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楼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二章
    展若尘拍马驰出龙泉镇,官道上初时还有着矮树长草,只待他往西北方转出二十余里,前面已是黄沙遮天的沙丘,阵风呼啸,卷起一股股冲天灰沙,烈阳斜照,已是酷热难耐了!
    官道便在这时候若隐若现似干又枯的野草,了无生气的随风倒向一边。就在展若尘不疾不徐的往前驰着,突然间,远处传来马嘶声,引得展若尘引颈望过去……
    可也真够玄,只见一道沙脊上面,尘烟滚滚中一行马队宛似腾云驾雾般出现在那儿,看起来马队去的甚缓,便绕绕行行之间,时而出现一道朦朦马墙,是那么的神秘而又怪异。
    展若尘立刻拍马往那面马队追过去,不料他的坐骑驰上一道沙丘,便立刻发现前面一道道宛似海浪般的沙丘,一望无际似的令他一怔。
    马队消失了,展若尘感到十分奇怪,便只好再回到官道上,沿着官道又向西北方驰去。
    不料,他只驰了半个时辰,前面一道黄土破墙边,断坦残壁下正栓了七匹健马,两个灰衣大汉高高站在断墙上,双手叉腰,冷哈哈的直视着骑马而来的展若尘。
    还以为是歇脚行旅,但当他走近,才发现墙下面有五个大汉,其中一人长的短小精悍,面上似罩上一层水雾,笑起来不见上齿只见下牙。
    展若尘只看他们的装束,便知道今日运气不错,敢情正是骷髅帮的人物出现了。
    —笑,展若尘立马道边,道:“敢情各位是等在下了?”
    中间那矮子嘿嘿一声枭笑,那种笑模样虽有几分滑稽,却也令人讨厌,展若尘便有这种感觉。
    矮子说笑就笑,不笑便有一股慑人气势,沉声道:“不错。”
    展若尘举头望望墙上站的两个壮汉,遂笑笑,道:“有何见教?”
    矮子一声冷哼,道:“看你的模样,听你的口气,你好像是‘金家楼’的那位相当惹人讨厌的人物吧?”
    展若尘双眉一扬,似笑不笑的道:“我姓展……,叫……”
    “展若尘,‘屠手’展若尘。”矮子立刻接上口。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续缓下马,道:“消息真灵通,你们已经知道了!”
    矮子双手挽在胸前,淡淡的道:“从你的气度上,再听得商弘的死讯,便不难知道你阁下已入大漠了。”
    展若尘冷冷的道:“你们的消息还不算太灵通,因为昨日我还在龙泉镇北边杀了全尔明。”
    矮子大笑,道:“怎会不知道?你骑的马不就是姓全的吗?”
    展若尘这才知道,昨夜房子上面的仁兄竟然是这位矮子,人哪,可真不能貌相。
    展若尘缓缓把马拉到路边,回头笑道:“朋友,我小觑你了。”
    矮子那长长的下巴往前一送,道:“你姓展的手风很顺,一入大漠便连连得手,我为你的成就贺了。”他的手往额头上一放……
    展若尘双肩上扬,道:“对于你们盟友的死,阁下好像并不放在心上嘛。”
    矮子耸肩一笑,道:“我们祈望这些不团结的人死绝。”
    展若尘不肯放弃机会的立刻问道:“看来阁下知道的还真不少,请问阁下在贵帮是什么个了不起的身份?”
    仰天一声哈哈,矮子皮笑肉不动的道:“骷髅帮腥风护法‘生死判官’伍才便是我。”
    展若尘心中一喜,忙涎脸一笑,道:“失敬!失敬!原来是大护法到了。”
    伍才沉沉的道:“本护法并非为你,昨日天黑前必须办一件更重要的事,无意闻得知你姓展的已入大漠,伍某人不愿当消息不灵者嘛……嘿……”
    展若尘淡淡的道:“刚听你的口气,似乎贵帮对于几批关内来的人物并不表示欢迎,这是怎么一回事?”
    伍才唇下立刻又把一排下牙托出嘴巴外,下牙碰着上唇,可就是没有笑出来,道:“这批家伙都想当皇上,也不评评自己几两重,本来他们联手在大漠,等候金家楼的人物到来,便一举加以歼灭,可他妈的好,我们的人已包围了金家楼,他们就在大漠闹窝里反,各行其事的分途去了。”
    一笑,展若尘道:“阁下为何不去辽北……”
    矮子突然一声冷叱,道:“展若尘,你不赚问的太多了?”
    展若尘摇摇头,道:“伍大护法也有顾忌?”
    伍才一声怪叫,道:“姓展的,我要当面问你一件事情。”
    展若尘一声笑,道:“请讲。”
    清脆的一声错牙声,伍才挽在胸前的双手叉着腰,面上阴暗得泛青的道:“王八蛋,你可要实话实说。”
    展若尘忿怒的道:“出言不逊的代价,往往十分昂贵。”
    伍才肩一横,弓眉上扬,道:“消息传来,有人杀了我帮副司刑‘拘魂爪’常冬,这个人可是你?”
    展若尘立刻想起与那邢独影比斗之前,自己是杀了姓常的……不,而是姓常的以化骨毒粉,企图与自己同归于尽,等于是自杀。
    于是,他轻摇着头,道:“伍护法,你说错了,姓常的是自戕而亡,非是死于展某刀下。”
    伍才阴气浓重的面上肌肉抽搐着,道:“你放屁,好好一个人他为什么要自戕?妈的,好玩啊!若非是你小子逼得他走头无路,常副司刑绝不会一去不还的死在辽北。”
    展若尘十分坦然的道:“我是个极不愿动刀杀人的人,那种血腥与残酷,总是令人产生厌恶,但是往往又无可奈何而必须以血肉来换取胜利的果实,因为我需要胜利,只有胜利才能达到我的目的,姓常的不合作,可也无法逃出我的掌心,于是他选择了一条路,也是唯一表现他忠于贵帮的决心,所以他作了自我牺牲。”
    伍才闻言大怒,骂道:“真是狗屁,转弯抹角的说了一堆废话,还不是被你逼死的?”
    展若尘淡然的道:“我无能为力?就如同现在,我仍然抱定一项惯有的想法希望能从你这里找出我们楼主的下落,伍大护法,你该不会太令我失望吧?”
    伍才忽的仰天哈哈狂笑起来……
    展若尘也笑,但笑的相当含蓄,也笑的有些冷酷……
    笑声在空气中荡漾,笑声也充满了血腥……
    伍才突然止住笑,面上还真有一层冷霜,宛似阴司判官般,冷沉的道:“展若尘,你该弄弄清楚,这儿是什么地方?”
    展若尘立刻道:“大漠不毛之地。”
    伍才的下唇一咧,冷冷的道:“所以我不相信你敢在这里撒野。”
    展若尘已变得冷酷的道:“可是展某已经找上门来了。”
    伍才嘿嘿一声怪笑,道:“我要教训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狂徒。”
    横站的身子未动,反手之间,“生死判官”伍才的手上已多了一支枯骨头壳,另—只手上也拿了一根尺半长的枯骨棒……
    就在这时候,六名灰衣大汉纷纷拔出背上枯骨爪,六人立刻把二人围在中央……
    展若尘—声浩叹,道:“伍大护法,我必须在搏杀之前把话说得更清楚些!”
    伍才怒叱一声,道:“我不能对一个将死之人的最后要求,也拒于千里之外,你有遗言,便直说出来吧!”
    展若尘鼻吼冷哼了一声,道:“伍大护法,你比贵帮副帮主‘哭王’戈超生如何?”
    伍才似是一怔,双手抱拳,恭谨的道:“我帮戈副帮主自然是才高八斗,武功盖世。”
    不屑的再一次冷哼,展若尘道:“可也被展某杀得抱头鼠窜,你又算得了什么?”
    双目中闪泛着血漓漓的光芒,伍才怒叱道:“王八操的,老子不信邪。”
    他“邪”字出口,人已腾空而起,枯骨棒敲击着枯骨头壳,发出清脆的呜声,几乎分不出他的身子是横着扑将过来,或是一头冲过向展若尘!
    狂暴的大旋身,展若尘轻易的闪过敌人迎头一出,他的霜月刀未出,因为他深知敌人手上的那个枯骨头壳里面一定装着歹毒的东西。“生死判官”伍才似乎是一双弹簧腿,只见他一记扑空,双腿点地再起,空中一声大喝,道:“孩儿们,圈紧了杀,若不宰了此獠,大家便全部死在这里吧!”
    六名灰衣大汉便在伍才的扑击下出手子……
    伍才的话等于是在敌人面前的一种誓言,他们谁也清楚伍护法这几句话的严格性与其残酷处,骷髅帮的徒众对于这等命令只有奉行,伍护法的话是说出做得到的,便真的能有什么反应吧,那也是这六名大汉的冷然与麻木,个个面上—无表情……
    展若尘当然明白敌人在摸清自己底细之后要拼命了!
    几乎就在伍才相距三尺之地,另外六名灰衣大汉已自六个不同角度一拥而上,枯骨爪盘头劲旋下击,纵横扫抓,厉烈无比。
    展若尘再一次闪过伍才—击,“霜月刀”青莹莹的光影猝映下,三把枯骨爪已飞上了半天,鲜血只是空中一现,他已脱离敌人的包围,闪跃在三丈外。
    枯骨头壳空中连连闪晃,一蓬枯骨钉真的从空中射飞过来,下面,另三把枯骨爪接头打到,空气中充满了“嗖嗖”与“咝咝”声。
    展若尘冷酷的抖出“霜月刀”出手便是七十七刀布成一道刃墙,便听得连续不断的“叮当”响声,连接的是一名灰衣大汉“啊”了—声,旋着断去一臂的身子,在标着漫天的血雨,摔倒在五丈外的断墙下面,当场昏死过去……
    三名手上已失去兵刃的灰衣大汉,像喝醉酒似的,从一个方向往展若尘扑拒过来……
    落地的伍才尖啸着,更扭曲着面孔,凶悍的吼叫:“杀!”
    “霜月刀”击飞了无数枯骨钉,展若尘仍然不对伍才卜杀着,他—个空中怒翻,平着越过三人的头上,就在这时候,“霜月刀”以无比的闪电也似的手法洒出一片浩翰刃芒自三人头上带过……
    三声怪异的惨叫合为一声,三名妄图楼住展若尘的灰衣大汉,已是面目血糊难辨的四仰八叉倒向地上。
    伍才仍然发现展若尘对他的扑至绝不还手,他尚以为敌人畏他三分……
    此刻,他见敌人三个照面便放了手下四人的血,不由得把一张狞怖的面孔扭曲的变了形,他以一种特异的阴冷腔调道:“不可急进,觑准了下重手,死活不论。”
    欲扑至的另两名大汉,便立刻分向两边闪,他们对倒卧在血海里的兄弟,连正眼也不去看一下,就仿佛“哭王”戈超生曾说过的—句“名”言,死并不可悲,谁会不死?
    这话固然不错,便骷髅帮的儿郎能被调教得视死如归,必然有其蛊惑的一套绝招。
    此刻,便“生死判官”伍才也不再轻易冒进,他冷目泛血,面容似鬼,侧身缓步游走不已……
    展若尘双手下垂,面无表情,冷漠的连头也不转动一下,脚下不丁不八,一副气定神闲样子……
    未见预示,“生死判官”伍才突然上升三丈,他人在空中,那把枯骨棒劲急的暴甩,一道匹线便往展若尘打来,展若尘上身—偏,忽然发现敌人的那支枯骨棒只是个刀鞘,一把泛青的尖刀下自挟着—道闪电也似的毫光,直点向眉心而来……
    展若尘倏然斜退三尺,他身形微斜,“霜月刀”猝映如一抹彩芒,伍才的尖刀顿时便像指向一座刀山般的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碎芒点点中,伍才的尖刀寸寸而断,展若尘仍然未伤及敌人,但却突然一个大回转,鬼魅似的交叉越过另外两名摸近身来的大汉。
    听吧,那两声撕裂人心肺的尖声嗥叫,几乎震破耳膜,那标溅的鲜血,立刻把一道断墙染成一幅极不调合的图案,骨折声与浆糜内,乱七八糟的冲成一堆,于是,生命便是这般的结束了。
    “生死判官”伍才狂怒的大喝道:“姓展的,你如此作践人的杀法还有人性吗?”
