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楼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八章
    好一声雷吼,一个大汉狂风也似的纵身直往徐小霞扑去:“站住!”
    吼叫声宛如头顶在打雷,徐小霞猛的怒旋身,往右一连七个大车轮急翻,轻巧的躲过当头—掌!
    大汉落地,口中发出一声冷笑,道:“会家子,哈,还是个姑娘!”
    草屋前面,已传来吼叫声,道:“沙王爷,她是个女的?”
    姓沙的应道:“不但是个女的,而且还是个十分标致的姑娘!”
    草屋那面已缓缓走来三人,其中一个黑汉笑歪了嘴的道:“不会是骷髅帮的人吧?”
    大汉嘿嘿笑道:“不是,不是,单看这身衣衫,便知是汉家姑娘!”
    天色虽已暗,但迎距离尚能认得清楚,三个随后走来的大汉,—字排开的站在徐小霞面前,其中二人已惊奇的互望一眼——
    黑大汉粗声的道:“‘兰指穿心’徐小霞?”
    徐小霞一抱拳,道:“原来是铁爷,徐小霞有礼了!”
    姓沙的一怔,道:“你们认识?”
    另一红面大汉重重的点着头,道:“见过一面!”
    姓沙的望望红面大汉,道:“交情如何?”
    红面大汉嘿嘿一声笑,道:“谈不上交情,那次事情也办砸了,事情也是坏在金申无痕那恶婆子手里,过后,我们才在路上见过面!”
    徐小霞心中一紧,道:“郝爷一向可好!”
    红面大汉嘿嘿笑起来,他大方的走近徐小霞,伸左手去扶徐小霞的肩头,道:“你也累了吧,走,进去喝一杯!”
    徐小霞一闪身,掠向一边,笑道:“我当然要进去吃东西,齐位先请!”
    红面大汉忽然一声大笑,当先举步往屋中走去!
    徐小霞跟在他身后面,心里暗自焦急——
    不错,黑大个子正是“黑煞神”铁彪,红面大汉却正是“魁展旗”郝大山,他失去的右手如今套上一个铁钩!
    这两位皆属白山黑水十大高手之属!
    另一姓沙的,则是“沙王爷”沙冲,还有一个年近九旬的老者,正是“长白飞虎”段宏——段八爷!
    铁彪与郝大山二人,曾经为黄渭父女二人助拳,合力围杀过展若尘,不料正在展若尘处境危险,气力将尽的时候,适时被路过的金申无痕救回金家楼,这件事一直耿耿于二人心怀,而郝大山就在那次拼杀中失去右手,如今暗中勾结“大漠骷髅帮”,准备血洗金家楼了!
    他们二人守候在大漠,按计划,准备痛歼金家楼潜来大漠的人马,初时尚还与紫英队、黄氏父女、杜全等人有联络,甚至也知道尤奴奴一伙的动向,不料展若尘独闯大漠,分别痛歼紫英队人马,更把黄氏父女击溃,于是“皮肉刀子”杜全暗中退出大漠,沙冲与段宏却找上了“鬼展旗”郝大山与“黑煞神”铁彪!
    这日四个人也刚刚赶到这座小驿站,不料徐小霞与展若尘也疲惫不堪的走来!
    此刻——
    一张粗木长方桌上正摆了不少吃的,徐小霞的面前,“鬼展旗”已把一只酒杯放在她面前,表现出十分关怀的,斜视着徐小霞,道:“徐姑娘这次入人漠,该不会也是为了金家楼吧?”
    徐小霞一笑,道:“如果不是为了金家楼,我便不会来了!”
    “黑煞神”铁彪一掌拍在桌面上,哄笑道:“妈拉巴子,原是同路人!”
    这时姓沙的紧着一双浓眉,道:“这我就不懂了,既是同路人,你为何要逃走?”
    徐小霞心中暗吃一惊,面上挤出一个笑意,道:“误会,我为什么要逃?只不过我见草屋子里坐着四个大男人,觉得不方便才准备离去!”
    “鬼展旗”郝大山怔怔的道:“大荒漠,附近十里难得有一户人家,你一个姑娘家,便有一身本事,一日遇上狼群,岂不白白送命?”
    说着举起酒杯递向徐小霞,道:“先喝这一杯,我们边吃边聊!”
    徐小霞接过酒杯喝了一口,笑笑道:“各位在此准备住多久?”
    “鬼展旗”郝大山立刻回应道:“别提这次行动了,他妈拉巴子的,原是几路人马会合一起,伙同‘大漠骷髅帮’合力围歼金家楼,不料骷髅帮一定要先入辽北,已经半年了,想不到他们最近传来消息,几批人马节节失利,使他们的帮主也赶去了!”
    另一边,“黑煞神’铁彪怒骂道,
    “他妈的,骷髅帮说是要把金家楼的人诱入大漠,由我们中途围杀,这不就等于替他们看大门?”
    沙冲捋着胡子,道:“这也是尤奴奴那个母夜叉答应的,我真不懂那恶婆子为什么要答应留在大漠!”
    徐小霞撕吃着肉块,淡淡的道:“闻得金申无痕被骷髅帮掳走,但为何不把金寡妇送入大漠?”
    “鬼展旗”郝大山道:“很简单,他们要当面喊价,就地还钱,手上握着金寡妇这张王牌,金家楼投鼠忌器,早晚会接受骷髅帮的条什,不信你等着瞧吧!”
    “长白飞虎”段宏突然问徐小霞,道:“徐姑娘可曾遇上展若尘那个杀胚?”
    徐小霞眼—紧,道:“没有啊?姓展的也来了?”
    段宏忿忿的道:“他何止来了大漠,且同老夫照过面,就在进入大漠不远的一座八角亭附近——”说着,他摸着上身,忿怒的道:“你看这些尚未愈合的刀口子,便是姓展的替我黏上身的!”
    沙冲也沉重的道:“这姓展的我可是头回遇上,他确是沙某生平仅见的玩刀行家,不过,我心中仍然不服,早晚遇上,还得好生向他讨教几招!”
    —顿吃喝过后,徐小霞缓缓站起身来,笑道:“各位请慢吃喝,我出去方便一下就会回来!”
    徐小霞顺手取出一快酱肉,道:“这肉不错,我留来慢慢吃了!”
    徐小霞的行动立刻引起四人猜疑,“鬼展旗”郝大山嘿嘿笑道:“想吃什么我替你留着,你马上回来!”
    徐小霞点点头,轻声一笑,便匆匆走出草屋,她望望驿站上的老人,只见老人愣愣的望过来——
    于是,徐小霞身形一闪,匆匆便往展若尘藏身处扑过去,她走的相当小心,不时的回头望望!
    就在她刚刚翻过—道沙丘高地,斜刺里忽见人影一闪,徐小霞立刻知道是郝大山跟踪过来了——
    凭着她的轻功,徐小霞立刻展开身形飞一般的跃过沙丘,灰暗中她发现展若尘掩藏的地方——
    真够快的,只见幽灵也似的一现之间,一团黑呼呼的东西抛向展若尘的身前,徐小霞不等展若尘开口,已低沉的道:“快吃!”
    她不及再多说一名话,人已飞跃着往反方向奔去!
    果然,郝大山抄近中路向她追过来了,徐小霞立刻一声冷笑,停下身来,缓缓的解着腰裤带子装做是要方便的模样,暗中注视着走过来的高大影子!
    不错,正是“鬼展旗”郝大山!
    徐小霞已经往地上一蹲,却突然叫道:“谁?”
    嘿嘿一声低笑,郝大山十分大方的往徐小霞走过来,边细声小气的道:“别叫,别叫,是我,郝大山!”
    徐小霞冷叱道:“郝爷,你要做什么?”
    郝大山低笑一声道:“保护你呀!我还真怕你被狼群吃掉,嘿……”
    徐小霞沉声道:“不用郝爷担心,你请回去吧,我还要……”
    郝大山不但未回头,反倒走近徐小霞面前,笑道:“妈拉巴子的,大漠混了半年,郝大爷几乎要憋死,光棍日子真叫人难受!”
    徐小霞怒叱道:“郝爷也是关外道上响当当人物,怎会如此自我作贱?”
    郝大山一声冷笑,道:“徐小霞,你别把事情弄拧了,郝大山的招牌硬,在关外但凭我—句话,什么样的姑娘不兴高彩烈的投怀送抱?眼前郝某十分中意徐姑娘,你可千万要识相啊!”
    徐小霞沉声道:“你想在此地污辱我?”
    郝大山嘿然一声,道:“此地最好不过,屋子里尚有三个大男人,再加上驿站的那个糟老头,根本没有地方找乐子,难得你出来方便,这可是天赐机会,我又岂肯错过?”
    徐小霞哈哈的道:“这种事情也要两相情愿,如果我不答应……”
    冷兮兮的一声笑,郝大山抖着左手上粗大黄布卷,狠狠的插在沙地上,右臂挥着大铁钩沉笑道:“这种事情一厢情愿也可以,两相情愿更甜密,你若不高兴,便闭起眼来不看就行!”
    徐小霞暴退一步,叱道:“郝大山,如果我徐小霞拼命抗拒呢?”
    郝大山冷面一寒,道:“那是你自讨苦吃!”他一顿,粗哑的又道:“你应该知道,你绝对不是郝大爷的敌手,还是乖乖的吧!”
    他“吧”字出口,身形倏旋,半声低吼出口,人已到了徐小霞身前二尺地!
    钢锥毒环闪耀着暗青光芒,徐小霞拍击如电,抖手便是十一掌扫击过去。
    一只蒲扇大手宛如一片黑铁,郝大山双目喷火左掌如风,连连强挥疾拍十二掌二人就在这暗影里倏合又分,猝接又击,空气中立刻响起刺耳锐啸——
    郝大山发掌猛如虎,他冷沉的道:“真是一头可爱又可恨的小野猫!”
    就在他的话声里,突然卖个虚招,反臂回手,右臂铁钩往前一闪,左于一把抓住徐小霞的左腕门,稍稍一带,徐小霞已捉在郝大山的怀里去了!
    一手握住徐小霞双腕,郝大山才右钩已去撕裂徐小霞上面的绿衣了——
    徐小霞仍未开口叫,但黑暗中却传来一声冷叱,道:“郝大山,老朋友来了,你也该收收心火了巴?”
    正在喘大气的郝大山,闻言—惊,回头,他已一声怪叫,道:“足你?他妈的,你怎么也会来了?”
    是的,来人正是展若尘,他冷冷一哼,道:“我来了,只是来的不是时候,对吧?”
    郝大山立割抛下怀中的徐小霞,扭身—丈外,已把插在沙里的黄包握在手中!
    粗大的黄布卷慢慢扯开,展若尘又看到那个以钢丝及人发混合编织成的软孰旗旌,旗端上那支三寸长的矛状尖锋,闪出暗光,纯钢打造的旗杆在郝大山的左手上,宛如一支竹杆似的轻灵!
