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中雄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六十六章托屈辱弱攻破疑
    燕铁衣挚诚的道:“杨姑娘,你决不会想到,你今天的举止帮了我多大的忙,老实说,若非你的指引和提示,我除了用武力逞强,的确再难以思忖出适当的方法来解开这个死结,在与你见面之前,展现在眼前的可以说是一片迷茫和黑暗,好像面对着一座浑无间隙的石山,除了硬生生砸碎之外,就没有其他方式进入了。”
    杨凤十分理智的道:“燕铁衣,我认为你所具有的力量,最好只用来做为吓阻的后盾,而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杀戈与残暴的发生总是那样悲惨的结果,永也不会有个改变……
    ‘祁家堡’的能手多,声势壮,但你们也相似的有着雄厚的武力,两边一旦火拼起来,便必然血流成河,伐伤人命甚钜,这却不值得的,因为少数人的罪恶,却累及多数人受害,讲起来未免有失公允,有干天和。”
    燕铁衣笑道:“当然,你说的道理是正确的,不到最后关头,我也并不愿造成这样的血腥场面。”
    杨凤悄声道:“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你想知道的一切,你打算怎么去进行呢?”
    神色非常肃穆,燕铁衣道:“祁雄奎要的是证据,我们必须拿出证据来给他看,而且我们所执有的证据一定是真实的,明确的,无以反驳的,如此一来,我们首先要知道祁少雄藏人的地方,更要找出我们被掳的人来,设若尚有其他的受难者,自属更佳,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证,总之,定要使祁少雄无可狡赖,令他俯首认罪,推卸不得,杨姑娘,如果有这个需要,你敢不敢挺身而出,为我们做证?”
    杨凤毫不犹豫的道:“我敢!”
    燕铁衣颔首道:“我相信你会的。”
    杨凤毅然道:“只要你告诉我怎么去做,我就会照你所说的做到,你放心,我决不会退缩!”
    燕铁衣道:“很好,我想我们会有再度借重你的时候,杨姑娘,据你所知,祁少雄的密窟中,此时是否还囚禁得有其他的良家妇女?”
    杨凤道:“我不能十分肯定,因为,昨晚‘麒室’只有熊姑娘一个人,而‘麟室’是否还有别的女人就难说了,这两处密室若关得有人,大多数都是由我送饭,但另外尚有一个祁少雄贴身的男仆老俞帮忙,老俞是祁少雄的心腹,他可以同时进出‘麒’‘麟’两室,而我却只能到‘麒室’室,不能进入‘麟室’,我最近一次将食盘送到‘麟室’的暗门外,大约是三天以前,不过,却未敢断言这三天来‘麟室’就一定没有人在,说不定由老俞送了饭去也有可能,按照规矩,我和老俞不准谈论这些事,而厨房每天都准备得有十份额外饮食,有时送给那些被掳来的女人吃,有时也会被‘宏仁园’其他的人当了宵夜点心,所以无法从饭食的份量来猜测密室中有没有人在。”
    燕铁衣沉吟着道:“那么,现在熊姑娘是被关在那里?‘麒室’抑是‘麟室’?”
    杨凤小声道:“我推想,熊姑娘必是已被关在‘麟室’!”
    眉梢微昂,燕铁衣道:“何以见得?”
    杨凤侃侃而谈:“‘麒’‘麟’两间密室,后者比前者更为隐蔽严密,而且机关陷阱也多,换句话说,把人囚禁在‘麟室’里,要比关在‘麒室’里越加安全牢靠,而知道‘麒室’所在的人也较清楚‘麟室’位置的人为多,祁少雄生性猜疑,行事缜密,当他觉得某些举止上有了差错的时候,他就会以最小心的步骤来应付,所以,我认为熊姑娘极可能已被移到‘麟室’去了!”
    燕铁衣有些忧虑的道:“依你看,祁少雄会不会已将熊姑娘暗中送出堡外,或者有这种意图?”
    摇摇头,杨凤道:“你别急,祁少雄根本没有时间这样做,他的顾忌太多,而你们又来得太快,他不可能抽出空暇来把熊姑娘暗里移走,据我所偷听到和私下观察到的种种情形,祁少雄似乎也相当困扰,他像是对熊姑娘一见锺情,一时舍不得杀她灭口,像有软磨的打算,他亦绝不会把熊姑娘送出堡外,因为他害怕走漏风声,了消息,堡中尽有如此严谨的密室,他为何舍而不用,却反倒冒着暴露私隐的危险,将人送到外面?外面天地浩阔,卧虎藏龙,就不是同他‘祁家堡’内一样可以颐指意使,为所欲为了。”
    燕铁衣道:“对,我也这样判断过。”
    杨凤又道:“现在堡里风声很紧,老堡主又随时要祁少雄侍伴身侧,祁少雄就更没有时间这样做了,不但熊姑娘他不会送走,就算有其他的女人,他也一样要暂时隐藏堡内,以避风头,何况,他如今若有暗里将人移送的打算,也要防备着你们的拦截啊。”
    燕铁衣低沉的道:“希望祁少雄在任何情况之下,都不会兴起‘灭口’的主意才好,否则就大大不妙了。”
    杨凤安慰着燕铁衣道:“不会的,我已说过,他对熊姑娘似颇倾心,一时难舍加害,再说,他也存有万一的想法,假如他留着熊姑娘活口,事情弄到最糟的时候还有一步退路,如果害死了熊姑娘,任什么方法也挽回不了你们对‘祁家堡’的惨烈报复了,祁少雄这人,我对他有相当的了解--阴狠、狡滑、贪淫、毒辣,但却自私得很,一个过份自私的人,往往都会为自己保留一条最后的求生之路。”
    微皱着眉,燕铁衣没有回答,心中却并不十分同意杨凤的这一段说法--他很清楚,像祁少雄这样一个深沉狡滑,一幅假面孔的角色,任何举止都不能违反他本身的利益前提,如果再加上自私,他就会把消灭一切证据作为最后求生之路的法则了。
    当然,燕铁衣却但愿杨凤的观察是对的。
    清清嗓子,他开口道:“杨姑娘,可否告诉我那‘麒’‘麟’两处密室的正确所在,方向位置,以及如何开启的方法?还有,其中都有那些陷阱布着?”
    杨凤详细的道:“那‘麒室’的位置,就在白天你看见我坐于溪边浣衣的那块大方石的下面,入口的掩饰伪装得非常高明,四周全着垫步花砖,人踏上去便不会在附近留下脚印,那方石头的颜色是青中带褐斑纹的,相当坚硬,表面平滑,不管移上多少次也不会显出痕迹来,其实大方石的下面暗连着扣勾,只要把手在大方石临溪的右端下伸进去,便可摸着那段扣勾,轻将扣勾拨开,不须怎么用力一顶右边,整块磨盘大小的方石就会往上掀起--因为石侧底下按着压紧的机簧,借劲一掀,机簧就能将方石撑起,石下有阶通落,阶有九级,即达一条甬道,甬道长只丈许,面对一片铁门,里面,即是他们所谓的‘麒室’了。”
    燕铁衣一边默默记住,一边叹了口气:“果然巧妙,真叫人料想不及,连我这老江湖也被瞒过去了。”
    杨凤又道:“出来之后,必须将身子向斜竖的石面一伏,藉着身子的重量,把石块压下,里撑的机簧也就自行紧并,再伸手拨回扣勾,一切就又恢复原状。”
    舐舐发乾的嘴唇,燕铁衣感叹的道:“这样的设计,实在高明,它就摆在你的面前,展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明显,如此简单,却就引不起人们的怀疑,难怪我找了个满头大汗也发现不了一点端倪……大隐于朝,小隐于市,越秘密的地方,便是越公开的场所,真是不错,杨姑娘,是谁设计的这个地方?”