    展若尘冷哼一声,回身往伍才逼去,道:“骷髅帮也侈谈人性?”
    右手枯骨连连虚晃不已,伍才并未稍退半步,他的六名手下之死,似乎更激厉了他拼命的决心,只听他沉声冷哼,道:“展若尘,你果然是名符其实的‘屠手’,残暴不仁的猛兽,不过,你别得意,千万别得意……”
    展若尘知道敌人手中的枯骨头壳中,除了暗器,尚有毒物,也许……也许就是沾肤便会化浓血而死的化骨毒粉,戈超生有,常冬有,这位大护法伍才也会有……
    于是,他的双目直视敌人的右手……
    由于之间的搏杀,对于制放机先,往往便是料准对方出手之前的刹那间“动向”,只要认准这—“动向”,就能在敌人的招式尚未递出来,或是出招一半,便与以有效的迎击,这正是最重要的契机。
    展若尘逼视着敌人右手,口中却又轻松的道:“伍大护法,你应该知道我为何没有搏杀你的原因吧?”
    伍才面色一紧,沉声叱道:“你吹牛,杀我的手下是一回事,想在伍爷面前使横,姓展的,你还差那么一小节。”
    展若尘不屑的道:“你应该心中明白,我一直不曾对你还手,是因为我要活捉,如果我要想找上贵帮总舵,你便是最好的带路人,这话说的够明白了吧?”
    伍才大声枭叫的道:“我‘生死判官’伍才极愿领你上路,不过可并非是往我们总舵,而是幽冥之路。”
    展若尘面色更寒的道:“是吗?姓伍的,倒要领教了!”他一顿,又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相信你是无所遁形,只有尽展你的所学,免得被我制住以后就来不及了。”
    “生死判官”伍才神色凄怖,挫着露出嘴巴外面的一排下牙,不顾一切的扑向了展若尘,他双手兵器,交互闪出,一砸一劈,搂头盖脸的罩上敌人……
    “霜月刀”旋劈宛似东山彩霞,“嗖嗖”声里出手便是三十一刀反袭敌人,而伍才枯骨头壳与尖刀并展,声势雄浑暴厉,完全拼上老命的毫不稍让,两人倏接倏退,匆匆交叉闪掠,刹时间拼杀得尘沙飞扬,鬼哭神号。
    是的,伍才已把他压箱底的“回旋十八劈”与流星十八砸”全使展出来了。
    别看他身材矮小,这时发起狠来,动作疯狂,膂力惊人,完全一副拼命搏命,同归于尽的打法,在“气势”已委实先声夺人,极富震慑力量,十招已过,展若尘竟未对他怎样!
    其实展若尘有所顾忌是真,加上要将其活捉,便在出手之间打了挚肘而难以施出杀招。
    又是一连串紧密与急快的相互劈砸搏斗中,两人再一次纠缠又倏分,伍才开始再一次抖动手上那只枯骨头壳,只见他右手尖刀圈出一道光弧,“嗖”声不绝的直往敌人推去,就在双方快要接触的刹那间,忽见他右腕力震,枯骨头壳暴闪三尺,有一股灰而泛黄的粉状物流瀑般的直往敌人身上飞上,伍才的身子却往侧面劲旋,抢向上风头。
    狂野的怒喝如雷,展若尘的身子平空拔起三丈余,半空中他看着那股灰云自脚底板疾飞而过……
    这种毒粉他太熟悉了,先是常冬,后有戈超生,现在又是伍才使出来。
    空中拧腰挺胸,一招怪异的“苍鹰搏鬼”,展若尘人未到口中已沉声道:“你逃不了的。”
    “生死判官”伍才人刚落地,眼巴巴望着“化骨毒粉”消失于无形,而展若尘已到了头顶……
    一声怪叫,尖刀上迎,枯骨头壳尚未再及时挥出,—道寒芒其快无比的闪过去,刀芒已失,才听得“唰”的一声响,伍才便随着这声尖厉的凄叫,旋转着标血的身子直往断墙边冲去……展若尘落地,也不得不叹服伍才这位大护法反应之佳,那一刀明明是送上他的右腕,敌人竟然拔高三尺,使得肩背处挨了一刀……
    更令展若尘惊异的,则是“生死判官”伍才并未冲向断墙,他却顺着旋转的势子绕到了断墙外,刹时不见踪影,宛似根本没他这号人物……
    展若尘绝对想不到伍才会遁去……
    于是,他腾身而起,扑向断墙外,不料墙外接着的是—块黄土地,地上有血迹……
    于是,展若尘—声冷笑,顺着血迹往前行去,不几处已是黄沙一片,那不整齐的,宛似一座座小丘的沙包,—望无垠的,难辨东西……
    展若尘清晰的看到地上血迹在一堆沙丘后便断了,虽然地上仍然有一滩鲜血,但却不见人影,甚至连个足印也没有。
    展若尘惊异的立刻伸手去挖地上堆沙,然而沙窝再深,下面仍是黄沙……
    展若尘不向得一声浩叹,自忖:“难道‘生死判官’伍才真有钻天入地的邪门功夫?”
    这是一场不见胜利果实的搏杀,展若尘有些不信邪,他举步走到路边的几道断墙下,十分细心的查看—遍,墙边除了几株枯黄泛青的小草之外,并无任何疑状,遥望着滚滚黄沙,轻摇摇头,这才拉马准备走去,忽然间他望着那匹坐骑一怔……
    于是,他缓缓走到那匹马前面,审慎的细细查看每匹马的鞍袋里除了水袋与干粮外,并无别物。
    展若尘难以抑制忿怒的情绪,立刻解开马缰绳,一阵吆喝,把七匹健马哄跑,这才无精打采的骑马往“勿归店”方向驰去。
    泛红的日头已快罩向头顶,沙漠中惯有的热浪才开始滚滚而来,展若尘骑马越过一道沙丘,却发现一道沙丘包上有点点影子出现,那些黑斑影子顺着口光照射,看的十分清楚,那绝对不是石头。
    顺手一横马首,展若尘拍马直驰过去,越近他越是震惊,只见竟是一批尸体,便在这些尸体之间,当有十二匹死骆驼。
    十二匹骆驼……
    于是展若尘记起昨日初到“龙泉镇”的时候,在那口“龙泉井”边遇见的提水老者。
    急急落下马来,展若尘细看每一具尸体,果然,就在一匹骆驼肚子上,正有个老者双手抱着被开肠破肚的尺长伤口,仰面无奈的睁着—双大眼睛,风沙几乎把他的眼睛遮盖得泛黄,那副惨死模样,果真触目惊心……
    有此老者,展若尘立刻又想到那两位姑娘,记得有个十分惹人怜爱而又相当美的姑娘,她尚且好心的要照顾自己与她们同行,而当时如果接纳她的善意邀请,这时候便不会发生这幕惨事,至少自己会出手相助。
    带着一份歉意,含着一股子悲忿,展若尘立刻在沙丘上再一次的细细查看死者……
    直到他一具具尸体查看完毕,才深课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还好,没看到那两位姑娘,那么标致的姑娘,谁又忍得下心肠去杀死她们?”
    终于,展若尘又骑马走了——
    然而,就在他驰出二十多里外,官道边的那片断垣残壁一角,那堆沙包上尚有一撮枯草地方,已被人推移开一个二尺见方的地洞,一个矮子带着一身鲜血从洞中爬出来,只见他深深的喘下一口大气,骂道:“姓展的王八蛋,只要你深入大漠,早晚看老子收拾你吧,妈的!”
    不错,这矮子正是下牙碰着上唇的“生死判官”伍才!
    原来他发现展若尘一心要活捉他,心中多少还是产生恐惧,—旦落入姓展之手,就算姓展的不杀他,想他的身份——骷髅帮大护法,又怎能把姓展的带上“大漠骷髅帮”总舵所在?
    其结果便只有一死!
    于是,他凭着轻功,疾飞向一处沙丘之地,那儿正是一道地道出口,木板便埋在沙包下面——
    就在展若尘十分笃定的缓步走向沙丘,伍才已钻入地下顺着地道潜到了断壁下面,那儿正有一间地下室,他便忙着把伤处敷药包扎,直待外面已没有动静,直待马蹄声走过,他才自墙角走出来——
    现在——
    日头正开始偏西,大漠中一片燠热难耐,展若尘的坐骑口吐白沫,便他自己也口干舌燥——
    取出手袋,他先自喝了两口,又喂坐骑吸了几下,抬头望向远处,心中思自思忖,义母如今不知身陷何处,而“金家楼”如今有潘二当家主持,应可以对付外来的入侵者。
    坐在马上,展若尘撕吃着干粮,他心中琢磨,“大漠骷髅帮”在大漠的势力相当庞大,他们的手段十分毒辣,只怕很难打探出他们的总舵所在地,自己如果不使些手段,怕这趟大漠之行将无功而返了!
    展若尘吃完干粮,又喝了几口清水,更把剩下的半袋水喂了坐骑,在他想来,九十几里大漠之路,只不过几个时辰便赶到了!
    不料沙漠的酷热,虽只几个时辰的路,也是令人难挨,尤其他骑的马而非骆驼,那匹大红马已是汗出如浆,白沫唾滴,远处仍是一片沙丘黄土飞扬!
    一边绕过七个沙丘,前面,竟然出现—道黄土坡,有一棵弯腰驼背大树,稀稀落落的树叶掩遮下,有个老太婆靠坐在树下边,一张小凳子上面摆了一只木桶,一只木碗倒扣在木桶上。
    这个老太婆包着头发,便口鼻也用布巾包扎起来,粗黄布衣裤下面露出一双大脚丫子,一双手背上满是灰沙,直不楞的望着这处。
    另一边,有个老者,看上去五十来岁,手上拄了一根拐杖,他双腿分岔,跌坐在一边,口中不时的念叨上几句,但谁也听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远处,展若尘已拍马驰过来了!
    这时候人是一身汗,马也是一身汗,汗水搅和着罩上身来的黄沙,伸手一把脸庞已不是仅仅汗水,而是有些和稀泥——
    策马上的黄土坡,展若尘只见老者取过木碗舀了一碗清水喝了一口,又把剩下的倒入木桶里,展若尘伸出舌头舐了—下嘴唇,缓缓下得马来,前途尚有三十里路程,自己虽能越过去,坐下的马却不能太委屈,大漠中有个代步的四条腿,是比两条腿舒坦多了!
    拉着大马走近前去,自己拔出布巾抹了一把汗,不太浓的树阴下,仍比暴晒舒服多了!
    展若尘边擦拭着汗水,指着木桶,道:“老大娘,这水可是卖的?”
    坐在树下的老太婆瞪着双目点着头,道:“一个制钱一碗,你要多少?”
    展若尘心中在想,这个老大婆的声怪怪的,仿佛有人掐着她的脖子般。
    另—边,那老者也伸手抹着额头,笑道:“大漠里白天晒得慌,这时候喝上一碗井中凉水,能从嘴唇凉透到心口窝——”
    老太婆取过木碗掀开桶盖,伸入里面舀了满满一大碗出来,展若尘伸手接过来,先是往木碗仔细看了一眼,皱起眉来,道:“老大娘,这水怎么有些混沌?能喝吗?”
    老太婆冷冷的道:“为什么不能喝?你大概才入大漠不久吧?要是再过些时日,你一定会遇上有人淘沙窝吸取带沙混水,还不是照样的喝了?”
    展若尘一声苦笑,道:“你说的不错,我也信得过有此一说!”
    身边的健马已在展若尘身上蹭,心想——自己可以不必喝,三十里赶到‘勿归店’便有的是清水!
