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剑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四章
    “还有令你根本不能忍受的呢!”淡淡说着,手中象牙筷一颤,陡如脱弦利箭,自邵真的掌间急跳而出,勾画起的两道斑灿亮,如暮夜陨石溜光,且还震起丝然的破空之声!
    似料有此着,斗大的黑痣随着唇角冷傲一撇,蜷弯的黑毛大大的震动一下,猝然旋手,五指齐张,如半空里伸出的鹰爪,一把抓向那两只有如星驰的筷子!
    痣毛仍在抖动,唇角得意的微笑正兴更浓,正当姚士城指甲乌黑的手掌抓住那两点白光之际——
    只见邵真的唇角已浮着一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阴笑,他一个微小得几乎看不出的动作开始之时,那桌面狼藉的八仙桌已如升空的凤筝,兜着一大把逆转的空气,呼着喀啦啦的声音,已飞至姚士城面前!
    嘴角的微笑蓦然收束,似之仅存的空间也只能让他如此,一声叭啦啦的大响夹着一声闷噪的哼音,姚士城偌大的身躯一把冲向那张桌子,桌子是破碎了,而他老兄也一骨碌的翻弹了出去!
    失去重心的身子像中箭的苍鹰,尽管姚士城大幅度的挥着两臂,他甚至嘶嚷的张口叫着,但他却未能使他的身子不撞在屋墙上!
    一声沉重的碰响,“阴阳使者”业已摔落在地上,他显得笨拙的挣扎着起来,一张微方大脸已紧紧的收凝起来,并且泛着一缕的愤怒,自然,也有一撮“罩不住”的难堪。
    愤愤的抹去额上的尘土,一抹,更糟,几乎是半个脸黑污污的,尤其在加上涔涔的汗水,可可就有点像黑脸将军张翼德他老兄了。
    只是他没有他那股磅礴的豪爽气魄,他只是低哑的抖着嗓子,好像是吃了隔夜发酸的臭豆腐,姚士城已消失了方才的狂味,至少不再那么趾高气扬。
    他色厉内荏的大叫道:“小,小子,你敢撒野?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以为我们是最好吃的?”
    端坐不动,唇角依然含着微笑,笑意里有讥笑的揶揄,邵真道:“地头蛇?你连蹩脚乌龟也称不上!”
    “操你奶的,野种!”
    肮脏的字眼从城丁干干瘪瘪的嘴中浮跳出,花纹的袍袖,凤吹般的倏然飞舞,枯瘦而无血色的五指,已从里头电速的伸缩了两次!
    在每一次的伸缩中,一排五只金闪闪,亮光光,带着丝丝的破空声响,像黑夜中击敲火石冒起的玉魔子,几乎是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如斑斑流光的急跳飞来!
    城丁干一共抛了四次——左右手各两次,而且抛手的当中,他细瘦如杆的身子也在依原地来往做水平线的快速挪动。
    也就是说,他所打出的玉魔子并非全朝一个方位飞来,换句话讲,那二十道寒芒几乎是成了一百八十度做扇形的全线的攻击!
    这确实是很厉害,这几乎可以说是不能闪躲。
    然而被射击的是邵真,他便是“鬼见愁”!
    一声冷嗤,他端坐的身子已站了起来,也没看见他是怎么动的,几乎可以说那张圆形没有扶手的椅子,宛如就一直在他的手中,他没有闪,一点也没有,他只是挥转着椅子,转得像一扇风车,在呼噜噜的响着……
    于是,在呼噜噜声中,接着响起了很多刺耳的喀喀之声,整整二十道的寒芒便就这样的湮没没无踪了——它密密麻麻的扎在那张绣有橘红的圆形椅面上,一只也没走漏!,城丁干连最“起码”的惊异表情未及漾起,邵真的唇角——事实上也只能看到他们的嘴而已,鼻子以上的脸全都被那只棕叶搓的弧形大斗笠遮住了——
    微笑倏地变成怪异的笑,嗯,那便是狞笑,狰狞如鬼的笑!
    只见他叱喝一声,单掌大张,用力一拍椅脚,陡又窜射起一片寒森森的芒墙——二十支玉魔子竟也“认人”似的电射城丁干!
    那四射的冷芒,当然,不比惯用此道的城丁干所打出的角度,方位怪异,也不至于到无可闪避的威力地步。
    但是,有一点却凌驾城丁干之上——速度!
    那凌快如飞的速度,比城丁干快了至少要有一倍以上,而城丁干的速度就很快了。
    就像一只飞蝗,也像是一窝毒蜂,只是它会发光,就听“嘶”声仍飘浮在紧而又像是显得稀薄的空气中,便蓦地掀起了一声杀猪拔毛的尖嗥声!
    带着一大滩急喷的血光,城丁干瘦长的身子如被飙风吹倒般的狂栽过去!
    很干脆,他就这样叫了一声,便寂然的一动也不动!
    也许是太快了吧,他的两只灰涩的眼瞳,显然还没接到脑中“死亡的命令”,仍然睁得大大的,只是它没有转动,而且也没有神光,暗涩的眼球并不能拿新鲜的死鱼眼来比拟,它简直就像发了霉的酸葡萄。
    他平仰着,就和常人憩息睡觉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一点,那一点足可令胆小的人叫娘,胆大的人喊天——
    他的胸前整整被二十只闪闪发光,而又添加了一层红艳艳的血光的玉魔子扎着,整个心窝就这样“开通”了,嗯,有一半以上完全“挤”进肉里去,另一半可见到尖端……说句风凉话,到底还是“物归原主”啊。
    一下子掉进了冰窖中去,“阴阳使者”姚土城连汗毛也根根的竖立起来了!仿佛“血管硬化”,即连颈子的脉膊也停止了跳动,唇上的痣毛,也像一刹那间蜷曲了起来,他老兄就好像成了硬化的“木乃伊”。
    “玉魔子”城丁干的尖嗥虽不过一下子,但却引起了街上观看侯爱凤与“蓝龙”哀英俊的“观众”的注意,他们一窝蜂的涌进屋檐里,却又像是见了鬼似的惊呼四奔,并且还杂着“阿弥陀佛”和“娘呀”的叫声……
    正苦拿不下侯爱凤的哀英俊,下意识的一溜眼,这一溜,,他整张原本就显得非常“拥挤”的五官,骤然叠扭起来的搐着,显然他的伙伴城丁干的死带给他很大的震惊……这一惊,当然,当然也一分神,这一分神,好了!
    焉敢怠慢?简直就像是沙漠里发现了绿洲一样,侯爱凤飞也似的猝然回旋,一道耀眼的闪芒,自半空中斜侧勾起一个角度诡异曲弧,那柄尺半来长的长剑,漾着嗡嗡响声,宛像白龙吐着啸吟飞跃,眨眼,冷森森的剑尖,业已要抵住哀英俊的喉头!
    尖声叫着,哀英俊慌乱的转身狂退,踉跄里,他拼出全身力气,旋动着他的金刚……
    侯爱凤几乎要得意的笑起来,她红嫣嫣的嘴唇已噙着很自得的微笑了,她感到此刻是多么的雄壮,多么的骄傲
    因为,她很成功的把剑戳进了哀英俊的喉管!
    蓦然蹿起一声暴号厉叫,哀英俊硕壮的身子触电般的大大颤动了一下,手中方扬起的钢棒,像一只烤红的烙铁,被他疾疾的抛开,和另一只手一起捂着脖子。
    他急跳着,像喷泉的血水,从他的指缝间分成好几道激出,幽切而凄厉的尖嗥已变成了低哑浑浊的呻吟!
    最后,他长长哦了一声,把踉跄的身子翻转了过来,两只即将变成玻璃的眼睛,灌注了他所有的怨毒,显现是不甘心的怒瞪了一下侯爱凤,然后一阵急剧的颤动,他狂叫一声仰倒过去!
    两只染满大红的手掌也随着他跌下的身子摊了开来,于是,他的颈项更一览无余了——
    那粗厚的脖子业已被切至一半的地方,至少有十几条的血管和喉管便这样暴露出来,自然还冒着汹汹的热血。
    竟傻住了,那丝得意的微笑也冻住了,侯爱凤显然是为她的“处女作”吓呆住了,她惊惶的脑子在想,杀人和杀兔并不一样……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现象:大凡一个方出道的毛头,他们打第一架之时,一定会有微微的惧怕,而一见把对手击败的惨像也会惊住,因为人的“死相”,比任何一种动物的死像来得丑恶,恐怖,和骇人多了。
    嗯,侯爱凤便是这样。
    她几乎要昏厥过去,她用力闭了闭睁得发涩的眼眸,重重的透了一口气,喃喃的她像是祷告:“哀英俊,你做鬼也不能来找我,我照样杀死你,叫你做‘资深的老鬼’!”
    发愣间,她已听到屋内的怒叱声,甩了甩头,一挪身,如燕也似的,飘进酒楼内……
    跃至屋檐下,已见门槛边躺着一具血淋淋的死尸,又见“阴阳使者”姚士城站在那儿,身形一个斜拐,一把冲破那糊着花格的木窗,侯爱凤显得很刁蛮般的旋了一个转,停落在邵真身旁,未站好,已开口得意的道:“知哥,那叫哀英俊的杂毛已送上路去了。”
    一掠微乱的鬓角,侯爱凤神气的:“如何?”
    轻轻一笑,邵真道:“值得夸奖一番。”
    甜蜜的露着浅笑,当然也露着两个酒窝,侯爱凤朝“玉魔子”城丁干的尸首望了一眼,讶道:“呀,你什么时侯有那玩意儿?我怎不知道。”
    喷了一声,邵真道:“不,那是他老兄自己的。”
    望着那一片血肉模糊,而且仍流着血水的胸膛,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战,侯爱凤道:“那怎会往他自己身上插?”
    邵真正想回口,侯受凤眨了一下眼眸,接着又道:“我知道了,他是活得不耐烦自裁了,对不?”
    一阵好笑,邵真道:“你真聪明。”
    转了一下眸子,侯爱凤忽又道:“呀呀,不对,他方才凶得吃人样,不可能会这么乖的,而且,那家伙怎又没跟着自戕?唷,瞧他那副样子,是怎么啦,僵愣愣的,失心啦?”
    打一个冷战,宛似从另一个梦境转过神来。“阴阳使者”姚土城转着已逐渐被惊骇侵蚀的那眼珠子,望了望门槛边的“玉魔子”城丁干,又望望四仰八叉的躺在街心的“蓝龙”哀英俊,他一阵自疑,这,不会是真的吧?
    方才,还在一起喝酒的哪!
    城丁干的死便使他惊愣了阵子,好不容易回神过来,正待与邵真搏一生死,忽又见侯爱凤把哀英俊也给送上西天去,使得他再度沦于惊怔的漩流着,直至侯爱凤朝他指指点点,他才如梦初醒。
    现在,他并没有开口说话,可是唇边的痣毛却很奇怪的在颤动着。哦,他是在发抖。
    这也难怪,在三水镇里,他从就没遇见这种厉害的对手,事实上就连看也没看过,三水镇简直就是他的天堂,但现在的两个朋友却已转往地狱去了……
    咳呛着,姚土城面色很难看的道:“你,你真狠的哪,咱与你并无深仇大恨,竟出此毒手,不怕遭天劈雷殛?”
    鄙夷的一嗤,邵真冷道:“阁下是先兵后礼,竟也说起天道人伦来了?”
    一顿,语音转寒:“你既知咱们无仇恨,又何必挑惹我们?就为了我这副‘土相’?就凭你那几手三脚猫功夫?你不土,你简直是你奶奶生的哪!”
    “我操!”
    蓦然厉吼,满腔的恐惺陡地变成被羞的愤怒,姚士城一个猝旋,身形已平飞在半空中,他一面往怀里探手,一面厉吼道:“无名小卒,我操你祖宗八代!”
    话声中,他已欺近了邵真,一个翻滚,一双黑漆漆尺来长的铁铸兵器已自他怀里急跳而出——
    那模样好像很够份量,沉甸甸的,一尺以上的长度是“笔杆”,剩余的便是“笔毛”,“笔毛”细小,呈三角尖锥,只只锋锐非常,显然是用纯钢倒镶上去的,而且在挥动间还漾起一丝丝潆潆的闪光,毫无疑问的,是淬有沾肤便要叫人毙命的玩意儿……。
    翻腾间,那支生死判官笔已夹着千均之势直刺邵真那顶大斗笠!
    “看来你也只能和无常小鬼作乐了。”
    淡淡回着话,可是身子却急急的闪挪着,邵真一滑左足,消瘦的肩膀微抖,刚好让姚土城的家伙从他颈边没两寸的地方呼啸而过……
    没有停顿,彷佛他上面一个动作是与这个动作相关连的,他微踮着脚跟,左掌已跟着猛旋暴劈!
    这,正是他的“大龙手”,只是他记不得这个名称了!
    虽仅一只手,但那漾起的掌风手影,便像是来自南天门的千臂金刚,只见它还刮着一片呼呼的风声,彷佛是无数只的魔手,一起在四面八方,取尽所有的角度和占尽所有的优势的方位同时出击……
    登时“阴阳使者”被漫天的掌影弥盖遮住了——
    脸上愤怒的表情又倏地被那股子的骇震所取代了,姚士城简直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一味狂嗥躲闪着,但那些手影就像是幽魂不散似的,紧紧随他周身,并且堵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又是愤怒,又是惊惧,又是无奈,他停止身子的挪闪,就在他一定身的刹那,暴然一抡生死判官笔,也不管他娘的三七二十一,对准一只即将抓住他胸襟的手掌,奋力击出!
    显然他这一击算是没错,姚士城笔锋方点,邵真的身形便一窒似的停顿下来——这一停顿,姚士城已歪歪斜斜的奔窜了去,他停在柜台边重重的喘着息,被他倚靠着的柜台也发出喀吱吱之声呢。
    一顿之下,邵真又一晃双肩,他已整个人飞了起来,一伸腰干,一只裂着边口的长统丝鞋的脚,已在往里一勾之后,笔直直的蹴向姚土城的胸膛大穴了……
    当然只有他闪避的份,事实上连让他想挪动一下生死判官笔的空间也没有,就这样姚土城顿着痣毛,狂声大喊的往旁猛跳暴扑而去……
    那双脚便平着他老兄的背脊,只差一发的擦身而过,轰隆隆,乒乓乓,一阵声音,整张木制的柜台激喷起了一堆木屑,抽屉里的银子也叮叮的撒了遍地,但就偏是没人敢去检。
    事实上,屋外的观众早就一溜烟的走了,只剩寥寥的数人和店家的掌柜在观看,但也在对街远远一隅!
