”的人;忍着笑声,邵真道:““大牛”,听你声音似乎该是入棺的老不死啦,真是老牛想吃嫩草哪!”
    “谁说的?姜是老的辣,我‘大牛’一定比你行的,只是那臭婊子不让我有证明的机会。”
    “大牛”怒气冲冲的说道。
    显然“大牛”被邵真损的不是味道,接着又说:“其实我也不怎么老,过了年才六十而已,那臭娘儿太有眼无珠了!”
    “乖乖,六十还不老?”
    吐了一下香尖,邵真好笑的道:“那妮子可能是体恤你,也可能是她把你当做公公看待!”
    “妈的小子,看你瘪瘪的,还真会损人哪!”
    窒了一窒,“大牛”沙着嗓子道。
    笑了一下,邵真道:“‘大牛’,你太恭维我了,不瞒你说,我损的人都是连鸟蛋与龟蛋都分不清的人、”
    ‘哦操!”
    哇哇咆哮着,“大牛”怒声叫道:“我愿付出我的一切,只要我能撕烂你的嘴!”
    “哦?老匹夫,我实在同情你。”
    邵真笑着挪抢道。
    怒气未消,“大牛”扯着喉咙道:“你这张贱嘴一定骗过不少瞎了眼的女人。”
    “你实在聪明。”
    哈哈一笑,邵真道:“像你这种天生薄命的人一定连黄脸婆也没有,但你如果有一个够大的女儿的话,嗯,只要让我遇到,她也将成了一个瞎了眼的女人。”
    “我操你妈个巴子!”
    嚎声怪叫,“大牛”显然是气得浑身发抖,:“伟大的佛祖,我向你发誓,我如果再和这小兔崽子讲话,请你把我打人阿鼻地狱里去吧!”
    “算了吧,听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兀自生笑,邵真道:“如果你这老匹夫信佛,那么全世上的人都是和尚尼姑!”
    闷着嗓子,“大牛”果真不哼气。
    见他没理,邵真也不再开口。
    现在邵真知道自己何以会落到这个地步了。
    很显然的自己是落入了脂粉圈套中,他知道是喝了小红那杯“临别酒”才至如此田地。
    不过,他仍然感到有些费解,不知小红是哪一条路上的“朋友”,何以要向自己下手。
    正在思索着,“大牛”忽然又开口道:“小牛!”
    “哟,我听到谁在叫我了。”
    故装不知,邵真又损着他道:“佛祖啊,慈悲的佛祖,原谅那个发誓如放屁的老浑球吧,让他有说话的权利吧!”
    “妈的臭小子!”
    狂吼一声,“大牛”火爆的嚷着:“你行!你很!你厉害!好么?小鸟蛋!老夫与你近无仇远无冤,你何故他妈的一再把我当笨瓜耍?”
    “啧啧!老傻虫,别动如此肝火呀,我又不说你,你他妈的生哪门子气?”龇着牙,邵真冷冷道。
    窒了一下,“大牛”似乎是气馁下来,压着嗓道:“小伙子,算我服了你,我向你投降好不?难道仍然那张嘴不能说些令人舒服,至少不叫人难堪的话么?”
    “这才是人话,我还以为你不懂。”
    得意的嘿笑两声,邵真说道:“说老实话,我这个年轻人虽没看过很多书,至少敬老尊贤的礼仪我还懂得;方才你那倚老卖老自以为是的口气,我不隐瞒的说,我实在很不欣赏,而且极为反感。”
    停了好一下子,“大牛”像是愣了一愣,缓和着音调道:“后生可畏,来者难诬,小哥,我诚心接命你的友情,并且郑重的向你道个不是。”
    顿了一下,接着道:“让我们重新认识,小哥,我虽塞外的拉脱族人,本名叫格劳滋麻可巴智……”
    一天,原来你叫‘格老子妈个巴子’,我还以为你是四川人咧!”
