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剑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八章
    另一面墙,挂满了锁人的“五合铁”,总算起来,不下五十副。
    墙上的火把所生出的黑烟,以及浓烈的松子油味,令空气更显得污浊秽臭,皱了皱眉,邵真道:“大牛,陀敏寿如此‘礼遇’咱哥俩,可真不是人哪。”
    “可不是!”
    愤愤的咬了一下牙,大牛哼着声道:“我已不得现在找那猪猡算账。”
    “别急,账拖得愈久,利钱算得也愈多。”
    打了一个呵欠,邵真淡淡的又道:“即使是大罗神仙下世,也难保住陀敏寿那颗秃头了,我打赌!”
    用力打了一下石壁,大牛抬起脚,把“五合铁”的阵片踢得挣挣响,滚到墙角边,怒不可遏的道:“这石牢除了头扇门,根本没一点缝隙可钻,幸好,咱能挣断‘五合铁’……”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甚么,大牛转过黑脸,目瞪着邵真道:“小子,我几乎要忘了,你真的挣断了死环?”
    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邵真当然傻了一傻,噗嗤笑了出来,哼着声道:“现在你才知道?
    我真有点怀疑你那斗大的脑瓜子里,是否缺少了一条‘快速反应神经线’?”
    “方才撞了一下,撞得我七荤八素昏地昏天过去了,醒来时又太高兴,一直没有想起。”
    讪讪的搔着脑后,顿了一下,大牛睁大铜铃眼,抑低着声音道:“小牛,告诉我,你如何能挣断‘五合铁’,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咧!”
    哧哧笑着,邵真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的好友‘鬼见愁’教授我这一招上乘内功的。”
    “这,这招式可如何称呼?”
    一直睁大着眼,大牛急急的道:“你,你不妨说来让我大牛见识见识。”
    眨着眼皮,忍着笑,邵真干脆骗人骗到底,蛮有那回事的,清了一下嗓子,沉声说道:“听着,此招乃是‘盖大牛’也!”
    “盖大牛?”
    转不过脑筋的翻着两眼,轻轻的念了一声,大牛紧盛着眉头,一副茫然不信的道:“怎又叫大牛呢?……他妈的!”
    恍然大悟的叫了一声,大牛始知受骗,用力击了一下邵真,但邵真像狡免般的往旁一闪,大牛扑了个空,气涨着黑脸,咧着大嘴:“我愿函告阎老五割掉你那生蛆的舌根,只要老阎能看懂我写的字。”
    猛烈的笑着,笑得好不畅快,邵真喷着笑音道:“只有你这迷了窍失了心的老呆鸟才被少爷唬着,内功就是内功,那还他妈的招式?”
    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傻傻的咧着嘴,大牛翻了翻眼带着不相信的神情道:“你是说你纯粹是靠体内的真元把‘五合铁’硬是给他妈的挣断?”
    大刺刺的点了一下头,邵真笑着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吗?”
    一半狐疑,一半惊讶,大牛沙声道:“天,你还是个小毛头哪,你内功的修为到底有多深?”
    有趣的歪着头,邵真道:“我不高估自己,至少有两甲子以上。”
    “两甲子?”
    吃惊的睁着眼,大牛气喘的道:“我希望是你说错了,天,两甲子,老夫修练了几十年也不过一甲子不到,莫非你从娘胎便开始学武了?”
    “照常理推断,你大牛是对的。”
    好笑的咳了一下,邵真道:“我不否认武学这东西是浩如瀚海,学无止境,但如果一个人先天具有极高度的资质,而且肯吃一般人所不能吃的苦,另外再加上名师的教导,修练两甲子的武功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对不?”
    “拥有两甲子的功力当然不乏其人。”
    吞了一口口水,吃惊的神情还没从他睁大的眼睛里散去,大牛道:“问题是,你太年轻了。”
    轻声笑着,邵真道:“所以说你大牛千万不可小看年轻人,否则阴沟里翻船的闷亏够你吃不完兜着走。”
    重重吁了一口气,大牛咋着舌道:“幸好大爷没找那‘鬼见愁’魔惠子,他打个喷嚏就得把我喷着滚……”
    说至此,大牛忽然喷了一声停下话语,他发现邵真满脸忍住笑的神情,翻了翻眼,大牛走近邵真,细细端详着邵真,压着咽喉道:“小子,你还骗我一件事。”
    故装茫然不知状,邵真摊了一下手道:“有吗?”
    把鼻尖抵住邵真的鼻尖,一瞬也不瞬的凝视着他,好半晌,大牛缓缓的道:“我怀疑,不,我敢肯定,坚决的肯定,你,就是那令人听到咽不下饭的‘鬼见愁’!对不对?”
    耸了一下肩,邵真微笑着道:“我不否认我就是‘鬼见愁’,但我不承认我能令人吞不下饭。”
    “至少你能使人笑不出声音来。”大牛笑声说道。
    “我不相信。”
    龇了一下牙,邵真眨着眼道:“至少那个美艳的臭妮子便在我怀里疯狂的笑过,我发誓。”
    耸了一下肩,大牛停着古怪有趣的表情,像是喃喃的道:“我的天,我交的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煞星。”
    豪声笑着,邵真打趣道:“别忘记,我是个小财神!”
    说毕,两人仰首哈哈大笑,四只强有力的手掌紧紧握在一起……
    忽然,他们猛然停住笑声,齐齐把视线投向门边……
    那扇铁门,伊呀一声,被缓缓的推了开来……
    大牛舔了下唇角,低低的道:“大概是送牢饭的来了。”
    两眸淡漠的注视着门口,邵真小声回道:“外加一条狗命,你相信吗?”
    门开处走进一条人影。
    那人低着头,走得很慢,显然他的瞳孔不能立刻适应微弱的光线,他没有发现尽端里头的邵真和大牛。
    他的手里提着一个小竹篮,依稀的,能闻到菜香肉味,果如大牛所说,是送牢饭的来啦。
    “嘿,大牛,陀敏寿还满仁慈的哪,你闻出来没有,有酒有肉咧。”肚里不由得一阵咕噜,邵真伸出舌头扫了一下唇角,细声道。
    吞了一口口水,外带一阵迷惘,大牛压着嗓子道:“今天可能是陀敏寿的女人做寿,他们每次给我吃的如不是硬得无法啃下的石头馒头,便是他妈的不是人吃的猪杂。”
    后落之时,那汉子已走进,忽听有细语,猛地一抬头,当头如遭雷轰般的僵立在那里,呆呆望着在墙角的邵真和大牛……
    “这位老大你辛苦了,你来的正是时候,咱哥俩差点没他娘的饿得肚皮靠背梁了!”露齿一笑,大牛嘿着声道。
    如梦初醒,兜着满头雾水和大把惊异,那汉子用力翻了翻眼,差点没把手中的竹篮掉在地上,哑着嗓子,声音宛如喉咙里被塞进一把盐巴般的难听:“谁,谁帮你,你们解开死环?”
    一转眸珠,一见石壁现出几个窟窿和几片断咋的锁铐,两眼猛然见了吊死鬼般的瞠睁着,张嘴像是见了自己的老婆偷汉子般的猛张着,大汉一阵抖颤,手中的竹篮像千斤重般的从他抖得非常厉害的手中滑落……
    “嗨呀,我底心肝宝贝!”一见竹篮落下,大牛怪模怪样的尖叫着,一个箭步,险险的把竹篮子接到了手中。
    浑身一颤,冷冷抽了一口气,那汉子像是才回过神来,猛然张口大喊道:“不好……”
    “你昨天就不好了,难道你娘没给你相个命?”
    不好方一溜口,大汉晤了一声,大张的嘴巴被邵真的手掌死死罩住,邵真的身法。决得连那一旁的大牛也没看清,如恶狼捕羊般的抓住大汉,可怜那大汉不过挣了一挣,便叫邵真硬给问过气去,两眼翻了翻,哦了一声,身子像泄了气的皮球,叭的一声倒在地下……
    眨了眨眼,大牛吐着舌道:“小子,你送他上路去了?”
    “还没,先让他舒服的睡上一觉,呆会咱用得着他。”
    淡淡的搓了一下手指,邵真走近大牛,坐下身子,挥着手,笑声道:“先别管他,先祭祭五脏庙要紧。”
    瞥了一眼地下那寂然不动的汉子,大牛坐下身子,煞有介事的道:“我敢打赌,那家伙今早决没烧香。”
    噗嗤一笑,邵真掀开竹篮上的白布道:“谁说不是?这年头好人难做,送饭来还吃人问棍,咱真没天良哪。”语落,两人拊掌大笑。
    往篮里一瞧,大牛亮着两眼,哈着声道:“啊,大爷没看错吧,他妈的竟有红烧狗腿、炖熏羊蹄、脆牛肉、辣蒜炒鸡丁、鱼卵汤……啊哈,还有这心肝儿,我猜它如不是花雕,准是白干。”
    帮着大牛把五菜一汤摆好,邵真像俄鬼投胎般的贪婪的扫视了一下,用手夹起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咀着,晤着声道:“哈,捧极了!老浑球,我敢打赌。准是陀敏寿他老婆今天生了一个龟儿子。”
    “大爷开始对陀敏寿有好感了,只要他能天天这样孝敬咱哥俩。”
    哈哈一笑,搓着手,大牛两眼在盘碟上一阵盘旋,似有无从下口之感,干脆提起那把颇为标致的古铜色酒壶,高举在头上,仰着首,张着嘴,像饮泉水般的狂饮着。
    “啊呀!老酒桶,你别把酒壶都给吞进去,还有我少爷呀!”笑声叫着,邵真一把抢过酒壶也学他的样子,豪迈的饮了起来。
    用力踮了一下筷子,大牛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那俄像,简直就像他妈的十年没吃过饭,啼哩哗啦的,如风卷残云般的,几乎一扫而光!
    邵真见状不妙,连忙放下了酒壶,开始为自己的肚子拼命。
    但大牛随又拈起酒壶,干脆对准嘴,咕噜咕噜的猛灌起来……
    “妈的,你上辈子准是个饿死鬼。”
    低沉的叫了一声,邵真笑着,夺下了酒壶,摇着双手说道:“大牛,咱们必须有个君子协议……”
    “民以食为天也!”
    哈哈一笑,大牛拔了一下颈子,用力吞下一块半个手掌大的羊蹄子,模糊不清噎着嗓子道:“小子,跟大爷一块,你必须学习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如何在吃饭的时候不挨饿。”
    “我完全同意。”无奈耸了一下肩,邵真哈笑着道。
    于是,在四支快如飞蝗的着下,那些菜肴不过一下子便告罄。
    邵真用完“快餐”,抹了一下额角的汗水,苦笑着说道:“怪不得目前的粮价涨价,像你这种的酒囊饭袋,太多的缘故。”
    大牛朝他扮了个鬼脸,把每只盘底清理得干干净净之后,才酒足饭饱的吁了一声,一副好德性的用又黑又长的指甲剔着牙缝,吟着声道:“小牛,我有‘二得一不得’。”
    “二得一不得?”
    愣了一愣,邵真茫然的望着他道:“此又啥鬼名堂,总不会是女人的三从四德吧?”
    腆着饱胀如浑球的大肚皮,大牛龇着牙道:“汝差矣,即乃吃得,睡得、做不得是也。”
    “哦呵——”
    恍然喷笑,邵真笑道:“道地之猪老哥耳。”
    “你他妈的不会比喻个好听点的吗?”
    睁了一下眼,大牛佯怒道:“至少你该说我大牛生来命好也。”
    “脸皮之厚,万墙不抵。”
    拿他没法,邵真笑着耸肩道:“说归说,咱该办正事啦。”
    擦了一下唇角的油渍,大牛站起身子,走到大汉身旁,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像抓小鸟般的提了起来,转首望邵真问道:“小牛,是不是从他开始着手?”
    “你真聪明。”
    笑着颔了一下首,邵真仍坐在地上,把身子靠在壁上,懒懒的道:“弄醒他,我们可以从他嘴里知道很多的事情的。”
    “喂,小兔崽子,睁开你的狗眼!”用力在大汉的脸上刮了两下,大牛吼着道。
    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缓缓撑开眼皮,大汉一见大牛那吃人的汉子,猛地一骇,一下清醒了过来,抖着喉结,颤着声道:“大,大爷饶,饶命哪……”
    “妈的!”
    又是一记沉重的耳光,啪的一声,非常清脆,大牛怒睁着眼道:“大爷又没说要你的狗命,你他妈的讨啥饶来?哼,你既敢身为圈子人,就要有点骨气,别他妈的像个没牙齿的活王八!”
    被打得七荤八素,满眼星条,大汉的两颊像是被毒蜂蜇着一样,又红又肿,而且颤抖不止的唇角缓缓流下一缕血丝,且又被大牛又粗又响的嗓子一喝,差点没魂飞胆破,抖着两股,死灰着脸,大汉结巴的道:“大爷,小的是不得已,家中有八十高龄老母,十八妙龄娇妻,为了生活,只好委身为陀敏寿跑腿……大,大爷你是英雄好汉,不,不会要我这小爪子的命吧?”