    于是,他托着一碗水送到了马嘴巴下面,马儿大概真的渴了,伸头便饮,涎液四溅得洒了一地,可也喝了大半碗,却忽然在刨蹄不已——
    老大娘的神色—凛,要阻止却已是慢了一步,便立刻叱道:“喂,客官,我这凉水是给人喝的呀,你怎可以拿去喂牲口?你……”
    一边说着,伸手枪过木碗,急急忙又舀了一碗,送给展若尘,道:“快喝!快喝!只此一碗,再也不卖给你了!”
    展若尘不由得接近木碗,他并不准备喝,觉得只要马喝足了,一阵疾驶,要不了—个时辰就会赶到“勿归店”,于是,他又要把木碗送往马口——
    不料那老大娘一声喝叱,尖声吼叫道:“好嘛,你这客人是来同我捣蛋的,你再给马喝,我这碗还用不用?”
    展若尘一声笑,道:“一只木碗能值多少?我把水让马儿喝了,它可是要尽快赶脚程,送我去‘勿归店’,你别嚷嚷,我出价赔你的不就结了?”
    不料,老大娘双目一厉,叱道:“就此一碗,弄脏了我还得走回去拿,难道……”
    展若尘再好的耐性,这时也有了火气,他面色—寒,道:“加上你这桶水,一共能值几两银子,我照赔!”
    老太婆冷冷的道:“客官,你很慷慨,但我要告诉你,我老婆子卖水图个温饱,目的是在此做善事,积阴德,救救那些需要水的行路人,也罢,我也不与你计较,再送你一碗,喝完你便立刻上路!”
    便在这时候,—旁的老者已沉声对老大娘叱道:“你可也真罗嗦,天下哪有不是的客人?人家这是在照顾我们生意,没得倒受你的气?
    还不快把一碗给客人吃,真要惹火客人?”
    展若尘刚把第二碗凉水让马喝下去,真是令人大吃一惊,只见那匹枣红大马双目往外溢血,也只唏哩一声,便全身一阵抽搐,前蹄上扬一半,后蹄已无力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旋即打横倒了下去!
    脑子里猝然灵光一现,展若尘退闪五尺,双手下垂,冷冷的直视着树下面的老太婆——
    那老者立刻扑过马前,伸手扶着马首,十分悲怆的狂叫起来,道:“好可怜哟,这是火压水,暴毙了呀!”
    老太婆重重的道:“都是你,这牲口走的渴了,少喝一碗也许不碍事,偏就要它多喝,惹得个火压水而死!”
    冷冷的,展若尘道:“什么叫火压水?”
    老者回头解释,道:“客官,当一个人全身燠热难耐,突然这时候往河里跳去,便很容易死在河里,那种情形便叫火压水,牲口也是一样,它一肚皮的酷热,你却猛叫它喝凉水,水火难以相容,它的心不跳了,自然便会死,不信你来看它的眼睛便知道了!”
    展若尘怔怔的道:“会有这种事?”
    老太婆沉声道:“怎么没有,大漠中屡见不鲜!”
    展若尘缓步走近马首,只见马的—双眼睛睁得奇大无比,鲜血自眼角外溢,这明明是中了毒——
    就在他还注视着马的眼睛的时候,那老者的左手食指尚且指向马眼,而展若尘已从马眼睛中发现另一种景象——有个人的映像在马的眼中反映出来,那个人正是老太婆,而老太婆手上正举着一柄尖刀,那把尖刀闪耀着刃芒,相当惹眼的向他刺来——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手指向马首的老者,也骤而缩曲左肘,另—只手则疾快无比的搂向展若尘的蜂腰,原本是个普通老者,却突然变得狮虎般的狂猛——
    变异是如此突兀,又是如此短距离下,其情势之险恶无言可喻,供给展若尘思考对策的时间几乎便完全没有,就在他刹那的惊愣里,反应便全凭直觉与本能,一种人类自然的本能,加上他经验所累积的直觉!
    展若尘的左臂已被搂住,老人正往他的腰际抱来,老太婆的尖刀还往他的后颈抹来——
    一声暴喝,就在这千钧一发中,他的右臂倏抖,长袖中寒芒眩闪,老人首先抖着右臂,涂着一溜赤漓漓的鲜血倒翻出去,他的上身前扑如飞,平着越过马尸,飘飘的长衫下摆便立刻发出—声裂帛似的响声,他知道,那必然是尖刀划破衣衫所发出来的声音!
    如果展若尘往上或左右,他都将逃不过老太婆那要命的一刀!
    错牙切齿的展若尘落地之后尚且往前扑了二丈,猛的一个回旋,宛似一阵旋风般扑到了老太婆的面前,“霜月刀”一个“夜挑花灯”,“嗖”的便将老太婆的面巾挑落——
    于是,他怔住了!
    “是你?”
    老太婆连头发也—把抓了下来,她冷沉的失声道:“展若尘,算你命大,逃去我黄萱的一次毒杀!”
    是的,这老太婆还是黄萱改扮的,她把老父送走以后,自己决心留在大漠,找机会向展若尘下手!
    女人的拗劲,她算是发挥的淋漓尽致了!
    这时展若尘却直视着那老儿,冷冷道:“阁下该不会是她的第四任未婚夫吧?”
    老者突的戟指展若尘,叱道:“你放屁,老夫年已五十,怎会是她的未婚夫?”
    黄萱失声叫道:“展若尘,你这杀千刀的,难道连三龙会总堂执事“快刀”邢汉冲邢老爷子也不认得?”
    展若尘似是听说过“三龙会”有这么一号人物,可也并未曾见过,这时却冷冷的道:“他这种人物,展某不屑于认得!”
    “快刀”邢汉冲的山羊胡子抖动不已的道:“你说什么?”
    展若尘淡淡的道:“认识有这号人物,没得倒惹得一身霉气,况且以三龙会总执事之尊,伙同—个女子干起下五门的勾当,说了出去,怕不笑掉人的大牙!”
    邢汉冲怒气冲天的双手力抖,同样也是两把尖刀分握在手中,重重的吼道:“姓展的,你的名号太大,姓邢的如雷贯耳!”他指着倒地的红马,又道:“昨日你杀了我们二当家,今日便骑上他的坐骑,我只—看便知道了!”
    展若尘嘴角—撇,道:“可惜它被你们毒杀了!”
    黄萱已尖吼道:“应该死的是你,展若尘,你听清楚了,是你该死!”
    展若尘怒目直逼黄萱,叱道:“黄萱,你叫仇恨蒙昏了头,你老父为你而拚命,而受伤,你不在他的身边侍候,反倒抛下—个老人于不顾,一心要寻找仇家拚命,试问,真的如你所愿杀了我展若尘,你又得到了什么?”
    黄萱厉吼道:“我会得到此生中真正的伙乐,无比的安慰!”
    展若尘冷哼—声,道:“可惜你没有机会快乐,也永远得不到那种残酷的,充满血腥的安慰!”
    突闻得邢汉冲怪模样的道:“想不到,真想不到你小子的命如此大!”
    展若尘冷冷的道:“总执事,我的命大,也只怕你的命就不长了!”
    邢汉中老脸一仰,表情阴寒的道:“今天遇上,姓展的,我与黄姑娘也做了—番最巧妙的打算,你可千万别得意过早,我们便拚了,前途还有人在等着你侍候你上路,唯一的分别便是迟一步与早一步,而你的走入大漠,只怕消息已传遍大漠,截杀你的人怕已分途上路了!”
    展若尘沉沉的一哼,道:“牛鬼蛇神我见的多了,谁要我的命,我便也毫不客气的索他的命!”
    邢汉冲的面上凝固着—种阴影,阴影之下一片狠毒,他那—只泛黄的眸瞳透着近似狼一般的冷芒,道:“展若尘,三龙会已去其二,丧命在你们金家楼人之手的是我们三当家,上官二当家又形同废人,单就这笔帐,我们之间就算不清!”
    展若尘笑笑,道:“黄萱心里有数,从前她父黄渭邀约了那么多顶尖高于.其中,嗯,当然也有上官卓才—份,尚且没有奈何展某,眼前单凭你二人?”
    黄萱大叫道:“那次若非金寡妇中途插手,我相信你死定了!”
    这话不假,连展若尘也是如此想——
    展若尘淡然的道:“你的话诚然不错,但昨日—战,你们当时有四位,而今也只有两人,我以为你们绝不无生还之理!”
    邢汉冲暗自吃惊,他知道黄渭加上“皮肉刀子’杜全,再搭上二当家,是比眼前的实力大得多,那么,姓展的话便不是在吹牛唬人了!
    黄萱已尖叫道:“展若尘,你想怎么样?”
    展若尘沉声道:“记得我曾对你说过,下次再遇上我绝不饶你,才一夜之间,你便又出现在我的面前,而且是设下毒招,干起下五门勾当的想毒死我,只此一桩,我便不会饶你!”
    这时候黄萱也是全身一震,她再度狂叫道:“展若尘,你出手吧,你已杀了我两个未婚夫,更加上个丈夫,然后再是我黄萱,你这个嗜血的屠夫!”
    疯子便是她这模样,展若尘如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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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展若尘突然面对邢汉冲,道:“邢朋友,我突然并不想杀你们了!”
    古怪的一声哈哈,邢汉冲道:“敢情附带有条件吧?打算以我二人的生命来做某一项交易?可是这种打算?”
    阴沉的一声哼,展若尘道:“不错!”
    邢汉冲尚未开口,黄萱已狂叫道:“总执事,千万别上他的当!”
    邢汉冲已嘿嘿笑道:“姓展的,别用死字来威胁老夫,是的,很多人都不愿意死,却也有人不怕死,比如我!”
    展若尘鼻孔耸动,道:“是吗?”
    邢汉冲重重的点着头,道:“人活半百,半截入土,生命虽十分诱惑,却也有着迟暮黄昏之感,对于这种时光,生死早已看得很淡,姓展的,我已不在乎生死了!”他咽了—口气,又道:“何况是生死尚未定论,刀尚握在手中,多少还得碰碰运气,赌一赌各人的造化!”
    展若尘有些讥讽的道:“好一段慷慨赴义,视死如归的说词,只怕我的刀不会一刀送你们上路,如果我在你老兄的身上慢慢的零碎上两个时辰,你真的能加以承受?”
    黄萱又是一声叫,道:“听听,这还是人说的话吗?简直就是一头狼!”
    展若尘怒吼的道:“住口,黄萱,我可是一而再的让你逃生,你不但不思感激,反倒一心要我的命,今日竟开始化决斗为暗算,你们的作为已失做人的厚道,人性在你们的眼中变得半文不值,我的宽厚受到了污蔑,我的仁慈变得毫无意义,我已对于你们的劣行到了忍无可忍地步!”
    邢汉冲大叫道:“展若尘,你应该知道有多少人想剥你的皮,抽你的筋!所以我以为要对付你这种人,可以不加考虑的运用各种手段来加以毁灭而不必心存顾忌,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早该死绝的厉鬼恶魔,一个刽子手,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嗜血狂,标准的屠手,但有任何之法除掉你,都将得到江湖道上一致的赞扬,而不论杀你的方法含不含道德原则,或江湖规矩,你弄清楚,我们只凭状况,但问目的,而不择手段!”
    展若尘哼了一声道:“真是不要脸的一段慷慨激昂的说词,实际上都是一串响屁不臭!”
    邢汉冲吼喝道:“姓展的,不用再闲扯淡了,我在等着同你睹命,等着一次死战!”
    展若尘冷笑着指向黄萱道:“怎么样?你也有兴趣和我一决死战?”
    黄萱已是半披乱发,她挥着手上尖刀,厉吼道:“我将以我手上的尖刀,毫不迟疑的送入你的胸膛,展若尘,我与你誓不两立!”
    一声无奈的叹息,展若尘道:“黄萱,你难道不再为你年迈的老父想一想?你从出生起,父母是如何的费尽心机把你养大,那种甘愿受的苦,做儿女的永难想得出来,我相信你是父母一手捧大的,那种搂紧了怕你痛着,抱松了怕你跌着,你的一声哭,父母心中—阵乱跳,饥寒冷暖,夜以继日的把你养大了,更要教你出人头地,美化你的生命,而父母得到的又是什么?黄萱,你的作为,我真替你父黄渭寒心啊!”