    愣了愣,邵真哧哧笑着道:“你不介意我笑你吧?我实在抑制不住。”
    “我知道,每一个汉人听了我的名字之后,难免要笑上一笑。”
    也咧嘴笑着,“大牛”道:“所以老夫自选了一个外名,就是我告诉过你的大牛。”
    “不错,名如其人,大牛,我承认你这个名字。”啧了一声,邵真道。
    友善的笑笑,大牛道:“你一定奇怪我能说一口标准的汉语,事实上如果你知道我在中原上闯荡至少有二十年以上的历史,你就觉得不稀奇了。”
    舔了一下唇角,邵真问道:“我们现在在谁的掌握中呢?”
    “你不知道?”
    大感惊异,大牛不解的说道:“你不是中了那个贱女人的鬼计的吧?”
    “我是如此说过。”
    润了一下嗓子,邵真道:“但我不能肯定谁是她的主使人。”
    “当然是‘铁头’陀敏寿那老甲虫了!”
    惊奇的吐着话,大牛道:“你以为还会是谁呢?”
    “我只是想真实的确定我的想法。”
    淡淡的,邵真道:“我也曾怀疑,但那妮子的确是太善于演戏了,可以说她完全骗过了我。”
    “谁又不是?美色当前哪,谁能怀疑那么多呢?”笑了一声,大牛低声道。
    不置可否的笑笑,邵真道:“对了,我不该抢着开口,你自我介绍的工作还没完毕呢?”
    停止了一下,大牛低声道:“哦,方才我说到哪里了?。”
    笑了一声,这老糊涂可真健忘哪,邵真道:“你能说一口标准的汉语。”
    “近年来,我一直游走于塞外的老家,唔……好像是五天前,我之所以言好像,你知道这里不见天日,我无法正确的算出日期……”
    停了一停,大牛像是极力搜索记忆:“我来到了这鬼地方,碰见了那个狗娘养的陀敏寿,说真的,我无法不使自己对他那颗亮得发光的秃头多看两眼,而且我情不自禁的笑起来……”
    说及此,大牛一阵轻笑,才又道:“你是不是也有这样感觉呢?你一定会这样的?对不?”
    “谁说没有?我也许笑得比你更凶呢。”
    也轻声笑着,邵真应道:“这就是了,任谁看了也要这样,当然除了陀敏寿那老土以外。”
    愈想愈好笑,大牛笑着又道:“我笑得是太大声了,而且一直紧盯着他那颗光头,以致引起他注意了我,你当然不难想像当他走过来问我甚么意思之时脸上的表情。”
    他的笑声,和有趣的口白,使邵真也不禁好笑起来,的确,陀敏寿那秃头确实是一块“笑料”。
    好不容易停住笑声,大牛接着道:“我很困难的使自己停住不笑,可是我一看他脸上恼羞成怒,我几乎认为他那颗光头涂上了一层油,尤其阳光照在他的脑盖上,我来不及回话,我又很不礼貌的破口大笑,而且还捧着肚子,我实在很不愿意笑破自己的肚子……”
    一阵大笑,邵真实在无法不被他的诙谐而又深入的描述打动,他很惊异,大牛不过是蛮夷之人,竟能把汉语运用得如此美雅不俗,几乎要使一般汉人望尘莫及。
    “他开始揍我,这不能怪他,换过我,我也会这样。”
    带着笑音,大牛道:“显然他除了哇叫之外,手脚并不怎么行,虽不是很轻易的,但也不怎样的费力,我使他躺在地下不能动弹。之后,那臭女人就在我房间出现了,到现在我还后悔我不该相信她的,至少我不该喝那杯酒。”
    顿了顿,问:“小哥,该你啦。”
    微微一咳,清了清嗓子,邵真道:“我叫邵真。”
    喷着声,大牛插嘴道:“不过我还是喜欢叫你小牛,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非常乐意。”
    豪迈一笑,邵真接着道:“我是昨天到这儿来,经过情形是这样……”
    简约大略的,邵真把情形,告诉大牛……
    说完之后,邵真问道:“陀敏寿是何许人?‘铁头’这二个字在江湖上似乎并不响亮。”
