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中雄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二章毒攻毒财帛动心
    笑笑,燕铁衣道:“久违了,这对『夺命蛇矛』,阮为冠,六年之前记得你使的是这两柄玩意,六年之后你却仍未换家伙呀!”
    阮为冠脸色冷森的道:“大约你也一样没换过你那长短两柄破剑吧?”
    燕铁衣大笑道:“长胜神兵,何须改换?使用着栽过筋斗的武器才需要重新调配过讨个吉利才是!”
    那蓝汪汪的光芒本来是在阮为冠的手里闪缩,眨眼间,却宛似流光一样暴泻至燕铁衣面门之前!“太阿剑”的灿灿毫光如雪,“削”声锐响,便更换一步的枪到前头,在蛇矛的攻击尚未够上位置之前,徒然便将阮为冠退出三步,燕铁衣身形飞旋,漫天的剑影交织成眩目的光芒在呼啸中暴卷敌人,阮为冠的一双蛇矛似是委缩了,变得那样的渺小,尽管奋力冲突,却就是越不出燕铁衣的“太阿剑”所布成的流芒光圈!
    于是,“七君子”半声不吭,霍然散开又猝而包围,七件兵刃便从七个不向角度,带着七种迥异的招法攻向燕铁衣!“太阿剑”突然扩展,尖锐的破空之声彷佛鬼魂的泣叫,在一溜溜冷电的射扬中那么准与狠的飞弹向“七君子”,来势之急与快,简直无可言喻。“七君子”喊叫纷乱,又像一刹那之间相同——分成七个不一样的角度狼狈跃开!”
    熊道元狂吼一声,猛冲上来,一双短枪伸缩挑戮,照面与便接下了“七君子”中的二人,剩下的五个正在犹豫应该采取那一种战法合适,“青龙社”方面的“卫山龙”之一“八臂金刚”孙三能,已一座小山般当头而临道:“好朋友,我这个小角色你们便不屑一顾啦?”孙三能的武器是一对斗大的熟铜“金瓜锤”,加上他人高体沉,形容凶悍,这一动起手来,就宛如一个“护山韦陀”下凡,那等威风劲儿,光叫人睢在眼里心中就会打寒栗,气势上业已先声夺人了!他一个人接下了“七君子”中的三个,一上手便展开了恶斗,那等的猛烈悍野法,完全是一付拚命不要命的架势!
    现在,燕铁衣已完全将他的对手阮为冠罩在蓬飞飘闪的剑芒之下,阮为冠在武林中来说,也是一等的好手了,但是,他在与燕铁衣比较之下,却仍旧一筹莫展,毫无获胜之望;阮为冠有一种感觉,好像他每一次和燕铁衣交起手来,总是有那种面对瀚海巨岳的压迫感,那种浩大气势之下的拘束感,这样的感觉更使化施展不开,无从下手,他隐隐然的恐惧与绝望的心理便又抬头了——六年之前他有过此等的体验,不想六年之后依然如是!
    钱慕强也不愿闲着,他一转手中的大板斧,厉声向“七君子”中尚怔在那里的两个人大吼:“来来来!你这一双狗种,钱爷便陪你两个乐上一阵——”那两位“君子”中的一个头大身子小的人物阴狠狠的眯上眼道:“怕你秽不了便宜呢,孙子!”
    钱慕强勃然大怒,人板斧扬偏,暴叱道:“看钱爷割下你那支烂舌头!”
    燕铁衣猝然一百九十剑暴圈阮为冠,阮为冠仓惶拍架中又拚命后退,于是,就在他后退的一刹那,“太阿剑”已有加极西的冷电闪掠过千百年的时光,倒翻长射,那两位方待与钱慕强“卯”上的“君子”突觉寒芒眩目,共中那满脸麻子的仁兄,业已狂号着一个筋斗摔出五尺,只倒地瞬息,他的胸膛上已经开了六个血洞!
    怪叫着头大身子小的一个心胆俱裂,贴地翻滚,而钱慕强乘势猛上,大板斧飞快挥斩,那位仁兄的一柄长丧门剑尚未及举迎,一颗大头颅早已骨碌碌滚出了老远,四溅的鲜血顿时便染红了钱慕强的衣袍!