    掌柜的脸上一阵发青,当然那柜台被踢碎,他痛入骨髓里去了哪……
    毫无疑问的,那一脚是很够份量,那坚硬的木头竟被蹴了一个大洞,以致邵真的左足穿进了那木板里去,他甩了甩脚,依然紧套住他的脚踝,大怒非常,右脚一用力,便踩碎了那块木板……
    然在这当儿,“阴阳使者”已可以很从容的站稳他的阵脚了,并且还有足够的时间让他提气,腾身和出招。
    几乎是和暴喝扬起的同一工夫,姚土城已连连挥动他的手臂十余次了,而那支生死判官笔也在空中打转了有将近二十次,当然只见沉肃的空气像是猛然凝旋猛回,就配合着紧迫的旋流。
    那十几道织成的一片光墙,便像天塌下般的罩向邵真,姚土城漾起了既是猖狂又是得意的狞笑:“小脚鱼,见吾之人便大忌,你还会例外么?”
    看不到他的脸,只见笠缘下那张堪称小的小嘴仍旧就是紧紧抿着,忽然,它用力撇了一下——
    撇下一片冷傲和轻蔑,那种意味还没消失,甚至可说它方尖起,邵真暴然一伸双臂,头上那顶大斗笠猝然被他摘了下来,而且在用力的掉旋着——
    斗笠旋转的当中,它不仅呼唏唏的响着,而且还漾起一层淡淡的,虚潆潆的,似有若无的罡气,离游般的附在斗笠的周围!
    这,如果邵真能记忆起去的话,该知道他现在所使的便是武林同源,江湖两道闻之股栗的“鬼哭神泣无上神罡”了!
    但只见那十几道流光击碰在上面宛似击在一张败革上,噗兹兹的响着,又像击在一张纲铸的盾牌,丝毫不能崩溃它一角,大斗笠依然完整无缺,端好无恙。
    流火暴敛,姚土城所击出的十六笔竟告完全失效,惊声大叫。
    姚土城抽身狂退,他几乎是倾跌的往后奔窜着,那股子罡气,差点没使他狂跳的心脏闷过去。
    伫立不动,淡潆的罡气也顿告消失,邵真已露出他的庐山真面目——它并非像“玉魔子”城丁干所讲的“丑面孔”。
    恰恰相反,而是一张超过标准俊帅的脸庞(如果俊帅有标准的话),只是他两眸紧闭着,以致不能窥见代表一个人灵性的灵魂之窗。
    他那张脸虽帅,但却漾着太多的冷漠和冰煞,而且显然他是因使出“鬼哭神泣无上神罡”,脸上也显得有点过度的苍白,是以,他虽给人一股子神丰采俊的感觉,同时也令人高不可攀和有点煞气沉沉的感觉——
    脸上没有笑容,嗯,就像一张“白板”,握笠帽绳索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斗笠也跟着一阵轻旋,咬了一下下唇,邵真冷冷的道:“阁下可认识你家少爷?”
    忘却了惊骇,兜着满头的讶异,呐呐的,“阴阳使者”姚士城低抑而又沙哑的说着,道:“你,你是一个盲人?”
    淡漠的点了一下头,邵真道:“不错,看看瞎子你是否也吃得下?”
    满唇角的皮勾动了一下,道:“你,认识我么?睁大眼,细细看。”
    着实的打量了一番,摇了摇头,姚士城道:“我没见过你,当然,也不认识你了。”
    面无表情的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剑,邵真道:“这东西,你可知道是何人使用的?”
    瞪大眼望着那柄像是镀上一层黄金,雕工精细全身亮澄澄的短剑,姚士城几乎忘记回答,他已浸在那只名贵的宝剑——恰容一只手掌握住的把柄,有一个姆指大的雕镌鹰头,鹰的两只眼睛显然是用两颗蓝宝石镶进去的,闪光非常,尖刻的鹰嘴也铸上一颗尾指大的红宝石,闪出一片虹光,而橙黄的剑鞘也零乱的散布着——当然是镶镂进去的——一小块一小块的琥珀和翡翠,闪漾着闪烁不定的流光,与剑柄上的虹光,蓝光,以及剑鞘上的金光汇集揉合一股非常悦目的瑰丽霞光……
    这还不止,当邵真猝然抽出剑身之时,陡见一片强烈如日照当头的光亮,赫然暴放!
    姚士城瞠睁的眼球倏觉一阵刺痛,本能的闭住眼皮,而且也举手遮住额前,显然那光亮程度能叫人在短时间内无法窥视。
    顿了半晌,姚士城试图着睁开眼睛,慢慢的他感到自己的瞳孔已能适应那强烈的光度,然而他一睁眼又陡地惊住了!
    那,那强烈的光亮是出自那不过五寸长的一点、薄如蝉翼的剑身上是没错的,可是只有一面是这样的,换句话说,另一面剑身没有光亮!
    这很令人惊奇吗?噢,一百个当然,不是么?一面有光,一面无光,这不正是适合使用者么——如果在和人过招的时候,持用者只须把发光的一面向着对方,当对方惊惶闭眼之时,不是可以很轻易的将对手打败么?
    这构造太玄太奇了!
    是的,邵真这把短剑便叫“眨眼剑”——它夺命于不过眨眼间,它是邵真父亲传给他的,连他的武功也是,只是邵真肯下功夫勤练,并且天赋禀性便是块练武的料子,他从六岁便开始学习武功,从未间断,而且他天性爱怀疑,不喜固步自封,他更参考所有的武籍,溶汇从他父亲学得的武功,他没有把他父亲的武功全部袭用,汰短截长,取诸各家路子,而凝塑自成一家无敌武功。
    这把“眨眼剑”在江湖上几乎可以说是没人见过。
    打从邵真的父亲便很少用过,说深刻一点,邵真的父亲并不很惯用这把兵器,因为使用此兵刃几乎可以说是一件很吃力很吃力的事情,邵真是青出于蓝,冰寒于水,武功超过他的父亲不知几许,可说把“眨眼剑”运用至随心所欲,出神入化之境,然自邵真出道以来,使用“眨眼剑”的次数也只不过是仅仅的两次。
    第一次是在邵真出道江湖不久,在江西“赤高石山”遇上武林的大魔头“左手剑”而互峙对决。
    彼时邵真打斗经验尚称肤浅,在险象丛生之下,邵真全力使出“眨眼剑剑法”,方在万分惊险之下,斩毙“左手剑”,而一战成功,从此名扬江湖!
    第二次是邵真在两年以前因赌与“十三太保帮”结怨。
    “十三太保帮”彼时在江湖上是鼎沸一时,为首的十几个头子个个皆为武功到无人可及之处,邵真惹上他们之时,“艳屠煞”明毓秀还没与他分散,两人联手迎击“十三太保帮”
    的围攻。
    邵真与明毓秀使出浑身解数——其中邵真便亮出了“眨眼剑”,方把十三个凶神恶煞诛绝,然两人已满身浴血,伤痕斑斑了,事实上,也就是因为邵真和明毓秀打垮“十三太保帮”,才致有今日之声威的。
    现在,邵真已是失去记忆的人,当然记不得从前事情了,他一直试图自己能恢复记忆,他记得他被侯大再祖孙救起之后,曾经亮起此“眨眼剑”,博得他俩的惊讶和震异,便知此“眨眼剑”乃是武林中天下无双的名器,而他深信是有人认得这把兵器,换句话说,邵真是想靠这把“眨眼剑”知道自己是谁。
    是以,他亮出了“眨眼剑”想让“阴阳使者”姚士城认识这把兵器—,…—
    一声细响,邵真把“眨眼剑”归鞘,流光顿敛……
    缓缓揣入怀中,邵真慢条斯理的把斗笠戴上,撇了撇唇角,冷沉的道:“如何,阁下认得少爷之兵器么尸
    用力闭了闭眼,姚士城显然感到瞳孔不太适应“眨眼剑”的光亮的消失,呐呐的,他道:“不,不认得。”
    显然是有点失望,旋又是冷冷的一笑,邵真开口道:“少爷有点事想请教你阁下,未知尊意如何?”
    焉敢回绝,唯唯喏喏的姚士城连声道:“请说,请说,只要在下所知道的,无不奉告。”
    冷冷的牵动唇角,邵真淡漠的道:“阁下是否便是此地之地头蛇?”
    猛然一愣,显然姚土城是料不到邵真竟会问出这等问题,一时之间,不知羞怒,或是尴尬,姚士在竟也茫然似的怔立当地……
    “适才你阁下不是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么?”
    在旁沉默良久的侯爱凤眨了眨眸子,她的俏脸昂漾着一股骄悍,显然她是仍沉浸在自己能斩诛“蓝龙”哀英俊的喜悦里,跨前了一步,她拂了拂微显乱的发鬓,着声,瞪着眼,显得很尖酸苛薄的道:“显然,嗯,你是以地头蛇自命,自豪,自足,自满,自傲,对不?”
    一时羞红满面,姚士城被讥辱得无地自容,当然,按照以前他的性子,一定是暴跳如雷,睁眼竖眉的了,可是现在不同了哪,他敢吗?除非他老兄想死!
    冷冷一哼邵真道:“是也不是?”
    打了一个哆嗦,哪敢说不是,姚士城颤着痣毛道:“是,是。”
    “很好。”像是满意的说了一声。
    邵真接着道:“昨天这里出了一条人命,你知道不知道?”
    “出了人命?”
    微微一怔,姚土城道:“这里?没有啊,昨儿我整天在这里,就没听说过有命案发生。”
    斗笠下的唇角撇了撇,邵真冷沉的道:“少爷的这里是指这整个镇上以及它的周围。”
    转了一下眸子,姚土城沉思了一下道:“是怎样的一个人?”
    一旁的侯爱凤满含悲切的道:“他是我爷爷,叫侯大再,有六十岁了,昨天一早扛着一头大熊和提着一筐鲤鱼到镇上来卖钱,他老人家一定到过这里来的。”
    眨了眨眼,姚士城道:“扛着大熊?这是一个显眼的目标,可是,我真没有见到啊。”
    停了一下,问道:“是什么打扮?”
    两眸一瞬也不瞬的,注视着姚士城,侯爱凤显然是想看穿他心底,她道:“皂色的大袍,黑色长统布鞋……”
    说到这里,门槛外有一人在叫道:“有有,我有看到这样的一个人。”
    侯爱风闻声转头望去,但只见门外站着一名掌柜模样的老者,侯爱凤急切的道:“你有看到我的爷爷?”
    说着,一下冲前去,掌柜的被吓得惊声大叫,连忙往外跑,显然他老兄是被方才那场厮杀吓坏了。
    侯爱凤揪住他的衣袖,大惑不解的道:“你是怎么了?”
    两脚像是没劲似的往地下一跪,掌柜的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不住磕头道:“姑娘饶命,小的并没有杀害你爷爷,真的没有!”
    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侯爱凤赶忙把他扶起,柔声说道:“掌柜伯伯,请您放心,我不会加害您的,我只是想请教您老人家几个问题。”
    战战兢兢的站起来,掌柜拂了拂衣袖,畏怯的道:“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你爷爷,他的扮相和你姑娘所说相符,但他并没有扛着一头大熊和鲤鱼,我想,可能是卖出去了吧。”
    急切的,侯爱凤两眼红红的,哽着声问道:“他老人家是什么时侯来?”
    转了一下眼珠,掌柜的想了一下道:“正午的时侯,他是来用餐的,用完便走了。”
    顿了顿,掌柜怯怯的问道:“他,他真的被人害死了?”
    点了点头,一道泪痕,已缓缓流下,侯爱凤满面悲切的说道:“是的,他老人家是被人用箭射死的,身上的钱都被抢光了……”
    “用箭?”一旁的姚土城突然问了一声。
    “是的!”
    用力的点了一下头,侯爱凤转过身子,抹干泪痕,说道:“箭矢上还有毒。”
    “莫不是是……”
    姚土城说了一声,翻着两眼,捻着痣毛,像是在沉思“是谁?快说!”
    一腾身子,单手如电一探,一把揪住姚士城的胸襟,侯爱凤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叫道:“说!是谁?”
    姚士城正在沉思,猛不妨被他揪个正着,脸色骇然大变,本能的,也是下意识的,蓦然狂叫一声,奋力一挣,单手在他左脚往后一滑之际,电速的往上一探……
    显然,姚土城的功夫是要比侯爱凤行的了,要不便是侯爱凤一心想探出杀她爷爷的凶手,而一时竟忘了姚士城也是她的敌人……
    总之,姚士城单手一探,侯爱凤压根儿连躲闪的余地也没有,邵真听她一声嘤咛,右腕一阵麻痛,已被姚士城如鹰爪之五指深深扣住……
    侯爱凤心头大骇,猛力一挣,忽然蛾眉猛皱,痛叫一声,显然是姚土城已抢先一着,只见他面带阴狠之色,五指加劲扣下,几要扣入侯爱凤的肌肤内……
    “爱凤!”
    一旁的邵真显然是发现有了不对劲,叫了一声,身形一动,便要拔起……
    “他奶的,你敢动一下,爷便宰了这小妮子!”
    姚士城见状忙不迭急喝了一声,他已完全把侯爱凤控制住了,只见侯爱凤满面痛苦之色,姣美的脸庞已滴出了斗大的汗珠,明显的她已作声不得……
    “妈的,杂种!”
    咬着牙,邵真投鼠忌器,虽然他看不到,但他明白侯爱凤已落入对方手中了,他全身沸腾,他几乎忍将不住的冲将前去,他骂道:“姓姚的,如果你不是乌龟,你就……”
    不待他说完,姚土城仰头一阵大笑,打断了邵真的话题,笑声一停,转为阴狠得意之色,姚土城冷冷的睨看邵真道:“土老包,再凶吧,爷操你妈的,你他娘的敢不敢哼一声?”
    说着,手上又是一用劲。
    “哎!”