    放下揪着他的衣襟的手,大牛坐在邵真身旁,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道:“可以了,小牛,你开始问吧,简单一点,别太久。”
    一见有生机,大汉连忙双膝跪下,头如捣蒜的叩个不停,惶惶的道:“这位小爷,你要问话尽管问,只要小的知道,决不敢相瞒!”
    “这位老兄,你再聪明不过了!”
    淡淡一笑,邵真冷漠的掠了他一眼,垂着眼光,生硬的道:“你有权可以不答我的问话,只要你自认能抵得过徒手挣断‘五合铁’的人。”
    打了一个寒噤,大汉望了一下地上的碎钱,背脊上不由贴上一股冷森森的感觉,额角陡地沁出斗大的汗珠,怯生生的道:“我,我完全放弃抵抗,任由你处置。”
    “如此最好不过,我最喜欢识时务的人,而且从不亏待这种人。”
    龇牙一笑,邵真生冷的道:“事实上你也别误会,我并不喜欢勉强人,你或许可以撒谎,但得灵巧一点,否则啧了一声,抬起眼光掠了大汉一眼,并且还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
    心房猛地一阵飞跳,大汉呐呐的道:“小,小的斗胆也不敢骗你。”
    “结果也不严重,你耍花枪,充其量只是输去你唯一的赌注——阁下项上的脑瓜子。”
    垂下眼光,邵真继续说道:“伙计,你能告诉‘龙虎会’的内幕吗?”
    “能,我能!”
    连忙点了一下头,大汉颤声道:“我们的‘龙虎会’只是一个小帮会……”
    冷冷插口,邵真哼了声道:“小帮会?”
    “是的,人数只不过一百多人左右。”额角的冷汗增多,大汉呼吸急促的道。
    缓缓抬起眼光,那眼光,冷冷的,像条毒蛇,邵真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丝怪异的微笑,语声缓慢的溜出他整洁的齿缝,但却能使人体会到如撒了一把冰碴子在脊梁上那么冷唤口。
    “伙计,你,决定你的赌注了?”
    “不,……”
    宛如牙腔里塞了一把泥沙,大汉显得惊骇而又艰辛的吐了一声,他的眸子明显的渗进大多的震异还有很多很多的令人费解的神情……
    鹰骛般的眸光一直紧逼着他,邵真唇角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仍然挂着……
    猛地坐正身子,大牛脸上的吊儿朗当消失了,他不明白,这里头的空气意味着甚么,他睁大着眼,也几乎要屏住气息……
    眸光里逐渐能看出有不少的冷涩、残酷,甚至暴戾,邵真那含冰带煞的微笑也愈来愈浓了,冷峻的他道:“阁下,你的牌该摊了……
    “喝!”
    突然!那汉子不等邵真说完,似乎是已至走投无路的地方,狗急跳墙般的暴喝一声,一道刺目的银光,随着他偌大的身躯的飞起,陡然戳向邵真的颈喉!
    “你他娘的欠揍!”狂暴的喝声里,大牛硕大的身子果如冲天炮般的蹿起,在他身体抖动的一刹间,他的右手已神不知鬼不觉的扣住持刀的腕脉!
    脸色一变,邵真急道:“大牛,别捅他!”
    但,慢了!邵真的话声未歇,一道毒蛇吐信般的银光,在空气里不仅,决而且非常怪异的划起一个倒弧!
    如流光闪动的弧不过快了一半多一点,一声幽幽不绝的惨号已募然掀起,一颗斗大而又灌满迷茫似的痛苦的头颅,带起殷红又刺目的血箭,直喷而起!
    叭!连头带血撞上石壁,印上令人心里发毛的碎肉和血痕,嗯,那名汉子终于输去了他唯一的赌注——他的脑袋,也就是他的生命。
    喘息着,大牛抹了一下大肚皮被喷染的血渍,甜腻又热烘烘的,怪难受,大牛一脚把那没头尸首端到墙角下,睨着邵真,晃了一下带血的刀,不解的问道:“小牛,既是摊牌,就该输赢,干嘛不让捅他!”
    耸了一下肩,邵真好整以暇的站起身子,淡淡的说道:“干了他,咱一无所得。”
    一扬手中的兵器,噗一声射中那大汉的肚腹,又冒出一股鲜血,大牛睁着眼道:“至少我们得到了他的赌注。”
    “那不是我们真正所要的。”摇了一下头,邵真有点泄气的道。
    有点问纳的,大牛搔着稀疏的黄发道:“到底我们要甚么?”
    “内幕,真宝!”
    摊着两手,邵真望着他道:“你难道真以为‘龙虎会’是个小帮派么?昂贵稀罕的死环岂是小小的帮派铸造得起?这座地牢又岂是区区小帮派的经济能力所可以负担的?你没有发现它充满着神秘么?它的纪律森严,哪个帮会能比得上?一个小小的牢丁,竟能为了坚不吐露帮中情形,而宁死不屈!你说,我们想知道为甚么吗?”
    一阵语塞,大牛呐呐的望着邵真,自我解嘲的耸肩道:“反正咱是要找陀敏寺的,迟早是会知道的,对不?”
    “当然,我们能得到答案。”
    苦笑了一下,邵真道:“但我们无可否认的为自己增加了无谓的纷扰。”
    话落,随即朗笑一声,邵真拍了一下微显懊恼的大牛,豪声道:“这些不用管他了,既然陀敏寿那么没烧香惹上咱哥俩,咱就彻底把他老巢弄个天翻地覆!”
    “嘿嘿,这才是!”嘿嘿一笑,大牛蛮乐的道。
    于是,两个放步至门口,门没有锁,显然是那大汉把饭送上便要离开,而没有上锁。
    铁门蛮高的,邵真必须微微踮起脚跟,才能探头望出铁窗。
    由铁杆间望去,空无一人。
    邵真朝大牛招呼道:“咱放心出去。”
    启开了门,步出石牢。
    但见此地是一个五尺宽长的石房,中央放摆着一座油漆木桌,桌中放置着一盏油灯,还蛮亮的,而且还放着一个酒壶和小酒杯,此外尚有一张木凳,显然就是狱了看守牢房的地方。大牛抓起酒壶,摇了摇,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咧嘴道:“嘿,还有不少哪,喝他一喝吧。”
    说吧,一仰脖,猛吸着,过完瘾,才递给邵真,邵真一口气把剩余的喝个精光,过瘾的吁了一声,轻声道:“可以于他一干了!”
    转了一下眸子,发现左侧有一道石阶,显然是通到上面的。
    邵真当先踏上了石阶,大牛也跟着迈上,两个一前一后,亦步亦趋,鱼贯而上来。
    这地牢倒还深得很,邵真和大牛至少踩了有二十几层的石级,才走到尽端。
    沿级而上尚未完,两人已闻到清新的空气,不觉精神一振。走完石级顿见天R。
    此刻天候方入晚,黝黑穹苍,繁星点点,尤其带着秋意的晚风,徐徐拂鼻,好不惬意畅快。
    这座地牢显然是独立的,探出头,邵真发现此地是在一座树林中,四顾无人,拉着大牛,两人跃上地面,邵真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他妈的,还真有脑筋,谁会想到这树林里有关人地牢?”
    “‘龙虎会’愈来愈不简单。”大牛伸了伸两臂,环视着四周道。
    透过不怎么密的树林,两人可以看到两丈以外高耸着一座楼阁,以及稀疏的灯火。
    伸手指一下,大牛眯眼道:“那大概便是乌龟窝了。”
    身形轻轻一跃,无声无息的逼至林边,邵真凝眸四顾,一片静寂,显然并未有人发现他们。
    大牛也跟了上来,挨着邵真身边,轻声道:“咱来个单刀直入,硬闯吧!”
    邵真正想回话,忽然吁了一声,把身子藏在树干后面,大牛也忙不迭躲在树后……
    只见远处有一条身影正朝这个树林逼近……
    来人展开身形,俄顷,已到林边……
    远远的,邵真便能看见那条身影很高大,可能要高过大牛,离树林五尺之时,他便慢下身形转奔为行,而且口中还吹着轻松的小调,慢条斯理的走前来……
    “小鱼子,俺来接你的班啦!”
    那家伙似乎心情特别好,不过刚踏入林中便拉开喉咙大喊:“喂,你猜猜俺赢了多……
    唔!”
    语声未完,大张的嘴被一双强有力毛茸茸的手掌捂住,大汉睁着眼,用力挣了挣,硬是被拖进林里去……
    “儿子,你那伙伴已去值阎王的班了,你是否想去接班?”
    拖他之人正是大牛。
    大牛把他按倒地上,单膝抵在他的胸膛上,手掌捂着他的嘴巴,使得他不能吭声,大牛得意的龇着牙,望着满面惊惶的大汉,恶狠狠的道:“儿子,我并不想要你的命,但是你必须很乖!懂吗?”
    两眼睁得如铜铃大,吃力的点点头,大汉的额角已沁出了汗……
    “大牛,你做得不错。”
    挨上前来,邵真说了一声,俯视着大汉道:“老兄,在说话之前,我不得不很难过的告诉你一件不幸的事。惰,你的伙伴小鱼子永远不会知道你今天赢了多少,在方才,他已输去了他的生命。”
    。大牛放开手,单膝依然捣住大汉的胸脯,低沉沉的道:“儿子,爷偷偷告诉你一个不输老本的方法——乖一点。”
    “老兄,别大紧张,一切会很快过去。”
    射着冷酷的眸光,邵真含着冷笑道:“在这种。情况下,我知道你一定不喜欢噜嗦,我也很愿意长话短说,问题是你能不能令本少爷满意。”
    微微一顿,嗓音变得阴沉而慑人:“伙计,你必须告诉我,你们的主子把我哥俩铐在这里,只禁不杀是何意?”
    张了张嘴,困难的透着气,大汉咬了一下牙,用力闭上眼,问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阁下是东西,便赏我一个爽快!十八年之后,俺又是一条好汉,届时再领教你们。”
    “嘿,这小子倒蛮带种的哪!”
    愣了一愣,随即一笑,大牛一沉脸色,拉得长长的,挫着牙嗔道:“好!大爷便看你十八年之后是条乌龟还是只蛤蟆?”
    活落,单膝便要用力抵下……
    “大牛,别坏事!”
    低声喝叱,邵真扬手低道:“他会后悔说这句话的。”
    大牛微愣了一下,松下膝上劲道,即是如此,大汉只感胸口一闷,如泰山压顶,一股热血穿口而出!
    一张国字脸扭曲着,抽着,大汉磨着牙,倔强的忍受着痛苦……
    露出一个怪异而冷酷的微笑,邵真微微摇了一下头,眯着眼,啧了一声道:“我不否认阁下的精神是值得敬佩的,我承认你是条好汉,至少不窝囊,你当然比我更清楚,在这种状况下,你如果继续发挥你的所谓宁死不屈的精神,你,无疑的必须离开这美好的人间,是不?哦,你不会这样傻的,是吗?谁会知道你这种精神?你的主子陀敏寿?你的伙伴们?他们会怀念你吗?他们会为你立牌焚香吗?或许他们会,这对你很重要吗?我实在很不愿意说,你不仅要失去你仅有的一颗头,即连你的眼睛也再也看不到你喜欢的女人,你的嘴也不能亲吻她了,你的手也不能摸抱那软绵绵香喷喷的胭体了,你能吗?你能再掷骰子摸牌九,享受那赢钱的滋味吗?你能再拥有人生最基本的享受吃,喝,嫖,赌吗?你失去了这些,对‘龙虎会’有任何的改变吗?没有?一点也没有,它依然存在着,它并不因为你的存在或失去而有所变动,你敢说不是吗?”
    混浊的喘息着,尽管那听来不很冷厉而又显得轻描淡写的话语,大汉能很深很深的体会出死亡的恐怖,他张开了眼,他无法掩饰他屈服了,他开始发觉世上还有很多很多值得他留恋的地方……
    含着微笑,眼神里流露着令人不敢抗拒的气流,邵真又道:“谁也不会讥笑你的,你必须知道,你死了,他们会怎么说你吗?不识时务!你是个聪明人,你不会做这傻事,对不?”蠕了蠕嘴,国字脸上的坚毅崩溃了,大汉微叹了一声,颤着嗓音道:“你,你要从我身上压轧些甚么?”
    “噢,别说得如此严重,我们只是在进行一项交易。”
    耸了一下肩,浮着浅笑,邵真柔声道:”我愿意先从简单的开始,我想知道小红那女人的资料。”
    闭上眼,大汉口道:“她是本会的掌法。”
    “掌法?”
    笑了一声,邵真道:“我深信她是贵会的好掌法。”
    啧了一声,接着道:“我不很愿意当着阁下的面侮辱贵会掌法,她的职务是否专为贵会陪男性的敌人睡觉?当然我能明白她的最终目的是擒掳敌人。”
    愤怒的睁开眼,大汉想挣着坐起身子,但胸前被大牛那只膝盖抵住,闷哼了一声,又躺了下去,大汉怒瞪着邵真,咬牙切齿的道:“你如果不愿我骂你一声猪猡,请停止你那自以为潇洒的毁谤!”