    沉吟了一会,大牛缓缓地说道:“我不很清楚,不过我也略有耳闻,。陀敏寿霸立武安的时间显然不会很长,你知道武安这地方很久以来便是三不管地带,没有任何人掌握这个地方,一直成了黑白各帮派势力的缓冲地,陀敏寿别瞧他浑头浑脑的,可还真粗里有细哪,他看准此地不可能为武林任何帮派的势力所及,依着他是本地人的有利条件,纠合百名左右的地痞无赖,组成一个‘龙虎会’,由他老兄自任会主,其手下的喽罗虽然只有百余人而已,但个个都听令效命于他,且刁勇好战,很快的,在短短的时间里便独占武安,‘龙虎会’虽然还不过是在萌牙阶段,但已得到不少的武林帮派的默认,承认他在武安的势力,但依他目前的实力,尚无法在江湖上一争长短。陀敏寿为了维护‘龙虎会’的屹立,专做些迹近勒索的行为,向过路的外客,艺人,或是向其他帮派索起‘过码费’是‘龙虎会’的一贯作风。
    但最近听说他已着手扩大帮务,招兵买马,筹立私娼,赌馆,客栈,酒楼,茶坊,油肆,并且还承办了不少的黑货卖买。”
    大牛一口气的,如背家谱的说了这么多。
    眨了眨眼,邵真道:“陀敏寿还真不赖哪!大牛,他把咱关在这里是甚么用意?他大可把我们一刀给干掉的。”
    “我也感到很奇怪。”
    唔了一声,大牛应道:“我想他此刻正需人手,很可能是要我们加入‘龙虎会’?”
    皱着眉,邵真道:“陀敏寿的武功并不很了得,而且他不是咱的对手,纵算我俩愿意投他麾下,你想他敢收留?”
    “这……很有道理。”
    同意的回着,大牛接着反问:“那么,依你的看法?”
    “我不能肯定。”
    邵真说道:“或许他认为咱和他并无深仇大恨,不想杀我们罢了。”
    沉思了一会,大牛道:“那他一定是想把我们锁住一辈子了,如果他放了我们,咱一定会找他算帐对不?”
    闭上眼,没有回答,邵真沉思了好一会,才又开口道:“或许我们可以这样假设,如果我们相信相术的理论,陀敏寿看来不像是一个富有枭雄谋略的人。”
    停了一停,大牛低着嗓子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龙虎会’另有幕后主持人,陀敏寿只是一个幌子?”
    “这只是猜测。”
    笑了笑,邵真道:“你同意这说法么?”
    “我不知道,但如果没有更好的猜想,我应该同意你的假设的。”
    笑了一声,大牛又道:“如果是这样,你是不是也发现有很多的疑问存在?主脑人会是谁?他不出面的理由何在?”
    “那只是细节上的问题,我们只需捆住大原则,我想我们可以寻出答案的。”
    说完,邵真又加了一句:“但我们必须安全脱离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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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气馁的降低声音,大牛道:“到目前为止,我想除非他们肯放我们,我们似乎无法摆脱这‘五合铁’制的镣铐。”
    “这‘五合铁’天下很少人能铸造,‘龙虎会’似乎并不是我们想像的那么简单。”
    望了望手上的钢圈,邵真道:“‘龙虎会’,它意味着甚么?”
    沉寂了一会,大牛扯开喉咙道:“不用管他这么多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小牛,看你年纪轻轻的,能打败陀敏寿那秃驴,功夫还不赖哪,你在江湖上是否有很响亮的名号?”
    笑了笑,邵真道:“不用谈也罢,无名小卒耳。”
    豪迈的笑起来,大牛大声道:“小牛,你我身为不同种人,住地相差千万里,竟能相逢在一囚笼中,足证我们有缘,小牛,如果你相信我是诚心的话,你会考虑接受我的要求么?”
    眨了眨眼,邵真道:“大牛,你尽管说吧,对于一个有诚意的人,我从来不想拒绝他所提出的要求。”
    沉着语声,大牛诚恳的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想同你‘拜把’,感到可笑?”