    一声难耐的痛叫,侯爱凤几乎要跪下去,她半弯曲着身子,她是痛得站不起来了。
    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邵真竭力平静心头的惊惶,他撇了一下唇角,又回复了他惯有又冰又冷的语气:“姓姚的,你,待怎地?”
    “怎地?哈哈……”
    姚土城问了一声,忽又仰天大笑,仿佛是邵真的问话太天真,他傲嗤了一声,不可一世的道:“你以为我会饶过你们吗?你以为我会让你活着,还他妈的来养你吗?你真是痴人说梦话,太天真,太幼稚了哪!”
    语音一顿,吞了一口口水,接着又道:“爷不妨明白的告诉你,老土,你们死定了……”
    不等他说完,邵真忽然冷哼一声,向前缓缓跨了一步姚土城见状大惊,连忙开声喝道:“站住!你他妈的不要这娘子的命了?”
    “你阁下敢么?”
    淡淡的,又是冷冷的,邵真依然向前走去,口中说道:“伙计,你不会的,你绝不敢这样做的,对不?”
    睁着眼,姚士城显然是有些恐惧了,但他依然粗声喝道:“我不敢?他妈的,你再走前一步,你便永远不能听到这娘子说话了!”
    “是吗?”
    站住了脚,邵真倏然的耸了耸肩,唇角缓缓挂起一丝神色自若的微笑,他此刻看起来好像胸有成竹,一点也不紧张的样子。
    他淡淡的道:“老大啊我说,你真他娘的生了一副死脑筋,你杀了那娘子,你怎么办呢?噢,你不会这样做的,是不?她死了,你也不能活着,能么?我真怀疑哪!”
    “住口!”
    情急似的一声大吼,姚士城额角上已跳出了两条青筋,他几乎是咆哮着道:“你少嘴硬,你舍不得这娘子死的……”
    “我舍得!”
    淡淡的打断了他的话,邵真忽然笑了两声,笑得状似轻松非常,他像是不耐烦的道:“我舍得,我当然舍得,我为什么舍不得呢?她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姘头而已,一只穿烂的鞋子哪尸
    “知哥,你!……”
    睁大了眼,忘记了痛苦,侯爱凤几乎不敢相信邵真竟会说出这等话,她挣扎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而又满面悲切的嘶叫道:“你,竟如此不仁不义!”
    耸了耸肩,邵真抿紧了唇角,淡漠的道:“生命关头哪,谁顾得了?”
    说着搓了下手,接着又道:“不过放心,这厮杀了你,我也不会让他活着,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我,我真瞎了眼!”
    咬着银牙,忿怒而圆睁的美眸,已涌出一汪子的眼泪,侯爱凤怨恨地瞪着邵真,她几乎是使出全身力气叫道:“我恨你,恨你,做鬼也恨你……”
    紧抿的唇角令人难以查觉的撇动了一声,冷冷对姚土城道:“姓姚的,快些下手吧,你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垫本的了,但是别忘记,你老兄的死,不可能像那娘子那么轻松的,你相信么?我这只手自信能剥下你的皮,抽出你的筋,这没什么,聊表我对那娘子的歉意罢了!”
    抽了一口冷气,姚士城真有点呆住了,他张大着嘴,真的,他千算万算也料不到邵真竟会不在乎侯爱凤的生死,他满心以为挟住侯爱凤可以使邵真就范,可是,现在……
    噢,天,姚士城的头皮几乎要炸了!
    他犹豫着,他傍徨着,他甚至恐惧着,自己也得死,不杀,也不能活啊,但说不定……
    啊,他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正迟疑着……
    蓦然——一片如在黑夜里骤然爆出的闪光,像针般的刺向姚土城的眼瞳,那光芒,如闪电似的光芒,太刺眼了,太亮了!就像方才一样,姚土城大叫了一声,不容他这样——他,姚士城把眼睛闭起来了,闭得很用力!
    侯爱凤,当然,她也闭上眼睛,但当她正惊疑之时,耳中陡然听到邵真急切的叫声:“爱凤!快!用力挣!挣啊!”
    侯爱凤考虑也不考虑,咬住牙根,拚出全身所有功力,陡然一挣,顺着势,单脚如电般,踹向正在大惊失措的姚土城的小腹……
    “哎!他妈的!”
    大惊失色,姚土城痛叫了一声,只感小腹一痛,手中的侯爱凤已被挣脱了出去!
    他大惊,他忙不迭睁开眼……
    但他只睁了一半眼,便见那撮流光芒墙,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向他逼近!
    他狂嗥一声,下意识的往后暴退……
    然而,显然他是慢了一点,不,与其说姚士城慢,勿宁说那道电光似的闪芒太快来得恰当,哦,它不仅快,而且准……
    “嗷——!”
    一声宰猪似的尖嗥自姚土城猛张的口里嘶出,他叫得很用力,致唇角的那条痣毛正在急剧的颤动不已……
    几乎是同一时间,当那撮光芒倏地隐没在姚土城的心脏之时,一道殷红而刺目的血水如箭般的冲蹿而起!
    姚土城骤然像触电般的抽搐不已,他圆睁的眸孔已瞥见阎王正含笑的向他招手……
    凄厉的,悠长的,也是恐怖的惨号声,终于渐趋微细,最后,像是那么难耐的,姚土城动了一下喉结,哦了一声,两眼瞪得已全是眼白的眼珠,一滚、一翻便就这样再也永远不能睁开了!
    他已不再抽搐,也不再颤抖,当他吐出最后的一口气之时,枯瘦的身体像是泄了气的球一样,咚的一声,仰倒地上,已一命呜呼矣!
    流光又现,斑彩如灿,只见邵真昂然的握着那把绝世名器——“眨眼剑”。
    它竟然一滴血也没沾,依然光亮依然刺眼。
    喳!一声细微轻响,“眨眼剑”已归鞘,暴光顿敛,邵真慢条斯理的把它揣入怀里,他轻轻的吁了一口气,现在,他很轻松啊!
    “知哥!”
    面漾着死里逃生的余悸和恍然大悟的神情,侯爱凤快步的跑到邵真跟前,她喘着息,她凝视着邵真,她说不出她心中此刻是什么感受,她只知道她的语声在颤抖得很厉害:“知哥,你没怎样吧?”
    摇了一下头,斗笠下的唇角浮起一丝兴奋,而且很美的微笑,邵真柔声道:“爱凤,你受惊了。”
    像是羞赧,又像是受了委屈般的低下螓首,侯爱凤轻轻抚着方才被姚士城扣住的左腕,只见那里已浮肿了一大块,而且还瘀了血,她默默地揉着,不知怎地,侯爱凤忽地两眼一红,晶莹的泪水缓缓流出了眼眶,而且还轻轻的啜泣起来……
    唇角轻轻的抽搐了一下,邵真显得有点不知所措,他搓着手心,像是很着急,又像是很木呐的道:“爱凤,你,怎么了?”
    颇觉失态,侯爱凤忙不迭停止抽泣,擦干泪痕,她一面拭着脸颊,一面哑着声道:“没,没有,知哥,我……太高兴了,谢谢你,救了我。”
    红红的嘴唇张了张,显然邵真不知道想说些什么,终于,他开口了,依然很木讷:“是不是方才我说的话使你……”
    “不!”
    用力的摇了一下头,侯爱凤当然已明白邵真的话意,而她确也曾为“她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姘头而已,一只穿烂的鞋子”那句话感到愤怒与怨怼,可是现在,她当然也明白了邵真的意思,那是为了救她啊!
    侯爱凤含着笑,她真挚的道:“知哥,我怎会怪你?我好蠢呵,竟然不知道你是为了要救我,故意说出那等话,分散姚土城的注意力……”
    微微一顿,语音转为激动,侯爱凤接着道:“知哥,原谅我,原谅我无知错怪你。”
    唇角激动的撇了一下,邵真微笑着道:“不,是我太委屈你了。”
    旋像是不解的问道:“但,爱凤,方才你怎么哭了呢?”
    “我,我也不知道。”
    羞赧的低下头,接着又抬起,侯爱凤显然有点不好意思的抚着衣结,她细若蚊声的道:“我……我不知道怎么说,总之,心里怪怪的,想哭,我就想哭了,我想,也许是我从死亡边缘溜了一转回来,那种感受难以抑制吧,知哥,你不笑我吧?”
    温情的笑了一下,邵真柔声道:“爱风,我了解你的心情。现在,都过去了,你把它当做一场噩梦般的淡忘它吧。”
    含着浅笑,侯爱风若有所悟的说道:“不,我不会忘记它!我还牢牢记住呢,知哥,这便是‘江湖’,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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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哦了一声,邵真捂了一下鼻尖,像是很快慰的笑着道:“爱凤,你不再是初出道的毛头了,但在今后的日子,在这弱肉强食,阴狠诡谲,无奇不有的江湖上,爱凤,你将会领悟到更多的。”
    此刻,门外的街道上已满满的围着一片黑压压的人影,像铁桶般的围住整个酒楼,但显然的每个人都只是好事的观看着,他们叽叽喳喳的叫着,就偏是没有一个人敢进来,人越来越多了,声音也越来越嘈杂。
    侯爱风那曾经此场面,她几乎要吓呆了,但她镇定了下来,向邵真说道:“知哥,外头人好多哪。”
    耸了耸肩,邵真淡淡的道:“这是正常现象,别理……”
    “他”字没出口,邵真煞口不言,侯爱凤在感奇怪,方想开口,耳膜里已隐隐约约的听到一阵急如旋风的马蹄声
    轻轻的滋了一下嘴,邵真平静的道:“爱凤,放心,大概是他们同条线的人。”
    颔了一下臻首,侯爱凤镇定的道:“知哥,你方才不是说我已不是毛头了吗?”
    轻颔了一下斗笠,邵真微笑着,像是在赞许侯爱凤……
    他们沉默了下来,而那股子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楚了,它听来就像是一首杂乱无章的乐曲,颇撼人心胸……
    围在外头的观众此时也听到了,像是见了鬼似的,一窝蜂的哗然而散,刹地,连个鬼影也无。
    “嘶——!”
    几声昂烈的马嘶声,急剧如雷的蹄声蓦然中断,门外,哦,已现出六骑——
    懒懒的伸了一下腰,邵真淡淡的道:“爱凤,愿意为我描述这些上门的朋友么?”
    眼瞳的焦点一直落在门外,侯爱凤神色自若的吁了一口气,她闪动了一下眉睫,娇声道:“知哥,六个,嗯,样子不很和气哪。你可能说对了,大概和那三个家伙是同路人……
    第一个下马的年岁四旬的光景,身材高大,腰垂金刀,哪,那副长像太令人不敢恭维了,一丛像猪毛的胡须长在他那狰狞可怖的面孔上,你想他好看吗?”
    微笑着,邵真舔了一下唇角,道:“噢,当然不会很好看。哦,他正朝里面走来了,对不?”
    颔了一下首,侯爱凤道:“是的。尾随他后面的年纪相仿的胖家伙,他好肥哦,知哥,你只要想想猪走路是怎么一回事,便不须要我多介绍了。”
    轻声笑起来,邵真道:“再次一名是个瘦竹竿,对不?那走路的脚步和那胖兄很不相称哩。”
    惊异的哦了一声,侯爱凤道:“你说得对极了,他何止瘦哪,浑身干瘪瘪的,简直瞧不出有一点油气,哟,知哥,他肩后的兵器好生怪哪,弯弯曲曲的……哎呀呀!不对!知哥;那是一条又粗又黑的蟒蛇!“
    像是吃了一惊,邵真嗅了一下,又淡淡的道:“怪不得有股腥气,我还以为他是毛坑里爬出来的呢。”
    吸了一口气,侯爱凤道:“知哥,第四位好像好多了,五官虽称不上端正,但也不致于到丑陋的地步,三十左右的模样,腰间缠着一条鞭子……再下一名,哟,好像是谁欠了他钱似的,要不一定是他家死了人,知哥,我不得不作这样的揣测,瞧他那张脸呵,死板板的,像是石板刻的哪!”
    笑了一下,邵真缓缓的道:“该是最后一名了吧!”
    “也是绝无仅有的一名。”很吃惊的眨了眨眼睛,侯爱凤低沉着,说道:“你绝对不能想像他是怎样的一个人,知哥,你见过少了一只手,少了一只眼,少了一个耳朵,而且还缺鼻子和上唇的人吗?”
    邵真惊异的说道:“噢,但愿我相信他是一个人。”
    话落之时,那六名陌生者已鱼贯进入,他们的样子很冷漠,他们并不注意邵真和侯爱凤的对话;除了为首的一名之外,其外的自顾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甚至躺了下来,悠闲得很狂傲。
    侯爱凤几乎又要害怕起来了,她哑噤了一阵子,旋又回复原状,来者不惧,惧者不来,她镇定了自己之后,很大方的,很得体的道:“诸位是来吃酒的么?很不巧这里发生了一点意外,有扫诸位雅兴了。”
    中年大汉离侯爱凤约有五尺之外,他像是没有听见侯爱凤的话,他轻扬着手中的马鞭,闪着冷芒的两眼缓缓的查视着姚土城和城丁干的死状,接着又转首望了一下躺卧在血泊中的哀英俊;他转过头,清癯而又消瘦的面孔微微泛起一丝惊异,旋又消逝无形。
    他轻拍了一下黑色劲装上的尘土,方才启口道,语音很缓和:“姑娘,你们是什么人?”
    眨了一下眼睛,侯爱凤道:“刚出道的毛头罢了,敢请多多指教。”
    显然是对侯爱凤的答话很不满意,黑衣汉子两目倏睁,手中的马鞭朝地上用力一甩,一声脆响,卷起一阵灰烟。
    翻了一下三角吊眼,中年大汉捋了捋胡子,冷冷的睨着侯爱凤道:“俺大爷是谁,你丫头认得吧?”
    眨眨眼,侯爱凤装傻的道:“如果把阁下那丛胡子剃掉的话,可能眼熟也说不定。”
    “放肆!”
    陡地一声暴吼,黑衣汉子怒不可遏的扬起手中的鞭子,刷的一声,毫不客气的便卷向侯爱凤的颈项!
    “现眼了!”
    一声冷叱,一旁默立着的邵真由斜侧里一个旋转,单手一撩,一探,已牢牢抓住鞭梢……
    “大胆小子!”怒喝着,黑衣大汉惊怒非常,想是他料想不到邵真会下手,当时手上加劲,用力一扯!