    龇了一下牙,邵真摊了一下手,说道:“我不善于夸张事实。”
    惊怔的睁着眼,大汉惊道:“刁掌法,她,她陪你...”
    “哦,原来她姓刁是吧?”
    啧了一声,邵真打断他的话,道:“我不该问这个的,这只是属于她个人的私生活,和整个‘龙虎会’无关,是不?”
    微微一顿,邵真道:“让我们回到早先的问题,贵会锁住我俩,难道不杀我们?”
    “为甚么不!我们早该杀你们的!”
    陡地一睁眼,大汉怨毒的道:“即使你杀了我,‘龙虎会’仍然会要你的命的!”
    “哦,我相信那是事实。”
    耸了一下肩,含着笑,邵真道:“我不需要你好意的提醒,我相信你们会杀我的,但目前,我俩依然还活着,而且还逃了出来,对不?”
    眸中射着狠光,大汉磨着牙道:“本会决定在正式向武林宣布成立那天,当众把你们枭首,以展示本会的魄力,如有侵犯,不惜以流血来消弥,而本会正式开山之日便是明天!”
    啧了一声,大牛翻了翻眼,摸着颈子,咧嘴道:“啊哈——原来那丰盛的菜肴,是替咱送终的哪!”
    被他的怪模样引得一笑,邵真道:“所以说,以后你别吃得太凶,说不定哪时侯你就要吃到你的‘最后一餐’了。”
    咳了一声,望向大汉,又发话道:“我不得不向你表示谦意,看来贵会欲将我俩来首示众,已成泡影之想了。别谈这个,你是否愿意为我俩介绍贵会情形?”
    随即又接着说:“在你答话以前,我必须向你郑重声明,别对我说贵会只是一个小帮会,阁下的伙计就是因为这样,才输去他的赌注哪!”
    “不!我不能说!”
    暮地,国字脸涌上一片惊悸,大汉蠕着嘴道:“甚么你都可以问,这决不能……”
    “没甚么大不了的事情,充其量贵会也只能并吞武林,难道贵会能使大地沉沦吗?”
    冷冷打断他的话,邵真又道:“而且事情迟早要被知道的,再说,我俩知道了,对贵会也不会有太大的作用,是不?’‘“不,我不能说!”
    猛烈的摇着头,大汉咬着牙,闭着两眼,艰难的从口腔里进出声音:“我已献血为盟,赌咒为誓!你不能逼我!”
    “噢,你太会说笑了。”
    眉宇间闪过一丝阴沉,邵真笑里藏刀道:“从头至尾我们通过你么?我们只是维护彼此间的权利——我不讳言的说,我是胜利者,不是吗?胜利者可以从失败者身上取得一切的,但失败者有时也可以维护他最重要的——最宝贵的生命,只是失败者必须对胜利者付出某些代价而已!”
    顿了一顿,语音转为冷沉:“伙计,这意思你懂得吗?容我再说一句,你,已没有余地去考虑你已献血为盟,赌咒发誓,一点也没有!”
    从开始到现在,邵真始终没有说过一句,你不说,我便杀死你,但他的话意与音调始终充满着肃杀,胁迫和死亡的味道。
    他逼供的手法确实很高明,他有疾言厉色过吗?他有动手残害那大汉吗?没有!完全没有,他看来是那么温和,那么儒雅,但大汉恐惧了,他重新开始感到死亡的恐怖,尽管他看来是个不怕死的人。
    哆嗦着,大汉不由自主的张嘴道:“本会的成立已有一年以上的历史了,陀敏寿并不是‘龙虎会’真正的会主,我们的人马也不止一百名……”
    喉结急速的抖动着,以致于显得他的声音颤得非常厉害,大汉的眉睫已被额角的汗水浸透,他不得不停下来,抖着手拭汗水……
    面无表情,看来很阴沉的撤了一下唇角,邵真道:“我们在听着,继续说下去!”
    闭上眼,大汉哑着嗓子道:“一年以前,湘境的‘金鹰堂’便已成立,本会之所以迟迟不宣布,是因为,因为……”
    见他又要停下,邵真冷冷的笑:“别以为我耐得住性子,我不喜欢你婆婆妈妈的!”
    “是因为怕打草惊蛇,‘金鹰堂’已在湘境扩充人马,广招武林高手,我们的计划是分两边起兵,囊括武林。”
    用力吞下一口口水,大汉接着道:“而我们‘龙虎会’的人数事实上已达有五千人之多!”
    脸色一变,邵真与大牛惊异的互望一眼,邵真沉沉的道:“我希望你不是在危言耸听。”
    “我希望我没有。”
    苦涩的微微一笑,大汉道:“这五千人中,有三分之二是塞外拉干族的‘血旗盟’在内。”
    猛然一震!邵真与大牛登时瞠愣如木石,中魔般的互望着!
    半晌,邵真再也沉不住性子了,一把揪住大汉的胸襟,猛猛的摇动着,火烈咬牙的道:“快讲下去!这已不是你我个人的事情了,这关系着两个民族的命运,你知道吗?即使我杀了你也要你讲!”
    一接他布满杀机的眸子,浑身一颤,大汉连忙张嘴吐道:“一年来,‘金鹰堂’一直靠我们‘龙虎会’与‘血旗盟’暗通声息,积极策划,图谋整个武林,事成之后,我们出兵助‘血旗盟’并吞塞外的全部。”
    “狗崽子!”怒吼一声,大牛整张黑脸变成了猪肝。
    挫着牙,邵真稍显平静下来,但语言已明显的包含着滔天的愤怒:“你们约定甚么时候起兵?”
    “可能一个月以内。”畏缩的蠕了蠕嘴,大汉道。
    紧接着,邵真又问:“陀敏寿呢?”
    “在,在正厅里。”
    旋又说道:“‘血旗盟’派来五名副会主还有刁护法……对了,我忘记告诉你,刁护法是‘金鹰堂’派来的,她才是真正控制‘龙虎会’的主子。他们在厅——‘秘天地堂’秘密议事。”
    “好!我非常高兴你如此合作。”
    惨森森的露齿一笑,邵真磨着牙道:“我应该实行我的诺言的,可是我忘记告诉你,对一个出卖民族的无耻汉贼,我能做到的只是杀!”
    杀字一落,大汉压根儿连转动一下意念的余地也没有,狂曝一声,邵真如铁锤般的拳头,业已使他斗大的脑袋开花!
    但闻咔喳一声,一大滩热喷喷的鲜血和白皙皙的脑浆,如箭喷起半尺来高!可怜那名大汉的脑瓜子就此成了一个烂冬瓜,面目皆非,靡碎如粉,惨不忍睹,叫人心里一阵发毛!
    激喷的脑血染满了邵真俊俏的脸庞,仅管如此,透过血渍,不难看出他满脸的愤怒,愤怒……他为甚么不愤怒?“金鹰堂”的倒行逆施,出卖民族,引狼入室,这关系着本身,以及所有的族人,他能不愤怒吗?
    一个帮派,如果他的势力达到能统有整个武林,邵真不仅不否认这是个自然的现象,而且或许能有一个有魄力的帮派统占武林,它可以消再武林上的杀劫,团结整个武林,但“金鹰堂”的延外攻已,使他大大的感到不齿了!
    武林史上从没有这个先例,风气一开,影响所及,将使后人效法,纷纷为了成己之霸业,而不惜现颜勾结异族,残杀本族……
    分析“金鹰堂“与“血旗盟”阴谋勾结的后果有下列:除了引起“不良风气”之外,首先必然产生的便是汉民族与塞外游民牧民彼此仇视。“血旗盟”助“金鹰堂”必然残杀汉人,反之,“金鹰堂”也一样!
    如果“血旗盟”包藏祸心,与塞外其门派联合起来,趁此攻占中原,则汉人便为异人之奴矣!
    “‘血旗盟’你好大的狗胆!有你家少爷在的一天,你休想实现你的狗梦!”咬着唇,握着拳,邵真怒不可遏的道。
    一旁的大牛也早就气得一佛出世,两佛升天,大牛身为塞外的拉脱族人,如果那大汉说的是事实,那“血旗盟”必定会并吞拉脱族人,大牛怒睁着铜铃眼,气虎虎的道:“阿拉操他娘头,不平‘金鹰堂’誓不为人!”
    “你生哪门子气?”
    翻了翻眼,邵真见大牛一副气吞牛斗之状,不觉微感茫然,不解的望着他。问道:“‘血旗盟’是拉干族人,你是拉脱族人.又无你事.何来之气?”
    “你懂个屁,知其一不知其二,井底大蛙也!”
    皱了一下蒜头鼻,呼噜的抽了一口气,大牛转着两头斗大的眼睛,咧着嘴道:“‘血旗盟’与吾族不过隔‘大拉草原’,吾族帮派稀少,堪有名声的只一‘红云帮’而已,但难入塞外大帮派之列,‘血旗盟’既怀野心吞并塞外,一旦干戈起,必先吞吾族帮派,此焉能不气耶?再者‘血旗盟’魔甲中原,必引尔等汉人怒,中原亦必挥戈伐进,吾族又何能免之?”顿了一顿大牛火辣辣的又道:“小子,汝说吾能坐视安宁乎?”
    不想大牛竟把文言文给搬了出来,邵真惊异的朝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笑着道:“哟,瞧你浑头浑脑有如上夫,肚子里倒还有那么一两滴墨哪?”
    “谁说不是?”
    重重的哼了一声,大牛龇着牙道:“汝不知圣人有言,‘才人无貌’,‘人不可貌相,海水焉可斗量’?此正是他!”
    “别酸了,臭死人!”
    怪模怪样的捂着鼻孔,邵真忍着笑道:“往自己脸上涂金,可也别抹得太浓哪,别人要以为是街头卖唱的哩。”
    言毕,敛起嬉态,邵真正色道:“哥哥,说归说,咱必需言归正传,‘金鹰堂’与‘龙虎会’勾结‘血旗盟’谋反天下,诚非小事,吾等身为武林豪雄,必誓阻此一反逆汉贼!目前‘金鹰堂’既尚未动兵,咱只需先瓦解‘龙虎会’,然后昭告天下,共代‘金鹰堂’,以平此浩劫,未知兄意如何?”
    “贤弟看着办,愚兄便跟着办。”
    大牛也收起笑态,沉着声说道:“‘龙虎会”明日开山,必有很多武林知名人士,前来观礼!”
    “未必如此。”
    摇了一下头,邵真插口道:“你不是说过‘龙虎会’成立已久么?江湖各派已有人默认它的存在了,但‘铁头’陀敏寿又非显迹人物,且实力又不强,明日未必有人前来观礼。况且‘金鹰堂’不愿咙虎会’招惹人目,‘龙虎会’的开山只是个形式上的讨吉利而已,必没有发武林帖于天下。”
    沉吟了一会,大牛道:“你的意思是说不用等至明日下手?”
    “是的!既然没有武林人士观礼,咱不必等待至明天。”
    点着头,邵真又道:“咱们现在就干,决不能让‘龙虎会’正式成立。”
    正想点头,忽又皱了一下眉头,大牛眨着眼道:“就恁咱俩?”
    “怎么?”
    似是没料有此一问,邵真微微一愣,目注大牛说道:“咱哥们不够看吗?”
    “非此意也。”
    讪讪一笑,大牛道:“有言双拳难敌四手,‘龙虎会’喽罗既有千人之多,咱是否该清些帮手?”
    “兄言差矣!”
    爽迈一笑,邵真朗声道:“君不闻擒贼先擒王乎?咱只须先斩陀敏寿,余下爪牙必散,再者猛虎何惧羊群?……”
    稍稍一顿,语锋转亢:“更何况你家少爷乃何许人也?区区一个小土蛋的‘龙虎会’,我拿他不下,可真枉称‘鬼见愁’!”
    “嗅,我这浑球倒真忘了你便是杀人不眨眼的浑世魔王!”猛然拍了一下后脑,大牛精神振奋的说道。
    -----------------------------
    孤剑生OCR,闯荡江湖独家连载

举报

第九章
    “是恭维,抑是讽刺?”哑笑了一下,邵真有点不是味道的道。
    “何必在乎这些?你真迂俗。”
    大牛刮了他一下,旋又道:“枭雄,亦英雄也!至少咱现在推平‘龙虎会’便是义举,不是吗?”