    郝大山已沉声喝道:“展若尘,老子早就想再找你较量了,今夜碰上,便新仇旧恨—起结算吧?
    展若尘冷哼一声,道:“你不配,郝大山,尤其是展某见你对—个姑娘表现出一副色狼作风,你更是不配,真难令人想象,白山黑水间横行的十大高手之一的‘鬼展旗’郝大山,竟然是一个色魔,太令展某失望了!”
    “鬼展旗”郝大山粗暴的骂道:“妈拉巴子的,你又是什么东西?一个阴狠毒辣的屠夫,狂傲自大的杀手,够资格把仁义道德挂在嘴上吗?我啃你亲娘,什么东西!”
    展若尘冷哼一声,道:“郝大山,你错了,展某最重视仁义道德,只不过那得因人因事而有所分别,譬如对付你这号人物,我又何必管什么仁义道德?”
    郝大山狂怒的骂道:“王八羔子,你想怎样?”
    展若尘沉声一哼,道:“郝大山,可曾记得上回你们替黄渭父女撑腰的事?”
    郝大山嘿嘿冷哼连声,又看了断去的右腕,怒道:“当然记得,他妈的,当时若非金寡妇中途插手救了你这王八蛋,这世上早就没有你这号人物了!”
    展若尘面色寒寒的道:“不错,你说的绝对正确,记得你当时曾大言不惭的要结合在场所有人的力量对付展某一人,嘿……”他缓缓的走前两步,又道:“而今夜,这里却只有你一人,难道你还有必胜把握?”
    郝大山当然明白,凭自己力量难有胜算,姓展的搏斗邢独影那一战,至今仍留在心中,印象深刻——
    然而,他也是白山黑水间成名的高手,自己既不能逃走,更不能厚着面皮狂叫草屋里面的铁彪三人出来助拳,更何况此去草屋半里多那么远,恐怕屋子里面的人也未必听见自己的叫喊,没得倒惹姓展的耻笑!
    “咯嘣”一咬牙,郝大山运功双臂,抖动旗旌,睚眦欲裂的吼道:“展若尘,老子虽然一个人,照样能摆平你!”
    展若尘冷笑一声,道:“这句话我听的多了,多年来展某依然卓立在江湖之上,而且是卓立如山!”
    郝大山猛然出手,闪闪的旗旌,兜风猛劲,宛似一片带着雷电曳光的镶边沉云,猛暴的猛卷对面的展若尘,口中尚且咒骂,道:“你死吧,儿!”
    怪然身子上飘,展若尘宛如平地弹起来一般,空中纵身再挺,竟然虚空又升三尺高,郝大山的银旗已舒卷带扯来回七次,便在银旗的回卷刹那间,展若尘身形突然翻滚而下,二十一道青莹莹彩芒仿佛二十一股冷焰,那么凌厉的散射而出!
    郝大山厉吼如虎,银旗暴响中突然展开如毯,杆尾倒飞,精光的影像幻映如织,力阻对方的刃芒,同时右臂上套牢的铁钩,业已狂挥怒扫,闪耀出溜溜的冷芒!
    展若尘跳动在犀利的光影中,挥洒着流闪的寒芒,他心中已然明白,凡有郝大山出没的地方,必然有“黑煞神”铁彪的踪迹,因为这二人是焦盂不离的,那么铁彪,应该尚在那间草屋子里了!
    展若尘—念及此,便立刻有了决定——
    而郝大山如今只以左手挥旗,虽然仍见凶猛,但比之他双手仍要差上一大截——至少展若尘便有这样的感觉!
    就在郝大山左手抓着劲展的旗旌自敌人双脚掠过的刹那间,他突然倒抽旗杆回射,他的人便也随之往敌人右侧扑过去,铁钩反仰,“噗”的一声扫向敌人胸膛!
    展若尘腾翻落地的身形刚站住,敌人已猛扑过来,他身形猝倒枉旋,刃刀合成一刀,寒电穿射中,郝大山扑过来的身体便如同冲上刀墙般的往前撞跌,一股殷赤的鲜血向四下里飘散着,而他已连着倒了又起,起来又倒的冲到一边徐小霞的脚前——
    徐小霞面色寒寒的望着满面鲜血的郝大山,而郝大山已断断续续的道:“你……为何……不……出手……助……我?他……是我们……的敌人……啊!”
    徐小霞忿怒的道:“郝大山,你的狠劲呢?”
    突然,一股鲜血从郝大山的腹胸间标射出来,徐小震这才看清楚,原来郝大山一直是用左掌抱住肚皮上的刀口子,他在听了徐小霞的讽刺以后,一口气提不上来,那股子鲜血使劲射而出!
    郝大山缓缓的倒在地上,有一只眼尚暴睁着!
    徐小霞已急对展若尘,道:“草屋里面还有三人,除了铁彪,尚有个叫沙冲的,另外—人叫段宏——”
    展若尘重重的一哼,道:“好嘛,原来‘长白飞虎’段宏与沙冲二人与铁彪郝大山联上手了!”
    徐小霞立刻又问:“若尘哥,你把段芳姑怎么样了?”
    展若尘一笑,道:“她很乖,睡着了,不到天亮怕醒不了!”
    徐小霞立刻又问:“我们要怎样对付草屋三人?”
    展若尘遥望向有灯光的地方,沉声道:“由你看牢段芳姑,我单独去会铁彪三人!”
    徐小霞思忖一下,道:“若尘哥,我不同意你—人斗他们三个!”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为什么不可?”
    徐小霞指着草屋,道:“屋子里面姓铁的最凶残,他与郝大山情同手足,我们就在这里按兵不动,时间一久,姓铁的必然会找过来,那时候再由你出面,岂非轻松多了?”
    展若尘笑笑,道:“这种鬼点子我便想不出来,也好,这次便听你的安排了!”
    徐小霞已走近展若尘身边,笑笑,道:“若尘哥,坐下来嘛,这时候你应该调息一下,准备大战呀!”
    展若尘相当听话的坐下来,徐小霞真细心,她竟坐在展若尘身后面,轻轻的伸出两只嫩手,十指用力的在展若尘的肩背上推拿揉捏起来……
    有一股麻而舒畅之感直透展若尘五经六脉,重重的两只上眼皮已开始下垂,展若尘真想倒在徐小霞怀里大睡一场,他深探的吁了几口气,道:“啊,舒服多了!”
    徐小霞笑笑,道:“别说话,能睡就睡吧!”
    就在这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狂喊!
    “老郝!你有完没完?”
    声音波浪式的从沙面上飘过来——
    展若尘已冷笑道:“是铁彪,不错,一定是铁彪!”
    徐小霞长身而起,辽望向草屋那面,她不由得笑道:“只有一个人来了!”
    展若尘冷冷的道:“小霞妹,诱他来吧!”
    徐小霞回眸—笑,道:“且看我的吧!”
    展若尘仍然坐在沙地上闭目养神——
    徐小霞已登上一道沙丘上,口中发出一声尖叫,声音凄婉,如泣如诉,光景是姑娘家被欺凌时候本能的呼叫。
    于是,黑暗的远处,“黑煞神’铁彪已往这里奔来了!
    铁彪边跑边叫道:“老郝!你他妈的吃起独食来了,竟把你的老伙伴给忘到了九霄云外,你真不够意思!”
    徐小霞又是—声尖叫,叫声在沙丘的后面传过来,而铁彪那黑粗个子已出现在沙丘上面——
    徐小霞回眸,灰暗的月色中,她轻声的道:“是铁爷吗,你来的正好,快救救我呀!”
    铁彪—声狂笑,道:“铁爷这不是及时的赶来了?郝……”
    “黑煞神”铁彪发现郝大山的银旗落在地上,而郝大山却又匐在沙地上,那种模样,也只有死人才会有的架式!
    铁彪扑上前去,—把托起郝大山的头,他欲火尽消,满面怒容的吼叫道:“郝大山!你……”
    徐小霞冷冷的道:“他死了!”
    狂烈的回目怒视,铁彪骂道:“妈拉巴子的,一定是你下的手了!”
    沙丘另一面,传过来一声冷笑,道:“别冤枉好人,姓郝的是我杀的!”
    铁彪忿怒的望过去,吼道:“谁?”
    吼声甫落,他那柄沉重锋利,寒光赛雪的无鞘大砍刀已握在手中,消薄的刀刃竖立上指,对着发声之处又道:“王八羔子,你给铁爷滚出来!”
    展若尘身形便在这时候自沙丘一边走出来,月光下铁彪双目一厉,怒骂道:“妈拉巴子,铁大爷早想到是你这王八羔子在暗中弄鬼!”
    展若尘—声冷笑,道:“铁彪兄,我们又碰面了!”
    铁彪大怒,骂道:“去你妈的,谁同你称兄道弟?姓展的,别以为你依附在金家楼的羽翼之下便求得太平了,须知道上有多少朋友在等着放你的血,你却不知死活的潜入大漠来!”
    展若尘冷冷的道:“你说的诚然不错,道上是有许多人想取我的命,但展若尘并不放在心上,而且我也深入大漠之中,,可还是依然卓立不摇,姓铁的,你应该有自知之明吧!”
    抖动着手上大砍刀,一片森森的冷凛之气在流散溢动,刃芒迸溅,未出手已使人心脏颤栗,肌肤起栗,他已怪叫连声的道:“展若尘,你是个令人可恨的狗,铁大爷今夜绝不饶你,妈的!”
    展若尘重重的道:“这话也正是我要说的!”
    猛可里,大砍刀便在此时暴劈而落,刃芒破空如飞瀑下泻,空气中发出裂帛也似的声音,刺入耳膜,灰愕愕雾朦朦的月光下看去,那已不是一柄砍刀,而是一条凝结成形的匹练!
    展若尘横闪半步,一阵匹练自他的左肩半尺之地掠过,双腿一弹而起半丈,右手连挥,“霜月刀”伸缩吞吐宛如蛇电击映——
    于是,一阵冲击之声刹时送出无数光焰碎芒——
    铁彪猛然虎吼—声,上身—仰,大砍刀突然平削怒斩,宛如要斩断一棵大树——实际上如果真是一棵大树,怕也会被他一刀斩断!
    突然拔高两丈,—道匹练刚自展若尘足下掠过,“霜月刀”五十一刀暴射,刀锋若霜,青气朦朦,但是光华流灿,如真又幻,铁彪回阻四十二刀,尚在怒力阻拦间,突然一刀拦空,立刻怪叫着往外斜退急旋,他的身上已着着实实的挨了九道口子!
    也许,铁彪已体会出这一战的重要,是生是死,郝大山就是个明证,大概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九刀挨在身上,铁彪龇牙咧嘴硬是不出声音,便在他旋出的身子刚刚站定,他突然奋起双臂,目露凶光,大砍刀在—片半弧状的焰彩炫映中,刀锋斜偏,宛如石火猝闪,那么狠厉的切向展若尘胸前!