    一颗心莫名的一颤,邵真没有立刻回答,他必须要一点时间来相信自己并不是听到一件开玩笑的事情,忍着皮肤摩擦铐锁的疼痛,他竭力转扭他的头,他必需如此,他看到了他,他——不到半个时辰前认识的外族人。
    那个他还无法记清楚名字,他曾笑他是一格老子妈个巴子”的大牛,此刻也和他一样,忍受着颈子受钢圈的磨痛凝视着自己。
    光线大暗了,他无法看清他的面貌,但他相信自己真能够看到他一双睁得很大的眼睛,那双眼睛决不是晦涩无光,那里面,有着太多太多,令他一看便能知道的友善,真挚,诚恳!
    几乎要激动,邵真道:“大哥!”
    一双明亮的眼睛渗入太多的惊喜,大牛沙着嗓子叫了一声:“贤弟!”
    他们不再开口,他们只是彼此凝视着,真挚的感情并不需要太多的时间来培养,也不需要太多的口语来表白,哦,无声胜有声,不是吗?
    他们忘记了颈肤的疼痛,太多的了解,倾慕与喜悦,由那四道紧接的眼波中,送至他们的心田……
    没有隆重的仪式,没有指天发誓,那外表的形式很重要吗?
    不!一点也不!
    患难成交的朋友,岂是荣华富贵的酒肉朋友可比拟!
    或许在一般人的眼光衡量中,那是一件很令人惊异的事情,他们认识得是如此短暂,而且他们彼此攻讦过,但那会是朋友间的阻碍吗!会是吗?如果是,不认为太俗,太狭了吗?
    他们凝视着……
    许久……
    颈上的皮肤几乎要被磨破了,他们才恋恋不舍的转过头来。
    “我还是愿意我们被称为大牛小牛。”
    豪爽的笑着,大牛朗声道:“今后的江湖上将有一对大小牛了。”
    放声大笑,邵真说不出心头有多喜悦,豪迈的说道:“为啥不说是一对大小宝?”
    “宝也好,牛也好,土也好……”
    哈哈一笑,大牛道:“我们将是世上最亲密的兄弟。”
    忍着笑,邵真道:“谁否认,我便杀谁!”
    话声一落,两人张口大笑,欢欣的笑,畅快的笑。
    他们忘记了他们是动弹不得的阶下楚国,他们只是笑着,为着他们的结合而笑,没有一丝的做作,没有一丝的虚伪,真的,一丝丝也没有!没有!
    突然想起甚么,邵真停下笑声道:“大牛,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情。”
    赶忙停住笑,大牛微讶的问:“兄弟,啥个鸟事?”
    “这事不得了!”
    愤愤的,邵真道:“我身上所有的钱被那狗养的陀敏寿拿去了!”
    “嗤!我道是啥大事。”
    咧嘴一笑,大牛道:“这有啥好稀奇的,大爷的五百多两银子也被拿去了,陀敏寿能留条裤子给咱穿已算是挺不错的了!”
    “区区五百两当然没啥稀奇了。”
    邵真嚷着道:“老浑球,告诉你别眼红,少爷的乃是七万多两哪!”
    “七万两?”
    吃惊的叫了一声,愣了半晌,大牛才嘿笑着道:“我呵——!看来我这生来命穷的苦哈哈可走运啦,交上你这个小财神爷哪!”
    “妈个格老子,你还说他娘的风凉话。”
    苦笑着,邵真道:“这七万两,足够让你这老不羞的娶十个女人还绰绰有余哪!”
    “说得是。”
    像是神往的说一声,大牛接着又道:“妈的小子,你现在提这个有屁用?不是叫人空高兴吗!咱现在只能祈求他妈的阿弥陀佛,保住头上的脑袋不被搬家就好了!”
    “啧,别他娘的丧气得像个瘪乌龟!”
    撤了一下嘴,邵真笑着道:“少爷有办法脱离此地。”
    “你有办法?”
    猛然愣住,大牛尖着声音道:“活财神,你别是想钱想昏了头哪。”
    哈哈一笑,邵真有趣的问道:“老土,你听说过叫‘鬼见愁’的没有?”
    “鬼见愁?”