    耸肩一笑,邵真戏道:“井蛙刮刮叫,智者掩耳不听也。”
    “去你娘的大头,你敢喻吾为井蛙,真太无尊长了!”佯装大怒,大牛哇哇叫道。
    哈哈大笑,邵真还他一句:“何必在乎这些?你真迂俗,哈……”
    笑声甫停,邵真微一伸长腰,身形已然一声拔起,射出林中。
    “‘鬼见愁’,惹他之人真太傻了,吾何有幸结此一友尸面漾惊叹色,大牛喃语了一句,便也腾身随去……
    两人展着身形,有如两只大鹫般的,凌空而过,一前一后,动作矫健而灵活。
    没有再开口,四只眼睛像猫眼的四下搜索,深怕被人发现而坏了事,邵真看准一处屋宇,身形无声无息的,像一块绵絮般的飘在有三四人高的屋顶上,大牛随后也飘到,大牛紧挨着邵真身旁。
    两人居高临下,端目环视打量。
    很清楚的可以看到此处十里周围内皆是属于“龙虎会”,堪称高大的屋楼栉次鳞比,纹条有序,显示着“龙虎会”暗含玄机,很明显的,此处并非像一般帮会坐落于山头脚,而位于武安的郊区,向南十里之外,灯火密集,显然便是武安,掉目细瞧,不难看出“龙虎会”
    是呈“凹”字的马蹄形,两边屋宇至少有百来间之多,而中间处有一幢最高的圆形楼阁,显然是“龙虎会”的心脏地方。
    指了指那楼阁,邵真细声道:“‘天地堂’可能就是那里。”
    眯眼瞧着,大牛小声问道:“咱是否便冲杀进去,一个不留?”
    捂了一下鼻尖,正想答话,邵真忽地一凝面色,轻轻嘘了一声,示意大牛肃静……
    一怔,大牛连忙掉头四望,屏息搜索,半晌,并未发现有何异状,大惑不解的翻了翻铜铃眼,压低着嗓子,微显紧张的道:“小子,有啥不对劲?别弄玄虚好不?”
    瞪了他一眼,邵真不打话,伸手指了指屋顶……
    回意过来,大牛赶忙俯下头,把耳根贴在瓦上,凝心静听,终于,他听到屋里有轻微的说话声……
    满怀惊异与佩服,大牛抬起黑脸,悄声道:“真有你的,你如不说,我真还不知道里头有人咧,真不愧是枭雄“鬼见愁”呵!吾自认不及万一。”
    现在你才知道?”
    笑声轻应,邵真道:“别打话,姑且听听里头的喽罗说些啥?”
    点了一下头,大牛再度俯下头,耳朵凑着瓦片,凝神窃听……
    邵真只是端坐不动,脸上一片沉肃,一无表情,但他却能很清楚的听见里头的人所说的话:“……记住,千万不可失误,待‘血旗盟’的五个蛮人离开‘天地堂’,在‘好汉庭’安寝之时,及到两更,冼宝光,你负责放火,四周之处吾已放置好干薪硝石易燃之物,万一他们末身葬火海,破火而出,候一罡你带领三十名弓弩手埋伏四周,务必射死那个蛮人……”
    屋顶上的邵真与大牛听得面色栗然,互望了一眼,继续凝听:“……五名蛮人乃‘血旗盟’出了名的‘亡命客’。其之骁勇不畏死,在塞外是名噪当时,切不可轻敌……。另外俞一铀你和我带领两百名兄弟到掌法阁以同样手法袭击‘女煞星’刁艳红,决不能让她走脱,否则她逃回金鹰堂,咱的计划便功亏一篑,全部落空,我们全会死无葬身之地……这关系着我们民族的存亡,不成功便成仁……”
    邵真与大牛听得热血沸腾,激动不已,显然屋里头的人是明知大义的忠义之士啊!
    “小牛!”抬起头,大牛细声说道:“‘龙虎会’显然并不全是汉贼子!”
    “太令人兴奋了!”
    激动的点了一下头,邵真道:“咱下去与他们接头,他们知道少爷‘鬼见愁’插手管这件事,他们会欣喜若狂的,相信吗?”
    “谁敢不相信?”笑咧着嘴,大牛龇牙应了一声。
    仰首吸了一口气,邵真两脚猛地一弹,腰干一弯,一个“鲤跃龙门”的身法,朝空美妙的翻了一个跟斗,矫健如狡兔般的一跃而下,大牛睹状,也连忙一纵身子,跳下地面。
    邵真的一投足,一言笑,已使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不是吗?
    邵真不仅风趣横溢,且武功之高,万皆不及,真龙中龙,虎中虎也!
    两人如夜猫般的,一点声响也没有的跃落地面,环视一会,抬步转过墙角,发现入门处有两名哨子持刀而立,状似凝神戒备。
    哨子警觉非常,邵真一转墙角,便转身开口喝问:“什么人?”
    一愣之间,邵真脑中闪过一念,急中生智,于方才在屋顶听到人名搬出来,忙不迭道:“兄弟乃冼宝光属下,受命来此领谕。”
    两名哨子走近前来,朝邵真与大牛用心望了望,见两人赤着上身,且觉面生,一名稍高的问道:“吾亦冼舵主属下,咱既属同舵,何以我不曾见过你们?你们叫什么名字?为什么现在才来?又为什么光着上身?”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邵真一时之间竟无以作答,眼看即将露出马脚……
    正在此时,忽然紧闭的门呀的一声被打了开来,探出一个人头,那人一见邵真与大牛,似是非常欣喜,连忙扬手招呼道:“两位壮士,快请进来。”
    邵真与大牛俩被他一叫,如丈二金刚摸不着脑瓜子,兜了满头雾水,竟呆站在那里……
    还是邵真反应快,一扯大牛,连跑带跳的走前去,那人一待两人进了门,连忙关上房门,转着朝邵真道:“对不起,几天来使你们受苦了,会主已把一切告诉你们了吧?请里面坐,今晚的行动,必须借重两位壮士……”说着便引着两人走进房内。
    邵真与大牛互相看了一眼,有点莫名其妙的苦笑了一下,便也跟着走进了厢房……
    房里的光线很暗淡,几可说是伸手不见五指,邵真与大牛紧跟在那人之后,四目细瞧,发现房里空气非常热,四周堆满柴薪,显然此处是一间柴房。
    一阵刺鼻的相思木味道扑来,邵真与大牛只见这个房子堆着劈好成捆的相思木片,只留着一个非常狭小的通路,三人必须半侧着身子才能行走,甬路很长,至少走了有好几十步,才到一扇铁门前。
    “这真是一个隐密的地方。”邵真与大牛互视一眼,心头不期然有这个想法私忖之间,那引路的人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然后又敲两下,如此反复三次,铁门方呀的一声被打开来。
    顿见里头竟然是一间五丈长宽的大厢房,里头给人的第一眼印象便是堂皇富丽极了!
    真的,谁也不会想到在外头看来非常简陋的柴房里,竟然还有如此富丽的密室!
    但只见里面中央摆放着一张很明显能看出来是上等柚木所造的长方桌子,中间放着两盏各点着十只几似拳头般大的红烛,桌上四周放着五十只以上的瓷杯,放置着茶和酒,两旁坐着五十名左右的黑衣胸前结着白色字结的魁梧大汉。
    大汉们一见邵真与大牛来到皆起身抱拳迎迓。
    坐在中间上座一名方头大耳,年约四十上下的汉子宏声开口说道:“欢迎两位加入本会今晚的义举,兄弟乃本会的副会主‘风送万里’冒维新,谨代表本会向两位壮士申谢致意。”
    未及答话,邵真和大牛已被引至“风送万里”身边,两人抱拳还了一礼。
    邵真环视了一下众人,轻咳一声,方转首向“风送万里”抱拳道:“冒兄弟,可否告知在下是怎么一回事么?
    言方甫落,众人皆是一愣,“风送万里”迷惘的看了一下邵真和大牛,状似不解的开口说道:“怎么?两位不是答应我们共同驱逐鞑虏吗?难道我们会主没有告诉两位?”
    邵真与大牛相视一眼,皆感茫然。
    邵真舔了一下唇角,道:“冒兄的意思是说,贵会会主‘铁头’陀敏寿邀请我哥俩助你们平反蛮人和‘金鹰堂’?”
    “难道不是么?”
    大感诧异的望着邵真,“风送万里”冒维新开口道:“我们囚禁你是不得已之事,本会受‘金鹰堂’和‘血旗盟’控制,欲令本会做出出卖武林之事,吾等乃中原汉人,怎能引狼入室,涂炭族人,置吾族于倒悬?本会预定今晚斩杀塞外的‘亡命客’和‘女煞星’刁艳红,两位武功高强,能打败会主,想邀请两位共赴大事,难道会主放你们之时,没向二位交待清楚?”
    闻言之下,邵真和大牛然已了其意,两人正想回话,门外忽然又响起了敲门声,……
    众人掉头望去,门开启处走进一人,一看那光秃秃的脑袋便知是“铁头”陀敏寿。
    但此刻的陀敏寿精神奕奕,以致于他的秃头更是金光闪闪,但脸上一副肃穆,显示着心中沉抑非常。
    陀敏寿一跨进门,五十多名黑衣大汉忙不迭又起身迎迓,皆俯首抱拳,恭声道:“属下迎接会主驾到。”
    陀敏寿落寞的点了一下头,两只牛眼扫了一下众人,忽见赤膊的邵真与大牛,两眼登时一亮,连忙抬步走到两人跟前,状似兴奋的扯开喉咙道:“原来两位在这里,方才我到牢里,竟不见你们,这是怎么一回事?”
    及此,众人方知邵真和大牛并非陀敏寿放出来的,皆满怀惊异的望向邵真和大牛,显然他们不能明白邵直和大牛何以能离开地牢?
    清了清嗓子,大牛先开口道:“何不先说你们是怎么一回事儿?”
    “先请坐下。”
    招呼众人坐下,“风送万里”让位陀敏寿,陀敏寿待大家坐定之后,转首向邵真与大牛道:“本会的成立是这样的……”
    陀敏寿大略的把“龙虎会”与“金鹰堂”、“血旗盟”的关系说了一遍,事实上这邵真已知道了。
    啜了一口茶,陀敏寿继道:“吾等虽为粗人,但至少有国族观念,‘金鹰堂’之出卖武林我辈万不敢苟同,无奈‘金鹰堂’势大,只好暂时虚与委蛇,权充受命,只待有利时机便平反。”
    稍稍一顿,语音转为诚挚:“目前在下故意压榨良民,以寻正义侠心柔肠的高士,助在下一臂之力,两位便是在下所需求的,两位被‘女煞星’刁艳红所擒,实则乃吾之意也,本想今晚行动之前向二位讲明心意,不想方才去至地牢时,不见二位,只见林中与牢中各处死一名弟兄,且见‘五合铁’碎断,这是怎一回事?”
    连忙接腔,大牛神气凛然的道:“‘五合铁’是被老夫拜弟挣断的!”
    “什么?”
    话语一下,众人皆惶然失色,引起一阵哗然,挣断“五合铁”?
    不是说梦话吧?
    惊异的望着邵真,陀敏寿吃惊的说道:“什,什么?这位老弟,徒手挣断‘五合铁’?”
    “一点也不错。”
    大刺刺的点了一下头,大牛傲声应道,彷佛就是他本人挣断“五合铁”一样。
    在座之人皆面漾骇色,百来道充满不相信的目光,齐齐投注向邵真,他们的心底都在怀疑,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挣断“五合铁”?
    那会是真的么?
    本来也是不相信的,但陀敏寿一想自己目前在街坊上被邵真不费吹灰之力打得人仰马翻,昏了过去,武功之高超,令他不得不半信半疑,吞了一口口水,陀敏寿大惊失色的凝视着含笑自如的邵真,扯动喉结问道:“敢问……壮士大名?”
    “不敢,”
    淡淡一笑,轩了一下剑眉,邵真豪声道:“在下邵真……”
    “邵真?……你,你是‘鬼见愁’?”
    邵真话声未完,几下已有人惊呼。
    “鬼见愁?”
    像是猛然呛了一下,陀敏寿陡地一愣,呆问了一声,便像失魂似的兀自瞠目结舌!“鬼见愁”,“鬼见愁”,眼前之人会是“鬼见愁!”
    但只见在座之人像是被雷电殛中般的木立不动,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眼前之人便是名震四海威扬八方的“鬼见愁”!
    “而且还挣断天下‘死环’‘五合铁’!噢……”
    还算是陀敏寿回神得快,打了一个哆嗦,连忙起身作揖到地,惶声道:“吾辈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尊驾之处万请包涵!”
    连忙起身回礼,邵真含笑回道:“有道是不打不相识,此等小怨何足挂齿?况此时之境,应共拒外敌,哪容分你我?”
    “说得是!”
    哈哈一笑,大牛从中打圆场道:“老夫大牛虽为外人,但亦有真赤之心,愿与诸位尽弃前嫌携手赴敌!”
    说毕,拿起桌上酒杯,高高扬起,豪声道:“来!让我们干杯,共商大事,以期有成尸落语之时,众人也皆立身而起,高举酒杯,共喊一声干杯,一仰而尽。
    众人就座后,陀敏寿似是兴奋非常,满面红光,摸着光秃秃的头顶,咧嘴哈哈一笑,笑毕,忽地站起来说道:“诸位兄弟,本会何其有幸,竟能请得武林泰斗邵少侠同坐一席,同举大事,老夫忝为本会会主,实有辱诸位,邵少侠在武林上乃首屈一指,理应被吾等推为会主……”
    “赞成!赞成!”语声未完,座上之人已高呼赞成!