    杨凤恨恨的道:“就是祁少雄自己。”
    燕铁衣惋惜的道:“好一个聪明人,可惜聪明却用错了用场。”
    轻将衣裙扯平,杨凤幽冷的道:“你不觉得,燕铁衣,越是聪明的人,一旦坏起来便越入骨三分?”
    点点头,燕铁衣道:“是的,脑筋没有几条纹路的角色,便想使坏,也尽都是些糊涂行径,容易令人查觉识破,人若精明,再行为邪恶,就如虎添翼,不可收拾了。”
    稍停一下,他又道:“那么,‘麟室’又在那里?”
    杨凤古怪的笑笑,道:“他已经双脚踩在‘麟室’的上面过了,而且,你也已经找到了开启它的钥匙,但你唯一的错失,便是误用了开启它的方法!”
    不但迷惘,而且有些惊愕,燕铁衣忙道:“请你再说得清楚一点。”
    杨凤清晰的道:“那‘铁棺材’下面,就是‘麟室’的正确位置,而进入‘麟室’的方法,也是扭动那具用为壁饰的铜狮头,但是,却并非往右转,而是向左旋,往右转就触动了害人的机关,同左旋便有一道暗门,开启在走道尽头的部位,他们每在转动过那具铜狮头之后,都用一种特制的渍喷上去,使它看来晦黯无光,痕斑斑,像是许久没有被人触摸过一样。”
    燕铁衣怔忡半晌,方始连连摇头道:“真是心计巧妙,高人一等,想不到,想不到……
    杨姑娘,这个地方可也是祁少雄构思设建的?”
    杨凤憎恶的道:“除了他,还会有谁?”
    燕铁衣道:“知晓这‘麟室’所在以及开敢方法的人只怕不多吧?”
    杨凤道:“除了祁少雄和曾玉安,尤一波,雷刚几个人晓得外,就只有老俞了,连祁少雄其他几个爪牙如程半途,石顺,邱景松,颜老竹竿等人都不清楚。”
    燕铁衣道:“你是怎么会得悉这桩秘密的呢?”
    杨凤微微一笑,道:“本来我也早就猜想到‘麟室’是在那附近,但正确位置却不敢断定,后来有一天老俞喝多了酒,才无意间在我面前泄露出来。”
    燕铁衣道:“这‘麒’‘麟’两处密窟之中,到底有些什么机关埋伏?”
    似是在细细慎思,杨凤缓慢的道:“先说‘麒室’,那块掩护入口的大方石必须要按照我刚才所说的层次开启,否则,只要以强力推掀,便会将扣勾下方的钢索带起,引发暗置于小溪底的强弩,那是一排淬毒弩矢,安置的方位与固定的射向又紧又密,可以在一次齐发之下囊括那方石块上下四周三丈的范围,矢出之下,虫鸟难遁。下去之后,注意石阶的倒数第二级不要踩踏,只要一脚踏实,顶上有一面缀满倒勾的大网罩落,而石阶也会倒翻,倒翻的第一面,便是一片刀板。”
    燕铁衣若有所思的道:“脚下翻转,人的本能反应必往上跃,勾网又适时罩落,都是一样逼人入彀的险毒机关。”
    杨凤道:“除此之外,甬道中的那扉老铁室门也要注意,只能往上提起朝外拉,不能贸然向里推!!记住在拉门的时候千万往上提,否则一旦触动埋伏,整段甬道的顶壁立时坍倾,大量的石灰就会弥漫满布了……”
    燕铁衣嘘了口气,道:“真叫阴毒!”
    杨凤低幽幽的道:“更阴毒的设计还在‘麟室’,我都是问或听老俞吐露的,‘麟室’之外固然有‘铁棺材’‘小癞蛛儿’的那一险,而扭转铜狮头现露出暗门以后,通往下面的石阶第一、第二两级都不能踏,若是踩上,往下的七级石阶便完全翻竖,早就装置妥当且扯紧机簧的连珠弩即时同射。想想看,七级石阶的面积可以安装多少具连珠弩?而全部齐发又是一种如何密集的情形?下了石阶,就是一个圆形天井似的空间,记着不要从这圆形天井的中间走过去,要沿着它的边缘石槛上走,因为只要踩入那圆形天井的地面上,整个天井便会沉陷,下边却是一具巨大的油锅,借着这伪装天井的石板沉落而磨擦出火,马上就引燃满锅的油,那个天井就变成炼狱了……”
    吞了口唾液,燕铁衣喃喃的道:“竟然这么厉害。”
    杨凤按着说下去:“天井对面即是‘麟室’的铁门,可以放心启门入内,但进门之后,必须踩在嵌在地上的莲花图案走,要不,一个踩空,落脚处即陷,下面的空格里全是一窝一窝奇毒的蛇虫蜈,但这一道机关却是可以关闭的,以便祁少雄寻欢时免掉顾虑,关闭的方法我就不甚清楚了,好像是拨动某样固定嵌连的物体,使原本可以陷落的地砖各有铁链伸出承托,如此一来,便不踩花图也无妨了,不论如何,你只要记住其中关键所在,就不会中伏吃亏。”
    燕铁衣道:“还有别的名堂么?”
    杨凤道:“就是这些,你不是嫌太少了吧?”
    笑了笑,燕铁衣道:“嫌少?我现在已觉得头皮发麻了!”
    杨凤也不禁笑了:“我所说的这些,只要你全都记牢在心,便不会出错,除了我所说的之外,不会再有别的陷阱了。”
    燕铁衣正容道:“十分感激杨姑娘,若非你提供这样详尽的内情?恐怕我就免不了要上当,在你说出这些事情之前,我实在没有料到‘祁家堡’里,竟然还有此般奥妙又毒辣的设计。”
    轻轻叹息,杨凤道:“只要能够消除我心头之恨,给那个淫邪狠毒的色魔以报应,就是再叫我多牺牲一些,我也甘愿!”
    燕铁衣道:“也真难为你了,可是怎么刺探得如此清楚详细的?”
    微喟一声,杨凤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燕铁衣,我被糟蹋了几近八个月!这八个月中,我全心全意的在策划我雪耻报仇的步骤,八个月来,这就是成续。”
    燕铁衣低声道:“杨姑娘,听你的谈吐用辞,好像你也颇为知书识礼?”