    黄萱全身一阵颤栗,吼道:“杀了你之后,我自会找一处优静之地,侍候我爹一辈子,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轻摇着头,展若尘道:“—旦动手,怕你没有机会再生离此地了!”
    黄萱尖声道:“展若尘,再动上手,我便豁命—拼!”
    邢汉冲叹了一口气,道:“展若尘,你别小看她,设下此计之后,她便和我一样,早就做了最后准备,最坏的打算,我们绝不会向你屈服,绝不会!”
    展若尘重重的望了黄萱一眼,道:“黄萱,你去吧,难道你真的不为你那老父想一想?我敢说,你那重伤的老父宁自己死也不要你身亡,他是如何的在祈告上苍保佑你能重回到他的身边;如果你听我的劝,立刻回到你老父身边,我相信黄渭必然老泪纵横的张开双臂搂抱你,去吧,别令你那年迈的老父伤心,遗憾!”
    黄萱再—次全身一震,道:“展若尘,你别有用心,表面文章,这时候你恨不得出手杀死我,你会发出善心的放—
    个一心要你命的人在你面前走去?”
    邢汉冲立刻接道:“千万别上他的当,他是另有居心的!”
    展若尘一喊,伸手一让,道:“黄萱你若想走,没人拦你,更没有任何条件!”
    黄萱吸着下唇,道:“但我还是不会放过你的,展若尘,你给我牢牢记住!”
    大吼—声,展若尘喝道:“三次放你一马,你仍如此冥顽不化,也罢,为了不再有后顾之忧,为了斩草除根,少不得搏杀你这失心疯的人,便黄渭再可怜,姓展的也管不了啦!”
    灰土土的面上透着青白,黄萱带着—份凄傲神色,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沙哑的道:“我知道你的一番说词是虚伪,无非是想瓦解我的斗志,姓展的,你枉费心了!”
    邢汉冲也恶狠狠的道:“对,我们都严正的告诉姓展的,说什么也不向他屈服,便拼杀到底,也休想光凭几句说词来粉碎我们同他拼命的绝心!”
    黄萱立刻举步横移,还尖声道:“我们是到了拼命的时候了,总执事,我会视机配合你的招式,不杀此獠,誓不回头!”
    邢汉冲尖刀交替上杨,邪恶的笑道:“姓展的,你可全听到了?”
    展若尘颔首道:“我听到了,但却有—件事情想弄清楚!”
    邢汉冲立刻冷笑道:“你想把什么事情弄明白?”
    展若尘字字铿锵的道:“也许两位能以这件事情,换取你们的性命!”
    黄萱已喝道:“你有屁快放!”
    展若尘并不恼怒,反而有些乞求的道:“展某绝不记恨,更不再动刀,只希望能告诉展某,那个‘大漠骷髅帮’的总舵所在!”
    他缓缓的又道:“算是我求两位如何?”
    不料邢汉冲仰天哈哈狂笑起来……
    黄萱已冷凛的道:“你一定要找大漠骷髅帮总舵,我已告诉过你,我们这些进入大漠的人,根本不知道那鬼地方,难道你还不死心,以为我们会知道?”
    邢汉冲收住笑,戟指展若尘,道:“想不到你姓展的也有求人的时候,只可惜我们怕要令你失望了,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
    展若尘义重重的道:“那么,你们如何同骷髅帮的人搭上线?”
    邢汉冲一双浓眉上桃,怒道:“不知道!”
    “咯崩”—咬牙,展若尘的双目冷芒毕露,道:“二位,我已仁至义尽,余下的便是各人造化了!”
    蓦地
    邢汉冲暴起两丈有余,而当人们的视线刚追及他的身影时候,影子尚在空中凝结,他的人已到了展若尘的右上方,两把尖刀幻映成两束精华光焰,猝指展若尘头和胸!
    这位“三龙会”总执事,果然有其高深造诣,出手投足,凌厉无比,至少展若尘是这么想法!
    便在这时候,黄萱一声尖吼,怪异的溜地疾翻,幽冥似的往展若尘身边滚去,她那把曾经挑破展若尘的长衫,更在昨日杀了展若尘身上好几刀的匕首,便随着她的滚进而形成光芒如虹,寒气逼人!
    展若尘的身影突然斜转,但见他双腿不见移动,影子尚在原地,身到了两丈外,猛的一个大轮回,七十七刀连成七十七条纵横交织的光芒流电,狂卷急泄!
    双刃尖刀在空中闪去如飞瀑暴泻,邢汉冲的身子几乎停滞在空中,但他的双手都交叉狂挥不绝——
    于是,空中好一阵花炮也似的金铁敲击声,便万般急骤的敲进人们的耳膜中……
    “杀!”
    尖吼来自黄萱,只见她扭动身子,斜刺里便硬往那阵响声的下面滚过去,尖刀疾快得宛如流星般直刺向展若尘的关元!
    展若尘绝想不到邢汉冲的双刀上也有不可忽视的造诣,好在自己一向对任何敌人不稍轻心大意否则难免会照上面便吃大亏——
    配合着黄萱的扰乱进攻,邢汉冲第二次运气全身,腾空而上,九个空中绕翻,两把尖刀洒出无数光焰,奇快无比的往返敌人头上狠削!
    展若尘似乎认得姓邢的这手绝活,好像叫做“万刀林”,这种刀法渊自“东海老来子”
    马长庚的独门绝活!
    展若尘不再犹豫,他双臂伸展,原地劲旋,顿时便撩起狂风怒吼,有如龙卷风也似的幻化—圈游移不定而又强猛绝伦的淡青色螺影,那窒人的一溜溜冷森的刃芒,便立刻组合成—
    圈圈的弧环,由大而小,宝塔似的绕着他的身子从四面八方往上层叠,从上面看过去,只见精芒迸溅,碧焰闪烁,连空气也全透着沁骨的阴寒!
    是的,“刃叠浮屠”。
    展若尘出刀已然忘我境界,便在一片光芒暴展中,瞬间烁亮的光华交互穿梭,于是,一篷篷血雨也同时飞扬抛落,三条人影倏忽间便分散开来!
    下面的一团绿影直往大树下滚去,地上已滚出一条血路,直到那绿影被树干围住!
    另一团青影翻出三丈外,地上除了血雨点之外,尚有两片皮肉,其中一片皮肉上带有胡子—撮!
    展若尘招式刚收,那团青影再度扑来——
    刺目的寒光如千百条蛇电,纷从四面八方穿刺挑削,展若尘一声厉吼,“霜月刀”溅成—道浑厉匹练,诡异的难以分辨的闪去——闪去在那道蛇电的正中央——
    于是那已似恶魔的诅咒,邢汉冲的身子——已受重创的血身,打着陀螺也似的直往坡下闪滚出去,这位“三龙会”总执事的全身血糊淋漓的扭曲着,衣衫已碎,刀痕上百,从头直到膝盖,几乎无处不伤,便千刀万剐吧,大概顶多也是这样!
    屹立在原地的展若尘,正缓缓的取出布巾,忙着把双手的刀伤裹起来,他不即离去,忿怒的一脚踢翻那支大桶,已见倒地不起的黄萱仰起血面来,她的雪白牙齿充满了鲜血,双目直视展若尘,断断续续的道:“展——若——尘,我——黄——萱——便——变成厉——鬼——也要——找你——报仇的——”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你怨不得谁,我已三次饶你不死,可说仁至义尽,无奈你仍冥顽不化,连老父也不顾,这又怨得了谁?”
    黄萱正是灰青的面,突然—紧,她挣扎着双目逼视着展若尘,道:“你——你——会——不得好死——”
    展若尘怒道:“好死歹死,对你有何关系,你已经看不到了!”
    黄萱突然一声尖嚎:“爹!”
    声音直冲九霄,但在这声尖叫尚未消失,她的头已软叭叭的歪倒在一边!
    展若尘走进邢汉冲身边,他只瞄了一眼,不用去多想也知道姓邢的早死了,因为一个人如果喉管断了,这个人还活得了?
    “勿归店”实际上就是座小镇,大漠中像这样的小镇约有十几个,原本是游牧集散地,只因水源足,草原辽阔,渐渐便成了市集——
    展若尘在五里外便看到了那围在市镇四周的矮城垣,城没有城沟子,有些地方被风沙吹得有些颓废,但“勿归店”还是很热闹!
    现在,展若尘走到了土城外,附近有几匹骆驼,东倒西歪的散落在各地,东城边尚有个马圈,总有上百匹马被围在里面!
    夕阳被黄沙上蒙上一层黄衣,发出那种混沌沌的光芒,照射得这座小镇一片暗红,使走在小街道上的人们,也都面带枯黄,了然无可奈何的样子——
    展若尘走到一家客栈外,只见里面已坐满了人,这些人各据一张桌子,面前大碗的酒大块的肉,正吃喝的津津有味!
    遥望短街看了一眼,展若尘便走近这家客栈,迎面才看到门上一块木匾,上面四个大金字:“勿归老店”。
    店中三个年轻伙计,白短衫长裤,头上盘着菁边黄帽子,手托木盘,绕东到西,动作纯熟,干净利落,虽然桌面上的菜肴相当单纯,但也十分干净!
    展若尘刚往里面走了几步,—个伙计已笑呵呵的迎上前来,道:“哪儿来的?”
    展若尘—怔,入乡随俗的道:“龙泉镇!“
    年青伙计忙伸手—让,边笑道:“龙泉到勿归,路程九十六,客官,你一路辛苦了,快请这边坐!”
    展若尘这才明白伙计绕圈子对自己问好了,便点点头跟着伙计来到一张桌子前,道:“随便替我弄些吃的,完了我要一间客房!”
    伙计笑问:“多少酒?”
    展若尘摇摇头,逝:“免了!”
    年轻伙计十分利落的收拾着桌面,笑道:“看样子客官你要再往下—站赶了?”
    展若尘怎知道下—站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哪—站才是终点站。
    于是,他淡然的问:“下一站是什么地名?”
    年青伙计露齿一笑道:“阎王坡。”
    展若尘头一仰,道:“这算什么地名?”
    摇摇头,年青伙计一笑,道:“地名并不重要,—路平安才要紧,你说呢?”
    展若尘心中闪过—个念头,遂笑着点头,道:“那是!”
    年轻伙计匆勿走去,展若尘无意中环视着店中客人,兄见尽是贩马的与皮货生意人——
    不旋踵间,年轻的伙计已把—应吃的送上桌来,他边放着盘子笑问:“从‘勿归店’往‘阎王坡’去,多是贩皮货的,如果中途折向‘地狱门’,那地方是贩马同骆驼,再要是往东折向‘小鬼集’,多一半是等着卖老山人参的,客官,你是要往……”
    展若尘淡然一笑,道:“跑单帮的,有利可图的买卖我都干!?
    他望了桌上的几盘吃的,遂又笑道:“怎的大漠地名如此阴森可怖?”
    年表达伙计面色一寒,道:“又来了,怎么的,我不是说过,但求一路平安,管他什么地名?”说完扭头便走!
    展若尘淡然一笑,边吃边想,这些准与“大漠骷髅帮”有关系,否则,地名怎会如此难听可怕?
    匆匆吃过饭,展若尘要了一壶茶,独自关起房门,边饮边想——
    自己已探入大漠三百里,仍然不知大漠骷髅帮所在地,义母的安危,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间,是好是歹,便只有先找上敌人总舵才能有所分晓了!
    缓缓的躺在土坑上,两寸厚的老棉被上覆了一张狼皮,算是这家“勿归老店“的一项特色!
    外面已过二更天,小街上已经不时传来几声野狗叫声,展若尘刚刚迷蒙的要睡着了,便在这时候,街道上传来一阵阵“哪哪哪”声响,紧接着更传来“沙沙沙”的拖地走路声,而令展若尘—惊而起——
    匆匆紧好腰带,展若尘刚推开客房门,只见前面一个伙计匆忙的站在二门边:“各位客官,快把灯吹熄呀!”