    愣了一愣,邵真不想陀敏寿有此一着,慌忙失色的站身子,振臂大呼道:“诸位折杀在下了!在下年浅识薄,能追随诸位已属荣幸,何德辱登贵会会主?再者在下性好游荡,漂泊四海,实不能担此大任,请诸位前辈……”
    未等说完,陀敏寿已在一旁放开喉咙,声音之大如雷鸣,早已把邵真的声音盖住了,说道:“诸位弟兄如有同意的请离席!”
    落语之时,众人也皆立身而起,高举酒杯,共喊一声干杯,一仰而尽。
    邵真一见,竟呆立于地,不知所措。
    “为我们的新会主欢呼!万岁]”陡地放开喉咙,陀敏寿高举两手,大声叫道。
    于是众人也皆振臂高呼万岁!
    但见每人面上漾溢着如痴如醉的神色,其之疯狂,有如中魔,声响之大,响彻云霄!
    “为我们的新会主干杯!”陀敏寿举起酒杯,高喊着道。
    于是每人举起酒杯朝呆住的邵真贺道:“会主万岁,‘龙虎会’万岁”!
    一旁的大牛也欢笑喊着,端起酒杯塞入邵真手中,笑声道:“小子,别尽发愣,你他妈的做个会主也不坏,再推辞,别人要以为是矫揉做作了!”
    一旁的陀敏寿也咧嘴道:“心之所向,如水之东流,焉能辞之,况此乃民族之战,少侠既为我汉人,更不能辞之尸说罢,当先一仰首,干尽杯中酒,众人也一仰而尽。
    邵真只好也饮完酒,众人更是欢欣若狂!
    莫怪他们疯狂,能拥有天下枭雄“鬼见愁”为首,何惧在江湖上不能峥嵘头角?
    总算,邵真使他们安定了下来,待众人平静下来之后,邵真站起身子,环视一下四周,沉声道:“本人见识短小,素无有在江湖上一争霸业之志,今蒙诸位错爱,实感惶恐,吾虽有心,只怕难如各位所预期之……”
    不待他说完,陀敏寿又抢着开口:“我知道会主之意,吾等在武林上不过是无名小卒耳,在会主眼中,只是一班乌合之众,所以不愿我们追随,我们也深知不配被会主差遣,但为了民族,我们愿肝脑涂地,死亦不惜,只希望会主能使我们保卫民族的心愿实现……”
    邵真急急开口道:“我绝没这个意思……”
    陀敏寿没理他,脸上神情转为激动,语声转为昂奋:“我们虽为武林末屑,但绝对是有血性的中原男儿,我们愿永远追随会主差遣,忠心不二,如有异心,愿遭天谴雷殛!”
    说毕,陀敏寿竟然两膝跪地不起!
    座上之人也皆离席,跪地不起,同声道:“我们愿永远跟随会主!”
    “这……这……!”急得满头大汗,邵真连忙伸手挽住陀敏寿,口中急说道:“快请起来!快请起来!”
    但陀敏寿硬是赖着不动,说道:“除非你答应做我们的会主,否则我们一辈子长跪不起!”
    一旁的大牛显然是看得过意不去,附耳在邵真耳畔轻轻细讲着……
    邵真的脸上露出一片喜意……
    大牛说完之后,邵真朗声道:“余已决定接纳各位的要求……”
    语声未毕,众人已欢跃而起!
    邵真接着沉声道:“但我有话必须说明。”
    “会主有话请讲,属下等聆听谕令!”陀敏寿抱拳恭谨的道。
    眯了一下眸子,邵真环视众人一眼,开口道:“古有名训:名不正,言不顺,无以立于天地之间,本人在未正式上任会主之时,大家仍以陀敏寿为会主,吾既要为会主,必要选择一个黄道吉日,发武林贴昭告天下,邀请天下豪雄观礼祝贺,在我们杀退塞外‘亡命客’以及‘金鹰堂’、‘女煞星’刁艳红之前,本人还算是外人……”
    语音未毕,底下一阵纷纭,喧哗。
    “勿复多言,否则不从!”坚决的扫视众人一眼,邵真斩钉截铁的道。
    话落,底下一阵寒蝉。
    用力咳了一声,大牛开口道:“诸位且把此事搁置一旁,目前最紧要的是如何能阻止‘金鹰堂”与‘血旗盟’谋夺中原!”
    紧接着,邵真向陀敏寿问道:“陀会主,何不谈谈你们今晚的计划?”
    颔了一下首,陀敏寿招呼众人落座,清了清嗓子,陀敏寿道:“目前本会弟兄有二干人,预定一个月后‘血旗盟’的三千人马就会陆续入关来投靠本会,便达五千之额。数,然后与‘金鹰堂’方面一块举事,图并武林,在这两千人中,有一千五百名是‘金鹰堂’方面的人手,另余五百名才是我们‘龙虎会’真正的弟兄。
    “现‘血旗盟’的‘亡命客’与‘金鹰堂’的‘女煞星’分别安寝于‘好汉厅’与‘掌法阁’,我们预定于二更之后,将五百弟兄分成两处,先后以火攻,毒矢暗袭,解决‘亡命客’与‘女煞星’之后,方掉头围剿‘金鹰堂’的点子。”
    “恐有未便。”听完之后,邵真微摇了一下头道。
    微微一愣,陀敏寿道:“愿闻其详。”
    微微一笑,邵真道:“‘亡命客’与‘女煞星’既受其主重视,委命于此,必定武功高强,至少高过你们之间的任何人,火攻与毒矢虽也厉害,恐不能伤其命,反受其害,再者一千五百名的‘金鹰堂’点子,必也是精锐之师,非我泄气,汝等绝非对手。”
    邵真显然说得很有道理,陀敏寿同感的点了点头,启口道:“若依阁下意思该如何?”
    “若照浅见……”沉吟一会,邵真道:“‘亡命客’与‘女煞星’交与在下料理,其外点子交与贵会弟兄,阁下看如何?”
    “不失为好计策。”欣喜的说了一声,陀敏寿旋又道:“但‘亡命客’与‘女煞星’武功高强邵少侠一人恐……”
    未待言毕,邵真哈哈一笑,说道:“姑不言传言‘鬼见愁’如何了得,便凭徒手挣断‘五合铁’,你看如何?”
    “老夫多虑了。”哈哈一笑,陀敏寿无限钦佩的道。
    言罢,随即转首传令道:“诸位弟兄请立即带领人马,布署火种与干草于点子四周,二更鼓响之时,便冲杀进去,‘亡命客’与‘女煞星’交与邵少侠一人。”
    “领谕!”
    众人洪声一诺,起身抱拳,便一个一个的鱼贯而出,只剩‘风送万里’冒维新和两名舵主。
    “洪舵主,吩咐弟兄摆上酒宴。”待众人出去之后,陀敏寿又发令道。
    “遵命!”一名大汉应声而出。
    俄顷,四五名黑衣大汉已很快的摆上一桌丰盛的酒席。
    于是,陀敏寿与“风送万里”以及两名舵主,陪着邵真和大牛哥俩畅饮一番。
    酒逢知己干杯少,在座之人皆是善饮之徒,尤其大牛与陀敏寿更是罕见的酒桶,你来我往干杯不醉。
    尤其邵真与大牛、陀敏寿皆是豪迈不拘小节之武林中人,酒过三巡,已是热络非常,打从心底尽弃前嫌,尤其是陀敏寿与大牛都是粗人,只闻一声声‘他妈的’不绝于耳。
    “秃头!咱干一杯。”喝得兴起,大牛咧嘴道。
    “格老子妈个巴子,咱干一桶。”陀敏寿更厉害,竟要干一桶,没发疯吧?
    大牛和陀敏寿真谓臭味相投,竟大喊着猜拳起来,倒把邵真冷落一旁。
    耸了耸肩,邵真忍俊忖道:“谁相信他们曾打过架?一个半斤—个八两……”
    忽想起甚么的,邵真开口道:“喂喂!老秃,少爷差点忘了一件事。”
    “啥鬼事的?”停下猜拳,陀敏寿转过头来问道。
    邵真笑着指着自已的身上道:“少爷的衣服,少爷的钱。”
    “对了,还有我大爷的哪广大牛这才想起,赶忙说道:“你他妈的不说,老子倒给忘了。”
    打了一个酒呃,陀敏寿咧着嘴笑了笑,旋即命人拿了上来。
    邵真回复了原有潇洒的形态,一袭银白色的贴身劲装拱托出他的脱俗,不凡。
    反观大牛,喝,可真叫人喷饭,天,那是啥“衣服”?
    但只见他身上的衣服和裤子一样脏兮兮的,隐隐的,有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那衣服很别致,倒是有点像背心,没有袖子,露着两只粗黑的手臂,更叫绝的是,连一个钮子也没有,就此“门房大开”,袒露着胸前乌茸茸的胸毛,倒有点像猩猩。
    陀敏寿并还了两人兵器。
    邵真的兵器看来很怪,只不过是半尺长的短剑一样,他没有亮出来,接过之后很快的揣进鞋统里,只让人知道剑柄与剑鞘俱是橙黄色,仿佛是金子铸成的,惹目异常。
    而大牛的竟是一枝半人高的细长青色竹棍,看去很像丐帮的的打狗棒。
    时间一滴滴的过去……
    很快的,正当众人酒酣耳熟之时,二更已即将到来……
    陀敏寿在前,众人离开了密室,鱼贯走出柴房——
    正当此时,已有一名汉子飞奔前来,朝陀敏寿抱了一拳,说道:“启禀会主,弟兄已在‘金鹰堂’点子们四处布置好火种和弓箭手,只等会主查阅。”
    闻言颔了一下首,陀敏寿转过脸朝邵真和大牛道:“咱去看看吧?”
    “我想不必了。”微摇摇头,邵真道:“‘金鹰堂’必料不到会有变动,兄弟们的发难必然使他们措手不及,歼灭他们,不会太困难,较重要的是,你告诉我‘好汉厅’与‘掌法阁’在那里?”
    点了一下头,陀敏寿道:“随我来。”
    “不。”邵真说道:“你告诉我便可。”
    顿了一下,旋接道:“大牛,你与陀会主接应那边的,这边的,少爷一个人便够了。”
    大牛连忙道:“这怎可……”
    不待说完,邵真开口道:“那边的点子,必须你们两人,如果你们还中用的话,应可以很顺手的网尽点子们。”
    转首望向陀敏寿,问道:“老陀,你该告诉我了。”
    “好吧,我知道老弟一定能马到成功,但我秃头仍愿嘱咐你——句小心。”
    陀敏寿恳挚的说着,接着举手向五六丈前的屋宇指道:“中间最高的便是‘天地堂”,右边次高的便是‘掌法阁’,再顺着那幢,旁边三间便是‘好汉厅’了。”
    眯眼瞧着,缓缓点了一下头,邵真道:“你们尽管二更起事,我先去料理他们。”
    说毕,一吸气,脚尖微点,身形已如脱弦之箭射去……
    此时已夜深更沉,星斗移换,浑圆的月儿已被一朵乌云遮住,大地一片漆黑,只一些星星在眨眼,阵阵微含冷意的秋风吹拂着,卷起一片落叶,嗯,也将卷起一阵杀伐,流血……
    黑黝黝的穹苍,被漫天涌起的乌云弥匝而盖,一点点儿光亮也不见;看上去,好像是涂满浓墨的黑布,瞧不出有一滴生气的气息。
    仿佛,仿佛大地已沉沦在万劫不复之地,太多的黑暗,反射着相对的恐怖,恐怖……
    武安镇北郊的“龙虎会”此刻看来更显得肃杀,只要亲临其地,谁都能闻到有一股沾沾的,浓浓的,涩涩的——杀意!