    狂笑如雷,钱慕强走上前去,将地下那颗大脑袋翻过来——那上面的五官早已忸曲得变了形,皮色就地一刹那已呈了青黑,这张人脸,和先前连在脖子上的那张人脸,只这么短短的时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似乎无睹于那首级上恐布的表倩,无睹于淤断折的脖颈间血腥的模糊翻卷,钱慕强大吼道:“『双蛇教』的畜生们看看,这就是发狂言的下场!『青龙社』所属说一不二,那一个再敢大言不惭,他的舌头便得被割下!”
    因为自己的闪躲,而给了燕铁衣分身猝里的空隙,阮为冠不禁愤怒得热血沸腾,目眦欲裂,他目睹手下那两名“君子”死状之惨,顿时便横了心,红了眼,尖啸着,他发疯似的扑上,一边狂吼道:“好一群卑陋下流的猪狗,竟然用逭种阴毒手段残害于人,燕铁衣,你还要脸不要?”
    剑如流,刀似山,燕铁衣猝而反截,冷然道:“本来,我们便说好不须讲求任何『方式』的!”
    侧旋回绕,阮为冠的“夺命蛇矛”划映出腾曳的尖流,疾如狂风般,卷向燕铁衣,口里咬碎了牙:“我与你拚了!”
    “太阿剑”猝然在斜举的同时抖动成一蓬雨芒往四周并散,阮为冠的一双蛇。含顿时便震击得连连歪斜,快得不能再快,青光飞掠,燕铁衣的左手“照日短剑”彷佛自虚无中展现回伸,而阮为冠却打着踉跄往后退去上,肩膀上血流如注!
    手腕一翻,“照日短剑”又已插回胸前鞘内,燕铁衣卓立不动,冷漠的道:“阮为冠你还差得远!”
    喘息着,阮为冠的面孔因为过度的怨恨与痛苦而呈现了歪曲,他的额门上青筋浮突,混身汗透重衣,流着血,含着粗浊的呼吸,这位“双蛇教”首脑之一业已再次尝到六年之前的滋味——无尽的羞怒至极的悲愤!
    燕铁衣阴沉的又道:“我曾给你求生的机会,在没有动手之前,但你轻易放弃了;阮为冠,有些时候,人的一生往往只能有一次机会,机会过去了即不再来,如今,你就正是这样的了!”
    阮为冠身子起了一阵痉挛,他正待开口说什么,一声令人毛发悚然的长号已自那边传来——有一个与孙三能拚斗的“七君子”人物被孙三能一种捣出了丈远!
    阮为冠嘶厉的人叫:“畜生——”燕铁衣缓缓的道:“如果你们另有帮手,此时来援,已其时矣!”
    阮为冠狂叫道:“你以为已经胜券在握了么?燕铁衣,你以为你已经占了上风了么?你如果这样想,可就是大错特错了,我老实告诉你……”
    他还没说完话,“青龙社”总坛头的那边突然传来一阵隐约的叱吼叫与金铁交击声,紧接着红光涌现,起了几阵巨大震撼的爆炸声,于是,但见屋塌梁飞,烟硝腾升,在满空四阔的碎瓦残屑中,更连带响起“轰隆隆”“晔啦啦”的建物颓倒巨响!
    仰天大笑,阮为冠尖厉的叫道:“开始了,已经开始了!”
    这时,庄内人声嘈杂,呼号呐喊之声乱成一片,几条人影如飞而来,倘隔着老远,其中的一个已扯开了嗓门仓惶大喊:“快禀告魁首,有五个不明身份的奸细潜入了总坛,他们已用炸药轰翻了好几幢房子啦,那五个家伙的功夫好不高强……”
    钱慕强迎上几步,暴烈的大骂:“魁首正在拒敌『双蛇教』的人马,你们没生眼睛看?
    什么事都要烦魁首亲自处置才能办妥,你们都是一群死人?”
    赶来报警的三个“青龙社”弟兄便惶惶然楞在那与不知所措了,刚才说话的那一个不禁又是焦急,又是瑟缩的道:“但……但钱慕大哥,我们挡不住人家呀……”
    此却,燕铁衣断然下令:“钱慕强、孙三能回返总坛之内,这里交给我办!”钱慕强道:“回票魁首,此地不嫌力量太过单薄?”
    燕铁衣平静的道:“安内攘外,保根护本为先,况且我也有自信足可打发他。呵!”