    青芒便在这时候突然往前延展,那激射而出的冷芒,向迥异的角度奔闪,铁彪便在此时发出一声尖叫:“嗷!”
    一块黑血莫辨的肉块,被刀锋切飞上半空,铁彪的臂上已隐隐露出白骨森森,一股血雨狂标中,铁彪旋退出三丈外,他面庞在扭曲,汗水在滴洒,双目喷火,牙齿紧错,忿怒的骂道:“展若尘,就让我们哥俩好的—齐上路吧!”
    展若十冷然一晒,道:“你不配!”
    铁彪的姿势突然变得十分怪异起来——
    展若尘双目一厉,道:“泣血杀!”
    空气中传来“都都”之声,铁彪的大砍刀翻飞在周身上下,看过去宛似他穿着一件刀衣,流光暴现,虚幻莫测,而他的身形,却怪异的倒向展若尘的身上——
    青莹碧芒的寒光斗然辉出,展若尘猛然暴闪前掠,就在前面一团寒芒将要及身的同时,忽然双腿倒提,人已自那片刀芒中翻向另一边,就在此时,铁彪发出尖锐的一声怪嚎。
    血雨满空飞溅,肉块到处散落,铁彪的后心只中了展若尘一刀,但另外十刀都是他自己挥刀砍的——
    “泣血杀”,不错,那是一招与敌皆亡的杀招,如果被卷进那片刀海里,两个人谁也别想活!
    铁彪旋身冲跌在沙地上,他那黑呼呼的脸盘上正托着一双迸血的大眼睛,断断续续的道:“你……地煞指……啊!”
    展若尘正待开口,见铁彪已死,便立刻对徐小霞道:“抱起段芳姑,我们去草屋!”
    徐小霞怔了一下,道:“若尘哥,他们还有两个人在!”
    展若尘冷厉的望向远处草屋,道:“我突然觉得这些人都该死,他们潜来大漠,目的不就是要毁金家楼吗?更何况他们与‘大漠骷髅帮’扭结成一股,只此一件,便不可饶恕!”
    徐小霞点点头,道:“但我以为,何不一个个加以诱杀?”
    展若尘面色一紧,道:“与其要个个诱杀,何如—举歼灭,我们也好进屋子里好生歇息!”
    徐小霞一想,便立刻绕过沙丘,抱起沙地上的段芳姑匆匆走过来,道:“若尘哥,我背着段芳姑,你跟在我身后面,且看屋子里二人怎么个应付吧!”
    展若尘—笑,道:“不知他二人是否认得骷髅帮的这位公主!”
    徐小霞摇摇头,道:“他们—定不会认识,段芳姑甚少出走大漠,而内地过来的人物,有许多尚不知道骷髅帮的总舵所在,这一点我敢肯定!”
    展若尘走在徐小霞身后,徐小霞背着段芳姑。
    前面,草屋前面,从门里透出来的灯影中,清晰的射出两个人影子!
    两个人是并肩站在门外面!
    当然,这两个人就是“长白飞虎”段宏与“沙王爷”沙冲二人!
    从远处看,是二个人走过来,沙冲已笑对段宏道:“看,是谁把那姓徐的姑娘背着?”
    段八也笑道:“大概是两人把人家姑娘折腾得不能动了吧?才背人家回来,难道要喂野狼?”
    沙冲笑道:“你看后面跟的是谁?”
    仰起面来看过去,段宏摇摇头,道:“看不清楚,你说是谁?”
    沙冲正待开口,段宏突然沉声道:“怎么……怎么是女的背着……”
    两个人刚往前面迎上去,展若尘与徐小霞已到了他们的面前!
    沙冲第一个惊吼起来,道:“是你?”
    徐小霞已背着段芳姑到了草屋子里去了!
    草屋里面那个驿站老者只看了徐小霞背的段芳姑一眼,便立刻脸色大变……
    于是——
    老人暗中从屋后面溜走了!
    而草屋前面,展若尘正等待着另—场拼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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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草屋里面的横梁上悬吊着—盏油灯,暗红的灯光从段红与沙冲二人背后照过来,直把那黑漆漆的影子照向草屋外,而展若尘双脚踩在影子的头上!
    “长白飞虎”段宏怔住下,便沙冲也愣然的应声道:“是你?展若尘!”
    展若尘嘿嘿笑了笑,道:“二位,这世界真是太小了,才那么没几天便又照上面了!”
    沙冲怒视着展若尘,铜烟袋已横在胸前,道:“姓展的,你是怎么走来的?”
    展若尘寒着脸,道:“这话问的有多可笑,当然是一步步来的!”他望望拴着的马匹,又道:“记得八角事前二位狼狈而去的时候,未曾见过二位拉马走人,这些马……”
    段宏暴喝—声,道:“展若尘,别在我们面前装模作样,上次大意失手,今日未必见得,段八爷正要追杀你这头顽豹,你却送上门来了!”
    展若尘冷笑一声道:“凭二位?是不是包括你们辽东十人高手之二的郝大山与铁彪二位?”
    沙冲这才惊怒的望向徐小霞,叱道:“你……”
    段宏吼着骂道:“还用问?这贱人—定是与姓展的同路!”
    沙冲惊怒的遥望向远方,沉重的道:“真是如此,郝兄与铁兄二人恐怕……”
    徐小霞已把段芳姑放在草屋里,她站在粗木桌边冷冷的道:“二位千万别误会,我真的是图方便,只怪郝大山心存不正想侮辱我,随后姓铁的也跟来了,哪晓得偏就遇上这位英雄救了我……”
    段宏怒道:“你搂的女子又是谁?”
    徐小霞嗤的一声笑了道:“倒在沙地上的,我把她救回来,她还活着!”
    展若尘对于徐小霞的话,心中暗笑不已——
    沙冲怒指展若尘,吼骂道:“王八羔子,你把郝大山与铁彪二人怎么样了?”
    展若尘嘿嘿一声冷笑,道:“这还用得多问?他们想要我的命,因为我无意间撞坏他们的好事,展某偏就讨厌他们的作为不正,欺悔一个大姑娘,就这样,双方便干起来,也许我的运气比他们二人好了些,所以我才能走到这儿来!”
    段宏怒骂道:“你杀了他们二人?”
    展若尘淡淡的道:“我不得不如此,因为他们也一心要我的命!”
    沙冲睚眦欲裂的吼道:“妈的,听了你这种口气,—副刀神口吻!”
    展若尘摇摇头,道:“天下没有刀神,只论个人修养,也许我在刀上的修养比他二人略胜一筹吧!”
    段宏侧面望了沙冲—眼,灰暗中只见二人彼此点点头,沙冲已出声,道:“展若尘,今夜既然兜上,形势所逼,便也怪不得我们二人联手了!”
    嘿然—哼,展若尘道:“展某十分体谅,因为你们应该是四人联手,分别今只有两位尚还‘健’在,这已经是‘道义’多了!”
    沙、段二人当然知道展若尘在讽刺二人,但眼下也只有装糊涂卖傻——
    段宏也曾在八角亭撂下话来,早晚要找展若尘一决高下,这才几天,竟然成了两个合杀一人,心中虽然有个疙瘩,但展若尘的刀法实在诡异狠辣,莫测高深,生死攸关,便也厚起面皮装糊涂了!
    沙冲的那管早烟袋托在掌上,他走出草屋大门,便往左面横出半步,缓缓的往前逼近!
    段宏面色冷酷,“子母刀”斜指右前方,他双肩不动,身子却轻飘的往右前方移!
    展若尘双臂下垂,面无表情,双目直视着草屋,对方一一的围来,宛似不见,倒是屋内灯下的徐小霞,紧张的闪掠在门边!
    草屋里面,驿站的那老苍头已不知逃到什么地方去了,四间旧草屋里反倒有些冷清——
    于是段宏就在此刻跃扑而上,身形腾掠间,那么矫健又凶悍的自上扑下,七束刀芒,随着他的动作串跳晶莹的弧线,晃移闪跃着泄射而至……
    另一面,沙冲矮壮的身子猛然一缩,人便宛似一支浑圆的石墩般撞向展若尘的右侧,尚未接触,已见尘沙滚滚,灰尘无数,呼轰不已的卷了上去……
    目光凝聚而深沉,展若尘半步不退,右手狂挥,“霜月刀”的伸缩宛若洒些千百条掣映交错的蛇电,编织成纵横飞舞的霞光图案闪烁其间……
    于是,好一阵刺耳的金铁撞击声乱做一团,段宏弹滚侧翻,斜刺里沙冲的旱烟袋猛敲上双膝!
    展若尘双腿倏起,同时五十刀暴射,猛卷扑进身的“沙王爷”抄冲,刀锋若霜,青气蒙蒙,但见光华流烁,寒气罩人,沙冲尚未及敲打上敌人的双膝,业已怪吼着像来时滚进的身法般,又倒回去!
    段宏的子母刀便在此时洒出—片光华,悍猛无比的狂扑上去,刀势凶猛,劲风狂飙,连锁也似的“嗖嗖”之声,宛如空谷—阵怪风,窒人心神!
    展若尘倏忽左右闪晃,那身形的晃闪尚滞留在人们的双瞳之内,他却早已在一丈高处,平身在空中,似乎被悬在空中了,便就在这时候,—片光雨洒下来,段宏的刀芒有如撞入大片殒石飞砸之中而弹跳不已!
    难敌狂泄急罩的一蓬光雨,却感受到沉剧刀身割裂的威胁,沙冲与段宏二人均纷纷往两侧倒闪,避让那闪电般的锐锋!
    真是“无懈可击”!
    沙冲如是想,便段宏也是如此想!
    展若尘击退敌人一轮狂杀,双足点地,转身便卷向右则的段宏,那身法的利落,何异幽灵乍现?他尚未及旋裹住段宏,“霜门刀”已流闪交织的洒出三十七刀,刀锋不见,寒光连闪,强劲的刀芒几乎变成了极光一片!
    段宏大吼一声,刚刚站定的身子猛然低旋,右手上母子刀劲力抖挥之间,那套在刀身上的母刀,便往那片极光中射去,紧接着,他双手力握住刀子,便不要命的往那片耀眼的光华中射去!
    段宏真的是卯上了,因为眼前的情形,他必须挣扎,必须全力以赴,若真的要毁灭,总也要捞个同归于尽!
    展若尘的内心有着一股激动,搏杀总是要有生有死,结果便只有以冷酷之心才能把刀发挥的淋漓尽至!
    于是,又是一阵金铁冲击之声,但这次冲击的时间不长,寒电穿射中,段宏那强壮的身体连连往回弹跌,一股殷赤红鲜血四散标溅,而在同一时间,等沙冲看清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展若尘已凌空往他泄落下来,银芒未失,刀刃成层,劈头盖面的罩上沙冲!