    可是,任他如何用力,邵真硬是纹风不动……
    大惊,更怒,黑衣大汉的胡须几乎是根根立了起来,他狂吼着,用尽所有功力,再次用力往后一扯!
    “呔,我操他娘的!”
    然邵真有意捉狭,倏然一放,黑衣大汉一个拿不稳,身子咚咚的直往后退,一声叭啦,碰上门板,差点抛出门槛夕卜。
    黑衣汉子满面羞怒,他鼓涨着眼,怒道:“狗小子,你不想活了!”
    此时,另外的五名显然也紧张起来了,他们不再那么悠闲。
    由门槛上站起来的胖家伙,满脸杀气的走上前来,他可真胖,每当他走一步路时,腮边的两团肉便像吊桶般的一上一下的振动起来。
    他走至邵真跟前,挺着如鼓大的肚皮,阴狠的道:“阁下何人?”
    不耐烦似的撇了一下唇角,邵真冷声回道:“何人又怎样?报名又怎样?不报名又怎样?”
    阴阴的哼了两声,胖子显然是要比黑衣大汉来得沉住气,他一翻眼后,方又冷冷的道:“有种,可惜不能传下去了。”
    呛一声,亮出腰间长剑,侯爱凤跨前一步,扬声叱道:“明人眼里不揉砂,胖猪,你待怎地,尽管画下道来。”
    胖子一点也不动怒似的,但脸上的那股子杀气却愈来愈浓,愈来愈重了。
    他咬了一下牙,缓慢但语音冰寒的道:“说得是,阁下大发慈悲把我三位不成材的朋友送上西天,咱们没有可罗嗦的,对不?”
    蓦地,“不”字方滚出他的舌尖,依然在空气里飘浮之际,胖子突然一声嘿笑,像是要追赶那个“不”字似的,旋风也似的一抛而起,只见他厚实而浑圆的身子倏地像沉浸在稀薄的空气里,刷一声响音,胖子已几乎要把他的双脚踹至邵真的心口了,胖子似乎非常得意自己的倏然出招,他高声嘿叫着:“狗小子,爷‘胖魔煞’这厢有礼啦!”
    “胖魔煞?”
    揶揄的一笑,邵真猛地如电也似的一弯身子,,单脚一滑,一蹬,整个人便像弹簧似的飞跃起来,胖子便踢了一个空,叭哒一声,收腿不住的踹碎一张八仙桌子,然当他正惊惶之时,斜飘在半空里的邵真倏然一个怪异的回旋,嗖的一声,他的两腿竟也几乎要踹在胖子“胖魔煞”的心口上了!
    邵真也随着他的口音,怪样的嘿叫着:“瘟猪,小爷要叫你永远起不来呢!”
    万想不到邵真竟也“回”自己“锅”,胖子胖魔煞压根儿没有第二个转念,他暴叫一声,连忙抽身暴退!
    算他闪的快,邵真那只脚便平着“胖魔煞”胸口滑过,让胖魔煞逃窜了出去……
    可是邵真急飞的身子依然像脱弦之箭般的快速,不知是他收束不住势子,抑或他看不见?由于邵真跃起的弧度太大,所以一下踹到了墙上!
    心头大骇,邵真猛地像是失去重心的坠了下来!
    “小孙子,爷‘血鞭魔煞’侍侯你啦!”
    如毒蛇吐信般的鞭梢,随着阴狠的语音划破了空气,漾着丝丝刺耳的破空声,鞭梢笔直像把剑尖般戮向邵真的腰n艮!
    发招之人正是侯爱凤为邵真“介绍”的第四位。
    他平庸的脸孔上闪着诡谲得意之色,显然他像是很有自信在邵真身上开一个洞……
    芳容失色,一旁的侯爱凤想出手救驾已是太慢,她不禁惊声呼叫起来!
    然而,却出乎她意料之外,出乎在场的每一个人的意料之外……
    只见邵真眼看便要血溅五步之际,单手倏然一撩,就像方才抓住黑衣大汉的马鞭一样,牢牢的抓住鞭梢!
    正愣着之间,“血鞭魔煞”忽感手中的鞭子几要脱手,心头委实惊异,不想邵真身在半空中,竟还有能力扯自己的鞭子!当下“血鞭魔煞”想也不想的用上功力一扯!
    “龟孙子,谢啦!”
    扬声叫着,邵真似乎就是要“血鞭魔煞”这一扯,只见他借着“血鞭魔煞”的用劲,平衡了他失去重心的身子,两脚轻松的一沾地,手中倏地又是一放!
    “哇,我操!”
    一个稳不住,“血鞭魔煞”也像那黑衣大汉一样直摔退了去,差点便没绊倒于地。
    刚想喘一口气,一撮刀光倏又向邵真下盘扫去;去势凌厉,且又是闷不啃声的暗招,邵真不禁抽了一口气,有点仓惶的急往旁躲去……
    出刀之人正是那名黑衣大汉,他毫不停留地再次旋转刀锋,身子闪电般的急速跟进,毒辣至极的斩向邵真的喉咙,口中方喊道:“爷‘神刀魔煞’领教尸“他娘的狗崽子尸怒骂了一声,邵真两脚速滑,硬是往横闪去……
    然刚让过“神刀魔煞”的刀锋,一股破空之声又自他斜侧传来……
    “‘冷面魔煞’请招!”
    出招者正是第五名那位脸上死板板,毫无表情的那位仁兄阁下。
    冷哼一声,邵真不慌不忙的一提气,斜斜身形蹿起,“冷面魔煞”足有两尺以上的剑身便平滑他的脚底而过……
    缓缓站起,邵真轻喘了一口气,正想有所动作,忽又觉耳边一股丝丝之强烈破空声传来,他心头大骇,他无法猜知那是何种兵器,不过他敢肯定出手的人一定是那少了一只手,一只眼,一只耳朵和缺了鼻子与上唇的仁兄。
    果然不错,那位生理缺残的怪人正使劲的舞着他的拐杖,事实上那支拐杖便是他的兵器——
    它看起来像剑,实则只是一条尺半长的铁板而已,然而它的末端安装有像箭矢的箭头,所以它透过空气的回流,使邵真听起来像剑又似箭,又像是他完全没见过的兵器破空声。
    显得有点吃力的,邵真堪堪的,惊险万状的总算闪了过去,然而那缺残者像是阴魂不散似的穷迫猛打,单手一抡,刷一声,拐杖划起阵阵潆影,电掣的戮向邵真的胸前!
    心火顿冒,邵真不禁大吼一声:“来者何人?”
    活落之前,邵真已踉踉跄跄的再度闪开去……
    冷森森的一笑,缺残者开口道:“爷‘天残魔煞’是也!”
    说着,那把奇形怪状的杖尾已又如毒蛇吐信般的直钻向邵真心胸……
    “咱到外头逞强去!”
    显然情势是对邵真很不利,他不仅看不着,而且里头窄小,邵真无法尽情施展全部功力,所以他转念之下,当下一个旋身,便想跃身射起;岂料他刚一动身,脚下却被一张糜烂的桌子绊个正着!
    邵真心头猛是大骇,他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已收束不住的直冲了去!
    砰!一声,邵个跌了个四脚朝天,而且还翻了两个滚,他深吸了口气,就想跃身挺起,但,一撮尖锐的破空声和阴冷的喘嗤笑已传至他的耳鼓!
    “小子,你干脆躺着不是更好吗?”
    邵真心头不禁一凛,暗喊了一声:“糟了!”
    说时迟,那时快——
    邵真暴然吼一声,声如虎啸,余音未歇,他已及时使出“鬼哭神泣无上神罡”,骤见他浑身倏地漾起一层白潆潆,若有似无的雾气……
    出招袭击邵真之人正是那位仁冗“胖魔煞”,他使的兵器是一只短矛,他原先是很得意的,圆圆的胖脸上泛起了阴狠之色,他深深相信他那支离脊梁不过几寸的短矛,即将插进邵真的躯体……
    然而,他显然是低估了邵真。
    不是吗?
    “胖魔煞”忽觉手中短矛一顿,像是猛地刺到了一片钢墙一样,他心头大骇,不禁惊愣当场……
    这当中,邵真余威未尽,但只见他斗笠下那张显得有点苍白的小嘴倏地大喝一声,倾跌的身子甫一落地,骤然像是撞在强力的弹簧一样,那么不可能的,那么令人不可思议的反弹而起!
    “哗啦!”
    只听一声刺耳的裂响,邵真的整个身躯,竟然冲天炮的穿破了屋脊!
    骤见横木裂断,屋瓦破碎,泥尘如烟,这座单层的酒楼几乎要塌了下来!
    噢,邵真的武功竟是如此骇人听闻,至少屋里头的那六位仁兄和一直被畏惧所笼罩而没有出过手的爱风都如中魔的呆立着……
    被泥烟呛了一下,侯爱凤方如梦初醒般的娇喝一声,柳腰一旋,如电般的射起,穿过邵真撞破的那个窟窿……
    刚停在瓦面上,侯爱凤便见邵真正立在另一个屋顶上,只见邵真两手垂立,一动也不动,显然他是在调息着体内真气,又似乎他是发觉有人跟了上来,正凝神以待的样子甩了一下辫子,侯爱凤张口道:“知哥,没怎样吧!”
    “是你,爱凤?”
    唇角勾起欣喜的微笑,邵真一晃双肩,轻巧的,一丝不差的飘至侯爱凤身旁,口中急忙的道:“爱凤,这里不利于我,快带我至平坦的地方,快!”
    快,话声甫落,六条身影已如激星电射般的冲射而起,显然邵真和侯爱凤是太慢了……
    缓缓吐了一口气,侯爱凤掠了一下发辫,她已完全镇定了,她一语不发,单剑猛地怪异的抡了—一个半弧,毫不客气的便戮向她左侧的“神刀魔煞”……
    “臭妮子,你今天插翅也只能往地下窜!”
    粗声打着话,“神刀魔煞”一迈左足,手中金刀微微偏斜着,毫不吃力的便格住侯爱风一剑……
    这个当中,“冷面魔煞”已冲向邵真,手中那柄足有两尺以上的长剑宛似毒蛇吐信般的一伸一缩,夹着潆潆的剑气,凌厉至极的直点邵真的咽喉。
    他口中阴沉的叱道:“妈的小子,今天爷如摆你不平,便枉称‘六魔煞’里的‘冷面魔煞’了。”
    颀长的身子倏地像被风吹般的歪斜一边,邵真从容的让过对方的锋剑,他看来一点也不紧张似的,歪斜的身子至少倾斜了有四十五度角,他没看到他如何停顿,他倏地一抡双手,作大幅度的挥舞,骤见邵真宛似成了一个千臂金刚,这,正是他的“大龙手”!
    心头猛是一震,“冷面魔煞”忙不迭一收长剑,阴沉死板的脸上,漾起一丝惊骇,他显得有点狼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抽身狂退……
    “‘六魔煞’?少爷便成全你们称魔做煞,一辈子也不能做人!”
    低沉而冰冷的说着,邵真得寸进尺,腰躯一弓,便已直逼“冷面魔煞”!
    “龟孙子,说大话不愧呵!爷叫你连乌龟都难做!”
    嘶的一声,长鞭暴然出手,“血鞭魔煞”怒吼着道:“老五,生擒那个妮子,这厮让我们使他死后不能做人,妈的,非得把他的筋络抽出来不可尸
    猛一转身,邵真又是一招“大龙手”,电速的抓向夺命的鞭梢,然“血鞭魔煞”倏地一沉手,长鞭也倏地一沉,急跳的鞭梢像是拐了一个弯,在邵真的手掌抓了一个空之后,竟又直戮向邵真的腰眼!
    无奈,邵真不得不往旁闪去……
    可是当邵真一跨步子这时,“天残魔煞”已旋转着他那枝拐杖,在“迎接”邵真了……
    “天残魔煞”一声也不吭,他那支仅存的独目流露着阴险而又残忍的眸光,他急急的冲向前去,那张原本是很丑陋的面孔显得更狰狞恐怖了!
    悚然一惊,邵真连忙把迈出去的步子猛然收回!他一直处在挨打状态,冒火了,可是地形地物对他是一百个的不利,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尤其这是在屋顶上,他更不敢轻易的挪动他的脚步,他觉得必须离开这里,否则一定身首异处的!
    这个念头仍在他脑海里急速旋转之时,邵真猝然狂吼一声,整个身子嗖地像脱弦之箭般的直射而起!
    顿时,“血鞭魔煞”和“天残魔煞”,都扑了一个空!
    “爱凤!街道在哪个方位!”
    身子仍然直冲而起,少说有二十丈以上吧,邵真这才像劲气不足般的往下降,可是降下之势竟是如此缓慢,就像是飘浮在空中的一片落叶,更骇人听闻的是邵真竟还能开口说话:“爱凤!快,快告诉我啊!”
    正和“神刀魔煞”打得有色有声,侯爱凤连忙抽身闪退,她仰望着邵真,大声叫着道,“知哥,往左二尺多点!”
    “好!”一声好,邵真突然像鹰隼般的打了一个旋,缓飘的身子倏然加速度般的往街道射去!
    侯爱凤见状,也忙不迭长吸一口气,便想跃下……
    “慢!妮子,咱乐一下!”
    人影一掠,随着话声,那从开头没讲过一句话,也没动过一次手的瘦瘦家伙,陡然挡住侯爱凤的去路。
    那厮正是侯爱凤为邵真“介绍”的第三名,只见他细瘦得像只船橹,连那张黑黑的脸也长得像张马脸,令人恐怖的是他那削瘦的肩膀到腰上正缠着一条黑色大蟒蛇,那条大蟒蛇,少说有两个拳头粗,长却不过一丈。
    蛇的颈就像个大水壶,懒懒的,一动也不动的垂挂在那家伙的胸前,而且两只眼也是紧闭着,要不是缠在他手腕上的尾巴在蠕动的话,几乎要叫人以为是条死蛇呢!
    吸了一口气,怕蛇是人的天性,尤其是女人,侯爱凤惊呼了一声,不期然的退后一步,有点口吃的道:“你,你是谁?”