    顺着厢房走过去,展若尘在暗影中低声道:“伙计,有事?”
    年轻伙计引颈看过来,便立刻跳起来,道:“你——客官,你还未曾睡?”
    展若尘指着小街,道:“不像是打更的,那是什么声音?”
    年轻伙计伸手推展若尘,道:“快回房里去吧,这不关你的事!”
    展若尘点点头,道:“好吧,算我多口,我立刻回房里去!”
    展若尘刚走回房时间,年轻伙计已叻弄着:“真是不知死活!”
    顶好房间,更把那张老棉被推开来,伪装成有人睡的样子,展若尘推开后窗,只见一轮明月正从这处的沙丘往空中移动,小街的另一端正传来清脆的敲打声——
    腾身跃上屋顶,展若尘便立刻展开身法直往发声地方扑过去!
    “勿归店”的房屋不高,但房子都很坚固,藤条编织的屋顶,加上厚厚的土瓦,比许多蒙古包帐篷舒服多了!
    一路追近发声地方,展若尘暗中—呆,只见走在前面的是两个灰长大汉,二人手上各持着两根骷髅,边走边敲,面无表情——
    跟在两人身后的是骑着健马的灰衣大汉,黑暗中像有十人之多!
    令展若尘吃惊的,是这些骑马大汉中央的两匹马上,各坐着两名女子,真狠,那马上插着十字架,两个女子的双臂便分张着拴在木架上,两足也用绳子从马肚子下方连接起来,光是扭着身子也难了!
    这一行人缓缓走出“勿归店”,从走去的方向看,正是往西北方的大漠深地!
    马上两个女子隐隐传来哭声,就在刚刚走出镇外,马上的灰衣大汉突然抖手挥出手中皮鞭,“叭”的一声打得后面哭泣的女子一声尖嚎!灰衣大汉已沉声骂道:“贱婢,你们能走出大漠?再哭便先吃一顿皮鞭!”
    两个女子惧怕的一缩头,前面的女子已泣道:“姐,别哭了,怨我们命苦啊!”
    突闻得一个灰衣大汉回身抱拳,对挥鞭的大汉,道:“上禀佐护法,我们得快马赶路,别让人家等得太久,已经超过时限一天了!”
    一声粗吼,皮鞭已挽在手中,大汉沉声道:“叫开路的回去吧,用不着他们再送了!”
    前面两个敲枯骨的灰衣大汉,立刻收起手上枯骨,二人恭顺的站在路边,直到十匹健马走过,才匆匆走回“勿归店”的小街!
    就在距“勿归店’西北方一道沙丘附近,官道两边连野草也不多见,但这时候如果在那儿站个人,月色虽然朦胧,但仍看得十分清楚——
    现在,那地方就站了一个人——
    不错,这个人正是展若尘!
    原来暗中跟来的展若尘是要跟踪回去的两名灰衣人,但他突然想起昨日遇上的那副惨景,十二匹骆驼死了,在井边打水的老者也死了,单单没有看见那两个姑娘——
    于是,他立刻又绕道赶到这批神秘人物的前面来了。
    他来的正是时候,因为他刚刚站定,那批快马已绕过来了!
    马上有个大汉看见前面有人站在月光下,立刻高声叫道:“喂!今夜刮什么风?”
    展若尘—怔,他当然不知道是人家的暗语,仍然直不愣的站在路中央!
    于是,匆匆的,十匹健马堵成一道马墙,正中央,那位姓佐的健壮大汉吼道:“什么人?”
    展若尘立刻笑笑,道:“管闲事的!”
    他此言—出,马上的汉子有一大半骂着同样的话:“他妈的!”
    便在这声咒骂里,当先便见四个大汉从马背上跃下来,旋风也似的分向展若尘围上去—
    —
    后面传来一声喝叱:“退下!”
    四个正欲扑上来的大汉立刻各自退开—丈,仍然把展若尘围在路中央。
    月光下,只见一个中等身材壮汉,迈着八字步向展若尘走来,口中大刺刺的,道:“阁下从哪道而来?”
    展若尘冷冷道:“龙泉镇!”
    旁听马上一名女子,道:“姐,是他,是龙泉镇上那个人!”
    抖手回抽一皮鞭,壮汉冷叱道:“再开口便就地砍了!”
    年轻姑娘挨了一鞭,竟连叫一声也不敢——
    展若尘已怒道:“伸手打一个女子,朋友,你也不嫌过分?”
    壮汉尖长的面孔一垂,冷冷的耸动着鼻子,道:“那是佐大爷的事,还用不到你朋友说话!”
    展若尘双手下垂,沉声道:“我说过,我是爱管闲事的!”
    壮汉笑声如夜猫子叫,道:“从一开始我便对你们关内潜来的人物厌恶,辽北‘金家楼’你们不敢正面斗,却又留在大漠等人家上门,怎么的?闲着没事干?还是吃撑了?竟然惹上爷们了!”
    展若尘心里明白,对方是把自己当成“皮肉刀子”杜全那伙人了,便也一声哈哈,道:“姓佐的,你若是不服气,咱们到你们总舵去找你们当家的理论去!”
    不料他的话刚落,姓佐的立刻警觉,冷哼一声,姓佐的戟指展若尘,道:“好家伙,妈巴子的,你原来不是那伙人物,可恶,你究竟是谁?快说!”
    展若尘嘿嘿一声怪笑,道:“老兄,你真好‘忘’性,我不是说过吗,我是爱管闲事的!”
    “呸!凭你这付瘦垮垮憋娃小子,也敢在佐爷面前挡道,说,你想管什么闲事?”
    展若尘指着马上两个姑娘,道:“留下那两位姑娘!”
    姓佐的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展若尘冷冷的道:“佐朋友,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处!”
    笑声突然而止,姓佐的沉声道:“怎么会不好笑?我是在笑你无知,笑你愚纯的可怜,更笑你连自己怎么死的也懵懂不知道,你只凭一腔的冲动,在这大漠里惹下杀身之祸,想想,你难道不令人好笑吗?哈——”
    展若尘淡淡的道:“佐朋友,你在‘大漠骷髅帮’中是个什么样的重要身份?”
    附近,—个大汉突然怪叫道:“大胆,对我们佐护法说话,竟然如此大胆!”
    展若尘双眉一扬.一声笑,道:“怎么又是一位护法?”
    他此言—出,姓佐的面色一紧,道:“听你的话,好像你曾遇上佑护法了?”
    缓缓的点着头,展若尘道:“矮矮的,一副短精悍样,是吧?”
    姓佐的立刻也点头,道:“不错!”
    展若尘伸出左手指着自己下唇,又道:“那位矮仁兄的下巴特别长,一排牙全突出了口唇之外面来,光景是用来啃西瓜皮方便多了!”
    忽一人怪叫着骂道:“他妈的,你敢损我们的佑护法,该死!”
    展若尘一笑,姓佐的已重重的道:“那我便实实在在的告诉你这位爱管闲事的,这次我们共出动两批人马,分由两位护法亲率,目的就是要追回这两贱婢,你不知其中利害关系,胡乱的来插手,这种死又怨得了谁?”
    展若尘这才明白,原来那批人竟然没有在龙泉镇兜上两位姑娘,反倒是被姓佐的捉住,从路线上看,实在难以理解,但大漠中的路途,自己实难明白其中原因——
    淡谈的,展若尘道:“就算我是个至死也爱管闲事的吧!”一顿,又接道:“我展若尘自入大漠两天多,已经大小阵仗三次,当然,包括同刚才那个地老鼠似的家伙—场搏杀在内!”
    一怔,姓佐的面色紧紧的道:“好哇,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屠手’展若尘,‘金家楼’的新任少主??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不错,正是展某!”
    姓佐的惊怒交加的道:“展若尘,大漠广袤三千里,怕你来得去不得!”
    展若尘立刻接道:“那是我的事!”
    现在,姓佐的手在空中—挥,八个灰衣大汉快得幽冥也似的刹时便把展若尘围在路中央,他厉声大喝道:“展若尘,你把佑护法怎么样了?”
    展若尘一笑,干干的一笑,道:“我说过,姓佑的是个地老鼠,他受了点伤逃掉了!”说着,左手食指指着地下,又道:“入地三尺逃掉的,我在想,你阁下会不会也同姓佑的一样,如法泡制的入地而逃!”
    姓佐的枭叫一声右手长鞭挽在腰带上,双手疾抓,已见那灰惨惨的枯骨爪分握在两手中,冷沉的道:“骷髅帮大护法佐才,今夜要杀人了!”
    展若尘冷冷道:“杀便杀吧,你咋唬哪门子劲儿,吓不了人的!”
    只见姓佐的双臂倏扬,口中暴喝,道:“杀!”
    八个灰衣大汉开声齐吼:“杀!”
    半空中八支三尺长的枯骨爪,激闪着冷芒如电,发出“咝咝”声如啸,分从八个方向围劈过来——
    半旋身,双腿交叉力旋,三支枯骨爪刚自展若尘头顶掠过,“霜月刀”便闪耀着青莹莹的光华,毫不稍迟的闪过左侧两个灰衣大汉,立时一声凄厉狂嚎,两个人对,对冲的各自捂着肚皮往外旋去!
    半回身往反方向旋去,展若尘的双膝稍弯,瘦长的身影又闪过另两支去向脚背的枯骨爪,“霜月刀”暴闪如虹,又一个扑上的灰衣人倒仰而出,刀锋离开那人右腰的刹那间,瘰疬蠕动的肠子拖出一大截出来——
    佐才吼声如雷的怪叫,道:“稳住,觑准了上——你们这批饭桶!”
    一对枯骨爪宛似两只怒扑而来的虎爪,另三支枯骨爪已分三个方向,强劲之极的飞抓他的两肋——
    一声暴叱,“霜月刀”快得难以言喻的流电一闪而划过右边两个仁兄的脖子,不等二人倒下,展若尘拔空而起,半空中一个斤斗直往另外三人扑去——
    二位仁兄抡爪落空,正待带爪重扑,面前突然青光旋闪,“霜月刀”刀锋带起晶亮的光焰,便在这光电的尾电尚未消失,一篷篷血雨从四下标溅不已——
    五个灰衣大汉,几乎同一时间冲跌在地上,有两个仁兄似不甘心就此死去,尚伸着双手在沙地上乱抓狂拍,直到“呱叽呱叽”的鲜血流尽,才“喝叱”一声不动了!
    佐才双手挥动着两支枯骨瓜,他忿怒的宛似狂豹般,吼叫狂骂,道:“传说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今日—见果然传言是实,不过,你千万别得意的太早,姓展的我佐才可升不含糊你!”
    展若尘的双眉一扬,道:“我十分清楚杀鸡儆猴,虽然我杀了他们八个,但对你仍然起不了喝阻作用,就如同佑才是一样的,不过……”他想笑,怎么—个叫佑才,另一个却叫佐才,怪人起怪名,可也太凑巧了!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并不想杀你,姓佐的,我要求你同我合作!”
    佐才面上肌肉跳动的道:“别作你的黄粱大梦了吧,姓展的,我们没什么好合作的,以我看,你阁下尽早收回去,哼……”
    他鼻孔抽动着,又道:“金家楼便要在最近垮了,而你也将死于黄沙盖面!姓展的,你连这点也不明白?”
    展若尘最怕围在长春山四周的骷髅帮对金家楼发动攻势,他并不担心金家楼的安全,而是双方一旦开杀,那便意味着义母的安危有了问题!
    这是一件令人担心而又吃惊的大事,如果再不杀清找出义母下落,金家楼便真的要一败涂地了!
    咬咬牙,展若尘道:“佐大护法,我真的不愿杀你,快带我去见你们当家的,有什么条件,我会当面琢磨的!”
    一声洪笑,佐才道:“我们当家岂是随便见人的?你真是妄想!”
    展若尘心中大急,但他表面上一派冷傲的道:“佐朋友,你又何必逼我用强,那时对你不会有任何好处!”