    又是一愣,大牛讶道:“小牛,你是说那个杀人如麻,武功盖世的冷血魔王‘鬼见愁’?”
    好笑的嗤了一声,邵真道:“对了,就是那家伙,你听说过没有?”
    “妈的,你把我看成了井底之蛙呀?我当然听说过,谁又不曾听说过?”
    尖着喉咙,大牛道:“小子,那家伙的名头简直是震耳欲聋,听到他的名号就要使人笑不出来,我他妈的偏不信这个邪,江湖上的传言把他给说成了三头六臂,差点没他妈的说成是两个娘生!不瞒你说,我一直在找他,想杀杀他威风哩!”
    “哦——?”
    故吃一惊,邵真忍着笑道:“老浑球,兄弟劝你打消这个危险的念头,我敢打赌,你和他交手之前,必先把遗言交待清楚。”
    “哇!你这狗养的浑小子!”
    哇哇大叫,大牛粗声道:“你怎他妈的吃里扒外,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难道你非得从门缝里把大爷看扁才得甘心?”
    闻言之下,邵真一声朗笑。
    “噢,小牛,你忽然提这个干么!”
    像是才想起,大牛急着问:“莫非你和‘鬼见愁’有很深的交情?”
    忍住笑,邵真道:“你说对了,老士,少爷和他有很深很深的交情。”
    惊异的哦了一声,大牛道:“可是骗我?”
    正经的咳了一声,邵真道:“骗你又没钱拿,少爷干嘛要拿你开心?”
    像是失望的降低声音,大牛道:“既然他是你的朋友,也该是我的朋友,那,那我就不便拆他的台了。”
    想了想,又道:“小子,你说这个有鸟用?他又不知道你被关在这里,你如果祈望他来救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眨了眨眼,有意瞒他一瞒,邵真道:“他曾授我一种逃脱的武功……"话声未完,大牛嚷着道:“小牛,你真有办法脱离此地?”
    笑了一笑,邵真道:“我不是这样说过么?”
    “噢,‘五合铁‘乃是天下最初坚的锁铐,你有办法脱开?”
    像自言自语,大牛哺哺着道:“我愿意相信你只是在拿我开心。”
    笑了一笑,邵真道:“你会很开心的。”
    捺住心中的怀疑,忍着痛,大牛尽力的转过头,他稍稍能看到至少隔离有五尺以上的邵真,他不是不愿意相信,而是他不敢相信,谁能挣脱集金、银、铜、锡、铁所铸熔而成的“五合铁”?
    不!他只是在开玩笑,或许他真有那份意思,但那注定是要失败的!至少在他活了这么大把年纪里,跑了无以计数的山和路,他还未曾听说过有任何人能挣断“五合铁“!
    几乎是屏住气息,睁大着两眼,大牛一眨也不眨的注视着邵真。
    他并不急于逃脱,他只想知道邵真真能挣脱被誉为“死环”的“五合铁”?
    邵真不再开口,他必须实现他的诺言。
    他闭着眼,他把全身抵住石壁……
    现在,他在承受一个考验,他不曾被“五合铁”锁过,或许他只是想实行他求生的本能,或许他真自以为能挣脱“五合铁”……
    过了半晌,他依然一动也不动……
    几乎纳闷了,大牛开始相信自己的想法,他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蓦地,一声震天撼地的暴喝响起!
    大牛的呼吸陡地中断!
    他看到了!
    暴喝仍停留在他的耳鼓之时,几乎是同一时间,也扬起了几声刺耳的断裂声!
    紧接着,他看到了邵真那原本是紧贴着石壁的身子,蓦然像断了线的风筝,直飞而去!
    显然是把力量用过了头,邵真一直飞到另一面墙壁,叭的一声夹杂着微微的闷哼,邵真像愧了气的皮球,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小牛!”
    一颗心陡然吊上喉咙,声音微颤而沙哑的,大牛低声叫道:“小牛,你没事吧?”