    躬身从命,钱慕强大喊:“老二,咱们走啦!”口里大喝,他已抢先奔进庄内,“八臂金刚”孙三能暴舞一道大波浪,弹铲空中三丈,猛然倒翻,亦已随后跟上,乾脆俐落之极!
    “七君子”中兴孙三能拚斗中的那两人,突失对手,立即围向阮为冠身边,有一个惊惶的叫了起来:“二教主,你伤了!”阮为冠脸色青白的道:“不关紧!”他睨了对面的燕铁衣一眼,低促的问他手下道:“大教主和财翁怎的还不现身?”
    这两位“君子”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提注向右边的侧崖松林之中,很明显的都流露出焦急迫切之色来!
    燕铁衣察言观色,心中自是有数,他微微一笑,道:“不用急,阮为冠,我不打你落水狗,大方点,你乾脆派人去把你们的帮手请出来吧!我正可一道打发你们——其实,他们也该有点眼色,现在还不出来,莫非是要等你们全死绝了,才插上这一腿!”
    阮为冠的两边太阳穴“突”“突”跳动,语声透自齿缝:“燕铁衣,你的灾难刚刚才开始,可怜你还在那里洋洋自得——燕铁衣,新仇旧恨,你今天必将一起偿还!”
    燕铁衣安详的道:“你这张嘴巴有点令我厌烦了,姓玩的,我告诉你,只要我愿意,我向以随时随地便封住它——任是谁也救不了你!”
    接着燕铁衣的语尾,声音来自右侧那片林子的边缘——是一是种懒洋洋的,沙哑而蛮不在乎的腔调:“我说燕铁衣老大,你也未免过份的确了点吧?”
    喜悦与兴奋的光彩映印上了“双蛇教”这几个人的面孔,但燕铁衣无动于衷,他慢慢转身,及目的是两个从林中走出来的人影,前面的一个,身材矮胖痴肥圆圆的头,脑袋下是张红通通、油光光的面孔,他穿着一袭质地光鲜的簇新青色上洒富贵固的真丝长袍,足踏一双华丽的方头缎面鞋,一条姆指粗大金链由前襟斜挂到腰间的暗袋里,双手肥短的十指上却分别套着四枚硕大的金戒指,——既俗且土,一付暴发户的模样!
    但是,燕铁衣在看清楚这个人之后,却没有一点好笑或嘲讽的表情,反之,他的形态立即变得凝重了、严肃了,甚至还有意外的怔忡——他没有想到“双蛇教”居然能请到这样的人物,这人,便是江湖上最怪诞难缠的几个怪物之一,名如蛇神恶鬼般可怕的“陈千两”陈起财!
    这陈起财的出身来历,至今仍是个谜,没有人知道他是师承那一门、那一派,也没有人晓得他过往的渊源及出处,他一旦在道上露了面,即已声名大噪,威倾一时,他总是那样的来无影、去无踪,总是那样突然抵达又神秘消失,而他的功力之深,心地之狠又是难可比拟的,他一向是独自生存于纷乱的江湖里,每一次他的出现又必以血腥收场,只要他替人办事——不论好事怀事,善事恶事,全是至少以“千两”纹银论酬,任何人全一视同仁,所以,他便拥有了这个美号:“陈千两”,而名如其人,他也的确混身充满了铜臭气!跟在陈起财后面的那个人,是个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瘸子,可是,那却是气态原该轩昂的瘸子,他方。烘大耳,五官端正而朗秀,只是纵横面孔上的三道紫褐色疤痕便大大的破坏了这种相当严整的格局,他竟也要着一袭黑抱——与“双蛇教”的人相同的黑袍,当然,燕铁衣对于此人更不陌生,他,即是“双蛇教”的第一人,大教主“蛇书生”费冥心!
    注视这两个逐渐来近的不速之客,燕铁衣的表情是冷木的,他将“太阿剑”拄于面前,双手叠扶剑柄之上,默无一语。
    陈起财与费冥心在隔着燕铁衣还有六七步的地方站定;陈起财那双肿涨的眼光朝四周巡视了一遍嘴里“啧”“啧”有声:“惨,真惨,我才不过在林子里打了会盹,这里居然就死了人啦,唉,看看那一位,大好的脑袋瓜子还叫人搬了家……”
    受了伤的阮为冠忍不住悲愤道:“财翁,『七君子』已有两个人丧生于『青龙社』毒手之中,若财翁早一步来援,便不至有此结果——”在陈起财背后的费冥心,闻言之下不禁急急向他师弟使眼色,一边连连摇头,神态间甚为惶恐,像是生怕开罪了这位“财翁”|陈起财呵呵一笑,不在意的道:“你可是想差了,我说老弟台,我这个人素来喜欢唱『独脚戏』,不爱凑热闹,那该碍手碍脚的多麻烦?你们这里人还没死净,我急着出来漏什么脸?