    一双枯骨爪发狂似的闪击而上,双爪带起“咝咝”声连串,像天河突然崩溃般的闪映出寒芒点点,挪手劲狠的直往展若尘搂头搂脸的打去——
    展若尘似是真的不愿出刀,他双肩稍晃,拔空而起,空中怒翻两个连环斤斗,人已落在那些马匹边,回头,他沉声道:“佐大护法,别逼我出手,希望你能带我去见你们当家的,你……”
    马背上,坐在前面的姑娘已叫道:“壮士,杀了他,我们有办法带你……”
    她话声未完,迎面,佐才的皮鞭已往姑娘的面上抽过来,鞭梢子发出尖锐的唿哨声,相当吓人!
    便在这时候,展若尘双脚力弹,全身直上五尺,他左手神奇的以食中二指生生夹住鞭梢,落地之间,他手腕—震,那条皮鞭已落在手上!
    太妙了,月光下他竟然那么凌虚一抓的便准确无比的夹住正打而来的鞭梢,使佐才也是一惊——
    皮鞭抛掷在地,展若尘面对两丈外的佐才,却对马上的姑娘,道:“姑娘,你的话可是当真?”一顿,立刻又接道:“我不希望因为你们对他产生的恨意而利用我把他杀了!”
    马背上的另—姑娘,道:“我大姐的话不错,虽然我姐妹不知道那个神秘得怕人的鬼地方,可是我们有人知道。”
    “二阎王”佐才狂怒的叫道:“你们两个贱货,如敢吐露一字,连你们的族人也别想有一个活着!”
    展若尘冷哼一声,道:“别在展某面前耍狠,姓佐的,你似乎失去了活命的依恃,看来我只有对你这位大护法动手了!”
    “二阎王”佐才面孔扭曲,咬牙切齿的道:“这也正是佐大爷要说的,妈拉巴子,你接招吧!”
    这次展若尘不再犹豫,“霜月刀”摧动而爆发出无数彩芒,月光下宛似打破一个不小的冰球,便见碎芒无数,纷向敌人溅去,刚刚扑近的佐才,一对枯骨爪上打下扫,而尚未够上距离,忽见一座刀山向自己移来,不及多想,就如同顺着刀山溜下地面的架式,佐才回闪又蹿,但他反应虽快,还是挨了七刀——
    血花喷洒的刹那间,展若尘已发觉姓佐的下一个目的,而下一个动作……
    展若尘尚在意念间,突见“二阎王”佐才洒着滩滩鲜血平沙落雁似的往西北方向奔驰而去——
    展某刚要起追,佐才已在二十丈外了!
    单就这种“走沙飞鹰”的轻功,展若尘自知已追之不及,他呆呆的望着佐才的背影,月光下渐渐消失在沙丘的远方,直到一点也看不见——
    马背上一声轻叫:“壮士!”
    展若尘立刻回头望向二女,只见一女又道:“谢谢!谢谢你!”
    展若尘这才仔细看了二女一下,点着头,道:“不错,正是在龙泉镇上见过面的!”
    另一少女扭动了一下身子,道:“烦请壮士帮我们解开绳索吧!”
    展若尘—笑,道:“对不起,是我忘了!”
    腾身而起,“霜月刀”青芒连挥,便听得二女同“啊”一声,二人几乎从马背上跌下来!
    展若尘扶着两位姑娘暂时下得马,两个姑娘忍着痛疼,双双向展若尘跪下来……
    展若尘忙伸手扶住,道:“二位姑娘千万别这样,如果二位所言属实,展某反要跪谢二位了!”
    两个姑娘闻言,便缓缓坐在地上,道:“展壮士,你也暂坐下来!”
    望着两位姑娘,指着一地尸体,展若尘道:“以我看,我得送两位姑娘回转你们族人那里了!”
    —个姑娘站起来,指着西方,道:“我们的族人就在克鲁伦河岸,快马只要两天时间!”
    展若尘一愣,心中琢膳,又要两日时辰,但不去又无法知道骷髅帮总舵所在……
    于是,他猛一咬牙,低沉的道:“二位姑娘,我们把所有粮水集中一匹马上,马上连夜赶程,如何?”
    两个姑娘对望一眼,便立刻点点头。
    于是,展若尘把九匹马集中,取出所有水袋与干粮拴在一匹马上,三个人便各选一匹,连夜往西方驰去。
    展若尘一路心中嘀咕,万一两个姑娘骗了自己,那时候……他回头望望两个姑娘,有些拿不准主意——
    骑马奔驰在月夜里,沙漠中如果路径不熟悉便很容易迷失路途,要去克鲁伦河,听马上的姑娘说,快的话只要一天半便到了!
    展若尘正跟在两个姑娘后面走,只听得前面的姑娘回头问道:“刚才听姓佐的说起,展壮士来自辽北金家楼?”
    展若尘立刻回道:“不错,金家楼少主便是在下!”
    那姑娘立刻又道:“我是完颜倩,她是我妹妹叫完颜萍!”
    展若尘拍马紧跟上去,问道:“昨日见你们有说有笑的在龙泉镇,怎么一夜之间又变成了阶下囚,这是怎么一回事?”
    完颜萍不等她姐姐回答,便一声浩叹,道:“昨日我们以为逃出魔掌了呢,不料中途又遇上另一批骷髅帮的人,唉,真想不到他们会分两路追我们!”
    展若尘遂又问:“你们是大漠什么族人?”
    完颜倩回眸一笑,道:“察汗族人,展壮士,你将是我们全族的上宾,我父兄的嘉宾,我们都感激你!”
    展若尘—笑,道:“可惜我不能留下来同你们族人共处几日,到了克鲁伦河我便得快马回程了!”他看了二女一眼,又道:“我希望你们能告诉我‘大漠骷髅帮’总舵所在地,姑娘们就算报答我了!”
    后面的完颜萍立刻接道:“展壮士放宽心,只要见了我爹,你就会知道‘大漠骷髅帮’的真正所在地了!”
    展若尘一愣,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大漠骷髅帮’还有几处不实在的根据地不成?”
    完颜倩点点头,道:“的确是这样子,在二千里大漠里,有好多地方看起来出现大批骷髅帮的人,但别处也有他们大批的人物出现,而他们真正的根据地,便甚少人知道了!”
    展若尘紧皱着眉,道:“你爹又是怎么知道的?”
    完颜萍立刻接道:“我爹是‘察汗族’族长,大漠之中大概只有各族族长曾被他们威逼到那个神秘地方去过!”
    展若尘闻言心中一喜,立刻对完颜姐妹,道:“二位站娘就快走,见了你们父亲,我也好安心了!”
    一阵奔驰五十余里,完颜萍已在马背上叫道:“姐姐我真累死了,歇—阵子吧!”
    展若尘望望完颜倩,道:“你们累了?”
    完颜倩拢住马,道:“展壮士,你大概不清楚大漠生活习惯吧!处在大漠里,白天是无法躺在沙包上睡觉的,我们这时候不停下来歇上两个时辰,怕要到明晚才能安歇了!”
    展若尘遂点点头,道:“便我自己也早累了,铁打的身子也会锈!”
    二人找了一处沙丘背风处先把四匹马拴在一起,展若尘从马背上卸下毛毡分送给完颜姐妹,自己也取下一条就在附近躺下!
    天空中的月儿在移动,移动在一层薄薄的白云里,更移动在人们的心里,带着那种绵密与哀伤,便阵阵凉风也难吹刮得去!
    展若尘双手枕在头下,他那深遽的眼睛,充满了冷芒电光,薄嘴巴闭得紧紧的,脑海里却浮现着一个人的影像……金申无痕!
    是的,义母已被掳许多日了,她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她是否正遭受着敌人的折磨?
    以她的性格,怕很难向敌人屈服,那么她将遭受到令人难以想象的毒刑了……
    展若尘第一次静下来深思,而思念总是令人无奈,如果义母万一不幸,自己该怎么办?
    难道杀光数千骷髅帮众?难道……
    轻轻的飘来一阵香味,折断展若尘的思维,侧头,只见完颜倩正缓缓的坐下来……坐在自己身边!
    展若尘仰目上看,月光下更见完颇倩长的美,一种不属于关内女孩气质的美,也许……
    也许她糅合了嘉嘉与徐小霞二人之美吧!白中透粉红的一张清秀脸,新月眉,剪水双瞳下是一只端正而直直的俏鼻子,那张樱桃也似的嘴啊……谁不想张口去吸吮一口?
    完颜倩十分平静的道:“展壮士,你一路并未问那帮人为什么掳我姐妹,难道你不想知道?”
    展若尘笑笑,道:“姑娘,你怎不睡下?”
    完颜倩低低的道:“我妹妹睡着了!”
    展若尘并未伸头看过去,他泰然的道:“你不累?”
    完颜倩低下头,垂着一头柔美的秀发,道:“我激动!”
    展若尘撑起上身,道:“激动便往往令人兴奋得难以成眠,姑娘,你应该克制激动,好生歇下来!”
    完颜倩的双目凝视着展若尘的瘦面,她轻声的道:“我想这时候告诉你,他们为什么要掳我姐妹!”
    展若尘点点头,道:“如果故事不长,如果不耽误你的睡眠,倒是想听听你们这段令人不愉快的事情!”
    完颜倩那么自然而又柔驯的躺下来,她紧紧的贴着展若尘身边,没有再动,但二人彼此间已隐隐听得对方的心声,一种隐隐约约的“雷”声!
    完颜倩侧着头,她那俏嘴微启,柔声的道:“前日在龙泉镇上,你曾看到的老人……”
    展若尘轻声道:“那位汲水老人?他死了,但从他的眼神中,我知道这位老人家也会武功!”
    完颜倩一叹,道:“不错,他会武功,他是我爹多年来的武士,也是我家的老总管,只可惜……”
    展若尘双目直视着天上的月亮,沉沉的道:“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人!”
    完颜倩暗哑的道:“是的,忠心耿耿的,如果他不死,相信一定能领你找到骷髅帮总舵!”
    展若小撑地再直起上身,道:“真的?”随即一声浩叹,道:“我怎么会知道?这么一次大好机会竟会白白错过!”
    完颜倩一手放在展若尘肩头,道:“展……展,”她哑着声音,稍作思忖的又道:“我可以叫你一声展大哥吗?”
    展若尘点点头,道:“当然,论年纪我也比你大多了!”
    完颜倩立刻笑起来,道:“展大哥,你真好!打从在龙泉镇上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个有血性的侠义君子,我本来是要叫你与我们一同走的,可是……可是已经有人约你了!”
    展若尘—声苦笑,道:“那是一场决斗,一场厮杀,而我又是个杀手,干那种事自然也成了责任与本份!”
    完颜倩怔然的道:“可是,一个杀手不会永远是胜利者,展大哥,我是说你要找的敌人太可怕了,我担心……”
    展若尘面现冷酷的道:“完颜姑娘,别太为我担心,既然干上杀手,只有勇往直前,绝无后退之理,直到再也举不起刀,直到自己的生命终点!”
    完颜倩—声浩叹,道:“如果我有力量阻止你,我真的会毫不犹豫的跟着你去找那个吸人骨髓的魔王!”
    展若尘面色已变的道:“你说的可是‘大漠骷髅帮’帮主,‘吸髓赤魔’段尔生?”
    完颜倩点着头,道:“正是此恶魔!”一顿,她叹口气,又道:“一个月前,我姐妹在大草原上骑马游牧,我家有绵羊三千多头,那日在克鲁伦河岸以东二十里处,竟会碰见‘大漠骷髅帮’的人马经过,他们碰见我姐妹后,便留下话来,要把我姐妹送往他们骷髅帮总舵,他们……”
    展若尘重重的道:“他们想干什么?”
    完颜倩叹口气,道:“要把我姐妹献给骷髅帮帮主,展大哥,你大概没听说过,段尔生住的神秘地方,每个月都有美女死在那里,被送过去的女子,无—生还的!”
    展若尘惊怒交加的道:“真有这种事情?”
    完颜倩点点头,道:“绝对不会假,所以我爹便命人送姐妹入关,但却想不到他们早在暗中对我们族人有了监视,我们起程三天,便被他们追上了!”