    没有回声,即连哼一下也没有,邵真像只蜗牛般的蜷曲在墙角……
    咬着牙,把头转到极限,很艰辛的看着邵真,大牛睁大着眼睛,头后已流出血,那不重要。
    他嘶叫着,起了很响的回音:“小牛!你醒醒,醒醒呀!噢!天,我希望你是装的,你听不到我在叫你吗?”
    他叫破了喉咙,他开始想哭了……
    “操他狗头,苍天你他妈的不会帮点忙吗?你不会叫他醒来吗?”
    挣扎,嚎叫着,大牛狂声嘶号:“你若叫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发誓,我一辈子咒你早死,假如你也会死的话……”
    叫着,大声的叫着……
    终于,他停止了:他叫不出声音,他的喉咙哑了……
    “小牛,你他妈的为甚么不醒醒?难道你忘记了?你还有七万两银子哪!你去了谁去花那笔钱?你说过娶十个黄脸婆给我,你是该死的,说话这样不算数,哇,小牛哪!你为甚么不张口,你很会损人,很会挖苦人,现在为甚么不?”
    低哑的,断续的,大牛绝望的,闭上眼,无力的蠕着嘴唇;他肯定,他是死了,死了……
    忽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老浑球,凭你这鼠叫狼啸的嗓音,别说是黄脸婆,就是坑里的吊死婆也不敢嫁给你咧!”
    不知甚么时候,邵真醒过来了,而且还吐着那吊儿朗当的谑声。
    全身一震,用力转过头,大牛忍受着过度的兴奋,他把两只眼睛睁得像萄葡——他看到了邵真,他一定是很累了。
    他坐在地上,身子有气无力的靠着墙壁,他看到他满头大汗,胸前如浪澎湃的起伏着,他听到急促而又显得疲惫的呼吸声……。
    他没死,他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噢,天,他没死,没死!
    用力的闭了闭眼,他无法掩饰他的惊喜,他根本不想掩饰:“浑,浑小子,你他娘的没死?”
    “老的不死,小的怎敢死?”
    嘿嘿一笑,抹了一下脸,邵真气喘如牛的道:“老鬼,你刚才在干嘛的?你家死了人?”
    “你家才死人!”
    伪装的愤怒含漾着太明显的喜悦,大牛道:“老子方才是和你唱戏,是唱孔子哭颜回的一段。”
    笑得呛了一声,邵真道:“这叫马不知脸长,猴子不知屁股红,乌龟不知壳厚,你老匹夫如真成了孔子,那么,我们全汉人都成了圣人哩!”
    “别管他猴子,乌龟,孔子了。”
    嘿嘿大笑,大牛道:“小浑蛋,你现在觉得如何了?”
    “死不了。”
    淡淡的回了一句,邵真显然是疲惫非常,但也兴奋非常,不是么,他是天下第一个挣断“五合铁”的人!
    喘着息,掩不住心头的自豪,邵真撩目向原先他被锁的地方望——长满青苔的石壁,是被一块一块的“红山原石”所堆砌而成的,而“五合铁”便是镶连在原石里,邵真拼出全力的一挣,“五合铁”虽然是断了,而石壁也破了有四五大孔。
    地上布着不少的石屑与碎块,还有方才是锁着邵真的“五合铁”碎片……
    颈上的疼痛使他背过了头,大牛嚷着道:“土蛋,别坐在那里纳凉,大爷可要苦死了哪!”
    “死了才好,哈哈!看看粮价会不会降了点。”哧哧笑着,邵真有意吊他一吊的道。
    大声咆哮着,大牛吼道:“哇,你这没心肝的,早知方才该咒你早死!”
    哈哈大笑,站起身子,那真走到他面前道:“大牛,你要是能少开尊口,你一定能够多活几年的。”
    “正好相反,我一刻不说话,我就觉得活不成了哪!”
    咧嘴嘻笑,大牛道:“下辈子你会做哑巴。”
    抿着嘴笑,邵真站在他身后,两手搂住他的腰间,肃凝的道:“大牛,我助你一臂之力。”
    “我还以为你要捏断锁铐呢!”微微一愣,大牛讶道。
    “但愿我能够。”
    失声一笑,邵真道:“大牛,把你所有的功力运至被铐住的地方,然后把身子紧贴在墙上,当我喊一二之时,把你吃奶的力量逼在两掌上,一挣,便成啦!”