    只一个纵落,邵真已如夜猫般的欺至“掌法阁”。
    ‘掌法阁’紧依着天地堂,分成两层;上成圆锥形,红色的瓦,倒有点像一把火伞似的。
    下层有一条四支一人合抱的木柱,漆上金色泥灰,不失威严,其间一条大走道,很是宽敞,然后有一扇木门,门上有一幅黑底金字木匾,写着“掌法阁”三个风白体的草字。
    龙飞凤舞,笔劲雄迈,如对书法稍有研究,还可以看出有分古意盎然的味道哩。
    掌法阁廊前有一棵密叶丛生,但已是转黄的榕树。
    这颗榕树显然够称得上“老”,树根盘缠,长须飘荡,几与“掌法阁”一般高。
    邵真在暗角处,向四周瞄了瞄,发现并无人影,放心的一提身子,跃上树杆上。
    坐稳身子,拨开树枝,邵真凝眼由叶缝里瞧去——
    但见“掌法阁”的窗门全部关闭,楼下黑漆漆的,全无灯火,倒是楼上有一室还亮着灯光。
    ‘邵真无法知道里头的人是否便是“女煞星”刁艳红,但他管不了这么多,长吸一口气,身子有如一团轻絮般的,缓缓附至窗门边。
    邵真两手攀上屋沿,两脚落在凸出来的窗槛上,然后小心翼翼的,不敢弄出一滴声响,慢慢的弯下身子,把脸凑近窗子,屏住气息,凝神静听……
    半晌,邵真发现里头一无动静,并没有听到一丁点声音,稍犹疑了一会,伸出手指在嘴中添了添,然后轻轻沾湿窗纸,微微一用力,便穿了一个小孔。
    然后邵真屏息静气的把左眼凑近小孔。
    他看清了室内的情景,果真是女人的绣房,但却空空一无人影。
    呆了良久,仍未见人来,邵真按捺不住的抬起头,单掌附在窗上,微微一用劲,但闻喀一声轻响,窗闩已被震断,两扇窗门向里推了开来。
    邵真迅速的一跃而进,随即反手关好窗子。
    他开始打量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很豪华,一般王公富贵之宅也不过如此,有雕椅,屏风,铜桌……等等,尤其一张名贵华丽的梳妆台上放满女人用的胭脂,敷粉……等化妆晶,琳琅满目。
    邵真看得有点眼花,心中忍不住想道:“娘们总爱美,想从前和明毓秀在一块,她可一天不吃饭,可不能一天没打扮。”
    想到明毓秀,他的心灵忍不住一阵刺疼,他说过不再想她的。
    邵真此行不是和女人幽会,尤其一想到明毓秀,他整个心绪骤地变成一团变态的烦躁,压根儿不想把这华美的房间端详完毕,他的目的是要找“女煞星”刁艳红——那个曾与他风流且又使他身落楚囚的女人。
    邵真正想抬步打开房门,到另外房间找找看,耳中忽然听到几声非常轻微的泼水声,和微细的哼歌声……
    、微微一愣,邵真不由得屏住气息,凝神静听,他发现水声的传来是在另一个房间。”
    循着声音走过梳妆台,他发现在梳妆台的另一边有一道甬道,方才没仔细瞧,竟没发现。
    通道很短,邵真蹑手蹑脚的步至甬道口,刚探了一半身,他忽又立即缩回了身子。
    原来他发现了通道里头是一个洗澡房,方才他一探头,看到房门半掩,一个女人正坐澡盆上洗澡。
    实在不是邵真不懂廉耻,这种情调确实是很够味,邵真竟然悄悄的再探头瞧去——
    他看得很清楚,确实是一个女人在沐浴。
    他无法看到那女人的脸庞,只能看到小部份的胴体,他虽不算老手,但也够称‘知津者’,从胴体的肤色看来,他可以肯定是个年轻的女人。
    他在想:如果是‘女煞星’刁艳红的话,他可以不必顾忌的走进去,不是吗?
    他和她早有鱼水之欢了,但他又怕万一不是,那将无疑是一副很令人尴尬的场面,搞个不好,传扬出去,怎有脸见人?
    何况他的名号“鬼见愁”已够邪味,再加上“采花贼”的字号,可真要把老母给气死了。
    一时之间,邵真竟然犹豫不决,举棋不定,呆愣那儿,一副傻相……
    忽然,他的两眼一亮,已生出一急智来——
    邵真把头缩进去,用两只手指捏住鼻子,大声叫道:“刁掌法!”
    “什么事情?”里头的人显然是本能的回了一声,马上发觉有人潜进,惊声道:“是谁?”
    邵真这招“投石问路”确是用得很绝,单从声音听来,他已可以确定是“女煞星”刁艳红了。
    “是我,甜心。”哧哧生笑,邵真放步走至门边,毫不客气的打开房门。
    只见房里头果真是刁艳红,显然她是正在起兴的洗着澡,忽见闯进一个野男人,大吃一惊,下意识的用毛巾遮住女人最重要的地方。
    刁艳红畏缩在墙角,娇小的胴体用毛巾盖住胸前和脐下,但仍露出两只修长美好的玉腿和肩臂,她的秀发蓬松着,还沾着水滴,全身不仅湿淋淋的,而且还涂满了泡沫,那样子,该怎形容?
    尽管如此,她不愧是江湖上的“女煞星”,到底比一般女人要来得老练多了,当她使自己镇定下来之后,她发现眼前之人竟是曾与自已共游过巫山的邵真,不禁稍安下心来,但随即她又吃了一惊,她不明白,邵真何以能离开地牢闯进来?
    尽量掩饰脸上吃惊的表情,刁艳红睁着媚眼,缓缓说道:“是你……”
    “怎么?只隔了几天,你这解语花便不认得我这解语人啦?”
    邵真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吊儿郎当的倚在门口,唇角含着轻悄的笑意,两眼露出轻浮的色意,老实不客气的由上自下,把刁艳红半裸的胴体看个够,然后才慢条斯理的眯着眼,不正经的道:“甜心,咱们来个鸳鸯澡如何?”
    转了一下眸子,惊惶之色已退下,刁艳红已安静下来,娇笑了一声,竟毫无顾忌的拉开浴巾……
    “妈的,这骚货……”一阵滚血沸腾,当邵真眸孔一映她精赤的胴体,喉中不由得一干,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
    “甜糕,多日不见,奴家想死你了。”
    娇声嗲着,刁艳红光裸的娇躯,俏脸上风情万种,毫无羞怯之色,轻抬莲步,扭着盈盈可握的水蛇柳腰,摆动着浑圆而微凸的臀部,缓缓走近邵真,随着她的走动,丰满的胸部,也跟着一耸一动……噢,那调儿,啧啧……
    非常用力的,邵真长长吸了一口气,并且很吃力的把视线自刁艳红两股间的“招魂谷”
    移走,说实在的,他真有点把持不住,丹田中的‘逆气’串起,他必须很重的咬了一下自已的舌尖,他才能竭力装出若无其事,非常洒脱的样子说道:“宝贝,少爷很愿意与你再演一场戏,问题我已没有太多的工夫。”
    “喔,别这样子,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但我是不得已的,情哥,你一定会听我的解释,是不?”
    娇声嗲气,刁艳红走到邵真跟前,她媚眼里含着娇荡的春情,像一个多情温柔的妻子乍见久别归家的丈夫,刁艳红伸出两只仍是沾着水珠子的雪藕,向邵真的颈子揽去一撇嘴,洒下一滴叽嘲,不悄与冷傲,邵真倏地伸右手,委实不客气的握住她的左肩,用力一捏……
    “哎……!”猛娇哼一声,蛾眉紧皱,显然是邵直的劲道很大使得刁艳红痛不可当,连忙缩回手……
    朝她古怪的咧了一下嘴,邵真皮笑肉不动牵了一下唇角,装着怪音道:“哎唷,甜,奴想死你了,他你妈的臭婊子!你把少爷当成什么?笨牛?呆鸟?傻瓜?他娘的你以为天下最毒妇人心是么?可否也知道郎心如铁之男人心啊?”
    “你……你放手!”痛苦的哼叫着,刁艳红的鼻尖,已流出汗水,她两手抓住邵真的手腕,企图扳开邵真的那双“魔掌”。
    但邵真再稍加一用力,刁艳红立刻痛得松下双手,她已痛得要哭出来了!
    刁艳红显然是无法承受那种疼痛,她竭力运起丹田之气护住肩头,但邵真乃何许人?刁艳红越运气,他越用劲,痛得刁艳红已流出泪来!
    刁艳红已痛得弯下腰,她已无法说话,泪水一滴一滴的滴在邵真的手背上,但邵真的脸上却充满煞气,瞧不出有一点怜香惜玉的神情……
    他的脑海漾起了明毓秀,他想到明毓秀的背他而去,他恨,恨……
    “女人?都是该死的!”
    -----------------------------
    孤剑生OCR,闯荡江湖独家连载

举报

第十章
    磨着牙,宛如面对着深仇大恨的仇人,邵真原本清秀的眉宇涌上了一片阴霾,他的两眸也蒙上了一股浓深的暴戾、残酷、冷苛,他是变了!
    在这刹那间他变得是如此痛恨女人,他认为他是有理由杀刁艳红的,不是吗?
    他曾受她的骗,她使自己坐牢,她是中原的反贼,他为什么不能杀?他冷冷的,像腊月的冰雪声音,缓缓滑出她紧贴着的牙关。
    “贱人,你知道吗?男人并非都是软弱愚蠢的,你该死……”
    话音未落,邵真忽然听到破窗之声,随即一条人影如箭飞跃前来。
    本能的,邵真回首大喝道:“什么人?”
    这一疏神,刁艳红握住这千载难逢之良机,忍住疼痛,两手灌上全力,往上一挣,竟也拍去邵真那只“毒魔掌”!紧接着,刁艳红玉腿如飞,毫不容情的踹向邵真的小腹。
    压根儿没料到有此变化,待邵真一觉手臂被拍落,一股破空之劲已逼至小腹,没有他第二个转念,邵真只得提气飘身,往后跃退两尺。
    这一让,刁艳红已完全脱离邵真的制缚,邵真冷哼一声,正想欺身而进,背后之人来到,邵真只得转过身子……
    这一空间,刁艳红已机警的把门给关上,胡乱的抓起衣服穿上……
    邵真已顾不得她,急需知道来人是谁,睁目一瞧,竟然是“黑鹰”!
    邵真不禁大吃一惊,差点便要愣住,他实在不能明白,“黑鹰”何以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但见此刻的“黑鹰”仍是往昔装扮,披发、黑色劲装,身后一只长袋,“黑鹰”停在甬道口离邵真非常近,不过两尺地模样。
    唇角带着一丝洒脱的微笑,迷人的酒窝像两朵花,依然是那么倜傥、潇洒,很神气,他把双手环抱住胸前。
    两眸有点鄙夷的望着邵真,冷冷的,他撇动了一下唇角,然后一轩眉梢,才缓缓启齿道:“一世枭雄,竟也欺压弱女,‘愁见鬼’,我‘黑鹰’不愿隐瞒对你的嘲笑,轻视!”
    话落之时,正巧浴室的刁艳红已把衣服穿上,很显然的她只穿上外衣外裤,头发仍蓬松的像堆乱草,脚底光赤的,连鞋也没穿,事实上她能这样已属万幸的了,刁艳红刚一打开门,便听到,“鬼见愁”和“黑鹰”两个字号,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当场呆住了!
    真的,“鬼见愁”和“黑鹰”谁不恐惧?即连三岁小孩听到也不敢哭,更不敢笑,刁艳红做梦也没想到邵真便是杀人不眨眼的“鬼见愁”,噢,天,那不可能,她和他做过爱咧!
    早知道他就是“鬼见愁”,纵算天下男人死绝。
    刁艳红说什么也不敢叫他“甜糕”!
    眸孔眯了一下,漾起一片昂炽的杀机,紧抿的唇角用力抖动了一下,邵真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黑鹰’,咱河水不犯井水,你他妈的招子放亮点,别以为少爷畏惧你尸吊儿郎当的耸了一下肩,“黑鹰”挑着眉梢子道:“‘鬼见愁’,你是甚么东西?你除了欺负女人外,你还有了不得的地方?”
    如梦初醒,刁艳红已真确眼前之人是武林中的两个恶煞,她打了一个哆嗦,连忙把门掩上,并且上了锁,不是她窝囊,换了别人早就喊娘了!她希望她只是在做一个噩梦,那不是真的。
    “她是你的女人?”忍住心中怒涛,邵真咬着牙问道。
    “她配吗?”
    鄙夷的一笑,“黑鹰”忽然嘿笑一声,怪异的注视着邵真,缓缓的说道:“你若想知道少爷的女人是谁,我可以告诉你……”
    不屑的哼了一下,邵真苛薄的道:“别说较好,说不定少爷睡过觉的哪。”
    “不可能的,她对我说过她虽陪人睡过觉,不过她对我指天发誓,决没有和你睡过觉。”
    不在乎的笑笑,“黑鹰”望着他道。
    微微一怍,邵真不想“黑鹰”竟如此作答,忍不住的,他开口道:“那少爷倒真想听听。”
    冷冷一笑,“黑鹰”冷冷睨着他不答。
    得意的嘿笑一声,邵真傲嗤一声道:“不敢作答,是吗?”
    “是的,我不敢。”
    点了一下头,“黑鹰”古怪的笑了一下,道:“你不会相信的,我说出来。”
    一怔,邵真被他的故弄玄虚冲得一愣,不耐的挑了一下乌黑的剑眉,冷笑着说道:“你连个屁都放不响!’,
    “是吗?”
    冷冷的反问了一声,“黑鹰”冷嘿了一声,缓缓的说道:“听着,是‘艳屠煞’明毓秀!”
    “甚么!”
    骤地如雷殛!邵真猛地退了一步,他感到胸脯像是被人用力捶了一下,他几乎要晕倒。
    俊美的脸庞,刹地变得惨白,邵真只觉得像是掉进万丈深渊一样,他的整个人,包括他的整个心,一直在沉,沉……然后一声砰然大响,他直觉的他粉身碎骨了!
    他无法描述,也无法忍受这痛苦,那不是真的!她为甚么要这样?她对他的报复还不够吗?明知道“黑鹰”是自己的死对头,为甚么还要跟上“黑鹰”?他承认这个报复很彻底,太彻底了!彻底的几使邵真痛哭失声!