    轻抚着蛇头,那厮冷冷的翻了一下眼,声音像夜枭鬼魅号叫般的,听了叫人起疙瘩,道:“‘六魔煞’中的老五‘驱蛇魔煞’是也!”
    话落之时,侯爱凤匆促的一抛眼,已见邵真和其余的“五魔煞”干起来了。
    咬了一咬牙,侯爱凤不想离开邵真太远,当下长吸了一口气,娇喝一声,单剑倏地一扬,画起潆潆的剑花,对准“驱蛇魔煞”的心脏戮去,然招递半式,娇躯忽地一旋,便已腾空射起,原来她是想跃下街道,和邵真并肩作战。
    可是“驱蛇魔煞”显然是早就洞穿她的心思,只见他长黑的脸浮起一丝诡笑,瘦细的身子比侯爱凤要早了一步射起。
    但见他挡住侯爱凤的去路,两脚倏地像是风车旋转般的,带着呼呼的破空之声,凌厉至极的踢向侯爱凤的胸脯,口中喃喃的叫道:“丫头,爷与你乐定了!”
    又惊又怒的把身形挪开,侯爱凤显然是很火了,咬着牙,不管三七二十几,长剑陡然抡起,刷刷几声,一口气攻出十一剑。
    以退为进,“驱蛇魔煞”很从容的让侯爱凤的剑锋从身边滑过,当下倏地舌绽春雷般的大喝一声,两臂猛然一张,如竹竿的身子腾起了半空,在他扬手的当中,他右手电速的抓住大蟒蛇的尾部,像舞绳索般的用力旋转,大蟒蛇像是从梦中被催醒般的睁开两眼,骤见两目如两盏灯似的一片赤红,而且口中还吐出了又长又细,全体通红的舌信,在它一伸一卷的当儿,发出甚是刺耳的咝咝声音,更使人恐怖的是,一阵令人难闻的恶臭如风传来……
    心房鹿跳着,侯爱凤不禁向后怯步,她委实惧怕“驱蛇魔煞”那鬼魅般的模样,更是惧怕那条罕见的大蟒蛇,事实上,别说是她,任是谁看了也要胆寒!
    然而,不容她畏怯,“驱蛇魔煞”已嗖的一声,把大蟒蛇当作长鞭使用似的,卷向侯爱凤!
    本能的一挥长剑,侯爱凤一面往后退,一面振起剑身,劈向大蟒蛇……
    “叮!”
    一声脆响,那条大蟒蛇竟然像是金铁铸成的,侯爱凤的长剑劈在它身上,竟连一点伤也没有,不仅如此,侯爱凤的长剑也被反弹了出去,几乎就要脱手!
    这的确是骇人的怪事,甫方出道的侯爱凤自然吓得花容失色,她骇叫了一声,连想也不想,莲足猛力一蹬,便想跃下街道……
    正当她腾起身子之时,“驱蛇魔煞”面露凶残之色,只见他单手猝旋,又是嗖的一声,近丈长的大蟒蛇便像鞭子似的卷向侯爱凤腰间……
    未近身,侯爱凤已闻得令人裂目和令人晕眩的恶腥传来,她骇怖的一转首,已见那颗如西瓜大的蟒头离她的腰身不过几寸矣!
    惊叫一声,侯爱凤几乎要昏过去,她本能的,就好像是最后的挣扎,她用尽全身所有的功力,两臂猛力往后一挥,加快速度的把身躯送上空中……
    “哎!”
    但就在她一挥手的当儿,那颗蟒头忽地往上一仰,口张如盆大,利齿如锯,蓦然吐出了几近二尺长的毒信,快得像闪电般的卷向侯爱凤,压根儿没躲闪的余地。
    侯爱凤只感左腿一阵软痛,痛叫一声,疾飞的身子,像是中箭的兀鹰,翻了一个滚,倒栽葱般的坠下……
    彼时,邵真正力敌“五魔煞”,闻侯爱凤惊叫已觉不妙,宛似平地起了一个焦雷,说时迟,那时快,邵真在大喝之时,几乎同一个动作,他颀长的身子已如电射激飞而起,半空里一探手,侯爱凤正好掉在臂弯里……
    这一切的转变都是太突然了,“六魔煞”众人只感一愣一怔,邵真已像猛鹰扑鸡般的挟着侯爱风向远方逸去,一个纵跳,已无踪影!
    “六魔煞”心头委实震骇,如此俊逸的轻功,谁能匹及啊!
    瞠愕了半晌,“神刀魔煞”这才如梦初醒的大叫道:“操他大舅子,追啊!”
    说着,双肩一晃,便要跃起……
    及时抓住他的衣袖,一旁的“胖魔煞”长剑归鞘,张口道:“唉呀!人都不见了,追个屁!”
    唰一声,跃下屋顶,“驱蛇魔煞”慢条斯理的把那条大蟒蛇像带子般的缠在身上,接着像是哄小孩似的在蟒头轻拍了两下,大蟒蛇竟也像被催眠般的大张了一下嘴,懒懒的闭上赤红的两眼,沉沉睡去,一动也不动。
    “驱蛇魔煞”得意的笑了一声,道:“不用追了,料那妮子也不过半口气啦!”
    把长鞭缠在腰间,“血鞭魔煞”似有所思的道:“奇了,那点子是何人物,竟能空手抵对我们兄弟的联手?”
    死板阴沉的脸上,也泛起一丝疑惑,“冷面魔煞”接口说道:“他,好像是一个瞎子?”
    似无火气,“天残魔煞”睁着独目,道:“谁知道,咱们连他的脸都没看见哪!”
    愤愤的咬了一下牙,“胖魔煞”晃着颊上的两团肉,道:“可不是,真丢脸丢到家了,吾友三条性命便如此平白去了!哼,真难消我心头之恨。哎呀!小畜牲,爷不宰你,誓不为人!”
    金刀还鞘,“神刀魔煞”道:“老二,你急什么?那厮总难逃出咱兄弟手心,现在空叫也没用,还是替你那三位死鬼朋友入土为安吧!”
    语毕,众声皆停,唯有“胖魔煞”怒不可遏……
    话说邵真与侯爱凤——
    邵真抱着侯爱凤不择方向驰去,事实上他也看不见方向,他知道侯爱凤是受伤了,但他没法知道她受伤的情势,他心急如焚,全力使出他独步武林的轻功,一个纵步之后,自觉已远离“六魔煞”,而且耳中并没有听到有人追上来的声响,当下心中稍感一轻,急切的向怀中的侯爱凤说道:“爱凤,指引我路途,快!”
    呈半昏迷的侯爱凤闻言勉力睁开眸子,向前张望了一下道:“知……知哥,向左五尺,有条小道。”
    “好,爱凤,你支持一下,待我们远离‘六魔煞’之后,再查看你的伤势。”说着,长吸一口气,腰躯一躬,往左斜掠五尺,正好落在一条堪称平坦的小道上。
    侯爱凤紧咬着牙,显然她是极力的忍受痛苦,她道:“知哥,一直去,一丈以后拐弯。”
    邵真照着侯爱凤的指示,放步驰去,竟像一般人一样,行走自女口……
    就这样,像是“盲人背瘸子逃出火窟”一样,侯爱凤指路,邵真走路,竟也安然无恙。
    如此约莫奔驰了一炷香的时刻,侯爱凤显然是有点受不住了,她不时痛苦的呻吟着。
    邵真心知“六魔煞”没有赶来,便停下来道:“爱凤,忍耐一下,你告诉我一个藏身的地方,我马上查看你的伤势。”
    咬牙凝睇,侯爱风道:“左边一矢地有一丛林,似可隐身。”
    微颔了一下首,邵真便向左边密林驰去,须臾已达彼处。
    “到了,知哥。”侯爱凤的俏脸上已泛起汗光,她呻吟似的道。
    吁了一声,侯爱凤躺在一片枯干的落叶上,颇觉舒适,转首环视四周……
    但见古树参天,不见阳光,一片阴暗,更无人烟,甚是隐密。
    邵真似乎是很累,但他只喘了口气,便脱下斗笠,露出他那张充满急切关注的脸孔来,他坐下身子,急急的道:“爱凤,你伤在哪里?”
    哦了一声,侯爱凤好似才发现自己受了伤,赶忙俯首朝伤处望去。
    一低首,她花容失色的骇叫起来!
    只见侯爱凤小腿上露出一条伤痕,那条伤像一个圈子般的烙在她的大腿上,衣物都破了,而且还被血水浸湿了一大片,更令她骇悸的是流出来的血水竟然转成为黑!
    “怎么了,爱风?”心房猛跳,邵真急声问道。
    侯爱凤强自镇定,她只觉伤口如火灼般的令人难耐,拂了一下蓬松纷乱的鬓角,她咬着牙道:“知哥,我,我被‘驱蛇魔煞’的大蟒蛇伤了。”
    悚然一惊,邵真变色道:“爱风,你被大蟒蛇咬着了?”
    银牙咬得格格作响,侯爱凤的额上已沁出一片如豆大的汗水,他显然是很痛苦,她伸出手抓住邵真的手心,呻吟似的道:“没,没有,是被那条蛇的舌头卷着。”
    邵真的脸上一片焦急万分之色,他紧张的说道:“那糟了!那玩意儿一定有毒!”
    用力吞了一口口水,接着说道:“爱凤,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能不能起来止血?噢,一定是流了很多的血,血腥味很浓哪!”
    用力用手肘撑起身子,可是不过撑起一半,侯爱凤忽地嘤咛一声,额眉猛皱,又躺了下去,显然,那伤痛涌入心髓里去,侯爱凤艰难的说道:“知哥,我……我感到一阵昏眩,哦,好……好痛哟……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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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剑生OCR,闯荡江湖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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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可真急死了,简直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邵真两眼看不见,虽有心为侯爱凤扎伤,却又无从着手,他简直不知道如何才好。
    他急急的说道:“爱凤,告诉我伤在何处,我为你止血!”
    说着,左手一抓,撕下一块衣袖。
    侯爱凤已呈半昏迷状,她半睁着眼,微弱的声音困难的禁不住颤抖,而且已发青的两唇吐出:“在……在左,左大腿上……”
    猛地一怔,左大腿?那,那是女人禁处呵!
    邵真面露难堪之色,一时,怔忡如梦……
    紧紧抓着邵真的手,侯爱凤痛苦的摇着头,她几乎是哭着叫道:“嗯……哎!知哥……
    我,我好痛,痛苦,哎呀!”
    心中一急,邵真咬了一下牙,如不再动手,侯爱凤可能就要一命呜呼了,那管得他妈的男女之嫌!
    当下长吸一口气,便摸向侯爱凤……
    可是,他忽又缩回手,满脸难堪之色,哦,侯爱凤的腿在哪里呵?
    侯爱凤已开始在颤抖了,显然是毒液已蔓延,她开始痛苦的号叫起来:“知哥,我,我好痛哦!”
    心急如焚,邵真张口道:“爱凤,忍耐一下。”
    一顿,长吸了一口气,邵真呐呐的道:“爱凤,告诉我伤在哪里?我为你止血。”
    痛苦的打了一个嗝儿,侯爱凤道:“在,在左腿啊。”
    一咬牙,邵真道:“可是,爱凤,我,我看不见。”
    哦了一声,侯爱凤恍然大悟,显然她痛得忘记邵真是个瞎子,她强自睁开眼,握住邵真的手带到她的左腿,细若蚊蚋的道:“知哥,这,这里。”
    一触手满是血渍,邵真心头凛骇非常,那敢怠慢,还管他娘的男女授受不亲?拿起撕下的衣袖绑向侯爱凤的大褪……
    “哎哟!”
    显然是邵真碰到了伤口,侯爱凤痛叫了一声。
    好不容易,邵真总算是用力绑住伤口的上端,他轻吁了一口气,整个脸庞已被汗水浸湿了……
    可是,侯爱凤仍呻吟不止,她浑身颤抖着,咬着唇道:“知,知哥,我还很痛!”
    邵真不禁愣然,似乎他能为侯爱凤做的仅此而已,他已是束手无策了……
    突然,邵真面上一喜,脱口道:“爱凤,你身上不是带有‘回魂十三丹,的吗?”
    猛然忆起,侯爱凤忙道:“噢,我竟给忘了。”
    说着,伸手入怀掏出——个小瓷瓶,颤着手递给邵真。
    邵真拔出瓶塞,倒出七八粒小小的金色药丸,急促的问道:“爱凤,如何用法?”
    侯爱凤忍着痛道:“以牙碎之,敷于患处即可。”
    邵真连忙置入口中,嚼碎之后,吐于掌中,然后小心翼翼的敷在侯爱凤的腿上……
    须爽,邵真已把“回魂十三丹”敷在侯爱凤的伤口,侯爱凤似觉好些,但仍低声呻吟着。
    缓缓吐着气,侯爱凤满脸疲惫之色,她两眸含着歉意低声道:“好多了。知哥,我连累你了……”
    不等她说出,邵真急道:“爱凤,你说啥话,只怪我无能保护你,我,我实在该……”
    死字没说完,侯爱凤急着抢道:“不!知哥,都是我!都是我不好!哦,我为什么要害怕呢?我为什么如此胆小呢?”;一阵激动,侯爱凤泪如雨下,恸哭难忍,邵真心中一阵急,他蠕了蠕嘴,正想发话,侯爱凤又声泪模糊的道:“知哥,要不是你,我早就没命了,爷爷的仇怎么报啊!”
    心中一阵恻然,邵真见其自责,更加悔愧不已,他了解侯爱凤的心境,她不过是一株未曾经过风霜的温室小花啊,能及于此,实在很难为她了,何忍呵责?
    邵真有点激动的撇了一下唇角,他深恨自己大丈夫之躯不能保护侯爱凤无恙,他低沉而又沙哑的道:“爱凤,不要这样,否则我会难过得无法承受,一切过错都在我‘’‘’,”
    微微一顿,邵真语音转为温柔地道:“爱凤,你歇息一会,别哭坏了身子。”
    这才收起哭泣,侯爱凤凝视着邵真,小声的道:“知哥,你有没有受伤?”
    温柔的摇了一下头,邵真微笑道:“没有,只是你受苦了。”
    露出一个甜甜的浅笑,侯爱凤紧握着邵真的手,默默的,深情款款的凝注着邵真……
    此时日近薄暮,归鸦群集,穿梭林中,加诸晚风吹拂,枝叶顿摇,虫鸣之声不绝如缕。
    邵真微笑着道:“天色将晚,咱们找个宿处,爱凤,你能走动么?”