    展若尘怔怔的道:“如果我送二位姑娘回家,骷髅帮难免会再找来,倒要想个妥善对策了!”
    完颜倩幽怨的一叹,道:“骷髅帮为害大漠十年,多少人恨他们入骨,真希望展大哥一举杀下姓段的……”她引颈又是一叹,道:“只是展大哥只有一人,反倒令人替你担心了!”
    完颜倩顺势地嫩脸贴上展若尘的胸膛,微微闭起双目,有一股少女的幽香,直入展若尘的鼻孔!
    展若尘伸手抚摸着完颜倩的秀发,轻轻的道:“闻得姓段的吸食人髓,想不到他还是个色魔,这种人天理难容!”
    完颜倩未开口,她似乎已睡着了,就睡在展若尘的怀里,那么的自然而温柔!
    于是,展若尘不忍再把完颜倩推醒,便也缓缓闭起眼睛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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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展若尘的身上也有伤,虽然不重,但也需要养息,而展若尘更是心事重重,他想的很多,便也免不了梦也多!
    就在他梦到“金家楼”的一场搏杀,大火四起,人影幢幢间,突然闻得施嘉嘉狂叫起来!
    展若尘一惊而醒,睁开双眼,才知道叫的人并非是施嘉嘉,而是附近的完颜萍!
    这时候完颜倩也惊醒了,她揉着眼直起身,展若尘已到了完颜萍身边,道:“姑娘!”
    展若尘只叫了一声,微明的晨曦中,他也惊得一声吼叫,腾身而起,双臂分开,一招“平沙落雁”掠过坐在毛毡中央的完颜萍!
    那面,完颜倩已尖叫道:“这么多毒蝎子!”
    展若尘落在三丈外,轻轻放下完颜萍,道:“毒蝎子没伤到你吧?”
    完颜萍惊得面无人色的道:“我听到了一阵沙沙声音,还以为是姐姐醒了呢,睁眼一看,竟是一群毒蝎子往这边爬过来了!”
    展若尘再看那群上百毒蝎正往毛毡上爬去,随之抓了一把沙,一声低吼便抖手打去!
    他运功拂沙,粒粒皆成暗器,别说是蝎子,便是中在人身,也会千百个窟窿血洞!
    “沙”的一声,上百毒蝎便个个立毙当场!
    展若尘掀起毛毡,仍有几只在下面,他如法泡制的也是一把沙子打去,笑道:“真可怕,如是夜间侵来,后果不堪设想了!”
    这时完颜倩搂着惊吓的妹妹,道:“大漠毒蝎最多不过,这些蝎子本来是在夜间出没的,这时天都快亮了,怎会大举出没?
    真稀奇!”
    展若尘收拾起地上东西,又把干粮分给完颜姐妹二人,自己也撕吃着!
    此刻——
    东方已剥白,大漠中的寒意正随着东边的泛白而渐渐远扬,展若尘抹抹嘴巴,道:“如果快马加鞭,我们今天当可赶到吧?”
    完颜倩四下环视,指着西方道:“大漠中行走,健马不如骆驼快,有些地方尚有浮沙,骆驼能知而健马不明,所以我们还是小心走的好,至于何时可到,我想今夜应可以知道了!”
    展若尘急欲找上“大漠骷髅帮”总舵,心中虽然十分急,但也只得强忍下去!
    展若尘突然想起自己离开“金家楼”时,曾经对二当家潘得寿与妻子施嘉嘉肯定的说过,自己只身入大漠,快则十天,多则半月,必然赶回来,现在已经是五天了,如果自己再无法找到“骷髅帮”总舵,又如何回去交待?
    —念及此,展若尘便一手拉着驮着干粮水袋的马,自己更双腿频摧坐下马……
    于是,完颜姐妹便也拍马紧紧跟着,刹时间沙漠中掀起一溜沙尘飞扬……
    沙尘卷向远处,宛似大漠中出现—条黄龙,那沙尘久久不即散去……
    便在这时候,西南方向也飘起一阵尘沙滚滚,展若尘遥望过去,只见是一批快马,正奔驰在一道沙坡脊上,阳光照射下,那些快马宛似腾云驾雾般奔驰在云雾里!
    完颜倩惊讶的道:“展大哥,好像朝着我们这面来的!”
    完颜萍也吃惊的尖声道:“是不是骷髅帮的人追来了,大姐,我们怎么办嘛!”
    展若尘未开口,他甚至已往那面瞄了一眼便冷冷的往前驰着!
    完颜倩手遮晨阳注视着,又道:“真快,像是在比赛谁骑的马虽快!”
    又是一阵奔驰,沙漠中已隐隐传来闷雷也似的蹄声,完颜倩已叫起来。
    “展大哥,果然是追我们的了,怎么办?”
    展若尘淡淡的道:“是友是敌,尚难论断,不过我们眼前情势十分明显,如是敌人,便由我出面就是!”
    完颜萍急的要流泪,道:“大姐,我真怕见骷髅帮的人!”
    完颜倩回头安慰的道:“有展大哥在,便能抵千军万马,妹妹,我们千万不要影响了展大哥的斗志,给予敌人可乘之机!”
    展若尘仍然未开口,他回眸一笑,倏然挟马冲上—道沙丘!就在这时候,远见一批健马,马上全是黑衣黄裤大汉,一个个身背大砍刀,露出一股子彪悍劲,有一半挂着一脸粗胡茬子!
    展若尘第一个印象,便是这批人物侥幸是“骷髅帮”的人,倒也有几分关东响马味道!
    伸手指着一道沙丘,展若尘对完颜倩道:“我们且在这地方等着!”
    完颇倩环视四周,只见这道沙丘相当高,斜坡下面是有十九丈方圆平地,四匹马正并站在一边,也能容得下一批马队通过!不料展若尘刚把四匹马拢在一起,沙丘上面已站了那批骑马大汉!
    这些人顺着沙丘勒着马缰滑下来,展若尘暗中数了—下,整整十一个!
    这批人马并未驰离,却并排而有序的站在展若尘三人的面前,双方相距不过三丈远,有个五十来岁的虬髯红脸大汉,背了—把九环大砍刀,咧着宽厚的大嘴巴,虎吼着向展若尘。
    “你很像他们说的人!”
    展若尘冷淡的道:“他们?阁下指的是……”
    虬髯一抖,狮目—厉,那人道:“杜全,‘皮肉刀子’杜全说的!”
    不错,“皮肉刀子”杜全曾经与黄渭父女联手,另外再加上“三龙会”三当家“闹海龙”
    全尔明,四个人等候在龙泉镇北面的黄土坡,当时全尔明已是黄萱示婚夫,结果一场拼命,全尔明当场被展若尘搏杀,这件事也不过才三天吧,如今这批人便骑马追过来了!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杜全我见过,他说我什么?”
    那人嘿嘿一声冷哼,道:“金家楼的新少主,金寡妇的干儿于,你可就是人称‘屠手’的展若尘?”
    展若尘上下打量对方,只见这人狮目准鼻,腮宽嘴大,粗手粗脚,不但满嘴胡茬子,便两只手背上也是一丛黑茸茸的粗毛,他忽然想起传说中的一人……
    双眉立刻一紧,展若尘道,
    “阁下找我展若尘算是找对人了,请问阁下可是走出辽北的“三龙会”大当家……‘飞天龙’常英常老爷子?”
    好大的一声哄笑,对面壮实的老人吼声如雷,道:“姓展的,你总算还有些见地,不错,老夫正是‘飞天龙’常英!”
    展若尘心中在想……可好,便连“三龙会”的外堂总执事“快刀”邢汉冲的帐也要一并在此结算了……
    展若尘尚未开口,常英已戟指展若尘臭骂起来,光景还真地把展若尘当成龟孙子王八蛋来大骂:“妈拉巴子,好个王八兔崽子,我三龙会与金家楼本是辽北两大帮,他妈的,金寡妇那个夜叉婆,借口我们老二暗中伙同单慎独造她的反,不但废去我们老二上官卓才一身武功,连我三龙会也逼离辽北,如今你姓展的以金家楼少主身份,深入大漠才三天,便分别杀了我们老三与外堂总执事邢汉冲,他妈的,你也太嚣张了吧!”
    展若尘淡淡的道:“常当家的,道上的规矩,河水井水,一旦两相冲,那便看是谁的源头大了,不错,展某是搏杀了贵会全邢二人,便我也是被逼,不得已而为之!”
    粗声大吼,常英道:“你放屁,妈拉巴子,你怎的不说自己心狠手辣?”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我若不狠,死的便是展某人,而非他们两位!”
    粗得宛如小棒槌的手指头,虚点着展若尘,常英忿怒的狂骂,道:“他妈的,你们给我听听,王八蛋口气有多狂?这他妈的还是人说的话?操!”
    展若尘淡淡的道:“常当家的,你可愿意知道事情真相?”
    出声如吼,常英戟指展若尘,道:“你说!”
    展若尘缓缓移动着身子,他看来是那么的从容不迫,宛似要对老朋友说故事一般,抛开马缰绳,走向正当中……
    其实,他是要把敌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一人身上,而把完颜姐妹带向—个可以逃走的地方,要知道,双方搏杀,谁也难有必胜把握……
    缓缓的,展若尘仰起脸来,他不卑不亢,英气内敛,双手下垂,不丁不八的站定,道:“黄土坡遇上黄渭父女,闻得全三当家说,他已是黄渭的准女婿了……”
    展若尘话未完,常英已怒叱道:“这又关你屁事,要你操心?”
    “这本来是不关我的事,虽然黄萱已与卢伏波有过婚约,虽然黄萱后来又嫁给邢独影为妻,这些当然都与我没什么关系,不过,全三当家不该在搏杀失利之后为了在他未婚妻面前争回面子,而实施偷袭,常当家,他的勇气可嘉,运气很差,因为他遇上的是我展若尘,所以他没有成功,当然,运气差的人便只有死!”
    猛然跺着—双大脚板,只见常英大吼着骂道:“他妈的巴子,我就说过老三,千万别去招惹黄萱那种女人,他可偏就是不听,他怎么会知道像黄萱那种女人,杏仁眼白多黑少,这是要命相,俏鼻子薄嘴巴,这是克夫命,连带一张过份渲染的桃花面,妈巴子不就是盘丝洞走出来的女妖精?可好,才吃了一夜甜头便死翘翘了!”
    展若尘淡淡的道:“展某说句常当家不高兴的话,黄萱是在利用,她已到了饥不择食的时候,像全三当家那副猪头相,黄萱又怎会爱上他?天知道!”
    “飞天龙”常英大怒,骂道:“放你妈的屁,你懂什么?我们老三生的一副富态相,行云有雨,走地有风的大人物,你懂吗?”
    展若尘一笑,道,“我不是看相的,对不起!”
    常英突又吼道:“姓展的,你说,你是怎么又杀了我的外堂总执事邢汉冲的?”
    点点头,展若尘道:“我很明白免不了一场搏斗,但在搏斗之前大家把心里要说的话全说出来,大家心里也好有个底儿……”他踏前—步,又道:“说来还是黄萱那个女人,她为了一心报仇,竟然连她老父重伤也不管了,说动贵会的邢总执事,二人打扮成—对老夫妻,就坐在一道黄土坡的大梧桐树下卖凉水,只等展某经过,他们竟然在水中掺着剧毒,想把展某毒毙,不料他们做作的过分像了,那碗凉水又被我的坐骑喝去,当然,死的马成了替死鬼,常当家,事情就是这样!”
    常英怒道:“他们并未得手,而你却定要杀死他们?”
    摇摇头,展若尘道:“你错了,当时我几乎是恳求他们,我是真心要放走他二人,尤其是黄萱,她尚有个重伤的老父待他去照顾,然而他二人却一定要杀死我才想走,常当家,试问我又有什么可行的路?”
    展若尘见常英闭口不言,遂又接道:“更何况他们以那种下五门手段施加于我,真是于人不齿!”
    常英虎吼—声,道:“妈拉巴子,人都死了,死无对证,只听你片面之词,常大爷实难相信!”