    沙冲的银色旱烟袋刚刚举起,头皮上一阵刺痛,鲜血立刻洗面而下,他“嗷”的一声暴砸出手中旱烟袋,转身便退向沙地……
    展若尘又见沙冲准备沙遁,他一声冷笑腾空而起,半空中七个怒翻,已见沙冲手脚并用,踢爬迅速,双手加上双脚,把黄沙扒上了半空,一路往沙漠中滚去,远远看起来,就像那地方起了一股小小的龙卷风!
    也就在这时候,草屋门口发出一声凄惨的嗥叫声——展若尘不用回头看,那一定是段宏的声音!
    原来段宏被一轮刃芒杀得面目全非,倒在门边的石阶上,而展若尘又去追捕沙冲,徐小霞一见段宏未死,遂缓缓的走上前去,道:“段爷,你伤得不轻啊!”
    伸出血糊淋漓的右手,段宏喘息道:“徐姑娘,你……”
    “兰指穿心”徐小霞便在这时候一声冷笑,道:“赖活不如好死,我助你一把上路吧!”
    段宏刚刚转过意来,徐小霞已等好在段宏的脑门,当段宏厉叫声落,徐小霞已把右掌套的钢锥取下来,轻轻在段宏身上擦拭着!
    远处便在这时候也传过来—声怪叫:“啊……”
    声音中充满了痛苦与无奈,也是一种极不甘心而又非死不可的嗥叫声……
    “沙王爷”挑沙掩护而遁,展若尘早已等在他的前面,黑暗中沙冲以为自己逃出虎口,不料他刚刚伸头引颈站起来,突然发现敌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而展若尘的“霜月刀”已到了正自流血不已的头顶,他连多想的机会也没有,便狂暴的拍出双掌——
    展若尘一声冷哼,“霜月刀”倒射而回,“唰”的声,沙冲的双掌俱齐腕而断,于是他发出那声吓人的狂号——
    展若尘面色平静,对于落在脚边的两只手掌也不多看的冷冷道:“这便是你们阴谋金家搂的后果!”
    展若尘转身走回草屋,他根本不用再出手,团为一个人被断去双腕,头顶上的头壳森森外露,这个人又有多少鲜血可以流的?
    果然,就在展若尘刚刚走开三丈远,身后面传来一声撞地声音,他只是停了一下,便大步走向草屋里!
    徐小霞已在草屋附近寻找那个老苍头,展若尘走入草屋的时候,徐小霞也跟着走进来。
    两人坐在桌边,展若尘道:“小霞妹在找什么?”
    徐小霞紧皱眉头,道:“驿站的那位老人家,怎么不见了?”
    展若尘淡淡的道:“也许一场拼杀,他老人家吓跑了!”
    徐小霞望望沉迷的段芳姑,疑惑的道:“不对,我觉得老人有问题!”
    展若尘坐下来,一笑,缓缓道:“小霞妹子以为有问题,便一定有问题!”
    徐小霞深锁眉头,道:“我记起来了,就在我背着段芳姑跑来,那老人家只见我背的站娘,便立刻面色大惨,然后快逃的不知去向,若尘哥,你想想,此地距离那座地狱城尚不足七十里,那老人家必然认识段芳姑,否则……”
    展若尘立刻点点头,道:“推测得合情入理,这种可能一定有!”
    徐小霞立刻又道:“真要如此,我们便不能在此停留太久,免生意外!”
    展若尘想了一下,道:“一两个时辰尚无大碍,我们吃饱喝足便立刻睡下来,只要养足精神,立刻上路!”
    指着昏迷的段芳姑,徐小霞道:“可要把她弄醒过来,一同吃?”
    展若尘摇摇头,道:“等我们上路的时候再把她弄醒,她骑上马,自会吃东西,这时候把她弄醒,只怕她是不会安份了!”
    于是,徐小霞把桌上吃喝,捡好的送在展若尘面前,她倒反而双肘靠在桌面上,双手托起两腮,俏目直视着展若尘,露出一副俏皮的微笑!
    展若尘—怔,道:“你怎么不吃?”
    摇着头,徐小霞道:“我不吃,等你吃过了我再吃!”
    展若尘笑起来,道:“你在调皮了!”
    徐小霞也笑,道:“你不觉得妻子的调皮更可爱?”
    展苦尘一愣,旋即一笑——笑得十分涩苦,道:“不论你是调皮或撒娇,我都会觉得可爱!”
    徐小霞突然大方的坐在展若尘身边,她伸出细柔白皙的双手,撕着烤肉便往展若尘的口中塞,边笑道:“我喂你吃!”
    展若尘一把握住徐小霞的手,笑道:“不如我喂你吃的好!”
    徐小霞“咯”的一声笑,顺势倒在展若尘的怀里,她面孔斜仰,双目微迷,小猫似的面色微赤!
    展若尘想起自己逃出地狱城的那一刹那,将熄的生命,突然间又开始奔放起来,而摧动这种再生的机运,便完全是徐小霞所赐,论情论势,自己怎能令她失望?
    展若尘怔怔的望着怀里的徐小霞,道:“小霞妹,你会后悔的!”
    梨涡突现,俏嘴微翘,徐小霞道:“但求生命发光、发热,小霞绝不后悔,若尘哥,难道你还不体恤我的苦心?”
    展若尘沉重的眨着一双深邃的眼睛,道:“如果真能带给你快乐,那还有什么好谈的?”
    徐小霞正要开口,展若尘扶起她倒在怀里的身子,又低低又关怀的道:“先吃喝些东西,我们尚得养足精神了!”
    徐小霞也真听话,立刻与展若尘吃喝起来——
    沙漠中传来阵阵狂风呼啸,也传来远处的狼嗥,驿站里面的油灯已熄,从外面望过去更是显得那么的孤独与单凋,便门口拴的四匹健马,这时候也像是木雕泥塑似的—动也不动!
    然而,草屋的偏间,展若尘舒坦的躺在木板床上,四五张狼皮垫在床上,另外,徐小霞便睡在他身边——
    柔柔的,徐小霞道:“若尘哥,我终于也得到你了!”
    展若尘闭起双目,道:“我却在心中痛苦!”
    徐小霞把脸贴上展若尘的胸膛,道:“我不懂,也不管你为什么要痛苦,难道你心中在呼喊着嘉嘉?我……”
    展若尘用力楼紧徐小霞,道:“嘉嘉是我的妻子,也许有些对不起她,但你却是个十分痴情的姑娘,过去我对你有着误解,真的,就在吃东西的时候还存在着这种误解!”
    徐小霞缓缓仰面,道:“是怎样的误解?”
    展若尘出气混浊,他抚爱有加的揽着徐小霞的一头秀发,道:“我以为你已出道江湖数年,一个姑娘家能在这咱混浊的江湖上翻滚数年,如想保住自己的清白,那便是痴人梦话,却不料你……”
    徐小霞低声温柔的道:“若尘哥,我如果早已失贞,便不敢奢存妄相当你的妻子了!”
    展若尘一声叹道:“小霞妹,我刚才给了你身心痛苦,看你那种婉转嘤啼的样子,真是不忍心,你应该骂我打我的,可是……”
    徐小霞上身一仰,转过头来,俏嘴立刻压在展若尘的嘴上,于是……
    两情相悦虽已达到极至,环境的险恶却又难以改变,三更天刚过不久,展若尘已整装得出发了!
    徐小霞慵懒的挽着发髻,满面羞涩的望着一旁的展若尘,道:“若尘哥,我很满足了,虽然时光短暂,却更令我回味无穷,虽死无憾!”
    展若尘全身一震,怔了一下,道:“小霞妹,你何出此不吉利之话?”
    徐小霞一笑,道:“我已什么也不在乎了,因为我已获得到了超出想象的快乐,其余的我还在乎什么呢?”
    展若尘叹口气,道:“你真是个令人难以捉模的姑娘!”
    两人收拾了一些食物,展若尘抱着段片姑捆在一匹马背上,令她双足自马腹下面连拴起来,这才把段芳姑拍醒过来,冷冷的递了一些肉块,道:“对不起,段芳站,吃点东西吧!”
    段芳姑宛似从睡梦中醒过来,她忿怒的直视着刚刚上马的展若尘,道:“你为何突然点我的穴道?”
    展若尘一笑,道:“不得已而为之,你多包涵……”
    展若尘就是在发现郝大山绕过来的时候,怕段芳姑突然大叫而点了她的穴道,而段芳姑却一直睡过三更天!
    发觉被捆在马上,段芳姑冷冷道:“你们……”她望着地上尸体,叱道:“你们杀了驿站上的人?你们知道大漠上设的驿站是为行旅方便,你们竟也忍心下手……”
    展若尘沉声道:“这两人是专门对付展某而来的,你宽心,我们尚不至于残忍到屠杀无辜!”
    徐小霞已跨坐马上,她—掌拍在段芳姑坐骑屁股上,冷冷道:“走!”
    段芳姑也真的饿了,她坐在马背上撕吃着肉块,不时的环视着四周,三匹健马奔驰在沙漠里,从灰朦朦的月色里看去,宛似三朵墨云移向天边!
    就在东方洒出—片赤红彩芒的时候,三匹马已经到了一条干裂的河边,那些圆石四周皆被黄沙覆盖着,河床上一条条龟裂的缝洞,有几堆草丛点缀其间,倍觉一片荒凉之感!
    展若尘伸手取出水袋猛吸了一口,又递给徐小霞,道:“小霞妹也喝一口吧!”
    徐小霞甜甜的一笑,接过水袋便也喝了一口。
    段芳姑已沉声道:“看你们两个那般的哥呀妹呀的,比个真夫妻还肉麻!”
    徐小霞哼了—声道:“鬼气森森的你懂什么?”
    就在这时候,展若尘双目—亮,道:“看,远处好像有几户人家!”
    徐小霞站到马背上望过去,点点头道:“至少那儿有人!”
    展若尘又看了一眼,指着反方向,道:“走,我们绕向另一面。”
    徐小霞立刻同意的道:“大漠之中,我们尽量少与人照上面。”
    三匹马绕过那道干裂的河岸,真往正东方驰去,不料三匹健马奔驰了一个多时辰,忽见展若尘双眉紧皱,他重重的对徐小霞,道:“不论发生什么情况,你只要看紧段芳姑,别的一概不去管。”
    徐小霞惊异的道:“若尘哥,可是发现什么征兆了?”
    展若尘望着沙天一线的远方,道:“环视在我们的四周.一定有……”
    徐小霞眨着一双眼眸,道:“我怎么就没有发现?”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杀戮的多了吧,那种特有的气息总是令我有着预感!”
    段芳姑冷冷的接道:“展若尘,你—定走不出大漠,你一定会丧命于此,一定……”
    展若尘嘿嘿一声冷笑,道:“段芳姑,若真有那么一刻到来,怕你也将看不到了,如果你想活着,便祷告上苍,别让那些人物出现!”