    杨凤垂下头,道:“穷苦人家的丫头,还那里谈得上‘知书识礼’四个字?也不过幼时念过几本书,学得几个字而已,比起你来,浅薄多了。”
    燕铁衣道:“你太谦虚,杨姑娘,以你的机智聪慧来说,做一个底下人实在也太委屈,我想,此事之后让我来替你安排一下将来的生活环境,好不好?”
    惊喜的看着对方,杨凤有些颤抖的道:“真的?你不是在哄我高兴吧?”
    燕铁衣道:“当然是真的,杨姑娘,我不愿你被埋没在这个污秽的地方,不愿你受屈于天下任何不适宜你生活的所在,我会替你找一处安身立命的环境。”
    一刹那里,杨凤因为过度的喜悦而显得有些激动了,她哽咽着道:“谢谢你……燕铁衣,谢谢你……我从小孤苦,家境贫困,只与我的寡母相依为命,自来没有享受过一点母爱以外的人情温暖……没有人关怀我,没有人体谅我,呵护我……年前我那可怜的母亲过去之后,就连这一点点仅有的母爱也被上天削夺了……我投奔于这位远房的姨娘,原指望能攀住一条根,好歹过日子……但那里知道却又一脚踩进了深坑?人活得清苦不要紧,活得羞耻就不如不活了……我以为这一辈子就这么算完,做梦也想不到会遇上你,遇上你这位教我脱离苦海,摆脱冤孽的活神仙……谢谢你啊,我不知道怎样向你表达我内心的感激才好。”
    燕铁衣和霭的道:“不要客气,杨姑娘,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而已,算不上什么,尤其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不敢说这是报答,就称做是一种对你的关怀好了。”
    拭着溢出眼角的泪,杨凤咽噎着道:“燕铁衣……你真是位好人……我原以为这人间世上,再也没有一个好人了!”
    燕铁衣笑道:“傻孩子,这只是你受了太多苦难,遭到太多委屈才会兴起的偏激想法,其实,人世上,仍有其美好善良的一面,并非处处都是这么黑暗冷酷的。”
    杨凤的嗓音还带哽咽:“我……该怎么来报答你对我的恩惠?”
    燕铁衣温柔的道:“快不要这样说,这岂能算是‘恩惠’?就算你真的要报答我,你帮了我这一个大忙,业已是报答得太多太多了。”
    用衣袖拭去泪痕,杨凤注现着燕铁衣,一派感恩载德之状:“我想不通……为什么人都是人,而人与人之间的心性、道德、厚薄,却差得这么远呢?”
    燕铁衣平静的道:“这是先天的禀赋与后天环境的薰陶问题,杨姑娘。”
    杨凤默然道:“你只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但你却待我这么好,我的姨娘总是我的亲人,她竟眼睁睁的看着我受辱受欺,连一星半点的表示都没有,都不敢有!”
    燕铁衣道:“这个,你却不能怪她,杨姑娘,你的姨娘只是一个无知的妇,位卑职贱,吃人家的饭,她如何有力量来表示她对你的关怀!况且那欺辱你的人又是她的主子,是她所绝无能耐可以抗衡,甚至胆敢抱怨的权力人物,她要活下去,又要领着你活下去,她便只能忍气吞声,不问不闻,否则,你又要她怎么办呢?”
    杨凤神色伤感,没有说话。
    燕铁衣又沉缓的道:“不要只记得人家的坏,也要记住人家的好,杨姑娘,若非赵嫂,你投奔何处?几时方能安身?好歹她总算照应了你。”
    抬起头来,杨凤羞涩的道:“我想,你是对的。”
    燕铁衣问道:“你今年多大啦?”
    杨凤难为情的道:“十九足岁了,该叫二十了。”
    燕铁衣微笑道:“这个年龄,在你来说已经算是很懂事了,稍稍欠缺的只是人生的经验与世故,等你再长大一点,你便会逐渐了悟的,你很聪明,并不需要太多的指点,就能自行融会贯通了。”
    杨凤真诚的道:“以后,还请你多教我,多引导我……”
    燕铁衣道:“不敢当,但我也不会故作客气就是。”
    忽然--
    杨凤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急急问:“燕铁衣--你的那个手下呢!他莫非已经……”
    燕铁衣摇头道:“没有,他还活着,但很痛苦,我正想问你,你知不知道被那什么名叫‘小癞蛛儿’的毒蜘蛛咬了,应该如何救治法?或者,你知不知道置放解药的地方,拿不拿得出来?”
    杨凤显得十分急迫的道:“今晚上来,这也是我要告诉你的几件要事之一,解药我拿不到,因为全放在老堡主与祁少雄的身边,他们父子人在那里,解药便置于那里,地方随时变换不说,他们更将另外几种外形相同的药物并摆一处,叫人不易分别,就算拿到手,也不一定就会拿的是解药,万一搞错了,更是弄巧成拙,耽搁性命,而那‘小癞蛛儿’奇毒无比,中毒的人只有二十四个时辰好活命,一待毒发,即时呼吸阻塞,七窍喷血,活生生的被窒闷致死……”
    听在耳中,不禁心惊欲裂,燕铁衣沉重的道:“如此说来,岂不是再无其他救人的法子了?”
    杨凤忙道:“不,还有一条路可走……”
    精神一振,燕铁衣迫不及待的道:“快说。”
    杨凤迅速的道:“离此百里,向南去,有个‘青木沟’,住了约莫百十来户人家,在‘青木沟’头上,几株合抱的大槐树傍边,有一幢竹篱茅舍,那里面住着一个怪人,姓洪冬坤,这洪坤为人极其怪诞,知道他的人都称他为‘寡医’,他的医术很高明,而也只有他能治这种‘小癞蛛儿’的奇毒,除了找他,就只有依靠祁家父子的解药了,但他们决不会说出解药的来源,更不可能吐露配制解药的人是谁,况且,我认为你便是能够拿出证据证明祁少雄的罪行,在眼前已经造成的恶劣情势下,事情也不会顺利解决,只要稍一耽误,时辰一到,熊道元的生命便没法施救了。”
    燕铁衣焦灼的道:“你的意思,还是要我先去找那‘寡医’洪坤?”
    杨凤道:“除此之外,再无良策!”
    燕铁衣咬咬牙,道:“好,我就去找他。”
    杨凤又叮咛道:“听说此人生性奇特,行事怪诞,有很多不合常理常情的习惯,你去找他,可千万谨慎应对,别把事情弄僵了!”
    燕铁衣不解的道:“可知道那洪坤有些什么怪癖?”
    杨凤歉然道:“我也不知道,就这桩隐密,还是听到老俞说的呢。”
    眨眨眼,燕铁衣道:“那老俞可告诉了你不少事情呀。”
    脸儿一红,杨凤又悻悻的道:“他是死不要脸,故意说这些话想讨好我,其实,他的用心我还会不明白?哼,他无非是表示对我的信任与亲切,叫我以为他不把我当外人看,好藉此接近我,引起我对他的好感,其实,他是做梦!”
    燕铁衣道:“错不了吧?”