    侯爱凤坐起身子,只觉伤处仍火辣疼痛,但不及方才剧烈,她挺了挺腰,咬牙道:“不碍事。”
    说着,便抬步迈出。
    “哎!”
    侯爱凤不过走了一步,忽地痛叫一声,娇躯瘫痪般的倾仆下去!
    邵真大骇,忽然一探手,已揽住侯爱凤的腰肢,他惊声问道:“爱凤,怎么了?”
    乏力的躺在邵真的怀里,侯爱凤的脸色,忽地转白,两唇不住颤抖,且额上又泛起一片汗珠,她咬住牙,强自发话道:“痛……哎……伤口像是针刺般的难耐。”
    一阵着急,邵真连忙小心翼翼的把她平放回地上,他着急的道:“糟,看来‘回魂十三丹,,只能治创伤,而不能解毒伤!”
    侯爱凤睡躺于地,似又觉好点,但脸上仍是一片痛苦之色,她悲恸至极的道:“知哥,我,我没希望了。”
    骤然色变,邵真叱道:“你说啥话?如此一点苦也不能忍吗?”
    猛地一窒,侯爱凤显然料不到邵真会如此呵叱自己,不禁瞠目结舌……
    似觉过火,邵真连忙转颜换色,歉然道:“爱凤,对不起,我……”
    脸上泛起羞愧之色,侯爱凤细声道:“不,是我!我,我太软弱了,”
    说着,握住邵真的手掌,侯爱凤深沉的凝睇着邵真苍白的脸庞,喟然一叹,说道:“知哥,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怎……”
    撇了一下嘴唇,邵真打断她的话道:“爱凤,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刻了,先治你的伤要紧。”
    稍稍一顿,柔声问道:“爱凤,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你能走动么?”
    侯爱凤咬住牙,流露出坚毅之色,点点头:“能!”
    邵真面上浮起一丝欣慰之色,戴上斗笠,揽住侯爱凤的手臂,温柔的道:“慢慢起来。”
    侯爱凤艰难的站起娇躯,然她甫方站起,顿感一阵天旋地转,嘤咛一声,身子又仆向前去!
    邵真大惊,连忙把她揽入怀里,急声叫道:“爱凤!”
    然爱凤已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邵真又呼叫数声,终不得侯爱凤应声,心知已昏过去,不禁又忧又急!
    邵真把侯爱凤背在背上,毅然的走出林中……
    邵真两眼瞎盲,不能观物,且又无人指路,故无法展开他绝世的轻功,他只能像蜗牛般的慢慢而行,他的一跬半步,都走得非常艰辛……
    可怜,当他走出林中之时,天已全黑了。
    邵真缓慢地走着,他检起一枝枯木当拐杖,就和一般的瞎子没两样,可是他疑心静气,全神在注意四周的一声一响,他希冀能发现有路人经过,那么他便可以恳求他救治侯爱凤,至少可以拜托他为自己带路。
    走着,走着……
    快要半个时辰过去了,邵真始终就是没有碰见一个行人。
    背上的侯爱凤的气息愈来愈微弱了,他真心急如焚,真想张口大声呼叫“救命!”
    正当踌躇之间,他忽听的二十丈外传来一阵急剧如雨的马蹄声。
    邵真欣喜若狂,连忙住步,大声叫道:“那位仁兄君子,请留步!”
    邵真高举手中竹杖,在空中用力挥舞着……
    须臾,蹄声愈近,终至他跟前停了下来。
    邵真深深一揖,道:“这位兄台请止步。”
    来者是年近四旬,身高体大,穿着一件褐色劲装,且肩荷长剑的中年男子。
    他似乎是赶了不少的路,风尘仆仆,浓眉粗目的脸孔罩着一片疲惫的汗水,他微喘了喘气,对于邵真的拦路似是感到惊愣,他叱声问道:“阁下是……?”
    邵真连忙道:“在下吴知,因敝友不慎为蛇所伤,昏迷不醒,而在下两目瞎盲,不能视物,故敢请兄台助一臂之力,在下定当没齿难忘兄台授手之恩。”
    细细的,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阵子,中年男子方道:“见难相扶,乃吾辈份内事,奈何现有要紧事,无法相助,还请阁下恕过推托之罪。”
    说吧,抱拳一拱,一扯缰绳,便欲驰去。
    邵真大急,连忙高声叫道:“兄台既不能助吾,可否带吾至镇上,找一大夫相治?”
    面有难色,中年男子道:“非余不助汝,实乃有急事耳。吾乃江湖上人称‘大憨侠’便是,因三月前与‘剑中宝’姜中铭相约今日两更于云台山对决,事关重大,故实不能有所助于阁下。”
    更急,邵真道:“兄台往云台山是否要经过镇集?”
    摇了摇头,中年男子捋着颔下短髭道:“不同路。”
    “那,那……”
    邵真深恐他驰去,急惶的又道:“兄台与人相约两更,现在不过天黑,离约时尚远,不知是否能够以快骑负吾至镇集,然后,兄台再赴约,如何?”
    中年男子见邵真一副哀乞状,颇具怜心,可又似有隐衷,他道:“君有所不知,云台山离此足有百里,吾如绕路而行,必不能赴约!”
    吞了一口口水,邵真道:“可是吾友危在旦夕,君见死不救,于心何忍?”
    中年男子不禁愣了一愣,呆呆望着邵真,一阵犹豫不决了……
    邵真赶忙道:“阁下如愿助我,薄酬一千两,必不食言,”
    面色骤变,中年男了叱道:“狂妄小子好生无礼,你竟以利诱我,你道我是贪财之辈?”
    邵真不禁当场愣住,万想不到自己以金酬人,反遭一顿骂。
    中年男子似是气煞,他怒道:“我‘大憨侠’姬周圣乃江湖上众人皆知的侠义之辈,岂能为利所动!”
    一阵好笑,邵真道:“阁下自称侠义,依在下看不过是宵小之辈罢了!”
    陡然大怒,“大憨侠”姬周圣哇哇怒道:“小子口出狂言,要不见你残疾,定当把你痛打一顿!”
    “哈哈哈!”
    邵真闻言仰首一阵大笑。
    姬周圣震怒非常,叱道:“小子,你笑什么?”
    一掀唇角,邵真缓缓的道:“笑你太伪君子了!”
    “大憨侠”怒不可遏的瞪着眼,大声道:“小子,你使我忍不住了!”
    邵真无动于衷,冷冷一哼,道:“在下以金恳求阁下助危,阁下以不纳金自廉,是吗?”
    傲然一点头,“大憨侠”道:“当然,当今武林一片蛇鼠之辈,见金眼开,见利思异,往往做出丧尽天良,泯灭人性的滔天罪行,我‘大憨侠’独异于人,何不能引以自傲?”
    轻笑了一声,邵真道:“金钱与生命,两者何重?”
    “大憨侠”似是不解他的意思,疑惑的道:“当然是生命啦,没有了生命,哪来金钱!”
    “说得是!”
    邵真笑着道:“阁下既知如此,何以不愿帮助我?”
    不耐的翻了б幌卵郏?按蠛┫馈贝笊?溃骸拔也皇撬倒?我有要事吗?”
    说至此,“大憨侠”显然是个脑瓜子不大灵光的人,也似乎才想起的道:“我不能再和你扯了,否则我便赶不上和‘剑中宝’那家伙比剑啦!”说着,一扯马缰……
    邵真大急,正想开口,“大憨侠”忽又问道:“你方才说我不愿助你,和金钱、生命又有什么相关连?”
    邵真差点要喷笑出来,心想真个木头呵!
    他咳了一声,正色道:“阁下拒纳在下酬金,此种廉风诚使在下佩服……”
    “大憨侠”闻言,脸上一阵喜悦自得之色,他作态的咳了——声,道:“那适才阁下何以污我为宵小之辈?”
    微微一笑,邵真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侠义仁人所崇尚,今阁下不为之,焉称侠义,与宵小辈何异?阁下摒金而罔视吾友生命,岂非视之金钱重于生命?”
    愣了半晌,“大憨侠”抓耳搔腮,急声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邵真不解的哦了一声,道:“敢请明言。”
    “大憨侠”道:“我是说我如救令友生命,也不收阁下所赐之酬金。”
    邵真愈听愈迷糊,茫然的道:“阁下使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了。”
    好像很火,“大憨侠”大声道:“你真笨哪,我不要你的一千两就是了!”
    还是迷糊,邵真道:“你,你是说愿意帮助我喽?”
    “大憨侠”翻了一下大眼,道:“我什么时候说的?”
    愣了一愣,邵真道:“你方才不是明明说救我朋友的生命,而不要我的酬金吗?”
    “大憨侠”姬周圣大声说道:“我是说,如果呀!”
    火大极了,邵真大吼道:“你简直是在放屁,你不肯救我的朋友,我给个屁,你,你真大言不惭哪!”
    一愣,“大憨侠”急道:“怎么,我又错了?”
    一阵好笑,邵真已敢肯定他是个“猪脑袋”了,他忍住笑道:“原来你是以不收我的酬金为自傲,并没有说愿意帮助我?”
    点了一下头,“大憨侠”理直气壮的道:“是呀,我就是这个意思,你现在才弄清楚?
    有什么不对吗?”
    好气又好笑,邵真啼笑皆非的道:“和你讲话,真得口里嚼参片才行呢。”
    顿了一下,大声道:“我说哪阁下,你救我朋友的生命,而不收酬金,这才是称为侠义之士,否则,见死不救,你便与那般蛇鼠之徒无二类了,这样,你明白了吗?”
    哦哦了几声,“大憨侠”一连翻白眼,似是才在转过脑筋来,他抓了抓耳朵,状似赧然的道:“我,我,我……”
    一连三个我,便“我”不下去了,“大憨侠”傻傻的捉着邵真,真一副愣头青像!
    邵真惦念侯爱凤的伤情,内心忧急至极,那还和他扯蛋?
    急声嚷道:“我伟大仁慈而又侠义的‘大憨侠’,我求求你,千求万求,只求你带我到镇上找一个大夫,我便永远感激你一辈子,说你真是高义君子!”
    根本听不出邵真话里带刺,“大憨侠”竟还傻愣愣的道:“我,本来就是嘛!”
    真是“秀才遇到兵,欣硭挡磺濉保?壅嫘闹?退?驳?天亮也必无结果,当下不管三七二十几,一吸气,一离身,便跃上“大憨侠”的后座上,且两腿用力一夹马臀,但闻希哩哩一声,胯下坐骑已四蹄猛张,飞驰而去!
    邵真两眼虽不能视物,但凭他精湛的功力和灵敏的听力,就早捏准了“大憨侠”的方向,以是能一丝不差的跃上“大憨侠”的坐骑上,这还不止,邵真的速度就像闪电般的快,“大憨侠”连念头都没转起,胯下坐马已如飞而奔。
    “喂!喂!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讲理?谁允许你上来了?”
    “大憨侠”忙不迭张口大叫:“快,快停下来!”
    邵真置若罔闻,两足不住踢着马腹,而马便飞也似的狂奔不止……
    “大憨侠”大怒,大喝一声道:“小子,你再不下去,休怪我无情!”
    邵真硬是装聋作哑……
    “大憨侠”没法,用力扯住缰绳,企图使狂驰的坐骑停下来,可是邵真偏是用力踢着马腹,马受了疼痛哪听指挥,只见它嘶鸣着,循着路飞奔……
    悔怒至极,“大憨侠”大喝一声,手肘猛地敲向邵真!
    然邵真似是早防他这一手,就在“大憨侠”手肘一动之时,邵真已抢先了一步,两指如钳,正好捏住他的手臂关节处……
    微微一用劲,“大憨侠”猛地哎哟一声,险些坠马!
    “放,放手!”
    “大憨侠”只觉仿佛被毒蛇噬着而不放一样,他歪着嘴,皱着眉,尖声叫道:“哎唷!
    痛,痛煞我也!他娘的,小子!快放手呀!”
    微微松了一下力,邵真道:“对不起,委屈你阁下了,只要一到镇上,便不相烦阁下,绝不食言!”
    用力挣了两下手,硬是纹丝不动,“大憨侠”一咬牙,再用劲往后敲去!
    “哎!哎哎哎!”
    可是,他甫方一动手,邵真陡又一用劲,直痛得“大憨侠”姬周圣咧嘴龇牙,哎声不停。
    邵真松下手,他笑着道:“奉劝阁下乖一点,否则你便要成为‘独臂大憨侠’了,你相信不相信?”
    说着,两指又微微一用劲。
    “相信,相信!”“大憨侠”连忙大声回道。
    像是揶揄的笑了一声,邵真道:“不错,阁下总算识相啦!”
    “大憨侠”显然气怒非常,可是吭声不得,脸上的表情敢怒不敢言,令人发噱。
    显然是毒发’了,背上的侯爱凤呻吟得更厉害了,邵真不禁急道:“离镇上还有多远?”
    “大憨侠”板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你敢?”
    哼了一声,邵真两指一动……
    吓得仓惶失色,“大憨侠”连忙回道:“快了,大概只需半炷香的时刻吧。”
    闻言,邵真似是感到宽慰的舒了一口气,但他仍是两脚踢着马肚,且口中大声的吆喝着……
    马奔得更快了,简直比飞的还要快。
    “喂喂,别把马累死了。”
    “大憨侠”吓得全神持缰,深怕坐骑倾跌下去似的,大声叫着道:“慢。慢点,前面有个弯哪!”
    邵真硬是不理,当马拐弯时,差点没撞出道路去,吓得“大憨侠”面无人色,几要昏过去。
    如此快马加鞭之下,竟不过盏茶时间,已达一小镇。
    说巧正巧,无巧不成书,就待入镇之时,“大憨侠”远远便见前面几丈处有一屋宇,屋下挂着一块匾额,漆金招牌,那块匾额招牌上还挂着两盏大灯笼,所以“大憨侠”一眼便能看到匾额上那几个如斗大的金字——金安药铺。
    “大憨侠”连忙叫道:“前面有家药铺啦,快慢下骑势,否则便要过头了!”