    要不是你师兄费老弟央求我,呵呵,我非到你们个全躺下了是不会凑上一角的……”
    阮为冠一张脸顿时青中泛红,红里透白,但他却不敢再说什么,他也知道这位“陈千两”的脾气,一个弄不好便极可能从“亲家”变成“仇家”,由“帮手”转为“敌手”,如果把常烘弄成了那样,他们可叫“满盘皆输”了,殊不争论偌大的价钱才请到了这位“千两”,他更是这次行动中的“杀手茧”,若是搞翻了这位“千两”,整台戏也就不用唱了……
    陈起财转向了燕铁衣,肥厚吓唇一咧,笑吟吟的说道:“燕老,咱俩虽是初见,却是『神交』已久了,可不?”
    燕铁衣笑笑,道:“当然!”
    陈起财搓搓手道:“要说来对付你呢,我的确没什么把握,因为你不是好吃的货色,非但不好吃,更是烫嘴得很,但是,人家十『双蛇教』的老弟词意恳切,加以银子又出得多多,倒叫我难以推托,所以呢,我就来了,不知道那个王八羔子不是说过一句应景的话么: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啦!人只要一见到银子,黑的对上了白的,你说说,能不心动意乱者几希?”
    燕铁衣平静的道:“不过,命还是来得要紧些!”
    肿眼泡一跳,陈起财道:“你是说,我来找你麻烦,是稳死无疑了?”
    燕铁衣淡淡的说道:“至少你没有便宜可占,乃是笃定的!”
    陈起财又呵呵笑道:“燕老大,你也未免太高估了你,低瞧了我啦!”
    燕铁衣皱皱眉,道:“陈起财,我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又素来河水不犯井水,你为了区区一点钱便出头淌这混水,未免有点下值吧?”
    陈起财摇摇头,道:“我是靠着替人帮场拦事营生的,倒不管和对方有无怨仇,眼前这挡子事么,却不只『区区一点钱财』了,『双蛇教』答应我干掉你之后奉送纹银五万两,并异日『大金河』全年收益的三成;燕老大,这个代价该有多高?你说说,怎么能叫我不为之心动,神之为移呢?呵呵,将来我这号却须改上一改了,此事之后,蹬孩称『陈万两』不叫『陈千两』啦,价钱提高了哇……
    …”燕铁衣冷冷的道:“如果你硬要替『双蛇教』强出头,陈起财,恐怕你就不一定有『以后』了!”
    圆鼓鼓的两腮颤了颤,陈起财古怪的道:“燕老大,你是在有意挑逗我的心头火啦!”
    燕铁衣强硬的道:“不要给我来这一套,陈起财,我早腻了。”
    吃吃笑了,陈起财道:“腻了?是的,枭中之霸哪,叉怎会在乎我们这种土财主的虚声恫吓?”
    在它后面,“蛇书生”费冥心沉沉的道:“财翁,『双蛇教』的血海深仇,端赖财翁大力了。”
    陈起财不悦的逮:“催什么?你是怕我跑还是伯我含糊姓燕的?”
    费冥心忙陪笑道:“财翁言重……”
    燕铁衣注视着费冥心,摇头道:“费冥心,何苦?”
    脸色顿寒,费冥心生硬的道:“什么意思?”
    燕铁衣低徐的道:“何苦争此不争之气?何苦再演六年前之惨剧?何苦溅血断命方休?
    又何苦请这不当之人而甘受这不当之辱?”双目中宛似流灿着淋漓血光,费冥心神情激动,栗栗颤抖,他悲愤的叫:“燕铁衣,不要说得好听,『双蛇教』的基业、威信,『双蛇教』
    的百条性命,我费冥心的名声,全是叫你断送那;看看我,我被你破相残身,成为一个半废之人,我被你逼得走投无路,生不如死!这仇恨,无时无刻不在煎熬我,在啃啮我,令我魂梦虽安,锥心刻骨,燕铁衣,只要我能咬你一口,能拔除『青龙社』的一株草,掀掉『青龙社』的一片瓦,我也会倾力以赴,绝不迟疑,燕铁衣,我就是粉身碎骨,沦为冤鬼,我也要与你及『青龙社』豁命一搏!”