    几乎是用尽所有的力量,即使叫他杀两百个人他也不用这样大的力量,他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他必须如此,他要装得很不在乎,很不在乎!不是吗?
    明毓秀早不是属于他的了,他凭甚么痛苦?更何况这痛苦完全是由他一手造成的,明毓秀为了自己不向她示爱,她这样做是对的,至少她有理由,她为甚么不能去选择她所要的男人?
    邵真不能痛苦,不能,至少他这个痛苦决不能在“黑鹰”面前表露出来,“黑鹰”会笑自己的,他会得意的,他将会认为他是一个失败者,失败者,不!他宁愿在任何人面前失败,也不在“黑鹰”面前表示出来,虽然他确实是失败了。
    一旁的“黑鹰”,依然两手环胸,一副傲悍的模样,他的两只眸子,像两道炯炯的火炬一样,一瞬也不瞬的,注视着邵真的表情。
    暗暗的,邵真长长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他开始微笑,这是他惯有的动作,不论他感到得意或失意,他总愿意微笑,微笑!
    那么潇洒的,邵真耸了一下肩,漫不在乎的道:“算起来,你老兄该是几手货了?”
    一怍,微眯了一下眼,细细瞧着邵真,“黑鹰”显然是有点惊讶,惊讶邵真竟一点痛苦的样子也没有,真的,他很惊异,这并不是他原本所想像的,至少他认为邵真会痛苦万状,或者愤而猝杀自己。
    但他没有,一点也没有,只不过短短的一愣之后,他竟能笑得这样爽,这样帅,“鬼见愁”他连一点感情也没有么?
    “你以为我在信口胡诌?”
    有点失望的看着邵真,“黑鹰”放下两臂,说道:“你要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她,她和我一道来的,她就在窗外那棵榕树上。”
    说罢,一转身,便抬步走出甬道。
    心中骤地麻痹一下,噢,那是真的,邵真的痛苦又涌了上来,他本来不想跟出去的,他认为那已没啥好看,反正明毓秀已不属于自己,他看了有何用?就算是事实,他又能怎样?
    骂她?杀她?噢,不可能的,在洛阳客栈他便没这样做,现在当然也不会,而且,他也没这资格。
    尽管他这样想,但他还是挪动他的脚步。
    他不知道他为甚么要这样,也许他是想证明事实吧,或许他心中还存一线希望——“黑鹰”可能是在骗自己。
    不能自已的,邵真拖着沉重的脚步,跟了出去。
    走完甬道,邵真已来到刁艳红的房间,他看见“黑鹰”站在窗前,两手很神气的环抱在胸前,唇角上含着一缕令人很费解,似乎是诡谲的微笑。
    邵真停下了脚步,他不敢直走前去,因为他已看到了榕树的梢桠,他深怕真的看见明毓秀在那儿,他会受不了的,会的!
    按捺住心头的噗跳,他伸手把桌上油灯熄灭,他必须这样做。
    如此,室内没有光亮,由外头看进来,很不容易看清的,他不愿让明毓秀看到自己,真的不愿。
    然后,他缓缓的抬起他的脚,向前跨了一步,他发现他的腿在抖颤着,他不会这样的,除了他第一次和人格斗之时,曾经发过微微的颤抖外,即使他和武林盖世高手过招,或者折冲于千军万马中,他都没有发抖!但是,现在他发抖了,抖得很厉害。
    额上的汗水,已要眯湿了他的两眼,但他仍睁大了瞳孔……
    突然,他的眸孔睁得大大的!他的嘴,也陡地张开!
    没有第二个意念,邵真蓦然像只受了伤的野兽,呻吟似的痛叫一声,身形陡如激光电石般的穿窗而出。
    一切发生,是如此突然,即连一点点的端倪也看不出,一旁的“黑鹰”压根儿料不到邵真的身体已大半探出窗外,在他惊讶的意念仍在进行中,邵真的一只脚尖已用力踹了一下窗槛,直飞的身形,猛又是向上一弹……
    邵真并不是要飞跃至榕树上,相反的,他正要躲避那棵树——那棵树上的人明毓秀!
    向上弹之劲很大,显然邵真是用了全力,但见他的身子几乎拔起了二十丈高不止,然后倏地斜降,只不过眨眼的弹指间,他已像一道流星般的一闪而灭,消失于黑暗中!
    “真!真!你等我!”
    一声急促而又显得焦哑的呼声,像是杜鹃啼血般的扬起,那棵古树微微的扬了一下,从浓荫密叶中陡地射起一只矮小的人影,像激星电流般的追去。
    不用回头,邵真知道明毓秀追上来了。
    微微一愣,邵真不明白她为甚么要赶上来。
    他几乎要停下来,但他随即像发狂似的大叫一声“不”,身形陡地又如脱缰之野马,猛然又向前冲去。
    他已用了全力,甚至把他内在的潜力都使了出来,因为他是在逃命——他必须逃离明毓秀。
    他知道明毓秀为甚么叫他停下来,她只是想在自己面前展示她的得意,他要看看自己痛苦的表情,他要侮辱自己,讥笑自己。
    她为什么要这样?她这样的报复已够恶毒了呵!那是令人流泪不流血的报复!那是令人肢体完整心灵破碎的报复!那是世上最残酷的报复。
    邵真的轻功本来就是数一数二的了,而他这时所展出的身形,更是快如飞蝗,疾如星火!可以这么说,他有生以来未曾这样的急驰过。
    “真!求你!停下来好吗?”
    在他昏乱的意识里,他仍能听到明毓秀的叫声。
    他掩起双耳,他根本不想听,那声音,曾几何时他是深深的爱听,但现在,他却说不出有如何的憎恶!他不再认为那声音如黄莺出谷,银珠走盘,相反的,他以为那是一个无德的女人的做作,虚伪与无耻,无耻!
    他没有停,他根本就不想停,他恨不得能飞!
    驰着……
    驰着……
    他已听不见明毓秀的叫声了,他稍稍回头一看,一片黑漆漆的,已无明毓秀的身影,显然明毓秀是没法跟上他。
    但他仍不想停下来,即连念头也没有,依然飞也似的急驰着。
    他的脑海已紊乱得趋于空白,他甚么也不想,他只知道跑,跑!
    他不知道已奔了多久,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是跑往哪里,他不要知道,一点也不想,包括所有所有的事情,仿佛他一出世便是如此模样。
    他看不到一点点光亮,只是黑暗,黑暗……
    现在,他才发现黑暗并不恐怖,它是如此的可爱。
    黑暗使他看不清眼前,看不清四周,看不清一切,包括他自己在内。
    蓦然,像是穹苍破了孔,哗啦哗啦的倾盆大雨从空而降!
    冷冷的,风——以前他一直认为,风是富于诗意的——但他现在感觉上是那么丑恶!风像魔鬼的咆哮,它助长了雨势,它助纣为虐,为虎做伥——暴风加上暴雨使原本已是很令人憎恶的黑夜,成了一个丑劣的暴风雨夜。
    邵真已全身湿透了,他更感到冷——包括他破碎的心灵,他看不见一切了,完完全全的看不见一切了。
    风声的呼啸,雨声的喧嚣,仿佛就是“黑鹰”得意的笑声,明毓秀畅意的欢笑!是的,那是的!“黑鹰”和明毓秀一定在嘲笑自己是一个失败者!
    邵真的脚步又加快了!他简直是发狂了,他受不了这个打击!
    跑着,奔着,驰着,发疯般的!
    突然,他仰天长笑:“毁灭我吧!吞噬我吧……哇……!”
    倏地邵真一声嘶叫,他发现他的脚下空无一物,他的身子像是猛然的飘在虚无中,然后他感到他整个人在沉下,就像他的心一般沉坠!
    “哈哈哈——!扼杀我吧!我不在乎!哈哈——!”
    他张口大笑,他厉声嘶号,他感到轻飘飘的,他直觉得他已羽化登仙……
    最后,至少在他想来是很久了,他——甚么也不知道了他只听到一声扑通,然后黑暗罩住他整个知觉……
    金鸟西坠,阵阵归鸦徐徐的掠过已是逐渐黑暗的天边,随着微微吹拂的晚风,袅袅上升的炊烟,像是含羞欲娇的姑娘,踏着纤丽的脚步,婀娜柔美的,翩翩起舞着。
    残留的余晖,淡淡的,很清盈的涂抹在天幕的一隅,仿佛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两颊上红晕的脂胭,那么醉人,那么迷人。
    黄昏无限好,只是这是属于秋天的黄昏——秋,虽也富于诗意,但也镶有悲意啊,不对么?
    透过残弱的夕阳,使得青绿葱翠的山容变成了苍郁浓荫,像是娇艳的蝴蝶退蜕成了毛虫,它失去了光泽,被一股黝黯披上了,然而在山脚下依然还能留着几丝日间遗下的美劲,雅力,不似山头看来是那么阴肃、死气。
    这座山不高,也不险,但很宽很广,连绵数十里,至少放眼下,尽皆山色也。
    山的底下,也就是山麓,一座茅屋很静雅的座落着。
    远远看去,这座茅屋很不起眼,它像是个无助的老妇人驯伏着,它丑恶的姿容,严重的损坏了这里的美雅秀逸,尤其它的背后,也就是这座山的最底层,有一条如银带的河流,河水涓涓,但却不喧嚣,倒像是山居人的吟诗、咏歌,很有节奏的,河水做有规律的起伏着,清清的河水,不能见底,并不须用手去摸它,便已觉清凉沁人了,它的洒脱样子,像是独善其身的恬逸,决不是悲恤或者侥幸人间的不幸而呜咽。
    它是如此地超尘脱俗,仰高弥高,然而,那么简陋的茅屋却狠狠的破坏了它的仪美,那座茅屋该自惭的,它配不上这清清的河流,配不上这雅秀的山麓,它甚至配不上这里的一石一木。
    河的一旁,靠着茅屋方向的河岸上,换句话说正是茅屋的屋后,有一块很大,至少足够停留十人以上的褐色“牛官石”岩块,像中流砥柱般的向河中伸长,激起了无数白花花的泡沫和小漩涡,一消失又起,很是美丽。
    在石块的上面,正坐着一名钓鱼的老者。
    这老者身穿看来布质很差的皂色衣袍,那身皂袍显然是很陈旧了,而且有很多处是缝补过的,但洗涤得很干净,看来虽是塞酸但并不令人厌恶——如果不以现实加上势力的眼光来衡量的话。
    皂衣老者显然年岁很大了,至少从他稀疏的头发和已是斑白的两鬓,还有那满脸刻着历尽人间沧桑的皱纹,实在无法使人把他的年纪估计得少些——即算不近百,也该是上花甲了。
    皂衣老者的神情看上来是显得很幽雅,但却无法掩饰他的落寞、失意,尤其从他削瘦的背影望去,更有一分孤伶九分凄凉的感觉。
    皂衣老者的眉须快要全白了,他满脸老态的皱纹,显然是告诉人家他曾经历过了人世上的酸、甜、苦、乐和悲欢离合。
    当他紧抿的唇角,又是告诉人家他在忍受着,甚至是煎熬着一件别人无法承担的痛苦。
    他虽然手握着钓竿,尽管他脸上沉穆着,毫无笑意,但决不像是很用心的在等鱼上钩,倒像是入定的老僧,在思索,在沉思……,又像是在聆听风拂动梢叶的声音,静听河水流动的声音……,反正他不像是在钓鱼就是了,一点也不像。
    “爷爷,鱼上钩了没有?”
    忽然,一声娇唤传来。
    茅屋的后门被打了开来,走出一名白衣少女。
    这名白衣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的光景,长像很是可爱,明眸、皓齿、红腮、巧鼻、樱唇;尤其肩后的两条小辫子,更是显示着她的纯真、朴雅。
    从她不沾胭脂的脸蛋上看来,她是属于温柔乖巧的女孩子,她穿着一袭紧身的白色劲装,以及白色镶绿花边的绣花鞋,仿佛就是一朵白色的百合花,从她纤巧、婀娜、娉婷的倩影,无法闻出一丝人世间的险诈、阴毒,显然是温室里的一朵小花,并未尝过人生的冰霜、暴雨、恶风,只有洋溢着太多的天真、纯洁。
    如许深山,竟有如此绝色少女,该是多么令人惊讶的事,不免要使人感慨遗珠之憾,毫无疑问的,这的深山只有这一朵小百合,她滋润了这山肌,她美化了这水肤,但简陋的茅屋显然是大大的委屈了她。
    一双黑白分明,如秋水流盼的眸子,微微透着一般少女对梦的憧憬,仿佛蒙上了一层若有似无,若实似虚的淡雾,但闪眨之间,又充分流露出她的聪敏、伶俐——那是一只很美且能传神的眸子。
    “爷爷,天要暗了,我们吃饭吧,爱凤把饭都弄好了咧。”
    她一面蹦跳着她轻盈娇小的身驱,像清晨画眉鸟的鸣叫,她露出了她洁白的牙齿,随着一摇一荡,撇下了世俗的烦忧,她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不是吗?