    邵真闻言一喜,连忙停止吆喝与两脚的踢腾。
    眨眼,已抵那家药铺了。
    “大憨侠”一勒缰索,停在檐下,道:“到了,就是这里。”
    邵真迫不及待的便想下马,忽然脑中一动,深恐“大憨侠”有诈,两指依然捏住他的关节处,冷声道:“下马!提气飘下马!”
    一愣,“大憨侠”道:“你这是干嘛?不是已到……”
    不待他说完,邵真两指一用劲,口中冷道:“少噜嗦!”
    痛得大叫一声,“大憨侠”连忙一提真气,飘向地下。
    邵真也随着他飘下马,且两指依然扣住他的手臂,换句话说,邵真仍紧随着他身后。
    邵真咳了一声,冷冷的说道:“敲门。”
    甚是愤怒,“大憨侠”道:“你把我当成甚……”
    话未完,邵真用力一扣,“大憨侠”惨叫一声,痛得两脚跪到了地下。
    邵真微松手,把他提了起来,冷哼道:“敲门!”
    哪敢说不——
    “大憨侠”乖乖地走上前去,伸手便用力敲门。
    “谁呀?”
    几声冬冬之后,院墙里传来一声问声,接着门呀的被打了开来,应门之人方一探头,邵真便连忙说道:“在下有一位朋友被毒蛇所伤,请求大夫诊治。”
    应门之人是一名年约十四五岁的丫鬟模样,她眨眨眼,看看“大憨侠”那副奇怪的脸色,又望望邵真那顶大斗笠,再瞧了瞧昏迷不醒的侯爱凤,这才张嘴道:“很抱歉,我们主母晚间不替人诊疗,请三位明天再来好吗?”
    说着,一缩身子,便要关门。
    邵真大急,放开“大憨侠”,走前跨进门阶,道:“吾友命在旦夕,哪能等至明天?”
    丫鬟急急的说道:“不行呀,我家主母晚上不为人看病的,请你另外找一家好吗?”
    “没这样的时间了。”
    邵真委实太急了,他实在顾不得了他娘的礼仪,他口中说着,不待丫鬟有所表示,便径自跨进门内。
    丫鬟急得大叫道:“喂喂,你这人好生无礼!”
    此时被邵真放开手的“大憨侠”显然是憋了一腔子的鸟气,他也挤进门内,抓住邵真的衣袖,叫道:“喂喂!别走,咱们之间的帐还没算呢!”
    不耐烦的一拂袖子,邵真温声说道:“当然会把帐算给你,你别小心眼,怕我会赖帐,先救人要紧呀,你老兄说对不对?”,
    翻了翻眼,“大憨侠”傻傻的点了一下头,竟也回道:“对!对!救人要紧,救人要紧。”
    丫鬟见两人强行进入,甚是骇惧,连忙转身奔进院里,一面叫喊道:“来人呀,有贼!”
    一时,人影奔窜,只见从屋内跑出了数十名的家丁模样,个个手里拿着刀棍,呼喊道:“捉贼呀!”
    “大胆鼠辈,连更都没上便行窃,打死他!”
    愣了愣,邵真又气又好笑,上门求诊,不想反被视为见不得人的贼子,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张着嘴,睁着眼,“大憨侠”还傻愣愣四顾着,口中奇怪的自语道:“怪了,一上门便有贼,咦?贼?在哪里呀?”
    众仆一涌而上,把他两人围住,不由分说的,便呐喊着攻上前来……
    邵真连忙张口大喝一声住手!
    这一喝,真有如平地起一个焦雷,声量之洪大,竟把十余名来势汹汹的家仆给震得当场如中魔般的站住。
    咳了一声,邵真大声道:“各位误会了,我们是来看病的,并非小偷。”
    话声甫落,屋里头缓缓走出数人,只见五六名婢女模样簇拥着一名约四旬许的中年妇人。
    虽狼虎年,然长裙曳地,艳抹浓妆,仍是徐娘半老,风姿犹存也。
    款步走至庭院,中年妇人细细打量了邵真和“大憨侠”,开口道:“两位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邵真背着侯爱凤不便打揖抱拳,微微——躬腰,挚声道:“在下朋友不慎被蛇所伤,故登门求医,恳请大夫高抬贵手,替吾友诊疗伤势,盛情永当志念。”
    微微一顿,邵真又道:“请问阁下便是大夫否?”
    中年妇人凝眸望了望他背后的侯爱凤,微一颔首,道:“老身正是。”
    闻言大喜,邵真连忙上前一步,道:“适才姑娘言大夫晚间不看病,实乃吾友生死一发,故强行进入,无理之罪,望能宽恕,大夫医德弥天,必悲天悯人,不致拒垂死之身于千里之外。大夫挽回吾友性命,诊金自当……”
    不待他说完,中年妇人启口道:“老身行医治病,岂在乎诊金?只是老身白天患者过众,实感疲惫,且必须在晚间调粉制药,是以许久以来,老身于申时后便不为人诊病……”
    话说及此,侯爱凤忽大声呻吟,状极凄惨,邵真真急得要疯了,他几乎是在哀求的悲声说道:“大夫悬壶行医,焉能见死不救?非在下相强,吾友如非危在旦夕,自当不敢相烦大夫,另找别处,望大夫……”
    一旁的“大憨侠”似乎忘了对邵真的愤怒,他也张口说道:“救人乃无高至上的圣德,大夫你怎能坐视不理呢?”
    中年妇人面有难色,她为难的笑笑,道:“两位贵宾有所不知……”
    话甫一半,侯爱凤猛地张口号叫,浑身颤抖,显然是毒发得很厉害了!
    “爱凤!”
    邵真大叫一声,连忙把她揽在怀里,伸手探了探她的鼻口,只觉气若游丝,震骇至极!
    邵真悲痛欲绝的道:“大夫,在下不惯向人哀求,大夫如能救回吾友一命,愿以身上所有之财七万两银为酬,且愿以此身终身相随大夫,任劳任怨,以报大夫之德!”
    说至末尾,邵真一阵激动,竟缓缓下跪!
    中年妇人见状,不知是为邵真的诚心所感动,抑或是侯爱凤那种凄惨状,而产生侧隐之心,连忙赶步至邵真跟前,将他即将跪地的身子扶了起来,口中连道:“年轻人,请起,请起,老身一万个也担当不起!”
    说着,轻叹了一声,中年妇人咬了咬牙,像是做了最大的决定,点头道:“老身尽力救治你的朋友,但决不要你那七万两银子,和你……”
    刚说一半,她身后一名年约十七八岁,长得艳丽照人,艳态娇俏的紫衣少女,上前急口说道:“娘,你千万不可!你忘了……?”
    摇了一下头,中年妇人脸上一片漠然,道:“琴儿,不要多言,娘决定为这位姑娘治伤……”
    微微一顿,转首道:“阿珍,阿珠,快把这位姑娘抬进里头去。”
    身后两名丫鬟齐声应了一声,便从邵真怀里接过侯爱凤,小心翼翼的抱进屋里去。
    中年妇人向紫衣少女道:“琴儿,进去为我准备药材和诊具。”
    紫衣少女不以为然的沉声叫道:“娘!你……”
    不等她说完,中年妇人冷冷的道:“去!”
    “是,是。”紫衣少女似不敢违逆中年妇人,连忙恭声应道,然当她转身临去之时,脸上一片怫然之色,恨恨的瞪了邵真一眼。
    中年妇人见她进入屋里去,忽沉下脸色道:“阿丁,今晚严守门户。”
    一名手提着大刀的家仆应了一声,随着带领其余的家丁离去。
    只见每人面色沉重,临去之时,也恶狠狠的瞪了邵真一B艮。
    这一切,邵真两眼无视,自是不知晓,唯“大憨侠”翻了翻眼,似觉奇怪,他满脸疑惑的望了望中年妇人,正想开D,不想邵真已先发话道:“大夫盛德,没齿难忘,在下敢问大夫名讳,永矢拜念!”
    中年妇人含笑道:“此俗事耳,先救令友要紧,两位今夜就在寒舍等待!”
    说着,朝身边婢女道:“小青,带两位相公至厢房歇息。”
    “是,主母。”一名眉目清秀的少女应道。
    随即向邵真作了一揖,娇声道:“两位请随奴婢来。”
    邵真惦念侯爱凤,急道:“大夫,在下想追随吾友之侧。”
    中年妇人一笑,说道:“相公乃男人耳……”
    言下,邵真当然领悟,一时赧然不能语,尴尬异常,道:“对不起,在下一时情急……”
    中年妇人温和的笑笑,道:“人之常情,无伤。”
    邵真感激的打揖道:“敝友性命全靠大夫了。”
    “老身尽力为之。”中年妇人微还了一礼道。
    此际,那名紫衣少女已走出来。”
    她向中年妇人道:“娘,都准备好啦。”
    微一颔首,中年妇人朝“大憨侠”与邵真道:“完事之时,自当通告二位。”
    邵真与“大憨侠”连忙抱拳道:“谢大夫。”
    中年妇人微微一笑,便与紫衣少女相偕入屋去,紫衣少女在临去时,依然回首狠狠的瞪了邵真与“大憨侠”一眼,意甚愤怒。
    “大憨侠”看在眼里,更觉奇怪……
    “两位请这边走。”婢女微一摆手,娇声道。
    “谢姑娘。”邵真弯腰谢道,且连忙握住“大憨侠”的手,示意他带路。
    “大憨侠”正为紫衣少女的瞪眼发愣,陡被邵真握住手,才如梦回醒般的提步跟上那名少女。
    甫方抬步,“大憨侠”似乎才猛然想起的说道:“慢,慢,小子,咱们的帐还没算咧!”
    一楞,邵真随即不悦的道:“你急啥?我说过给你一千两,便给你一千两,我哪会赖你的帐?要算帐,也得到里头去呵。”
    啼笑皆非的哇了一声,“大憨侠”放开邵真的手道:“去你的,谁要你的钱了?我是算你适才挟持我的帐哪!”
    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邵真实在是太为侯爱凤的伤情忧急,竟也忘了“大憨侠”与他的“帐”,他还一直以为“大憨侠”是自愿帮助他的呢!
    邵真哦声道:“原来是‘武’帐,非钱帐呀?”
    “大憨侠”似乎愈想愈火,他怒道:“你还装蒜?妈的,你方才整得我呼天喊地,此仇不报,焉为丈夫?”
    婢女一见两人莫名其妙的吵了起来,吓得花容失色,不知所措,惊惶的道:“两位,怎,怎么了?”
    邵真大窘,这叫他如何解说?正支吾间,忽心生一计,忙向满脸愤怒的“大憨侠”说道:“姬兄,你怎还有工夫站在这里啊?你不是要赶至云台山,与‘剑中宝’比剑的么?”
    一怔,“大憨侠”用力拍了一下脑勺,猛才想起的道:“糟了!我竟给忘啦!”
    随又满脸愤怒,揪住邵真的衣袖道:“哎呀!都是你这小畜牲,害我到这个地步,我将失信于人了,姜老头一定会笑我没胆,不敢跟他比划,哎呀,这怎么是好?”
    忍住笑,邵真道:“现在马上去不就得了吗?离二更还远哪。”。
    眨了眨眼,忽又摇了摇头,“大憨侠”道:“不行,云台山离此足有百里,二更赶不上。”
    邵真存心早打发他走,又道:“怎会赶不上?快马加鞭犹来得及,且既有约,‘剑中宝’必然稍等,纵使你慢了一点,也无妨啊。”
    哼了一声,“大憨侠”道:“哼,你说的倒真容易,简直比唱的还好听,我那匹马载三个人,不累死也大概被你踢个半死了,再说你不知道姜老头那怪脾气,只要我一迟到,他必定要讥讽我一番,哼,我怎能让他笑我!”
    见他说个没完,邵真真想和他摊牌,但一想他心憨直,且“逼”他帮了自己一个忙,怎好反目?只好搔着头皮与他周旋到底。
    他想了一下道:“干脆你告诉他迟到的原因,你因救人而耽搁时间,这是义举,想必‘剑中宝’不会嘲笑你,反而会尊敬你。”
    不屑的一撇嘴唇,“大憨侠”道:“鬼才相信,他这人最小心眼了。”
    忽又猛一拍手,“大憨侠”接着道:“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了。”
    邵真一喜,连忙问道:“啥好办法?快说。”
    “大憨侠”抓住他的衣袖道:“跟我一同到云台山去。”
    “我去?”
    一愣,邵真讶声道:“我去算干什么的?”
    “大憨侠”理直气壮的大声说道:“去做证人呀。”
    又是一怔,邵真说道:“去做啥的证?””
    “大憨侠”不耐的道:“这还不懂?你不去,姜老头怎知道我救人呢?他一定说是捏造的,哎呀,别说了,走,跟我走。”
    说着,拖着邵真的手便要走。
    在旁的婢女见两人似吵又像说,听了半天兜了一腔子迷糊,一直想问个究竟,但两人说得正酣,根本不容她插嘴,只好在一旁发愣着,及至最后,竟听两人要走,不禁讶道:“你们要走?你们不管那位姑娘了?”
    “谁说的?”
    “大憨侠”急得很,他边拖着邵真,边说道:“我们明晨便会赶回来。”
    说着,已走至门口,邵真一阵急,他本想打发他走,不想羊没赶走反惹了一身膻,他挂念侯爱凤,哪愿意跟他一道去?
    邵真急着说道:“我,我不能够去呀……”
    转过身子,“大憨侠”不等他说完大怒道:“你这小子太忘恩负义,你简直是过河拆桥,我为你而赶不上约,现在你同去,你竟还推辞?”
    邵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无言以对。
    但一想侯爱凤反正已有人诊治,量无大碍,且此行去作证一完即可回来,再说“大憨侠”无论如何总算帮了自己一个大忙,那自己怎好不助人家?
    脑中盘念一周,邵真即道:“好吧,我与你去。”
    “大憨侠”大喜,拍了一下邵真的肩胛道:“这才是!”