    段芳姑一声大笑,道:“展若尘,你一人独闯大漠,当真以为我骷髅帮无法收拾你?虽然我们大部份精英已去了辽北,虽然我爹也率众赶去,但大漠尚有数千弟兄分布在这里,四大护法虽死,我们仍有二十名巡查使,展若尘,你等着吧,段芳姑相信你绝对到不了龙泉镇便完了!”
    展若尘冷冷的道:“段芳姑,我相信你的话,但我更相信那手中的刀,你最好三缄其口,别惹火了我,因为我的容忍是有一定限度!”
    段芳姑怒声道:“展若尘,我并不怕你!”
    大怒,展若尘对徐小霞道:“再把她的双手拴起来,如再吼叫,给她一把掌!”
    徐小霞立刻又取出一根细牛筋,两手便把段芳姑牢牢的拴住了,冷笑道:“段芳姑,少摆你段公主的架子,如今你已是阶下囚,如再不识相,便是自讨苦吃!”
    段芳姑忿怒的哼了一声,立刻便把头偏向一边——
    就在这时候,西方一道沙天上出现了奇景,一小队骆驼,宛似腾云驾雾般透着一种虚幻的假象,往一个方向在移动,从日头的照射下,这批骆驼时而很快,时而很慢,然而总是在那道沙丘脊上绕着圈子而不即消失。
    展若尘冷冷的道:“海市蜃楼,便是这个样子,大概距离我们尚远吧!”
    徐小霞望了一阵子,道:“别被他们扰乱了我们欲走的方向,若尘哥,我们别去理他们!”
    展若尘点点头。
    “也许他们是往驿站那方面去的吧?”
    突然,徐小霞戟指西北方向,道:“若尘哥,你快看!”
    展若尘侧面遥望过去,不由得一怔,道:“又出现一队骆驼!”
    徐小霞立刻又道:“是往我们这边来的,而且相当快呀!”
    冷冷的点着头,展若尘道:“不但来的快,而且另一批也往我们这方前进了。”
    徐小霞一惊,叫道:“不错,正是往我们这方追来了。”
    突然,段芳姑一声哈哈笑,道:“尚未走出此地,便已经有人追上来了,展若尘,你们能逃出大漠吗?”
    展若尘咬着牙,重重的对徐小霞,道:“记住,如果来人是骷髅帮的人,你便立刻与段芳姑共骑—马,我把她交给你了!”
    徐小霞立刻冷目直视着段芳姑,道:“放心吧,若尘哥,我会侍候得她服服贴贴,想从我徐小霞手上溜走,门都没有!”
    三匹马直往前东驰,刹那间又驰出了十余里,徐小霞骑马驰在后面,他回头看去,已不见那两批骆驼的影子,便立刻笑对展若尘,道:“若尘哥,两批骆驼不见了,也许他们是客商吧!”
    展若尘正要拍马往一道沙巅上驰去,就在这时候,突然从左右两个方向平等着出现那两批骆驼队。
    太神奇了,他们如此神秘的分别出现在左右,而且竟然是愈走愈近,双方的人物业已清楚的看得见——
    展若尘已平静的连眼皮也不眨,冷冷的稳坐在马上。
    段芳姑脸带微笑,长发半掩面的看着左右平行前进的两批骆驼,白得如纸的面上,开始出现了冷霜般的严酷表情,嘴角不时一牵。
    此刻,乘两批骆驼驰上的灰衣大汉们开始吼叫了!
    叫声此起彼落,说的话展若尘一句也听不懂,便徐小霞也不知道这些灰衣大汉们叫些什么!
    突然,左右两批骑在骆驼上的大汉们,一个个高举着三尺长的骷骨爪,摧着骆驼,便立刻把前面一道沙路堵住,为首的两个大汉已跃下骆驼站在三十多匹骆驼前面,冷冷的望着驰马而来的展若尘三骑。
    展若尘回头望了徐小霞一眼,只见徐小霞双手猛安坐鞍腾空而起,半空中怒翻—个斤斗,人已坐在段芳姑身后面,—手搂住段芳姑的腰,右手自段芳姑肩头伸到前面,徐小霞已冷冷的道:“段公主,稍安勿躁,你可要看清楚我手上套的淬毒钢锥,我可不想对你下手,但如果必要的话,我还是照样往你的嫩肉上扎的。”
    段芳姑沉声道:“徐小霞,你放心,就算我段芳姑要死,也不会心甘情愿的死在你这贱人手中。”
    徐小霞哼了一声道:“段芳姑.你很聪明——”
    突然,迎面吼叫之声戛然停止,刹时间只闻轻风拂沙声,展若尘已停下马来。
    站在骆驼前面的两个长大汉子,右面的—人手握着骷骨爪,大声喝道:“该死的东西,还不快把我们公主放下来?”
    展若尘一声冷笑,突又闻得左面的干瘦汉子高举双手,对这面施礼,道:“公主他们没有伤着你的玉体吧?”
    段芳姑已缓缓的道:“两位巡查使放心,目前他们还不敢对我动手!”
    这时右面的瘦子狂吼,道:“可恶啊,真要我们一拥而上,杀了你们?”
    展若尘坐在马上淡淡的笑道:“朋友,投鼠忌器,难道逼我们动手杀了你们公主吗?”
    段芳姑已高声,道:“连四大护法都惨死在这姓展的手上,你两人绝非他的对手,眼下不可莽撞行事!”
    左面大汉急急的道:“四位护法他们死了?都死在这家伙手上?”
    段芳姑叹口气,道:“他们已为我‘大漠骷髅帮’捐躯成仁了!”
    右面大汉突然瞪起三角眼,吼道:“四位护法能,我们为什么不能,公主,我们人多,大伙一拥而上,谅他一人又如何对付我们二十六人围杀?”
    段芳姑面色一寒,道:“我不准你们白白送死,不但救不了我,反而害了我,要知道这人是辽北金家楼当今少主,更是江湖上心狠手辣的屠手,便西陲那个尤婆子,尚且对他存戒心,你们又如何是他的对手,没必要倒白牺牲性命!”
    展若尘淡然一笑,道:“段芳姑,展某对你的合作,深致谢意,更为你能替他们着想而感动!”
    段芳姑怒叱道:“展若尘,你休想在我面前卖乖,我段芳姑不吃你这一套,你等着瞧,展若尘,你们走不出大漠的!”
    段芳姑话声甫落,迎面灰衣大汉便立刻又是一阵狂吼如雷,一个人高举着手上的骷骨爪,挥舞不停……
    展若尘十分不耐的冷冷对段芳姑,道:“段芳姑,你快叫他们让路,我不想再耽误行程!”
    段芳姑沉声道:“要走,你可以绕道而行呀,就—定要从他们中间穿过去?”
    展若尘往两边望过去,只见沙地上出现许多浑圆的小沙丘,有许多沙丘上的小沙在往下滑落,他沉声道:“小霞妹,小心跟我走!”
    展若尘转身往南绕,徐小霞搂住段芳姑跟上去,徐小霞的坐骑也跟上来了。
    就在这时候,那批灰衣人的叫声更加宏亮,一个劲宛如要把喉骨喊破!
    吼声如雷,飞砂黄石,大漠中似乎见起一阵怪风,光景天要塌了似的令人感到恐怖!
    展若尘心静如止水,缓缓的绕向一道沙沟,就在他正要拍马绕过这批灰衣人的时候,坐下健马突然前蹄一滑,马首忽然已贴上了沙面!
    展若尘第一个念头便是“浮沙”!
    —念及此,不及多想,双掌猛按马背,大吼一声便挺腰拔空而起,半空中他双肩往后猛压,倒翻着空心斤斗,已落在三丈外。
    一把拉住徐小霞坐骑,展若尘叫道:“快退回去,有流沙!”
    这时只见展若尘的坐骑正哀哀低嘶,只把个马背露出浮沙上面,一会儿马首也不见了,宛似这匹健马突然消失无形一般!
    徐小霞惊骇的道:“若尘哥,好险!”
    展若尘冷冷的回头瞪向阻在沙路上的灰衣人,沉声怒道:“这也许是他们一项阴谋,故意诱我们上当!”
    徐小霞冷冷的道:“若尘哥,我也忽然想起来了,这两批灰衣人的出现,一定与驿站的那个老苍头有关系。”
    展若尘点头同意徐小霞的这—想法,他冷眼望了段芳姑—眼,道:“段芳姑,你如果真心爱护他们的性命,那就快叫他们让路,否则,别怪我出手无情!”
    段芳姑双目凌厉的喷射出恶毒的眼神,吼道:“展若尘,我有什么理由不让他们对我效忠?”她一顿,又道:“流沙怎么没把你也卷了去,没得倒叫那匹马替你这杀千刀的作了替死鬼!”
    远处,拦在路上的灰衣人又不叫了,只听一人高声道:“公主,属下等前面恭候大驾了!”
    段芳姑也回应道:“去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那人立刻高声道:“遵命!”
    于是,二十六匹骆驼上面,分别坐着那批灰衣大汉,匆匆的便往前面驰去……
    展若尘冷冷的道:“倒要看看你们这批人鬼不分的家伙,还想使出什么样的阴狠恶招!”
    徐小霞已关切的道:“若尘哥快骑上我的马,只要过了今夜,明天过午我们便能赶到龙泉镇!”她—顿,又道:“此刻正应了一句话——步步凶险,我们必须时刻留意,处处小心了!”
    突然一声嘿嘿笑,段芳姑道:“只怕你们走不到龙泉镇了,嘿……”
    展若尘面色寒寒的道:“那么你也别想活着!”
    展若尘骑上徐小霞的马走在前面,他十分注意沙路,但在有可疑的地方,他便下马探查,这天他们走的可真辛苦,天快黑的时候,才走出八十里路,徐小霞有些焦虑的道:“若尘哥,明日如果不快马加鞭,怕天黑也到不了龙泉镇!”
    展若尘并未开口,他遥望向远方——沙天一线的远方,心中在想念着义母的安危,自己离开金家楼的时候,曾对妻子嘉嘉提过,少则十天,多则半月,自己便一定会赶回金家楼,如今屈指算来,已快十二天了,这一路上的耽误,也太出乎意外了!
    此刻,红日已落在沙丘下面,沙漠中刮起—阵阵尖啸而过的狂风,飞沙扑面,难以睁眼。
    展若尘指着一处高约十几丈的沙丘,对徐小霞道:“暂且在此歇下,我们三更再赶路。”
    徐小霞当先翻身下马,她低头把捆住段芳姑的双足绳子从马腹下面解开,便一掌把段芳姑推落马下,叱道:“段公主,下来吧!”
    横身跌在马下,段芳姑忿怒的喝道:“臭丫头,你给我记住!”
    徐小霞并不理会段芳姑叫骂,又立刻把她的双足捆起来,推倒在沙丘边,冷冷的道:“乖乖的睡吧,三更天我们还要赶路呢?”