    “你,你在开玩笑,你不是逼我上吊吧?”
    呐呐的,大牛喘息着说道:“我比你更相信我自己,我……决无法挣断‘五合铁’!”
    “如果你话说完了,我开始喊了。”
    肃凝着脸,长长吸了一口气,两只手臂几乎像是钢圈般的环住大牛的腰眼,沉着声,邵真道:“记住,当你听到三之时,别忘了使出你吃奶的力量。”
    “噢,你使我太紧张了!”
    急促的说了一声,大牛开始把两只手掌按在石壁上,没有大多的时间让他考虑,他已把他体内所有的真元,全部运至手腕、脚踝和颈子上,他紧张的道:“我,我必须提醒你,我很愿意挣断‘五合铁’,但我决不愿意你折断我的腰。”
    “一……二!
    没理他,邵真沉声喊着:“……三!”
    叭啦!几声断折声扬起。
    “哎,我的妈!”
    大牛痛哼了一声,整个身子倒飞了出去,而邵真像是滑了一交的跌倒地上,大牛正好从他头顶上飞过去!
    叭!和邵真方才一样,大牛着实的撞在墙上,然后坠在地上,痛昏过去,不省人事……
    “妈的,你叫妈,我叫鬼呀?”
    痛得瞅着牙,邵真边嘟浓着边爬了起来,摸着摔痛的屁股,拍了拍,一颠一跛的走近大牛……
    总算,他两人解脱束缚了,邵真的心里说有多高兴便有多高兴。
    眉宇间盈漾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他长长吁了一口气,懒懒的坐在大牛身旁,他喘息着,而且光赤的上半身还流着汗,显然他是太累了。
    对武林生涯来讲,邵真能赤手空拳的挣断天下无双的“死环”“五合铁”,不能否认这是一件令人惊异的奇迹。
    抛眼向昏迷中的大牛,他看到了大牛的庐山真面目他不能不承认大牛是属于高头大马型,裸着的上半身,几乎看不出有骨骼的痕迹,满是突突的横向,鼓鼓的胸膛,长满了黑呼呼的胸毛,汗水沿着累曲的胸毛滑溜,怪有趣的。
    他开始打量他的脸。
    喝,那副尊容,使得邵真不得不停下他的思维,他在想,他应该用何等字样来形容他才不会“失真”。
    显得黄黄的像秋天里即将枯萎的乱草的头发,少而又少,只差一点没和陀敏寿一样一毛不拔,更绝的是,那能算得出来的头发,全部长在斗大如西瓜的头顶中央,远远看去,好像是沙漠里的“黄”洲,再细看一点,那几根黄发竟还他妈的身曲着咧,宽阔而突得非常厉害的额角下,两排不很长也不怎么黑的眉毛,但却长得很密,就像是两排修篁横在一对紧闭着眼皮的眼睛上,虽然两眼闭着,但如果耐心的去观看他眼皮的“幅度”,不难发现也是一对“牛眼”。
    眼之下,是他老兄的鼻子了,那太高太直的鼻子显示着他和汉人的分野,也就是他们种族的“特色”。
    再下便是他那张嘴了,邵真现在终于明白何以他老是喜欢刮刮叫,而且声量大得像雷鸣。
    瞧,那张嘴大得真要吓死人了,以致于使他微显陷下的两颊看来“面积”更是小,邵真不愿否认,他那张嘴是足以一次着一个“山东大馒头”的。
    此外,邵真发现他的一张脸,黑黝得虽不像焦炭,但倒真像十年没洗过脸,有如生了锈的铁球。
    那张脸上找不出一线老态的皱纹,要不是他曾告诉他,邵真还真不敢相信他是即将花甲的年龄哪,几乎叫人以为他是中年人。
    更令人可笑的是,那张脸非但没和他的年龄成正比——看不出有世故,老练,精明的显示,相反的,流露着太多的稚气,憨气,甚至可以说是无知,一点也不像是在刀尖上打滚的江湖人。
    有趣的看见他的尊容,邵真开始把视线往下移。
    看了好久,邵真才很困难的承认他是穿着一条裤子——且不是它脏得如从臭阴沟里浸染过的,单就是那东一大块,西一小块,而且具备各种不同颜色红、黄、蓝、白。绿、黑……
    的缝补,简直就是“万花旗”,邵真想,世上布料种类最多。
    缝纫功夫最简单的“裤子”,可能不会有第二条。
    而且短得只到他的膝盖,邵真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要“炫耀”他那两只像烤焦的“火腿”?