    邵真正想走,忽又道:“慢,要走也得告诉大夫一声啊。”
    “大憨侠”想想也对,但旋又道:“事已燃眉,来不及啦。”
    一顿,转向一旁的婢女道:“就烦姑娘转告你家主母一声,我俩因事离去,明晨赶回来。”
    说罢,也不等婢女有所表示,便牵着邵真跨出门外,一提气,一飘身,两人已如方才一样坐上那匹坐骑,“大憨侠”大喝一声,一抖僵绳,但闻希哩哩一声,胯下坐骑四蹄猛张,狂奔而去,没于一片黑暗中……
    剩下那名站在门口的婢女,她一直愣了半天,还搅不清邵真与“大憨侠”到底是何关系。
    星夜月沉,往云台山的路途中正急奔着一骑。
    虽然一骑,然鞍上却挤坐着两个人。
    前者是一个身着褐色劲装,穿长统黑丝靴,肩背长剑的四旬汉子,大眼粗眉,一脸憨直之色,正是“大憨侠”是也。
    后者着一袭陈旧衣装,头戴一顶斗笠的年轻人,乃“鬼见愁”邵真耳。
    只见“大憨侠”满脸焦急之色,不时的吆喝着,且两足也不时的踢着马腹,显然他是“赴约似箭”啦。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邵真不知是耐不住寂寞,还是有心和“大憨侠”交一个朋友。
    他首先开腔道:“姬兄,这般速度,怕是马儿受不住哪!”
    抖着僵绳,“大憨侠”道:“哼,还说呢,方才你为了救那叫什么爱凤的,三人一骑,速度比这还快,就没听你说马儿不马儿的,风已够大了,你别再说风凉话啦。”
    邵真一窒,倒被他挖苦的作声不得,停了一下,邵真才讪讪的道:“那是救人啦,救人如救火,怎能慢?你老兄说对不对?”
    显然是有意岔开话题,邵真不待他回话,接着又道:“瞧姬兄一副好身手,那啥的‘剑中宝’的竟敢找你比剑?”
    邵真这一拍,真拍到“大憨侠”心窝里去,“大憨侠”笑颜顿开,眉飞色舞,乐不可支的咧嘴道:“谁说不是?我这身功夫谁人能抗,姜老头那疯子偏说我输他,他还大言不说他是天下第一剑呢。”
    差点笑出来,邵真故作惊异状,道:“那家伙竟敢自称天下第一剑?”
    不屑的哼了一声,“大憨侠”道:“就是有这么猪八戒照镜子不知丑怪的人,纵有天下第一剑也轮不到他。”、
    邵真见他说的很起劲,随口问道:“那你认为天下第一剑属谁呢?”
    “大憨侠”想也不想的回道:“当然是我‘大憨侠’喽。”
    “你?”
    邵真以为他是在说笑,可是,听他语气一点也不像假的味儿,愣了一下,几乎要咧嘴大笑,他掩着嘴,仍带着欲笑的口音说道:“你,是天下——第一剑?”
    大刺刺的点了一下头,“大憨侠”道:“凭姜老头那种料子敢称天下第一剑,我自认强过他有多多,当然天下第一剑非我莫属啦。”
    邵真忍不住就要捧腹大笑,但又不便拆他的台,硬是忍了下来,可是却害了他一连打了几个呛。
    “大憨侠”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啦?”
    用力咳了几下,邵真才道:“没啥,被风沙呛了几口。”
    一顿,吞了一口口水,邵真觉得他有趣,接着又道:“那你和‘剑中宝’是比剑而已,还是做生死的决斗?”
    摇了一下头,“大憨侠”道:“不是生死决斗,只是分出胜负,判别谁是天下第一剑。”
    邵真装出很起劲的听着,他哦了一声,道:“这么说来,你和‘剑中宝’并没有深仇大恨喽?”
    “深仇大恨?你扯到哪里去了?”
    哈哈笑了一声,“大憨侠”道:“你完全错了,我俩人是世交好友哪。”
    “世交好友?”
    邵真一愣,颇感不解的说道:“那你俩干嘛,要争天下第一剑?”
    “大憨侠”眨了眨眼,道:“这,当然要喽,为的是关于名望的问题,虽是好友,也要一争,这是君子之争,非流血之争耳。”
    从他的话意,邵真已大概可以揣摩出。“剑中宝”是怎样的一个人了,他料想“剑中宝”和“大憨侠”是半斤八两,至于“剑中宝”也不会高明到哪里。
    邵真似乎对他和“剑中宝”的比剑很感兴趣,他又问道:“你们为什么要约定日期的呢?难道你们以前在一块时没比过剑吗?”
    “有,怎会没有?”
    “大憨侠”回道:“就是我们常常比剑的缘故,如果他稍稍赢了我一点,便自称天下第一剑,我火大才和他争,上个月我们比两百招,结果不分胜负,所以再约今天二更重比,一样是两百招,如再没输赢,再约下个月,一直到分出胜负为止。”
    邵真听得津津有味,他笑着道:“这蛮好玩的嘛。”
    “大憨侠”哼了一声道:“好玩?简直气死人!”
    邵真笑声问道:“怎般的气死人法呢?”
    “你有所不知……”
    “大憨侠”愤愤的道:“姜老头那家伙最无赖不过了。”
    愈听愈有趣,邵真打破沙锅问到底:“怎么无赖法?”
    “大憨侠”道:“哼,每次比剑时,明明有些招式是我赢了,他偏说平分秋色,真平分秋色,他硬说我输了,这等无赖,你摸着良心说气不气人?”
    邵真顺水推舟的道:“噢,真有这无赖的人?真少见哪。”
    “大憨侠”见他一直“拍”自己,心喜非常,可是却故装大方状,一耸肩道:“有啥法子?朋友嘛。”
    邵真干脆拍他到底,他道:“姬兄真够朋友哦。”
    心底开花,受用至极,“大憨侠”高兴得呵呵笑出来,一副飘飘然的模样。
    见他模样,心底着实好笑了一阵子,稍顿,邵真似感不解的道:“他既这般无赖,何不找个见证人?”
    “见证人?”
    “大憨侠”颔首道:“对,这是一个好办法,找个见证人做证,他就没法赖了。”
    一顿,旋道:“老弟,你干脆做我们见证人好啦。”
    邵真正想回话,“大憨侠”忽又道:“噢,只顾说话,已经到了云台山还不知道,真是。”
    说着,一勒马缰,两人同时跃下马鞍。
    邵真弯了弯两臂,吁了一口气,问道:“人在不在?”
    “大憨侠”凝目四顾,唯树草纷纭,群石如屹,并不见一人,正感诧异,忽两丈地一棵树上掠下一条人影,不禁喜道:“在也!”
    那人一沾地,即又一弹,滴溜溜的在空中打了一个滚,一斜身,已飘至“大憨侠”身侧,身手甚是矫健。
    只见来人身材细小,与身高马大的“大憨侠”殊不可相比,且其貌不扬,甚是古怪,眼小如豆,鼻塌如蒜,唯两耳几垂肩,身着黑色大袍,随风飞飘,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概。
    其人似乎不悦非常,枯黑的皱脸一副怫然之色,他捋着半白而垂胸的长须,向“大憨侠”发话道:“阿圣呀!你他娘的足足慢了半个时辰,害老夫呆等着喝西风。啊!我还以为你胆小认输不敢来了呢!”
    一哼,“大憨侠”道:“嗟,鬼才怕你呢,今天我非粉碎你做天下第一剑的迷梦不可。”
    那人显然就是与“大憨侠”比划争夺“天下第一剑”的“剑中宝”姜中铭。”
    他愤愤的道:“别的先别说,你不能准时来,算你输我五招。”
    一听,气得哇哇大叫,“大憨侠”大声道:“你真不要脸,我是因为途中遇见这位小老弟,他的朋友被毒蛇所伤,负其至镇上找大夫,所以我才慢来,救人是义不容辞之事,怎么可以算我输五招?”
    睁大了那双细目,“剑中宝”好似才发觉站在一旁的邵真,他好奇的打量了一下邵真,问道:“你是谁?”
    邵真毕恭毕敬的打揖到地,恭声道:“小可吴知拜见前辈。”
    捂了捂鼻子,“剑中宝”见其戴着大斗笠,不能窥见其貌,便又问道:“你干嘛不脱下斗笠?”
    邵真感觉他一副大刺剌模样,颇感不悦,当下龇了一下牙道:“高兴嘛。”
    显然是料不到邵真会出此言,“剑中宝”不禁一愣,旋怒道:“小辈尔敢放肆猖狂耶?”
    淡淡笑了一下,邵真道:“有何不敢?”
    登时气得哇哇大叫,“剑中宝”色变道:“放肆!混账!”
    说着挽起袖子,便要揍邵真。
    “大憨侠”连忙拦下,口中道:“哟哟,老头子,你真不害臊哪,长了这么大把年纪就要入棺材喽,还在欺负小孩子,不怕贻笑大方吗?”
    “剑中宝”仍满脸怒色,颇不甘休的道:“此子狂妄,目无尊长,竟敢对天下第一剑如此莽撞……”话未完,“大憨侠”抢着道:“慢,慢,谁是天下第一剑了?”
    翻了一下眼,“剑中宝”嗤着鼻道:“当然是我‘剑中宝’姜中铭,姜大侠啦。”
    哇哇大叫,“大憨侠”怒不可遏的说道:“你他妈的马不知脸长,咱还没分出高下咧。”
    喷了一声,“剑中宝”趾高气扬的说道:“我不管,活该,谁叫你要迟到?今后我老夫就是天下第一剑,你姬周圣是天下第二剑。”
    又怒又急,“大憨侠”道:“你真无赖到家,我说过我是因救人才迟到,你不相信可以问问这位老弟。”
    睨了邵真一眼,“剑中宝”哼声道:“鬼才相信呢,天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
    气怒非常,“大憨侠”涨红着脸道:“老头子,你真是他妈的小心眼,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发誓,决没有串通!”
    蛮横霸道的嗤了一声,“剑中宝”两手环胸,道:“狡辩无用,反正我是当定了天下第一剑啦。”
    “我坚决否认!”
    “大憨侠”紧张着脸道:“我才是天下第一剑!”
    “我才是!”
    “我才是呢!”
    两人一言一语,竟争得面红耳赤,相持不下,两人怒目相视,却偏是没动手。
    一旁的邵真几乎要笑破肚皮,天下之广,竟有宝至如两人耶?竟为“自说自唱自拉”的“天下第一剑”相争执,且又奇怪的不比划分一高下,彷佛他们有人首肯,对方即可成“天下第一剑”似的。
    噢,竟有如此荒谬之事,可笑不可笑?
    实在是忍不住了,邵真咧嘴大笑起来……
    “大憨侠”与“剑中宝”正吵得不可开交,见邵真纵声大笑,齐齐一怔,“剑中宝”怒目道:“小子,你笑什么?”
    “大憨侠”也显得不悦的道:“老弟,你这般笑,是何意?”
    仍大笑不止,邵真置若罔闻,笑声如旧。
    怒极了,“剑中宝”龇牙咧嘴地喝道:“浑小子,你算老几?哼!胆敢在天下第一剑面前如此狂声纵笑?”
    一敛笑声,邵真耸了耸肩,不在乎的说道::天下第一剑?可惜啊,我是个瞎子,我是个瞎子,不能够一睹阁下之雄姿,故憾极而笑也!”
    眨了眨眼,“剑中宝”道:“扯鸡巴烂蛋,焉有憾极而笑?分明你是心存不服……”
    说着哼了一声,“剑中宝”做态要掴邵真,忽又停下来,道:“你,你是瞎子?”
    微微一笑,邵真点了一下头。
    哦了一声,“剑中宝”老脸上流露出无限的同情之色,半晌,才道:“那,那我便饶过你,天下第一剑怎可与残疾之人计较?”
    “大憨侠’’见他仍口口声声自称“天下第一剑”,早就涨红了脸,只因邵真插了进来,所以一直没开口,着实忍耐不住了,他扯开嗓子大喊道:“去去去!我才是天下第一剑,你老骨头涎着那张脸皮在说话!”
    怒目一瞪,“剑中宝”正想发作,邵真已先开口道:“两位莫吵,两位莫吵。”
    “剑中宝”与“大憨侠”不期然的静下来,皆转首望向邵真……
    邵真微微一咳,清了清嗓子道:“天下第一剑者,乃须得天下人称,才能名之,你们自吹自擂,岂不老王卖瓜,自赞自夸吗?”
    怫然色变,“剑中宝”与“大憨侠”不想邵真竟“煞风景”’“拆台”,双双怒哼一声,便想发话,然邵真又道:“依我看哪,你们都没资格称天下第一剑,够资格者,我也!”
    首先忍不住,“剑中宝”哇声道:“哇,无名小子,你疯了?竟敢篡我天下第一剑之名?”
    “大憨侠”更是气愤填膺的道:“小子,你发烧了?吃错药了?竟敢和我争天下第一剑?你呀,有多大的能耐啊?”
    忍住笑,邵真道:“没发烧,也没吃错药,更没疯,两位要不相信,尽管比划比划。”
    大怒,“剑中宝”呛一声亮出长剑道:“好!这话是你说的,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说着,剑鞘一晃,便要递招……
    邵真忽一伸手道:“慢!”
    一愣,“剑中宝”捋了一下长须,愠声道:“小子,敢情你是后悔了?”
    微微摇头,邵真微笑道:“一个一个来太费时间了,依我看,阁下两人一起上如何?”
    肺叶差点没气炸,“大憨侠”与“剑中宝”暴跳如雷!
    呛一声,“大憨侠”也兵器出鞘,他怒不可遏的道:“小子,让我教训教训你,否则你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说着,一把推开“剑中宝”道:“我来!”
    “不,我来!”
    反推开“大憨侠”,“剑中宝”气煞的道:“我要他输得服服帖帖,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如此的乱叫乱唬!”
    “大憨侠”硬是不相让的道:“老头子,你站开了点,我让他知道天下第一剑的厉害。”
    竖眉瞪眼的哇了一声,“剑中宝”怒道:“你已是败军之将,竟也如此大言不惭!”
    邵真一听两人又吵起来,窃笑不已,当下趣心大溢,脚下一挑,一根尺把长的树枝已应声落手,一晃,大声道:“我就是天下第一剑!”
    齐齐转首,“剑中宝”与“大憨侠”显然是忍不住了,再也顾不得争吵,相视一眼,便双双扑向邵真!
    双肩微微一晃,邵真已电也似的滑溜了出去,于是“剑中宝”与“大憨侠”着实扑了一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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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剑生OCR,闯荡江湖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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