    杨凤肯定的道:“不会错,老俞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记得他的神气--巴不得念句咒,立即将洪坤摄来我面前给我看看。”
    心里在急,但却忍不住笑了,燕铁衣道:“千百年以来,便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杨凤又是羞臊,又是忸怩的道:“你看--你人家在说正经的,你却调笑起人家来了。”
    燕铁衣连忙一正脸色,道:“对不起,我是顺口溜出了这两句话--我就这么决定了,马上去找‘青木沟’的那个洪坤。”
    轻轻的,杨凤道:“那么,你们就快点动身吧,时辰不早,我也出来半宵啦!该回去了。”
    燕铁衣站了起来,关注的道:“你等会回‘祁家堡’,有没有什么危险?”
    杨凤一面跟着起立,一边悄声道:“放心,不会出差错,我知道一条隐僻的荒径,而且外堡墙角下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窟窿,是墙基年久重压后自然陷裂的结果,没有任何人晓得,我已利用这个小洞出入堡中多少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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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访寡医重金求命
    点点头,燕铁衣道:“千万小心,一切要以自身安全为重!”
    杨凤清秀白净的面庞上浮起一种复杂的表情,她犹豫着,宛似有什么话想说,而又顾虑着如何启齿。
    燕铁衣查觉了,他和悦的问:“还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咬咬下唇,杨凤很谨慎的道:“等你们再来‘祁家堡’,也就是同祁家父子拉下脸来,准备彻底解决这项争纷的时候了?”
    燕铁衣道:“这是无庸置疑的,杨姑娘。”
    杨凤苦笑道:“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但又怕你斥我矛盾,其实你细细体会一下,就可以发现这并不是矛盾。”
    燕铁衣微微一笑道:“你且慢替我的观感下定语,因为我还不知道你要说些什么。”
    杨凤紧扭着双手,彷佛有些艰涩的道:“我要说的是祁雄奎……祁雄奎这个人,生平最大的短处,也是他唯一的短处,便是过分溺爱他的儿子,他太宠祁少雄,太相信祁少雄的言行,被他儿子的表面功夫所眩惑,所蒙蔽,而毫无感应,这是他最叫人惋惜的地方……但是,除了这一点之外,祁雄奎却是一个好人,一个真正的豪杰,他粗犷却不蛮横,暴躁却不嚣张,他很明道理,很讲忠义,尤其嫉恶如仇,戒贪色淫邪于严律,这是个不愧为一堡之主的长者,因此,他儿子的罪行,似乎不应该也要他来分担报应。事实上,他也是被蒙骗者。”
    燕铁衣道:“你的意思是?”
    杨凤嗫嚅着道:“当你们回到‘祁家堡’来的时候,请不要伤害老堡主,不要过份难为他,因为他儿子所做的事,他是真的不知道。”
    燕铁衣深沉的道:“我会记得你的要求,杨姑娘,我也会尽力去这么做,而你,也是一位本性善良的女孩。”
    杨凤又是高兴,又是忐忑的道:“燕铁衣,你不会认为我幼稚无知吧?”
    严肃的,燕铁衣道:“当然不,一个少女的仁厚与慈悲,怎么会是幼稚无知呢?”
    杨凤感激的道:“谢谢你,燕铁衣,这样一来,我心里就觉得安适多了。”
    燕铁衣缓缓的道:“对于祁雄奎,我也同样早有一点谅解与了悟--他的生性素行确如你方才所言,而不论做儿子的如何罪孽深重,做老子的疼爱儿子却是一种天性,并非罪恶,何况,祁少雄的卑劣行为他父亲并不知情……我明白这些,所以,我会努力设法不使祁雄奎同我之间有什么不幸的结果。”
    杨凤诚心诚意的道:“再多谢你一次,燕铁衣。”
    燕铁衣和蔼的一笑道:“你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杨凤轻轻的道:“你们也要快点去‘青木沟’,事不宜迟,更别忘了早点转回来救我们脱离苦海啊!”
    坚定的颔首,燕铁衣道:“绝对的,杨姑娘。”
    闪身离开,杨凤犹依依不舍的回头招呼:“再见--一定?”
    燕铁衣道:“一定。”
    于是,杨凤迅速奔向黑暗之中,密密丛丛的矮松有如黑暗中的鬓脚,很快便将她的身影卷掩消失了。
    静静的思索一会,燕铁衣也举步离去。
    他在想着杨凤所说的那个人,那个洪坤,那个称做“寡医”的人。
    燕铁衣琢磨着,洪坤为什么会称为“寡医”?他又有什么古怪的习性与不入常情常理的举止?
    不管如何,燕铁衣已经有了某种预感--这遭去找那“寡医”求治祛毒,恐怕不会是桩轻易可达目的的事,他们必然会遇到困难,受到阻碍,甚至会发生一些预料不到的麻烦和困扰。
    但是,燕铁衣同时也下定决心,无论在任何情势之下,他都会不惜运用一切可能的方法来挽救熊道元的生命,那怕是流血也在所不计。
    夜,更深沉了,此情此景的夜,越觉荒寒凄冷。
    ※※※
    从天没亮就开始赶路,抵达“青木沟”的时候却已过午了,这一阵急奔快驰,就好像是拚命一样,到了地头,人疲马乏,就只剩喘气的份了。
    燕铁衣在这一路上来,是使用一种较为奇特的趱赶方法,他抱着熊道元骑在马背上,另一匹马便跟在后面奔跑,而每奔十里,他便凌空跃起换马,如此往来交替的由两乘坐骑轮番接力,一路甚少休歇的直放目的地,这样的赶路法,快是快了,但人与马却都疲乏得够消受的。
    找“青木沟”不难,找这“青木沟”村头上的那幢竹篱茅舍更不难,那几株又高又大,枝叶又茂密的合抱大槐树,在老远便做了指引了。
    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灿丽,大地一片绿意盎然,充满蓬勃的生机,但,燕铁衣的心里却有些冰寒,明亮的光辉映照着熊道元的那张不成人样的肿脸,就更显得愁惨凄惶了。
    下了马,燕铁衣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等把呼吸调匀,他才抱着熊道元庞大的身体,缓步走近了竹篱之前。
    轻轻叩击着那扉灰剥陈旧的简陋门扉,而燕铁衣并没有像预期中等待得那么久,茅屋里,一个尖尖细细的窄嗓门已传了出来:“谁呀?门没下闩,自己推开进来吧。”
    燕铁衣微微一怔,随即升起了几分希望--这人的语气相当和善,更透着那么股子热劲,似乎并不显得有什么“古怪”。
    “哎呀”一声推开了门,燕铁衣抱着熊道元走了进去,又用脚跟将门掩上,他来到茅屋的门槛边,朝半闭的门里发话:“请问,洪坤洪大郎中在不在家?”
    屋里响起一阵轻笑,那个尖细的口音道:“在在在,我这就来啦!”