    接下去,该是他老兄的鞋子了。
    鞋子?
    是的,那一双鞋子——料子倒真不假,是羊皮制的,但邵真无法肯定它是属于哪一种颜色,是黑色的,不,是黄色的吧!老实说,要不是穿在他脚上,邵真决不会想到是一双鞋子,它既不属于某一种形式或某一种款样,很大,大得像两条龙船,但如果说它是船一定会沉没的——上上下下,开满了面积不等的大小孔十余个,而且前后和鸭张嘴般的裂开着,露出了整整十个乌黑黑的脚趾和脚后跟。
    邵真只好替自己解释:他这样子,为的是通风纳凉的。
    躺了下来,邵真闭上眼,哺哺自语道:“大牛!少爷很不愿意说你是个叫化子,因为叫化子比你强多了!”
    说毕,一动也不动,昏昏睡过去……
    似乎不太久,邵真在朦胧中听到大牛压着嗓子叫他:“小牛,醒醒!”
    “怎么?天亮了是吧?”懒懒睁开眼,邵真故装没好气的道。
    大牛坐在邵真的身旁,咧着大嘴,露出两只又大又黄的门牙,朝邵真亲切的笑着。
    摇了摇邵真的臂膀,大牛微显呐呐的说道:“别太潇洒,咱们还没脱离险境咧。”
    好笑的笑了一声,邵真一骨碌支起腰干,坐直身子,眨着。惺松的睡眼道:“还没有脱离险境?你是说我们已到了奈何桥,即将叩见老阎是不?”
    傻了一傻,大牛眨着他那微显回进去的双眼,搓了搓蒲扇大的手掌,咳着声道:“小,小子,老夫服了你,你可真浑身是胆,视虎穴为安乐窝哪。”
    “瞧你壮得像条牛,却胆小如鼠。”嘿嘿一笑,邵真损他道。
    “我甚么时候说我。怕了?”微红着脸,大牛不服气的哼着道。
    “说着玩的,你他妈的当甚么真?”用力击了一下大牛浑圆饱满的肩胛,邵真咧着嘴大笑。
    顿了一下,邵真微感不解的道:“奇怪,咱方才挣断‘五合铁’的声音够大,怎不见有人来呢?”
    环眼看了一下,大牛道:“这有啥好奇怪的?要是我将一个人用‘五合铁’锁住,我敢连牢房也不用。”
    “说的是,他们大可高枕无忧。”邵真笑了一声,站了起来,凝眸四处打量。
    这个牢房很特别,四壁全是原石堆砌而成,不很高,约莫一个半人高的光景,宽度很小,可能四尺不到,难怪方才他挣断“五合铁”的时候,要撞上另一边的石壁了,但长度却很长,邵真估计,至少有七丈以上,很显然陀敏寿是极愿意有“容人之地”。
    邵真端详得很仔细,他发现这石牢的工程虽称不上浩大,甚至可说是平凡得很,但却极具匠心。
    这个石牢不仅连个窗子也没有,即连一点隙缝也看不到,空气的流通,完全是靠那扇生了锈的铁门上的小铁窗,难怪要显得很闷涩,很污秽了。
    整个石牢就如此空空荡荡的,它没有像一般的牢房有木栅或铁栅隔成房间,换句话说,这便是一个大牢房。
    石壁的左边,每隔一丈的样子,挂着不很猛的火把,但火把虽有七支之多,似乎这石牢是个很深的地牢,以致于仍显光线不够,黝暗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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