    展若尘重重的道:“展某向不打诓语,句句实言!”
    常英沉声怒道:“照你这么说,是他们找死,他们该死?他们活腻了,操,姓展的,要说你就不该进入大漠来!”
    展着尘心中—紧,紧接道:“常当家有话当面说!”
    常英嘿嘿一声冷笑,道:“你要老夫说什么?”
    展若尘立刻接道:“说出你心中的秘密!”
    常英又是一声嘿嘿笑道:“敢情是金寡妇被掳的那档子事?”
    展若尘双目精芒毕露,他似是全身在抖颤的道:“常当家已经知道了?”
    常英相当坦白的道:“本来不知道,但从辽北回来的密报传来消息,似乎又须要再派人物赶往辽北,所以消息也就露出来了!”
    展若尘心中在琢磨,义母难道并非被掳来大漠?那么会被掳在何处?
    即使是找来索命的,展若尘仍然抱拳施礼,道:“常当家如果知道进一步消息,还请不吝赐告,展若尘感激不尽!”
    “哦呸!”常英怒叱道:“姓展的,别做你的大头白日梦,便真的知道也不会在敌人面前吐出只字片语,你不要忘了我三龙会为什么远走大漠,不就为的是要把金家楼连根拔除吗?”
    常英忽然一声狂笑,又道:“妈拉巴子的,这下子可好,‘金家楼’的一根擎大大柱子已连根拔除,余下你这个杀手,便不足为患了,哈……”
    展若尘面上立刻罩上了一层寒霜,他重重的道:“常当家,金家楼数十年基业,在辽北已是根深蒂固,就凭你们一般跳梁小丑,牛鬼蛇神,连结大漠邪派人物便想撼动我‘金家楼’,只怕是痴人做梦!”
    常英粗声怪叫,道:“金寡妇已经完了,你们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冷厉怒视着敌人,展若尘道:“楼主即使真的完了,金家楼还有我展若尘,更何况金申两家的人全在,而金家楼忠义之士上千,常当家,你们打错了主意,用错算盘子儿了。”
    “飞天龙”常英厉声吼叫,道:“展若尘,眼前你面对的是要索你命的人,你看……”
    常英指着未下马的十个高大粗汉,又道:“他们是我培植多年的‘三龙会’十大武士,不论是东赢剑道,蒙古摔跤,高丽的扑打,只怕你一个也持候不下来……”
    常英忽然指着远处完颜姐妹二人,吼道:“妈拉巴子,她们是你什么人?”
    展若尘立刻回道:“她们与我毫不相关,只是巧合结伴而行罢了!”
    展若尘真怕完颜姐妹受到裹胁,那时对自己构成莫大的威胁,他便不得不淡然的如是说了!
    常英冷冷的双手叉腰,道:“嗯,这一点你没有说谎,你入大漠只是—个人,并未有结伴之人!”
    展若尘重重的道:“常当家如果听我劝,退出这次是非之外,三龙会仍然可以走入辽北,望常当家多思!”
    常英大怒,叱道:“去你娘的那条麻杆腿,你看眼前形势对你不利,想软硬兼施于老夫身上?操!”他突然一声雷吼,道:“给我围起来!”
    便在他的吼声里,十个黑衣黄裤大汉宛如十头黑豹般从马背上跃起来,只在空中一个空心斤斗,便把展若尘围在中央,常英反倒闪在一旁哈哈狂笑起来……
    展若尘扫视面前十个大汉,不错,有三个比他还高一个人头,块头之大,果然关东大汉!
    冷静的,展若尘双臂下垂,他眼观四面耳听八方,道:“常当家摆出这种场面来,不正逼展某走上拔刀一途,这……实非我所愿为!”
    双目中已现杀机,常英狠狠的道:“你个王八羔子可真狂,你这个野生杂种子……你马上就会体验出‘血肉横飞’是个什么情景,什么味道!”
    突闻得其中一人吼道:“常当家的,少同这王八羔子磨牙,干吧!”
    于是,常英暴吼:“给我砍了这狗娘养的!”
    十把大砍刀发出狂野般的“嗖”声,展若尘的两侧站的两名大汉便在此时虎吼着狂杀而上,其中一人暴喝道:“我劈死你这头瘦野狗!”
    “霜月刀”呈现出极其优美的弧线,那完美得无懈可击的青莹莹刃芒,泛闪着十分美而单纯的青光,矜线成层,青光一片,展若尘就在此时已身刀合一,人随刀走,刀跟人动,宛似那刀是活的般,急速得比流光还要快上十倍的闪影而出……
    空气中出现了血雨,两把大砍刀已无力的跌落在展若尘的足下,原本凶悍的两个大汉,竟然双目露出死不甘心的迷惘之色,“咚”的便跌倒在沙地上,鲜血被沙丘吸得十分快速,但其中—个人的肠子却仍在沙堆上面蠕动不已……
    弹身脱离另外八名大汉的围杀,展若尘一连翻三个空心斤斗,落地之后,便是—个反弹身,“霜月刀”已撒出一片青芒,未闻刀声,追扑的那个大胡子已“吭叱”一声,抛刀捂面—头栽进沙坑里,他像是只有把破了快一半的人头插进沙堆,才能有复出的希望般,把—双脚在外面—振弹踢,直待他的血被沙堆吸干……
    展若尘嘴巴紧闭,半声不吭,突然一个大回旋,幽灵般的反迎上兜过来的三个大汉……
    三把大砍刀狂怒的暴斩如三道流电,硬是挺胸凸肚直上狠杀……
    “霜月刀”的青芒在展若尘的手上闪烁着烁烁寒光,他不停的咬着牙,而刀芒也不断的撩起鲜血如雨,对于这种早已闻惯的血腥味,展若尘业已麻木,他像是出刀之后变了个人似的,变得那么冷酷,变得那么残暴……
    是的,尖锐的,也是生硬的招式,和他一惯的善良心性绝对不会相亲,然而他一旦闻到这种残酷的气息,他立刻变了,变得十分眷恋,变得十分渴望……
    现在,“霜月刀”便在他的这种感受下开始发挥它应有的水准……放人血与切人肉的本质!
    一声霹雳暴响,展若尘身形几乎隐没于一片光华之中他那高贵的挥洒,大方的闪掠,便立刻出现一簇簇,一篷篷一溜溜,或是群聚,或是散射,做着准确又狠厉攻拒,围杀他的三个大汉只攻到五尺之内,就没有任何一个能够擅越雷池一步!
    三名冷怒大汉挥刀狂杀,华光迸溅中,突然成扇形的往上硬凑,硬杀,且口中狂吼如狮!
    “霜月刀”吞吐十九次,十九道青芒幻化出三道无坚不摧的光华,三把大砍刀便只下砍—次……仅有的一次,已见三股鲜血箭一般的往外标溅,展若尘宛似要躲过标上身的鲜血般,人已拔空两丈!
    当他刚从空中沾地,三个大汉分别抖动着身子,但仍然拖着手中大砍刀侧目怒视着展若坐,举步维艰的往他迈步逼进……
    展若尘根本无动于衷,他甚至连甩也不甩的嘴角一牵,直往另两个大汉怒视过去……
    于是,三个死不甘心,死难冥目的大汉,便在此时“咚咚咚”三响,刀随人倒,跌爬在展若尘的足下!
    一声尖叫出自完颜倩之口:“展大哥小心!”
    叫声里,奇快的一条身影纵掠而来,空中响起“沙沙沙”暴响未已,寒芒一抹,在展若尘努力侧掠下擦过他的头顶,—篷断发连着展若尘的头皮,被风沙卷落一地……
    虽已披头散发,而他似若不觉,回转暴削的九环大砍刀“嗡”声颤荡,千百条流曳交织,刚刚旋掠的身影在空中猛的隐摆,一标鲜血便随着一声低哼而洒下来!
    踉跄不稳的抢着步子,不错,那影子是常英!他的双腿纵横交错着五道血肉模糊的刀口,人刚落地,已嘶哑着狂怒的对迎上来扶他的两名大汉吼道:“别管我,冲上去杀!”
    两人毫不迟疑,大砍刀分成两路,矫健的跃扑上去,展若尘身形摔翻,有—半长发半遮面,但他的“霜月刀”光彩已诡异的一连三进三出的射进二人的胸膛!
    斜刺里,九环大砍刀如此凶猛的,而又突然间的的再度劈来,展若尘旋身平飞两丈,九环刀的刀芒又已衔着一股狂风般削来!“霜月刀”再次吞吐不已,空中响起火炮也似的连串爆炸声,但见青芒成层,极光一片,常英便在这种响声里反弹出三丈外!
    展若尘双肩晃闪,喘着大气直立起来,道:“常当家果然好刀法!”
    常英冷沉的道:“你也不差!”
    展若尘一声沉笑,道:“常当家为何在受伤之后才使出‘九连环’绝艺?”
    “飞天龙”常英抖动着面上胡子,粗声粗气的道:“展若尘,你果然称得上‘屠手’二字,你的刀狠,刀准,但反应更佳,你在搏杀我八名武士之后,竟还有余力闪过我那一招‘九连环’中的绝杀‘屠天’,算是老夫行走江湖三十年的第一人,佩服!佩服!”
    展若尘淡然的,道:“常当家的艺技已至炉火纯青,那一刀虽未割下展某人头,倒也令展某暗吃—惊,长发三千去其一半,这与片下人头已无什区别下!”
    “飞天龙”常英对于双腿刀伤连低头看一眼都未曾,他狂暴的挥着九环大砍刀,发出慑人的“咔咔咔”响声不已,口中连连发出虎啸之声,似是恨不得立刻撕吃对面的展若尘一般!
    但展若尘十分清楚,姓常的十名武士尽除,他绝不会就此罢手,从他的血红双瞳里,不难发现姓常的正在运功聚力,也许,他还有什么致命的一击吧!
    屹立在沙丘上,常英忽然发出嘿嘿一声狂笑,道:“展若尘,我突然发现你是一个可爱的敌人!”
    展若尘淡谈的道:“我却从未有常当家如此幸运,睿智慧眼,尚能看出敌人的可爱之处,展某的敌人一向不可爱,因为他们都是一丘之貉的想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飞天龙”常英的“九环大砍刀”再次环抱脚前,但他却又沉声的道:“我便是其中要剥你皮的敌人之—,但你还是有你的可爱之处!”
    展若尘双目不眨,双手下垂,尺半长的“霜月刀”有一半露在袖子下面,傲岸不解的道:“是吗?如果我真有什么可爱之处,大概也就是我出刀快得比常人要快上一倍吧!”
    他这是在警告敌人,再出手,便是分出胜负的一击,你姓常的已再也没有机会施展某一种手段了!
    常英却冷冷—笑,道:“不,在常大爷眼里,你的刀法并不快速,顶多与常大爷在伯仲之间……”他露出一口黄牙,一声怪笑,又道:“我之所以称你可爱,便是你才是这世上仅有的一位可以接我‘九连环’刀法头—人,展若尘,现在,正是我要以这套‘九连环’收拾你这头顽强敌人的时候了!我希望你别令我失望!”
    展若尘—哂,道:“常当家,你的刀法不错,气质更佳,未出手先提醒敌人,而这个敌人又是我展若尘,只此—桩,便值得为你常当家喝彩!”
    常英忽然大怒的骂道:“去你妈的,少给老子戴高帽!”
    展若尘不怒反笑的道:“出自肺腑之言!”
    常英已开始移动步伐,只见他每出动一足,沙地上便现出一个深坑,他的双腿已沾上—
    层黄沙,那是他双腿的鲜血所粘上的……
    九环大砍刀便在他每出一足,发出“劈啪”一声响,东升已快中央的日头,把刀身照射得华光毕露,精芝澈闪,宛如另—个日头出现般,令人不敢凝视!展若尘未稍动,但他的全身血脉在动,但见他十指伸缩,面上肌肉抽搐,深凹的眼睛发出炯炯的光芒,微薄的嘴唇尚且一紧—松,光景还真的全神贯注于敌人的每—个细小的动作之上!
    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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