    声音响着,一个瘦瘦高高,年约四旬的中年人业已出现门口--这中年人生了一张白净净的长方脸孔,留了两撇八宇胡,穿着一袭月白短衫裤,模样是很斯文,但却一副放荡不拘的德性。
    他一见燕铁衣与燕铁衣怀抱着的熊道元,并没有任何惊讶的反应,仅是随随便便向熊道元脸上看了一眼,然后,笑吟吟的道:“看病来啦?少兄。”
    燕铁衣打量着对方,谨慎的道:“请问,洪大郎中……”
    那人细长的双眼眯了眯,便右手大姆指倒点自己胸前笑道:“我就是,‘寡医’洪坤。”
    燕铁衣如释重负的暗中松了口气,忙道:“原来尊驾是名闻天下的再世华陀,妙手神医洪先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失散失敬……”
    连连扬手,洪坤笑笑道:“得,得,得,我的年轻朋友,别给我数高帽子啦,任你费了如许唾沫星儿,诊金药费自然半文也不能少,我们不作虚套,来,屋子里谈正经的吧。”
    进了这间布置简单却颇清爽的草堂,燕铁衣正闻得那股子飘漾在空气中的淡淡药香味,洪坤已过来帮着他将熊道元平置在一张靠墙的竹榻上。
    燕铁衣低声道:“洪先生,我这位伙计的情况只怕已很危殆!”
    先让客坐下,洪坤自己却拉了张小板凳靠在竹榻边坐着,他端详着燕铁衣,慢条斯理的道:“有关你这位贵友的病情,不用你来着急,我比你更清楚,他是中了毒,但没关系,辰光还早着,至少还能挺上个半天断不了气。”
    燕铁衣焦急的道:“但半天的时间,也很急迫了,洪先生……。”
    打断了燕铁衣的话,洪坤笑道:“人送到我这里来,就是我的事,你犯不上瞎操心,这位少兄,看样子,你与你这位贵友,都是江湖上的同道吧?”
    抑止住内心的焦急,燕铁衣强笑道:“不错,我们都是在草莽中混饭吃的苦哈哈。”
    洪坤伸出蓄了长指甲的左手小指,轻搔鼻孔,淡淡的道:“苦与不苦,在我来说是毫无分别,一视同仁,百万富翁同下人杂工完全一样,诊金药费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燕铁衣已有些感觉到对方的“怪癖”来了,他堆着笑道:“这一点,尊驾大可放心,需费若干,一定照数奉上,分文不少,我们虽不富有,这方面却尚可勉力应付。”
    点点头,洪坤道:“很好,但我这里的诊金可是特别贵呐,而且药材配料之费用也比一般的狗屁庸医要超出很多。”
    燕铁衣乾脆的道:“我们一样照付。”
    洪坤又道:“可也不能赊欠啊!”
    燕铁衣忙道:“决不赊欠,完全现银奉酬。”
    笑得显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洪坤道:“你这位少兄倒很爽快,我想你也不会在意先付吧?”
    燕铁衣大方的道:“可以,尊驾需要多少诊金药费?”
    洪坤像是早就把帐在心里算好了,他毫不考虑的道:“诊金纹银五百两,药材费用是一仟二佰两,合计一仟七百两银子,当然黄金银票十足抵用。”
    一个普通的小康之家,只怕辛苦积蓄上十年八年也存不下一仟七百两银子,而洪坤一开价却是这么个数目,委实是“狮子大开口”了。
    燕铁衣明知对方是有些“敲竹杆”,更带着“乘人之危”的味道,但他却并没有一点肉疼的表示,非常乾脆落槛的道:“没有问题,救人要紧,我现在就给你。”
    从怀中掏出一厚叠银票来,燕铁衣故意在洪坤面前翻亮了好一会,然后,他才检出两张面额凑齐一仟七佰两银票来交到洪坤手中:“开封府‘大丰钱庄’的票子,如数包兑,请收下。”
    洪坤接了过来,先把数目看清楚了,又查对了一下票子上面的钱庄鉴记,他点点头,一边将银票放进怀里,一边啾着燕铁衣手上那一大叠票子,不禁叹了口气:“我可真后悔。”
    燕铁衣诧异的道:“后悔?先生后悔什么呢?”
    洪坤老老实实的道:“刚才我一见贵友中的毒很深,而且征候上乃是一种罕异难治的热毒反应,所以就想狠狠刮你一笔,我在开出价钱来的时候,已经照心里盘算的底数增高了三成,本是留给你还价的余地,但却想不到你这么慷慨就答应了,连一分一文也不削我的价。”
    燕铁衣道:“这不是正合尊意么?却又有什么后悔的地方呢?”
    摇摇头,洪坤似乎心疼的道:“江湖中人穷的占多,我原未想到你却如此殷实,又这般豪爽,否则,我就会再增价钱,猛捞到底,结结实实的榨你一票,现在想想,我先前开出来的数目,可实在太少太少了。”
    燕铁衣安详的一笑道:“做医生的人应该有医德,具仁心,悯苦惜贫才是,太过计较私利己益,似乎不是你们这活命救人的一行所应有的态度。”
    洪坤细长的双眼霎了霎,平淡的道:“少兄,你说的只是表面上那套仁义道德罢了,管不了肚皮填饱,在这个穷乡僻壤,平素生意淡得出鸟来,就想啃上什么病家一口,也是‘老鼠尾巴上生疮--挤不出多少脓水’来,有幸遇上机会,若不好好捞上一笔还行?这就所谓是‘三年不发市,发市吃三年’哪!
    燕铁衣道:“你倒很坦白。”
    洪坤道:“我是喜欢说真话,少兄,‘术体天心’那一套可不能当饭吃呀!”
    燕铁衣道:“洪先生,辰光不早了,是否可以请你早点动手,为我这位伙计祛毒施医?”
    就在小板凳上转过身去面对熊道元,洪坤点头道:“当然,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少兄你且请宽坐,我这厢就开始施展我的神术妙技了。”
    燕铁衣觉得这位洪大郎中委实是有些“大言不惭”,但他却声色不动往前挪挪身子,仔细注视着洪坤替熊道元诊治的动作。
    先把脉,然后,洪坤翻开熊道元的眼皮看了看,接着他使力又将病人侧过身去,猛的撕破了熊道元背后的衣衫,于是,当后颈下,两边肩胛骨中间现露出一块巴掌大小,上布瘰瘰泡粒的丑恶肿痕时,洪坤已突然一僵,缓缓的开了口:“‘小癞蛛儿’……”
    燕铁衣这时才对洪坤的医术有了信心,他低声道:“不错,是那种‘小癞蛛儿’咬的。”
    嘘了口气,洪坤道:“这种毒蜘蛛最是霸道,毒性奇热,发作缓慢,但却难以遏阻……
    少兄,我奇怪你们怎会找上了我?”
    燕铁衣道:“有人向我们专诚推荐。”
    “哦”了一声,洪坤问:“不知是那位朋友如此捧场?”
    燕铁衣一笑道:“这是秘密,先生。”
    谅解的点点头,洪坤道:“老实说,幸亏你来找我,否则,这周围几百里的地面,恐怕任是那一个大夫都没法治好这种毒伤,而我却是对这一门道有独特之研究及心得,不是我夸口,其他的草药郎中遇见这种疑难杂症,包管连伸手部不敢伸!”