    段芳姑何曾想到自己会教人如此折磨?想哭,但她硬是把眼泪往肚子里面吞。
    展若尘先在四周察看一遍,附近除了风吹沙飞之外,看不出有何异状。
    走回徐小霞身边,他取出干粮、吊水袋……
    段芳姑只喝了几口水,便低头倒在沙地上睡着了。
    徐小霞冷笑,道:“想不到这时候她还睡得着!”
    展若尘托着水袋,也把坐骑喂些水,取出一袋黄豆,把两匹马喂了一阵子,天色已灰暗下来了——
    徐小霞依偎着展若尘,两人并肩坐在马旁边,徐小霞低声对展若尘道:“若尘哥,你先睡吧!我守着。”
    展若尘看看已睡着的段芳姑,低声道:“也好,我先歇着,你可要特别注意她噢!”
    徐小霞温柔的按住展若尘的双肩,笑道:“你放心,快睡吧!”
    缓缓闭上双目,展若尘脑海里尽是义母的影子,晃闪不已,心情之紧张,内腑的焦急,有如千百条毒蛇在咬噬着他,一时间他难以平静下心来。
    而徐小霞却双手枕在头上甜甜的睡着了!
    仰面望望天色,月光斜挂在东边天上,此刻大约已是二更天了吧!
    就在展若尘苦笑望向徐小霞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极端凄泣凉的狼嗥声!
    展若尘并不在意,大沙中像这种野狼叫声是极端平常的事,哪一天都会发生!
    不料,相对的两个方向狼叫声,越来越近,像是要往这里集中似的。
    展若尘轻轻站起身来,顺着沙五走上去,灰暗中他极目望过去,不由心中大紧……
    只见东北方一里不到地方,有一匹骆驼,上面正有个大汉,他仰着脸张口狂叫不已……
    西南方也是一匹骑骆驼大汉,同样的相对尖嚷,他们那种狼叫声,便此起彼落的传过来。
    于是,附近有了狼踪,展若尘绝对想不到竟有这种奇人,能把野狼集中。
    叫声仍然不断,狼群已经出现——从四面八方往这里集中了。
    展若尘双肩紧耸,立刻把徐小震叫醒过来。
    徐小霞羞怯的揉揉眼,道:“我倒睡着了!”
    展若尘指着四周,道:“有人在驱使狼群了!”
    徐小霞怔怔的道:“传言大漠中有奇人能驱使狼群,难道真的有?”
    展若尘尚未开口,段芳姑已冷笑道:“等你们同野狼拼命的时候,那种光景一定很吸引人,哈……”
    徐小霞怒叱道:“野狼扑来,我们尚可一搏,你呢?哼,亏你还笑得出来,怕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不料,段芳姑又是一声笑,道:“如果野狼也把我吃了,那两个驱狼的也别活了!*
    展若尘听了一愣,立刻对徐小霞道:“她说的有理,驱狼人就是他们骷髅帮的人,那就必须妥筹对策了。”
    于是,段芳姑又是一声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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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远处已出现上百头野狼,这些凶猛的野狼交织如梭的在沙漠中狂奔,有不少更是绕着两只骆驼转,口中发出怪叫的吼声。
    展若尘立刻对徐小霞道:“快扶持着段芳站上马!”
    徐小霞双手托起段芳姑,跃身落在马上,道:“若尘哥,你怎么办?”
    展若尘冷冷逼视着段芳姑,道:“我们根本不用逃,因为这时候我们也无处可逃,连升火的柴草也没有!”
    徐小霞惊愕的道:“那不是要等着被狼咬?”
    展若尘一手放在段芳姑膝头上,道:“不至于,我相信不至于,因为,段公主—定有办法,她会把这些野狼驱走的。”
    段芳姑突然尖声道:“我有什么办法?展若尘,你没办法了吧?我—样也没有办法!”
    展若尘面色一寒,道:“那么,我就看着你被野狼撕吃掉吧!”
    徐小霞突然对展若尘道:“若尘哥,我倒想出个釜底抽薪的办法了!”
    展若尘立刻问道:“快说!”
    徐小霞立刻指着远处,道:“我以八步赶蝉轻功,去搏杀那个驱狼人,我相信只要杀了他们两人,这些狼便不受他们的控制,说不走就不会往我们这边来了!”
    展若尘重重的点着头,道:“好主意!小霞妹且看牢段芳姑,由我去收拾他们!”话声甫落,人已越过沙丘,展开身法直接往东北方缓缓移动的骆驼扑过去!
    展若尘已越过两批野狼追噬,半里地处,他已看清骆驼上面坐的大汉,月色下,只见是个虬髯大汉,他双手各握着一支骷骨爪,边仰面叱声大叫,双臂不断挥舞,四周群狼便疯狂的挤在她的四周。
    狼群跟着骆驼,缓缓的移动着,等到骆驼上面的大汉发现展若尘往自己扑过来,立刻改变口吻尖声怒吼不已……
    就在群狼如痴如醉的时候,展若尘腾空而起,半空中“霜月刀”迸闪出青莹莹的蛇电,骆驼上面的大汉奋力挥击手中骷骨爪,已然慢了半步,展若尘已掠过这大汉的右侧,落在五丈之外!
    “啊!”
    声音出自大汉之口,连那匹骆驼也“呜”的一声缓缓倒在沙地上——
    月色中,那位大汉的半颗头被刀刃劈上了半天空,展若尘出手十七刀,有四刀劈落在骆驼的头上!
    此刻,群狼失去控制,又立刻恢复它们的本性,见人与骆驼倒在血泊里,便立刻围扑而上。
    鲜血的诱惑,人肉与骆驼肉的腥味,促使这群狼疯一般的狂噬起来……
    展若尘便在此时直往西南方扑过去!
    西南方与这里相隔一里多,东北方发生变故,那人并不清楚,他仍然仰面一声声的尖叫着,奇怪的是他骑的骆驼,双目用布蒙着,只凭驼背上的人指挥,缓缓的往前进,对于四周或身边的狼群,似是毫不知道。
    此刻,骆驼上面的大汉立起,仰面望向东北方向,他惊讶的又是连声尖叫,却不见对面的回应,正在犹豫时,斜边一条人影向他扑过来,太快了,等他扬起手上两只骷骨爪,突然一片光从头罩过来!
    “嗷!”
    这一声“嗷!”也是仅有的—声,声音出自抛飞在半空中人头的口中,等到人头落地,正砸中—头巨狼的身上,老天爷!那巨狼腰一扭,张口便咬住那颗血糊人头,窜入灰蒙蒙的远方走开了。
    一个没有人头的身子从驼背上跌下来,正跌入—群凶狼之间,立刻引起—阵抢食,便那匹骆驼也立刻被这群野狼撕吃得惨不忍睹!
    展若尘展开身法,空中连连猛翻,刹时脱出十九头凶狼的追噬,他站在一个沙丘上面望过去,月色里,只见这些灰色的野狼正啃撕得津津有味,心中不由得暗自庆幸!
    一边往回走,展若尘心中在暗想,如果这些凶狼被驱到自己那地方,后果真难以想像,便自己能逃得一命,只怕小霞妹就难说了!
    绕过沙丘走回来,段芳姑已破口大骂,道:“展若尘,你这个杀千刀的屠夫,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展若尘冷冷道:“他们两人赶来一大群饿狼,心存不善,想使那批畜牲对付展某,那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把他两人连同两匹骆驼—并喂野狼了!”
    徐小霞抚掌笑道:“真爽快,那些狼吃饱了,就再也不会找我们的麻烦,哈……”
    段芳姑怒道:“展若尘,你杀了大漠两位高人,可恶!”
    展若尘怨怒的道:“什么样的高人?段芳姑,我已说得十分明白,这时候谁想要我的命,我便毫不容忍的以牙还才!”
    段芳姑也亢声道:“展若尘,你仍然走不出大漠,不信你马上就会知道!”
    展若尘淡淡的—笑,道:“这是你第几次谈这种事了,但我仍然屹立不摇,段芳姑,你是在操闲心了!”
    徐小霞立刻关心的走近展若尘,道:“别理她,若尘哥,你快闭闭眼睛,三更一过我们便立刻上路。”
    于是,段芳姑又被徐小霞推落马下,更用绳子把双脚捆牢,背对背的坐在沙地上。
    展若尘发出了均匀的鼾声,声音不大,但徐小霞却十分满意的露出一脸的笑意。
    □□□
    晨阳又升起来了——
    长春山的下面,金家楼的那片豪华屋宇,人们又在移动着,移动的相当快。
    大金楼内,金家楼的二当家“火印星君”潘得寿正鼓着一只腮帮子,顶门上的疤痕闪闪的射出冷芒,他已经从三更天直坐到天亮,却半句话也未出口!
    如今,他的腿伤已愈,面色铁青的望着走过来的“月”字号二把头玄小香,道:“打听出来没有?”
    “蹦猴”玄小香立刻抱拳,道:“三更头找到天亮,他奶奶的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火印星君”潘得寿连连怒拍着桌面,叱骂道:“他妈的,人是在我们地头上活动,我们的人全是饭桶?竟连人家的影子也找不到,这仗如何打?你们倒是给我说……”
    便在这时候,大金楼外面,申无忌扭撮着八字胡子大步走进来,他见潘得寿双目尽赤,满脸怒气的在骂人,便一声招呼,道:“二当家可是为了教人送信的那个人在大发雷霆?”
    “火印星君”潘得寿点点头,道:“大舅公你请坐,这次金家楼这个斤斗栽大了,你老想想,敌人把信送上大门口,而我们都找不到敌人藏身之地,你老说说看,这个仗我们怎么打?”
    申无忌忧戚的道:“十天了吧?若尘也应该回来了!”
    潘得寿紧握双拳,道:“若非少主—再交待,潘得寿早就率领弟兄们杀奔大漠了,哪会在长春山干耗!”
    申无忌摆摆手,道:“二当家当知若尘用意,‘大漠骷髅帮’是个相当神秘的组织,他们的行动,神鬼莫测,如果不明他们的底细,三千里大漠,我们上哪儿找他们拼命?”
    潘得寿重重的道:“少主—人跋险,不能不叫人为他担心事!”
    申无忌当然也为展若尘担心事,这几天金家楼按兵不动,—个人也不派出去,倒是敌人在外围不见金家楼动静,这才送上—封书信来。
    缓缓的,申无忌问道:“二当家对于那封信上所言,准备如伺处理?”
    潘得寿沉声冷笑道:“敌人真是可笑,他们挟持楼主,限期十天,要我们把长春山以北的所有金家楼,无条件的割让,否则就要送上楼主的一臂,大舅公,他们这种黑里熬的把戏,你老会相信?”
    申无忌摇头,道:“我当然不信,下次他们又会以我大妹子的性命要我们双手捧上更多的。”
    潘得寿点点头,道:“我敢说,敌人的最终目的便是消灭我们,而且是彻底的消灭我们!”