    谁看了,谁都要停止任何思维去端详她、凝视她——不带一点儿歹念邪意的去端详凝视。
    石上的皂衣老者像是从梦中醒来,轻哦了一声,赶紧回过头来,脸上的严冰死板像是被春风沐化一样,浮出了一个亲切、慰藉的笑容,他扬手回呼着,人虽老,声音倒还蛮挺健的哩。
    “爱凤,我的乖孙女,你猜爷爷钓了几尾啦?”
    白衣少女爱凤的步子很是轻盈,不过是一两步的便跃至皂衣老者身畔,显然她是学过武功的人,爱凤撒娇似的揽住皂衣老者瘦弱的肩头,卖乖的眨着长长的眼睫,娇声道:“我猜一定比你早上猎到的布谷鸟还多,对不?”
    “那还用说啦。”
    拂了一下稀疏而斑白的短须,皂衣老者呵呵笑了一声,爱怜的抚着爱风的小辫条,朗声说道:“小丫头,爷爷不钓则已,一钓便满载而归,你又不是不知道。”
    “爷爷,你别吹了,上次你就连一个鱼卵子都没捞到,你忘记了吗?”理了一下鬓发,爱凤笑着道,粉腮上隐隐的旋起两个梨涡,很是着入迷。
    “那是因为爷爷捕了一条小鹿,太累的缘故。”
    呵呵笑着,皂衣老者睁着眼说道,他忽然感到钓竿一阵轻动,连忙轻巧的拉起了钓竿。
    “哇!好大的一条鱼!”
    但见一条比人掌还大的红尾鱼,被钓了上来,爱凤欢跃着叫着,她像是捡了一个大元宝一样,又兴奋又紧张的帮着她的爷爷,七手八脚的把蹦跳挣扎不止的鱼从钩上取下来,然后放入鱼篓里,她看清了篓里的鱼数,又欢悦的叫着:“哇,好多咧,咱可吃好几顿!”
    “你可得相信你爷爷的功夫了吧?”皂衣老者得意的笑说着,并且开始收起他的钓竿。
    “爷爷,你辛苦了。”
    爱凤提着鱼篓,体贴的附着老者的背梁,柔声说着:“热水已准备好了,你去好好洗一个澡,凤儿煎鱼让你老人家下酒。”
    提着鱼竿,皂衣老者爱怜的揽着她的肩胛,呵笑着道:“爷的乖孙女。”
    正说着,爱凤忽然伸手指道:“噢,爷,你瞧,上头流下一大堆东西。”
    皂衣老者闻言,回眸望去,老者的眼力显然还很行,只眯了下便道:“是些断木,一定是前天的一场暴雨所摧折的树木,掉进河里,才流到这儿来的。”
    说话之间,那批树木已流至他们的视野内,他们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树木有十来只左右。
    “爱凤,咱进屋里去,今儿鱼煎两条便够了,剩余的放入水槽里。”
    转过身子,皂衣老者见没什么好看,便说道:“不过多煎几条也不妨,吃不完的和鹿肉一起盐起来……”
    他话没完,爱凤突然睁大了眼,惊呼道:“爷,有……有人!”
    “有人?”
    愣了一下,皂衣老者闻言望了一下四野,但见空荡荡的,不解的说道:“这时候哪会有人?这里白天都见不到人影,何况现在入夜了。”
    “不,我是说在河里。”
    红红的脸蛋吓白了,爱凤伸手指着上游,颤着声音,说道:“是……是河里……的那,那树木上……”
    皂衣老者忙不迭转首望去,也不自觉的吃了一惊!
    这时那批流木已快要漂至他们站的地方。
    天色虽已是很暗了,但他俩仍能很清楚的看到,在那批断木当中,有一截足以两人以上才能合抱的大木上,载着一个人,缓缓飘流。
    那人被树枝盖去了一大半,所以皂衣老者一瞥之下,竟也没发现。
    那人不是谁,正是失足坠崖的“鬼见愁”邵真。
    但见他一动也不动的躺在那树干上,他的衣服被树枝牢牢勾挂着,显然是这个原因才能使他不翻落到水底下去,他闭着眼,身上好几处有流血的迹象,一片红红的,很明显的是受了伤,他的脸色一点血色也没有,苍白得像张纸,无法使人肯定他是否还活着。
    白衣老者祖孙俩,一时之间竟呆立如木,尤其是爱凤已吓得要昏过去,她手上的鱼篓已滑落在地上,似乎在她有生之年还未曾见过此种骇人场面。
    到底还是皂衣老者有历练,一愣之后,随即镇定下来,急声说道:“凤儿别怕,咱快救人尸
    一抛钓竿,便想跃下水去……
    忽然,他叫了一声,脸色整个沉肃下来,呆立不动!
    这时爱凤显然也回过神来了,也连忙说道:“爷爷,我们快把他救起来!”
    说话之时,便想拔步,忽又见皂衣老者兀立不动,奇怪的回首望去,只见皂衣老者整个脸忽地像冬天般的冻结起来,两眼射着愤怒的火焰……
    爱凤吃了一惊,不解的问道:“爷爷,你是怎么啦?”
    但皂衣老者是听而不闻,兀自像中魔般的呆立着。
    “爷爷,咱快救人呀!”推了一下他的臂膀,爱凤急着叫道,“不!”
    皂衣老者突然摇了一下,咬牙说道:“那人已经死了,咱救也无用!”
    “你怎能确定他是已死了呢?说不定还有救呢!我们要是救慢了,他才真的要死了!”
    望了一下河中的树木,已快流到眼前来了,爱凤转首望住皂衣老者急道:“再说,他如真死了,咱也得该帮他埋葬啊!”说罢,便要跃入河里……皂衣老者突然揪她的衣角,冷声说道:“凤儿,听爷爷的话,别管他,咱回去!”
    “不!咱怎能见死不救?”愣了一下,爱凤料不到自己的爷爷竟会这样,吃惊的叫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一件大善行,爷爷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呢?”
    “爷叫你回来听到没有?”皂衣老者突然脸色一变,厉声喝道。
    陡地呆住于地,显然爱凤是料不到皂衣老者竟会如此对自己疾言,故而愣了!
    皂衣老者似是未曾这样对待她的爱孙女,一喝之后,他自己厉色一下,马上转颜换色,温柔的说道:“凤儿,爷肚子饿了,我们进去吃饭吧。”
    说话之间,树木已飘过他们站的地方,缓缓向下游流去……
    “不,爷爷不救,凤儿自己去救!”猛然一挣,爱凤挣脱了皂衣老者,扑通一声,跳进水去,急忙游去,抓住邵真那截树干……
    皂衣老者似没想到自己孙女如此倔强,想拦阻已是不及。
    爱凤的手脚很灵活,只不过一下子,便把树干推至岸边,她不避讳的俯下头,在邵真的胸前听了听,又按住他的腕脉,发现还有些微微气息,连忙把邵真抬在肩上,走上岸上去,迳自走向茅屋里……
    皂衣老者像僵死的挺立着,他像一个没有知觉的物体,呆呆的,傻傻的睁着两只眸子,像是望着远方,又像是什么都没看;他没有注意自己的孙女已把人救进屋里去了,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像幻变的天候一样,叫人猜不透他心中的意念。
    他就这样站着,像一块石头。
    爱凤把邵真抱进屋里后,放在一张床上;屋里只有两张床,非常粗简,似乎是自己随便用木板凑钉而成的。
    房里的设备很简陋,它只是一间屋子,没有房间的分隔,前后开着两道门;右侧摆放着两张床,和一个小箱子,可能便是衣柜吧。
    左侧是厨房,一具土灶,两个铁锅和一些炊具;稍里一点,放置着两张矮凳和一张四脚的矮桌子,桌子放着两盘仍冒着热气的青菜和一碗肉的样子,显然那便是他们的餐桌,尚未动用的晚膳。
    爱凤显然非常心急,她已顾不得自己全身湿淋,她的脑中只有一个意念救人!
    她从灶炉旁取出仍未熄灭的火种,点燃了壁上挂着的油灯,立见火光一亮,给予室内一片光亮,但仍嫌光线不够,以一般住户水准来讲的话。
    她把灯火移近床边,俾使能够更看清邵真的伤情。
    邵真全身湿透自是不用说,他的脸色非常苍白,尤其唇皮已要转为青色了。
    他的胸前,两臂和两股皆有着伤口,一片殷红,显然他的伤势已是非常严重了,至少从他一动也不动的神情看来,可以这么说,他老兄已是风雨中的残烛矣!
    爱凤伸手触摸他的额角,但感一片阴凉;又伸手触摸他的鼻口,只觉气若游丝,情形之严重,随时都有断气的可能!
    爱凤虽也心急如焚,但一时之间却也呆愣如木,尽管她有满腔救人之心,无奈她活了这么多年以来,从未有救人的经验,竟觉不知如何施救,事实上,她能够把一个死人(可能会是),抱在肩上,着实很不错的了!如换一般像她这种年龄的女孩子,不吓个半死才怪!
    尤其邵真的发髻已松落,鬓发蓬松,又一张苍白的脸,在微弱灯光的摇曳下,倒真像是鬼魅,即使是大男人,也要感到背梁一阵森凉呢!
    爱凤方才只顾救人,根本没想到这些,现在她定下神来,在思索如何救人,’但眼光一接触邵真那种惨状,原先的骇惧又涌了上来!
    她到底是一个未见过世面的女孩子,救人的热情反被恐惧的骇意代替,惊呼了一声,便想夺门而出……
    “爷爷!”当她一转身之时,发现皂衣老者已缓缓的走进门来,欣喜的叫了一声。
    有个人在旁,尤其是自己的亲人,心中总要安定的多了,爱凤定了定神,惊魂不定的眨了眨眼睛,深深的呼吸了一次,才开口道:“爷爷,那个人还没死,咱快想办法救他。”
    白衣老者在门口停了下来,脸上仍是那副错综复杂,令人难以揣摩的怪异神情;他奇特的注视着爱凤,一言不发
    “爷爷,您老人是怎么啦?”
    不解的睁着眸子,爱凤茫然的说道:“您不是常说人在世上无义不立,而如今咱见危不扶,视死不救,岂非不义吗?”
    轻轻的撇动一下紧抿的唇角,撒下了一声微微的叹息,他低哑又显得迷茫的道:“一朝被蛇咬,十载怕草绳;爱凤,你不曾听过‘救虫不可救人’这句话吗?”
    “爷爷,我不懂您的意思。”
    如兜了雾般的摇了摇头,爱凤忽然流下眼泪来,哽咽的道:“爷,您在凤儿的心目中一直是一位仁慈而又可亲的爷爷,您是世上最伟大的爷爷,但现在您为什么要动摇我对您的看法呢?爷,您真的见死不救吗?”
    说到这里,神情一阵激动,转过身子,掩脸痛哭,像是喃喃自语的道:“这位侠士,看来你是死定了,你为什么要受伤呢!你是活该,你虽被我救起来,谁叫我有这样的爷爷呢!
    你该被别人救起来的,别人的爷爷一定会救你的!”
    皂衣老者轻轻一震,眯了一下眼,轻轻叹了一口气,也像是喃喃的自语道:“这便是我侯家的血统么?”
    语毕,又是一声轻叹,缓缓的抬步走至爱凤身畔,沉着声道:“凤儿,爷爷答应你救他……”
    不待他说完,爱凤连忙转过身子,破涕为笑兴奋的道:“爷,我知道您一定会救他的……”
    “但是有一个条件你必须遵守!”
    像是冷漠的,皂衣老者冷声打断她的话道:“救活之后,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我们不能收留他!”
    一接他那似含有愤怒怨毒的目光,爱凤显得有点怯怯的眨着眼睛道:“那当然是了。”
    “你去把热水端来。”冷漠的说了一声,便走至邵真身旁,冷冷的观看着邵真的伤势。……
    爱凤已端上一盆温水,爱凤见自己的爷爷大异往昔,心头充满着疑惑,悄悄的站在一旁,再也不敢开口,两眼只望着硬挺不动的邵真,她在想这人何以会落成这样子。
    皂衣老者查看了半晌,便蹲下身子,开始要除去邵真湿透的衣服。
    爱凤见状,连忙转过身走出屋外,她是个女人,焉能不避男女之嫌?
    此时已是入夜已久,但见满天繁星,一朵缺了一角的月儿,静静的俯视着大地,银练如泻,恣抚着大地,是一个柔和的月夜;带着微微凉意的夜风,习习扑拂,吹响了枝桠,阵阵松涛,如歌鸣般的传来,配合着秋虫的唧鸣,这该是令人沉醉的月色。
    然而爱凤此刻的心情却像被吹拂起的鬓发一样紊乱,她甚至还感到心绪沉重;她也不知道何以此刻自己的脚步再也轻盈不起来,是如此的沉重,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
    她缓缓的走到河边的大石上,她坐了下来,抱着两膝,怔怔的望着潺潺而流的河水,她忘记了她身上还是湿淋淋的……
    -----------------------------
    孤剑生OCR,闯荡江湖独家连载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8 05:01 , Processed in 0.156250 second(s), 24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