    燕铁衣道:“所以,我们就来找你。”
    洪坤自负的道:“算你们运气好,若是换了个人,只怕连你这伙计中了什么毒都断不出来,三年以前,百里外的‘祁家堡’有个汉子,也叫这同样的玩意咬着了,送来这里请我医治,却还往他们自家脸上贴金,说什么刚好他们自备的特制解药过了时效,新制的解药尚未送到,所以才来求我帮忙,真是一派胡说!普天之下,我不敢讲无人能除此毒,但在这两河一带,除了我洪某人之外,我敢肆言再找不出似我这般高明的祛毒圣手,便非天下第一,至少也是当地无双!”
    燕铁衣心忖--难怪那老俞知道洪坤能够治疗这“小癞蛛儿”的奇毒,原来却是这么一回事,他拱拱手,道:“佩服佩服,仰名而来,尊驾果然医术超群,颇有华陀再世之风……”
    洪坤道:“这位少兄,你先慢来这一套虚情假意,我此遭接下了这桩生意,可是吃亏吃大了,早知道你的伙计是被‘小癞蛛儿’所咬,一千七百两的诊金,至少也要加上个倍数才行,你不知道医治这种毒伤是如何的耗时费力,更须赔上多少精神,使用多少珍贵药材?三年前‘祁家堡’那个汉子,整整花了我半个月的时间才给他把毒伤治好。”
    燕铁衣微笑道:“你的意思是还要加钱?”
    洪坤道:“最好你能再加几个。”
    燕铁衣道:“多少?”
    略一犹豫,洪坤道:“再加一千两如何?”
    燕铁衣爽快的道:“行!但要你包治痊愈?”
    洪坤傲然道:“当然!”
    燕铁衣紧接着道:“而且不要再见风涨价,贪得无厌?”
    洪坤面不改色的道:“就此为限--好在你是有钱的大佬倌,也不在乎多赏几文。”
    往椅背上一靠,燕铁衣道:“这不是有钱无钱的问题,洪先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凡事求酬,总须适可而止,过份贪婪,就流于邪魔外道了,是不?”
    嘻嘻一笑,洪坤道:“你这位少兄回真是利嘴利舌啊,但随你说吧,我是好不容易才碰上这个机会,你花了大把钱财,损上几句也不妨,却不能不让我狠咬一口!”
    燕铁衣道:“你倒是说老实话。”
    洪坤道:“在这等节骨眼下,不说老实话也瞒不过你,反不如直说了好。”
    燕铁衣道:“如今你所提的报酬我也答应了,我这伙计的毒伤你也诊断出根由了,洪先生,事不宜迟,你还有什么犹豫的?”
    洪坤颔首道:“好!我这就开始动手,你却别急,我得先准备点应用物事,这‘小癞蛛儿’的毒伤,可比不了一般症候,得谨慎诊治才行,一个弄不巧,蕴毒反窜,你的伙计活不成,我的招牌也就砸了。”
    说着,他大声叱喝,招呼进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徒弟来,这位“寡医”一边掖衫束发,一面叠声吩咐:“小良呀,快备妥银盆、银刀、银针、三大桶滚水,再烧盆炭火,越旺越好,净布一大卷,止血散,生肌膏,活脉丹各适份,另外我那床头顶上的乌心木药箱给拿来,记着水要沸啊!”
    叫小良的那个小徒弟连声答应着,相当机伶的转身自往张罗去了,洪坤便在这时将侧身躺着的熊道元翻了过来,变成俯卧的姿势。
    燕铁衣注意到洪坤在翻动熊道元的时候,熊道元那么大的块头,洪坤却并未如何出力便已将他翻转过去,由这一点,燕铁衣断定这位“寡医”是有武功根底的,但是,火候如何,没有试或未曾眼见,就难以揣测了。
    片刻后,那小徒弟已将洪坤所吩咐准备的东西一一搬进,地下桌上摆了个满,然后,这小徒弟退出,洪坤净手银盆,打算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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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色中色彼虎此狼
    燕铁衣也不知怎的,心里泛起了一点轻微的不安--好像觉得替熊道元疗毒的这档子事并不会就如此顺利成功一样,虽然,目前洪坤已在准备施术了。
    洗好了手,洪坤一边用块软巾揩乾,一边有意无意的回头问道:“少兄,你知道我的姓名,我却未请教你呢?”
    燕铁衣抱着“行不改姓,坐不改名”的江湖传统,也觉得没有什么隐讳的必要,因此他便照直告诉了对方:“燕铁衣。”
    揩手的动作蓦地停顿下来,这三个字像是在洪坤的意识中起了很大的冲激作用,他惊愕了好一阵,方才转过身子,怔怔的,也是大感讶异的注视着燕铁衣,声音十分古怪的道:“你是燕铁衣?‘青龙社’的魁首燕铁衣?”
    点点头,燕铁衣道:“我是。”
    呼吸变得急促了,洪坤宛似被燕铁衣的名声压窒得透不过气来一样,他彷佛在挣扎着,腔调由古怪转为颤抖,更夹杂着兴奋的成份:“想不到,真想不到,燕老大,我对你才是仰名已久啦!便是‘如雷贯耳’吧,也没你刚才告诉我你的万儿时那样震动法,乖乖,威凌天下的枭中之霸,居然光临到我这茅屋寒舍来了。”
    燕铁衣平静的道:“更是来有助于你的呢?”
    呆了片刻之后,洪坤的笑声有些尖锐得不正常,他竟带着激动的表情道:“太巧了,太妙了,燕老大,你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真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事,这岂非上天的安排?安排下这么一个解我忧惶,除我痛苦,免我煎熬的救星降临!”
    燕铁衣疑惑的道:“我不懂你话里的意思。”
    脸上的神色连连变幻着,眼瞳中的光彩也是明暗不定,洪坤显然在思考着一件什么事,他在非常慎重,非常仔细,也非常激奋的琢磨着某一项主意,他的双手微微痉挛的互搓着,他似乎在思忖如何进行,估量怎样安排步骤……
    有一种企图早就存在他的内心深处了,但在刚才的一刹那前,这却是个只能深蕴于心的“企图”而已,仅乃一桩并无连贯性及计划性的想像,那只是一种不成形的意识,一种迹近怪诞狂悖的欲念罢了,可是在这须臾之后,当洪坤知道了来人是谁之后,他却迅速将心中的意识连衡,想像凝固,把他一直视为渺茫空幻的企图强撑为实质的希望,他马上有了计划,而且,他也构思妥当如何使这计划实现!
    瞬息里,这位“寡医”认为他那盼切的欲念,便要在他突发的奇想下与事实连贯在一起了!
    燕铁衣观言察色,不禁在疑惑中更增不安,他勉强笑着道:“洪先生,你好像一下子变得很兴奋?而且你刚才说的话我也不太明白,上天安排了那一个救星来解你忧惶,除你痛苦,又免你煎熬呀!”
    手舞足蹈的跳了几跳,洪坤似是得意忘形的道:“燕老大,你真个不知道么?”