    就在这时候申无慕与申无求姊妹两人陪同施嘉嘉匆匆走进大金楼,潘得寿关怀的起身走向嘉嘉,道:“少夫人!快请坐!”
    施嘉嘉忧虑的道:“若尘已去了十天,他说快则十天就回来,可是……”
    申无忌已接道:“我与二当家也正为这件事在商议!尤其敌人送来一信,限期十日,否则先要送来楼主一条手臂,两件事合在一起,真叫人拿不定主意!”
    施嘉嘉面色凄苦的道:“可是,若尘竟连一点消息也没有,我看……”
    潘得寿猛然拍了一掌,坚决的道:“大舅公且主持大局,潘得寿亲率八卫赶往大漠一趟,如能迎得少主,也好立即赶回来。”
    申无忌立刻摇头反对,道:“不,我反对!”
    施嘉嘉也摇头,道:“我也反对,二当家此时绝不可轻举妄动,当前形势,我们投鼠忌器,楼主已性命攸关,还是以不变应万变为宜,且不可乱了脚步。”
    潘得寿怒道:“这些我全知道,可是少主已去大漠十日,再等下去,绝不是办法,我们等,敌人不等,也许当敌人的力量达到某一顶点,他们将会使出厉害狠毒的招式!”
    施嘉嘉望着大金楼外大步走来的“飞龙八卫”之首阮二,只见阮二以手扶了一下左目眼罩,抖着一脸肥肉走进大金楼,他重重的一把拳,对潘得寿道:“沿着长春山三十里内,没有发现敌人踪迹!”
    潘得寿沉重的道:“妈的,他们是鬼?上了天还是入了地?”
    申无忌摸摸八字胡子,道:“真难想像这半个月我那大妹子是怎么过的!”
    申无慕这时候缓缓的道:“不如这样吧,我姊妹两人改装打扮,往大漠去一道,也许会迎上少主——”
    潘得寿立刻摇手道:“不行不行,楼主一人被掳,已经够伤神的了,如果再被敌人识破你们两位,那还得了。”
    阮二独目一愣,道:“二当家,不如由我率领‘飞龙八卫’,飞马直奔大漠,迎接少主,中途若能诱出敌人,只要能逼出他们藏身之处,也许就能稍转颓势,转守为攻。”
    潘得寿想了一会儿,道:“八卫也辛若大半夜了,且先歇着,两个时辰之后,你们立刻上路,就不用再来见我了。”
    “阮二遵命!”
    望着阮二走去,潘得寿对木然站着的“蹦猴”玄小香道:“告诉你们大把头,‘飞龙八卫’空出来的差事,就由你们‘月’字人马填补补上去。”
    玄小香立刻退出大金楼,匆匆往外围走去——
    就在这时候,墓园新派的两个守墓大叔,其中一人双手托着一个木盒子,匆匆奔向大会楼来,他神色慌张,满面惊恐,边走边叫:“不好了,敌人要动手了!”
    潘得寿已冲出大金楼外面来,他忿怒的—把揪住黑衣大叔,叱道:“看你那副失魂的样子,究竟是什么事情?”
    黑衣大叔连忙恭谨的把—个粗木板钉的木盒呈上,道:“一大早有人把这木盒放在老爷子的墓前面,小子打开一看,只见是……”
    潘得寿已揿开木盒,只见那木盒内除了一纸信笺,便只有一绺头发放在里面。
    申无忌道:“快看上面写了什么?”
    潘得寿单手抖着纸笺,念道:
    送上金申无痕头发一缕,以示吾之决心,限期十日改为五日,五日之后若再无回音,当即斩断金申无痕一臂,以后自三日斩一次,直到尔等顺从。
    大漠骷髅帮主段尔生
    这是一封毫无转缓余地的通知,就是想讨价还价也休想,因为,根本找不到敌人在什么地方。潘得寿匆忙的又取出昨日收到的那封信,他仔细的比较对照,冷冷的对申无忌道:“大舅公,你仔细看,这两封信不一样。”
    申无忌看了一下,点头道:“敌人是有计划行动,但唯有这一封才真正是骷髅帮主段尔生的亲手笔。”
    潘得寿哼了一声,道:“姓段的终于出面了,看来他就在长春山附近。”
    申无忌点点头,道:“不错,姓段的亲自出马了!”
    施嘉嘉着急的道:“怎么办,如果十五日内若尘不回来……”
    潘得寿也忧虑的道:“如果十五日内不见少主返回,为了楼主安全,我们也只得暂时答应敌人的要求了。”
    申无忌叹了一口气,道:“若尘这孩子,究竟在什么地方,大漠三千里,要找—个人,就像大海捞针啊!”
    于是,焦虑与忿怒,充满了大金楼内,尤其是二当家潘得寿,他狠不得立刻找到敌人拼命。
    □□□
    同样的,段芳姑内心中也正充满了焦虑与忿怒,她垂着一头秀发,尽量不把头靠上身后的徐小霞。
    展若尘望望西坠的月亮,回头对徐小霞道:“小霞妹,我们尽量快驰,天色亮的时候,应可以赶在五十里外了!”
    徐小霞笑道:“我明白若尘哥归心似箭,我虽心中想同你多聚些时日,但此时也只有同意你的说法了。”
    展若尘回眸笑笑,道:“此事一了,我设法接你回金家楼。”
    徐小霞马上摇摇头,道:“不,我绝不会跟你去金家楼,我爱你,就应该叫你快乐,一旦我加入你与施嘉嘉两人之间,一定会给你诸多麻烦,你不快乐了,我还有什么高兴的?”
    展若尘深深体会江湖女子这种拿得起放得下的坦荡心胸,不由得对徐小霞道:“如此也莫为难你了!我……”
    一笑,马上的徐小霞道:“你虽不在我身边,但我却认为你时时刻刻同我在一起,尤其我已在你那里得到了我—
    直想得到的,此生已了万无遗憾,往后便只望你能快乐的活着,我就满足了。”
    展若尘已无话可说,他绝对体会得出徐小霞对自己用情的专一与痴情,而这种女子,往往会做出别人想像不到的怪事出来,如果当面加以拒绝,说不定她会当面自刎而死!
    深沉的摇摇头,展若尘已不再开口。
    然而,段芳姑却冷笑连声的道:“好一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原来你们已经互娱成奸了,姓展的,你也是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啊!”
    一掌拍在段芳姑的头上,徐小霞怒叱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再要信口开河,我先拔掉你这满头讨厌的长头发!”
    段芳姑挨了一掌,双目直冒金星,猛摇着头,叱道:“臭丫头,你敢打我?”
    徐小霞冷咛一声,道:“别忘了,必要时我还会杀了你!”
    段芳姑大吼道:“你敢!”
    展若尘回头冷沉的道:“她当然敢,如果你不合作,如果你想在中途逃走,她便会一掌毙了你。”
    于是,段芳姑沉默了,她很想哭,很想痛哭,但在敌人面前,她忍着把一肚子的委屈抑制着,一个被人称为公主的她,怎可以在敌人面前放声大哭?
    已经是第十三天了!
    东方升起的日头仍然是那么红,那么圆,照得大沙漠上升起一片灰烟也似的薄雾。
    展若尘取出一些吃的,他与徐小霞两人缓下来,边吃着肉块,徐小霞道:“如果今天平静,天亮便可赶到龙泉镇,从龙泉镇上快马加鞭,不用两天就会赶到长春山了。”
    展若尘双目直视着前面,道:“但愿小霞妹的话成真,只是……”
    他突然双目—亮,遂又冷冷的道:“只是敌人又要出现了!”
    徐小霞惊异的遥望向前面,不错,又见那两批骆驼队在前面三里之地移动,便不由得惊呼了一声,道:“真是阴魂不散,又追到前面了。”
    展若尘叹了一声道:“看来早晚免不了一场厮杀!”
    段芳姑已怒道:“展若尘,我同你打个商量如何?”
    展若尘一声笑,道:“阶下之囚,有什么好商量的?”
    段芳姑立刻尖声道:“展若尘,我老实对你谈吧!你们挟持着我,绝对走不出大漠,这一点你一定要相信!”
    展若尘嘿然—声,道:“我更相信我的‘霜月刀’!”
    段芳姑沉声道:“展若尘,你千万不要太顽固,而我的条件相当宽,你难道不想听听吗?”
    徐小霞坐在段芳姑身后面,冷冷道:“你说吧!我听也是一样。”
    段芳姑望了前面疾驰的展若尘,道:“徐小霞,如果你们在此放了我,我保证你们会平安的退出大漠。”
    徐小霞嘿上一声笑,道,
    “这就是你要提出的高明条件吗?段芳姑,你省省力气吧!何必自讨没趣呢?”
    就在这时候,突然传来—阵狂叫声,只见又是二十六匹骆驼上面,灰衣大汉们双手举向空中乱舞,口中不停的叫着:“咳伊哟咳!”
    前面,忿怒的展若尘已停下马,他缓缓的跃落马下,把缰绳递向徐小霞,冷冷的道:“不杀这些人,我们无法平安离开大漠。”
    他双肩下垂,举步往前面走去。
    段芳姑猛力一声叫道:“站住!”
    展若尘回头逼视,道:“你叫我?”
    段芳姑怒叱道:“我当然是叫你!”
    展若尘遥指十丈外挡住去路的一批灰衣人,道:“你应该叫他们退开,叫我有什么用?”
    段芳姑尖声大吼,道:“我知道他们不是你的对手,展若尘,你已杀了我们骷髅帮不少弟兄了!”
    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杀人只是最后手段,段公主,我是被逼的!”
    “咯嘭”一咬牙,段芳姑道:“你退开,我去叫他们让路吧!”
    展若尘遂又跃上马背,道:“我们一齐过去。”
    双骑三人并进,段芳姑直视着众灰衣人,她迟迟的才点点头——
    于是,骆驼上面的灰衣大汉立刻鸦雀无声的直视过来!
    段芳姑含着一脸难言的悲愁,道:“你们的衷心,我会记下来的……”她喘了—口气,又道:“暂且让路,别作无谓的牺牲吧!”
    对面,又见昨日那个瘦大汉叫道:“属下绝不容他们把公主掳走,公主……”
    就在这时候,段芳姑突然说了几句大漠土语——
    展若尘见对面灰衣大汉连连点头,便立刻忿怒的问道:“段公主,你在同他说些什么?”
    段芳姑沉声冷笑,道:“我以土语要他们为我祷告一路平安,展若尘,我如果一路平安,你们便不会……
    唉……”
    就在她的笑声里,只见二十六匹骆驼立分为二,匆匆的往两个方向飞驰而去。
    展若尘无可奈何,因为他根本听不懂段芳姑的土语,而徐小霞也是一脸呆滞。
    不过,两人心中相当明白,段芳姑绝对不是要他的这批属下为她祷告平安,必然交待他们一件可怕的阴谋来施行,因为,从这两批人物的匆匆离去,便不难猜得到!