    冷冷的,燕铁衣道:“至少,不会为了我才令你如此兴奋吧?”
    急急摇头,又连连点头,洪坤指着燕铁衣道:“你,是的,就是因为你我才会这么高兴,又这么欢欣呀,燕老大,你是我苦难中的观世音,是我焦渴时的杨枝露,更是我求命安神的回生丹啊!”
    不禁有些啼笑皆非,燕铁衣道:“洪先生,你该不是那里不舒服吧?我看你似乎有点不大正常。”
    洪坤忙道:“不,不,我很好,从来也没像现在这样精神愉快,心情舒畅过,我也很正常,比你,比任何人都要正常得多。”
    燕铁衣警惕的道:“那么,你可是有病?”
    洪坤大笑起来:“我有病?我也会有病?我……”
    忽然,他在僵窒一下之后,笑容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种愁惨,一股委屈,一片难言的怨意:“是的,我有病,我可不是真有病么?这又是多么令人伤心痛苦的痛啊。”
    燕铁衣满头雾水的道:“你若有病,会是一种什么病呢?你的医术如此高明,莫非连你也治不好自己的病痛?”
    点点头,洪坤苦涩的道:“不错,我自己治不好我自己的病。”
    燕铁衣迷惘的道:“你得的是那一种病?”
    指指心,洪坤道:“心病,燕老大,我得的是心病。”
    吁了口气,燕铁衣哭笑不得的道:“心病,你们习医悬壶的人,不是有过这么一句行话流传下来,心病须用心药医?你为什么不去找那‘心药’来治你的‘心病’呢?”
    洪坤注视着燕铁衣,双目中闪动看炙热的光芒:“说得对,燕老大,我就正想去找这‘心药’,但我却心有余力不足,只有一个人可以帮上我这个忙,解我的痛苦和煎熬之中。”
    燕铁衣重重的道:“你是指我?”
    双手用力一拍,洪坤跳了起来:“对极了,燕老大,就是你,就是你啊!”
    燕铁衣的反应却十分冷淡,他道:“尊驾怎么知道我会愿意效劳?”
    洪坤急切的道:“你会的,你一定会的,燕老大,我知道你会帮我这个大忙。”
    燕铁衣沉沉的道:“我看你未免稍嫌武断了一点。”
    洪坤忽然狡猾的笑了:“燕老大,我实在不愿逼迫你,但你却不要非叫我这样做不可,逼迫和威胁,说起来总是不够愉快及有伤和气的。”
    燕铁衣扬扬眉梢,道:“我看不出你能如何逼迫我,威胁我?”
    洪坤轻轻的道:“你真看不出?”
    揉揉鼻梁,燕铁衣道:“或许你有一身好本事,但我可断言你不是我的对手,也可能你在江湖上有点影响力,我却相信对我及我的组合起不了什么牵制作用,洪先生,请问,你用什么来迫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呢?”
    洪坤一指竹榻上的熊道元:“用他。”
    神色不动,燕铁衣道:“你敢对他不利么?”
    摇摇头,洪坤道:“我何须如此做?我只要拒绝为他疗毒就够了。”
    燕铁衣森寒的道:“但你收了报酬。”
    自怀中取出刚才那那两张银票,洪坤以手平置桌上,他道:“谨此奉还。”
    燕铁衣冷峭的道:“我可以用剑逼你为我的手下医治!”
    洪坤夷然不惧的道:“当然你办得到,但我也会坚拒不从,你一怒之下,可能会杀了我,我若一死,你即将遭遇两大麻烦,其一:传扬出去,大名鼎鼎的燕铁衣残害一个无仇无怨又无恶行的济世郎中,你如何向天下交待?其二,你的这位伙计也就再来不及找第二个人为他除毒保命了,我一上道,他也必难幸免,现在,燕铁衣,你可以考虑一下事情的利害得失。”
    沉默了一会,燕铁衣道:“你真卑鄙,洪坤。”
    叹了口气,洪坤道:“我也是迫不得已,燕老大,如果再不设法取到那‘心药’,我可是实在懒得苟活下去了……你不明白,我有多么个痛苦法!”
    燕铁衣冷酷的道:“洪坤,你该清楚,我不是个惯于遭受威胁的人,假如我答应你,我也可以在做完此事,等你医好熊道元之后将你解决!”
    洪坤静静的道:“你不会。”
    哼了哼,燕铁衣道:“这句话不该你说!”
    洪坤微笑道:“你一定不会这么做--如果你答应我,将那‘心药’取来之后,横竖已经取来了,你又何苦再杀了我以至白费一番力气?再说,我深知你的信诺如铁,我会使你同意在帮助我成事后不杀害我--用你这位手下的生命做交换,而你一旦允诺,你便遵从到底,对不?”
    燕铁衣咬牙道:“洪坤,你是个狗娘养的!”
    贼嘻嘻的一笑,洪坤道:“你有权骂几句出出气,好在我非十恶不赦之徒,好歹也还算个济世活人,仁心仁术的医生,你不能杀我而背上臭名,现在,我要你允诺事后不得对我迫害!”
    燕铁衣不作声。
    洪坤笑道:“我要提醒你,这可是以你这位既重要,又忠诚的心腹手下性命做为交换条件的,我会负责救活他,使他康健如牛,而眼前他的活命时间却已不长了,燕老大,你斟酌一下,只是帮我取回‘心药’,你这位手下的性命便可保全,在你毫无损失,在我受益无穷,机会一过,永不再来,你仅是略为辛苦,便能挽回你这忠心属下的命,否则,等他一伸腿,你便是凌迟了我,也任什么都晚了……将来,道上会沸汤相传,说你燕铁衣见死不救,袖手观望,明明能使不死之人硬置于死,如此,则你声誉何存?威名何在?更遑论你再用什么脸面去领导你‘青龙社’的大批手下了,燕老大,你受惯了尊敬,爱戴,服从,一朝那些尊敬,爱戴,服从你的人开始对你离心离从,甚或倒戈相向,那等滋味,就远非现下去取‘心药’的这股闷气可以比拟了。”
    燕铁衣冷冷的盯着洪坤,现在,他已进入状况了,这“寡医”,的确是怪诞邪异,不但如此,更狡猾奸险得很!
    他不由暗自嗟叹,这两天来,怎的便好像将天下的坏蛋歹徒全碰上了,遇着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刁恶,一个比一个毒辣!
    洪坤催促着道:“燕老大,决定要快,时间不多了。”
    沉思片刻,燕铁衣终于缓慢的开口道:“好吧,我答应去帮你取回那什么‘心药’,也答应事后不伤害你,但是,你却必须治好我的手下,保证他康健如常!”
    洪坤大喜逾望,他用力一拍自己瘦骨嶙峋的胸膛,信心十足的道:“包在我的身上,若是医他不好,我便陪葬!”
    燕铁衣冷冷的道:“你要记住你的保证,否则,你将会明白这不只是一句空话,真到了那步田地,恐怕你就势必要走上那条路了。”
    嘻嘻一笑,洪坤道:“你不用吓唬我,燕老大,没有几分把握,敢拿着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这位伙计固然不想死,而我,也一样没活腻味呀!”