    徐小霞突然冷沉的在段芳姑耳根子边道:“你最好说的是实言,只要你一路平安,我相信大家都会相安无事的。”又是一声冷笑,徐小霞又道:“否则……哼……”
    段芳姑回头怒道:“否则又怎样?”
    而徐小霞一字字的对着段芳姑耳朵,道:“否则第一个死的便是你段芳姑!”
    段芳姑双肩一耸,似是不屑同徐小霞共骑的道:“我恨不能把你挫骨扬灰!”
    徐小霞冷笑道:“你永远也没有这种机会的。”
    前面,展若尘已高声道:“小霞妹,我们快马加鞭,今夜便可以赶到龙泉镇!”
    徐小震往马屁股上用力拍一掌,—声大喝:“哈!”
    于是,两匹健马便飞一般的往东方疾驰,大漠中立刻扬起一溜尘沙滚滚,宛如一条黄龙欲腾空而去——
    展若尘暗自思忖,只要驰出百里外,便不怕那两批灰衣人中途弄诡,而徐小霞也深知展若尘的心意,她搂着段芳姑,四人共骑疾驰——
    不料,马背上被捆着的段芳姑,却又不住的冷笑!
    现在,展若尘在马上吁了一口气,因为,他已看到到了龙泉镇北面的五里土坡。
    展若尘想起曾与黄渭父女,“皮肉刀子”杜全以及黄渭的第三位准女婿——三龙会三当家,“闹海龙”全尔明几人在这土坡上的一场血战,唔!那已经是七八天以前的事了。
    绕过一道大沙丘,展若尘心中仍在胡思乱想,突然前面半坡的沙上官道上挤满了十三匹大骆驼,这时候便想绕道而过也是无路可寻。
    直到展若尘到了那批骆驼前面,心中还真吃下一惊,这些人是怎么的走在自己前面的?
    不错,面前的十三匹骆驼上面坐的灰衣人,正是连连拦阻他们去路的两批人物之一。
    现在,骆驼上面的灰衣瘦大汉子正冷冷的逼视着展若尘与徐小霞!
    勒住怒马,展若尘面无表情的道:“让路!”
    中间骆驼上瘦大汉当胸对段芳姑施礼,高声道:“公主金安!”
    段芳姑点点头,道:“辛若你们了!”
    展若尘—愣,又听得瘦大汉道:“西路巡查已奉命绕道追出了,请公主安心!”
    展若尘—声冷笑,段芳姑立刻甩着秀发,道:“知道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不料那瘦大汉突然高举双手,大声吼道:“我们为公主效死!”
    于是,堵在官道上的十二名灰大汉,便立刻举动手上的骷骨爪,吼叫道:“杀!杀!杀!”
    段芳姑已知前面是龙泉镇,但能延阻一时,便对自己更为有利,换言之,只要这些人能把展若尘多困一个时辰,西路巡查使就会有多一个时辰去追要追的人——
    于是,段芳姑重重的道:“我对于你们的忠心,深为感动!”
    展若尘忿怒的道:“段芳姑,你终于要他们白白送死了!”
    段芳姑毫不迟疑的道:“我无法阻止我的弟兄们为骷髅帮效忠!”
    展若尘大怒,吼道:“你明明可以要他们退开,而你……”
    段芳姑冷然的道:“展若尘,你虽然刀快,却难挡他们一片赤诚之心,如今不正是他们心甘情愿要为我骷髅帮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吗?我有什么理由拦住他们?”
    她的话声尖亢,语音生硬,听在灰衣大汉们的耳朵里,何异就是—道命令的下达,灰衣人不拼命便也不行了!
    展若尘瞪眼的逼视着段芳姑,道:“你一反常态,却在鼓励他们拼命了!”
    尖声冷笑,段芳姑道:“你怕了?展若尘,你有锋锐的‘霜月刀’,我有不怕死的志士,今天倒要看你是如何对我这批属下动刀了!”
    展若尘斜视着对面的灰衣大汉们,突然有些负担沉重之感的翻身下马。
    徐小霞已对段芳姑道:“还以为你珍视民命,爱护部属,不料你仍然是个毒蝎心肠的女人!”
    冷冷的回头,段芳姑道:“是吗?”
    徐小霞右手握拳顶撞在段芳姑的后背,道:“不论结果如何,你仍然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就在这时候,只见迎面瘦大汉双手分扬,两边十二名灰衣大汉便从高大的骆驼背下滑向地面!
    真快,只见他们疾快的把十三匹骆驼用绳子连在—起,那些骆驼谁也别想离开,除了一同前进之外。
    展若尘心十明白,这些灰衣人是抱定必死的决心,而这种人也是搏斗中景可怕的人物,常言说得好“—人拼命十人难敌”,如今这十三个灰衣大汉决心死战,便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虽然,展若尘早看惯了生死,也见多了血腥,但对于眼前这些人物,他绝不敢掉以轻心,本来,他对于任伺敌人都十分重视,如今他更得小心从事了。
    展若尘未回头看,他只沉声道:“小心看中段芳姑,若有人胆敢扑过去,便立刻杀!”
    除小霞高声应道:“若尘哥专心杀敌,段芳姑她也不敢作怪,那些王八蛋谁敢逼近,我会先杀了她!”
    她声音铿锵,对面的灰衣人自是全都听见了!
    展若尘双手下垂,面无表情的一副懒散样,他双目精芒内敛,缓声对那瘦大个子道:“忠而不能成事者,只是愚忠,天底下也只有傻子才像你们这样的痴愚到底,而不回头!”
    瘦大个子只有下颔一撮胡子,他目光—寒,翘起胡子破口便骂,道:“放你妈的屁,忠就是忠,什么愚忠精忠的,老子们不吃你那一套说教。”
    展若尘无奈的道:“我是一片好意,也是一片善心,当然,我不能左右各位的意志,因为,我没有段尔生的那套本事!”
    瘦大汉大怒的骂道:“大胆,你,他妈的竟敢直呼我们帮主名讳,该死!”
    一笑,展若尘道:“老兄,你没有弄错吧!段尔生是你们的帮主,但在展某眼里,他顶多只是个玩弄权术的邪民枭雄,有什么值得人去尊敬的!”
    瘦大汉青灰的面庞上肌肉跳动,他忿怒的又骂:“他妈的,你简直是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说,你到底放不放我们的公主?”
    展若尘面色—寒,叱道:“你是什么东西?讲这话的人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而你,差远了!”
    瘦大汉怒吼起来,道:“你快说,那人是谁?”
    展若尘重重的道:“贵帮帮主——段尔生。”
    瘦大汉移动脚步,逼近展若尘,吼道:“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帮主说了才行?”
    展若尘冷冷的道:“因为他设下圈套,阴谋劫走我们楼主,如今我把他最宠爱的女儿掳走,这正是一报还—报,朋友,你想想我会凭你一句话放人?狗屁!”
    瘦大汉突然激怒的道:“姓展的,你说的有道理,实则混帐至极!”
    展若尘大怒,叱道:“你说什么?”
    瘦大个子嘴一咧辩道:“你们楼主失踪,你却劫走我们公主,如果你们死了人,也找帮主眷届报仇吗?他妈的,你们怎么不去找我们帮上拼命呢?”
    展若尘嘿嘿冷笑,道:“朋友,你很会强词夺理,不过那是你的想法,却并不影响我的做法,你白说了!”
    瘦大汉又是一声狂叫,道:“姓展的,你除非杀完我们十三人,否则就得把我们公主留下来。”
    展若尘面色一紧,道:“别逼我,我更要告诉你们,一旦动上手,便后悔也怕来不及了。”
    段芳姑心满意足的在暗中向那瘦大个子点头不已。
    只听瘦大个子在高声道:“姓展的,我给你—些时间让你琢磨,放人与不放,就在你一念之间了!”
    展若尘根本不去想的道:“别耗了,朋友,我不可能在此释放段芳姑,相反的,必要时还会取她的性命!”
    瘦大汉立刻又道:“你一定要想想,我当然明白,你若真敢杀了我们公主,相信你们的楼主也活不成,那时候我们帮主将尽结大漠骷髅帮数千之众,—举歼灭辽北金家楼,那时候……”
    展若尘当然知道段芳姑死不得,至于段尔生想与金家楼力拼,那只是令人好笑的事——
    突然,徐小霞高声叫起来:“若尘哥,我们千万别上他们的当!”
    展若尘回头问:“小霞妹看到什么蹊跷了?”
    徐小霞立刻点头道:“若尘哥,他们是在拖延时间了!”
    展若尘双眉一皱,正要回话,徐小霞又说道:“他们先是把骆驼并连在路上,不让我们冲过去,然后摆出一副要拼命的架式,却又好—阵罗哩八嗦不动手,这不是在拖延是什么?”
    展若尘沉声,道:“目的?”
    徐小霞立刻道:“目的无非是让另一批人及时的搬到救兵,好对我们使以迎头痛击!”
    展若尘忿怒的直视着段芳姑,道:“是这样吗?”
    段芳姑厉喝道:“徐小霞,你真该死,竟然狡猾得识破我们的目的,你……你好可恶!”
    徐小霞冷哼了一声,道:“并非我狡猾,而是你们太阴险,段芳姑,你们白白空自喜欢了一场了!”
    展若尘脸皮一僵,猛然回身直逼三丈外的瘦大汉,他边走边沉声道:“怪不得你们一心要拼命,却又迟迟不发动,敢情另有阴谋,别有企图!”
    瘦大汉嘿嘿一声怪笑,道:“怕你知道的迟了,固为我相信我们找的援手已经在等候阁下前往送死了!”
    展若尘未停下脚步,他冷冷的道:“你们的作为,令我无法忍受,朋友,你们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展某心狠手辣——”
    瘦大汉狂怒的道:“你想怎样?”
    展若尘厉声道:
    ”很抱歉,你们一直没有给我第二条可行的路!”
    瘦大汉退了三步,道:“你说得对,我们是不会给你第二条可行的路,姓展的,除非你立刻释放我们的公主,你永远也没打第二条可行的路!”
    展若尘动作之快,简直与他没动已无分别——那真是泰山的停峙与闪电掣掠最鲜明的比照,他身形只是一晃之间,一幢幢一层层的身形刀影便出现在敌人四面,第一波的攻势,便立刻充斥全场。
    瘦大汉的骷骨爪就在此时狂击而出,只一个回旋身,便打出二十—爪!
    空中响起一阵火炮也似的声音!
    叮咯之声尚未落,瘦大汉已狂叫道:“围上狠宰啊!”
    展若尘猛然一个斤斗,“霜月刀”闪出一大片青蓝蓝的光芒,口中大声道:“该死的顽固之徒!”
    于是,空中传来—声凄厉的狂嗥声——
    那声音有些吓人,宛似幽冥小鬼嚎叫,是—种无助与无奈的歇斯底里之声!
    鲜血便在这尖声嚎叫中喷溅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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