    燕铁衣生硬的道:“你知道便好。”
    搓搓手,洪坤眉开眼笑的道:“人呐,便不能不相信预兆,打今天早晨一起来,便觉得左眼皮直跳,又听得喜鹊在叫,心里半在纳闷,可是什么好事临头了?啊哈,一点不错,这才过午嘛,你这位救苦救难的活神仙就自家找上我这寒舍柴扉来啦。”
    燕铁衣没好气的道:“少罗嗦,说吧,你那‘心药’是什么玩意?到那里去找?我们快刀斩乱麻,早点完事早点分手,我多看你一眼,就忍不住加强想扭断你这鸡头的意念一分!”
    摆摆手,洪坤道:“别这么凶狠行不行?燕老大,我们这是‘互惠’,彼此扶助,利害与共,正可谓是一种缘份,你又何苦非要破坏此中的和诸气氛?”
    燕铁衣怒道:“放你的屁,那一个在和你‘互惠’?你完全是乘人之危,藉机要胁,纯粹的强人所难,乃是下三流的勒索手段,我恨不能活剥了你,居然还来向我谈‘缘份’,说‘和谐’?简直是岂有此理!”
    洪坤忙道:“好,好,好,我不和你辩白就是,你说的话全对,我只求你施布甘露一滴,这一生业已受福无穷了,我……”
    打断了对方的话,燕铁衣不耐的道:“该说的马上说,我不能再与你磨增下去!”
    连连点头,洪坤道:“这就向你禀报,燕老大,我那‘心药’,并非生长在什么瑶池仙府,亦非成长于什么炼狱魔窟,而就在距此三十里外的‘秀楼山’下,很近便,是么?”
    燕铁衣毫无表情的道:“既近又便,你为什么不自去采取,却费了这么大功夫,绕了如许圈子来找我的麻烦?”
    洪坤苦笑道:“若是我自己采取得来,早就去采取了,何须等到如今?又冒了此般性命上的风险来招惹你?燕老大,我是的确有心无力,才会求到你啊!”
    燕铁衣峭厉的道:“不要唠叨了,说下去。”
    洪坤急急点头道:“是,是--就在‘秀楼山’下的一幢小巧棋阁里,那幢楼阁精致幽雅,背依青山,面临碧溪,四周又莳满牡丹千朵,真是画秀富贵兼而有之,人朝那里一站,便留恋忘返,再也挪不动这双腿了。”
    疑惑的,燕铁衣道:“这种地方,会有你所谓的‘心药’?洪坤,说明白点,你的‘心药’到底是什么东西?奇花异卉?灵兽珍禽?仙丹妙药?或是罕见的珠宝?”
    摇摇头,洪坤道:“若是这些可求之物,也就非但平凡,更且俗气了,老实说,燕老大,我那‘心药’却是个人,活生生的人啊。”
    怔了怔,燕铁衣意外的道:“人?你的‘心药’是个人?活生生的人?”
    满脸的虔诚敬仰之色,洪坤双手合抱胸前,以一种缓慢的,庄严的,尊重的声音道:“是的,是个人,但她却不是普通的凡俗之人,她是那样圣洁,那样高雅,那样美丽,那样仁慈又那样气质飘逸,冰雪聪明,便是天下的仙女,绝代的尤物,也不能望其项背,难以相提并论!”
    倒吸了一口凉气,燕铁衣惊愕的道:“天爷--你说的‘心药’,居然是一个女人?”
    点点头,洪坤道:“是的,女人,但却是一个无比高贵艳丽的女人,天下无双的可爱女人!”
    脸色倏沉,燕铁衣厉声斥责:“荒唐!洪坤,你简直是疯狂悖谬,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久,想不到你竟要我去替你找一个女人,你把我看成什么人?”
    洪坤赶忙道:“燕老大,我不是请你去找她,而是请你去将她骗来、抢来或诓来,随便你用什么方法,只要不伤害她,把她交到我手上就行。”
    燕铁衣怒道:“要我去抢劫一个女人或诱骗一个女人,你这不是同样在糟蹋我的名誉,破坏我的人格么?万一叫人知道,我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
    涎着脸笑了,洪坤细声细气的道:“燕老大,你可真是聪明一世,蒙胧一时--将那女人弄来的方法很多,你就不会筹思一条瞒人耳目的妙计?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送来这里,不被任何人晓得,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你燕老大寿划帏幄,领导指挥过多少阵仗,主持过了多少艰钜行动?风浪那么险恶的场面你都安然渡过,圆满成功,这一点小小的花巧,又如何能难为着你?”
    燕铁衣叱喝道:“你混帐透顶!”
    洪坤奸笑着道:“再说,这个女人是我的命根子,对你却不关痛痒,你为我设法弄了来,本身毫无损失,而你的伙计这条命就算保住了。”
    燕铁衣寒森森的道:“可是你考虑到我的立场没有?”
    点点头,洪坤眯着眼道:“当然这种事站在你的立场而言,办起来是较为棘手的,不过,这‘棘手’的程度,却万万比不上你这伙计的死亡对你所负担的精神痛苦,对么?”
    沉默了很久,燕铁衣方才冷清的道:“洪坤,你这条卑鄙计划的安排,是早有预谋吧!
    还是见到我之后才有生起的‘即兴’之作?”
    洪坤老老实实的道:“本来只是存在心底的一个意念而已,及至知道了你是谁,又发生了你来求医的事情以后,方才令我将这心底的意念构思成一项美满的计划,虽是‘即兴’之作,也不愧着有急智吧!”
    燕铁衣咬咬牙,狠狠的道:“早晓得你如此奸险,我应该随便编个假名字告诉你。”
    嘿嘿一笑,洪坤道:“等到下一次遇上相似之事,你再这样做不迟,燕老大,世上有些事是后悔不来的,当它发生,即早有因果注定了。”
    燕铁衣嗔目道:“你去死!”
    洪坤不以为忤,笑嘻嘻的道:“燕老大,这里隔那‘秀楼山’上不过三十余里,我认为你天黑以后再开始行动比较合宜些,骑马去,大半个时辰就足够了。”
    睑上的肌肉紧扳着,燕铁衣粗暴的道:“你给我记住,洪坤,此事之后,我们两个最好不要再朝面,否则,便有得你消受的了!”
    洪坤耸肩笑道:“放心,燕老大,那人间仙子一旦入怀,我马上远走高飞,带着她找一处景色清幽的山水胜地,再也隐世不出,共渡那神仙伴侣的逍遥日子去了。”
    燕铁衣重重的道:“你想得倒挺美的,洪坤。”
    洪坤眨眨眼,得意的道:“这并不是梦幻,因为我找着了一位强有力的支持者,而他也会脚踏实地的付诸行动,是么?所以找只要安排好异日的美满生活,然后静待那位美娇娘到达就行,啊,将来的远景该是多么绮丽又温馨,鸳鸯仙侣,亦是神仙美眷……”
    燕铁衣不禁嗤之以声:“记牢了,洪坤,由来好梦最易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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