    燕铁衣仰望天空,嘘了口知,他冷静的道:“费冥心,我们之间,真有这么深沉的仇恨么?”
    费冥心切齿的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低缓的,燕铁衣道:“你这是一桩十分愚蠢的行为,费冥心,想想它的结果吧,你会明白这是颇为不值的!”
    ——的笑了,费冥心道:“基业的丧失,名声的陨落,生命的沦亡,身体的残伤,这些加起来只不过是仇敌,燕铁衣,你更打击了我们的尊严兴威信,一个人如若再失去了精神上的倚仗,这人活着,也就生不如死了!”目光如血,他又道:“所以,燕铁衣,今天我们来此孤注一掷,为的是报仇雪恨,更为的是找回我们业已失去的威信!”
    燕铁衣深刻的道:“威信不是以这种方式『索取』的,而是以各种努力『建立』的,费冥心,你弄差了……”
    费冥心恶毒的道:“我一点也没有弄差,姓燕的,我失去了什么,便将索回什么,一切因你而毁灭的,即亦将因你而重生,但其途径只有一个,将你毁灭!”燕铁衣轻轻叹息一声,道:“你是叫仇恨之火烧昏头了!”
    费冥心颤抖着道:“我比谁都明白,比谁都清楚,此恨不雪,整个的『双蛇教』都会寝食难安,心无所定——我们被耻辱煎熬,被自尊讽笑,听道上同源的叹息,听机牲兄弟的嚎啕,这些有形与无形的折磨,我们已承受太久了,我们无法再忍耐下丢,只要我有一分力,我们便会投注为复仇之举!”
    咬咬下唇,燕铁衣朝地下的八具体体一指,冷然道:“你们已经看到了事实的代价,费冥心,莫非你们仍要继续下去?你该知道,继续下去的结果只有使死亡增加,如同这些惨怖的确体,而我可断言,躺下来的将绝大部份是你们的人!”费用冥心阴沉的道:“死绝死光了也罢,我就不相同你『青龙社』价半点代价不偿,——能拖上你一个,我们宁肯以十个陪葬!”
    燕铁衣摇头道:“太愚昧丁,费冥心。”
    惨然一笑,费冥心道:“愚昧么?不,这叫壮烈,人活着,若生不如死,若。夯有了支持活下去的骨气,则活看又有什么意义?除非找回那些业已失去的,否则,我们便真到了生也无趣的地步了!”
    燕铁衣道:“不再考虑?”
    费冥心断然道:“没有考虑的馀地!”
    燕铁衣大声道:“费冥心,你要搞清楚,我是『劝』你,而并非求你,此两者之间是有一段颇大距离的,如果你要为你『双蛇教』再留下点烟火,为你们他日重起留下一点希望,你们最好是马上就走,一意孤行下去,你们最后所得到的,除了整个的溃灭便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脸上的疤痕在蠕动,在泛闪着褚赤的暗红,费冥心唇角抽搐,激动又暴烈的嗔目大吼:“不要再说去,任凭你有生花妙舌,有好话三斛,今天仍须以命搏命,以血溅血,燕铁衣,我们起过毒誓,要以你的项上人头来祭奠『双蛇教』的忠魂!”
    早也停止了争斗的熊道元,闻声之下霹雳般喝叫:“那就上呀,米茬那里空说管个鸟用?”
    费冥心狂笑一声,道:“当然要上,当然要上的,小辈,既已开始了,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你等着,这就来了——”
    拍拍手,眯着眼像在瞄女人大腿似的陈起财呵呵笑道:“好好,慷慨激昂,词容并茂,端的令人奋扬,热血沸腾,费老弟,你已将军心振起了!”说着他又点了点熊道元:“兀那狗熊一样的粗汉,你是什么东西,像我们此等具有尊贵身分的人物在交谈之间,你这小角色岂有插嘴的馀地?这一遭饶过你,下次多言,则必不宽恕.知道么?”
    勃然大怒,熊道元凶狠的道:“陈起财,你少在这里装疯卖傻,唬大唬小,你这一套只配拿去卖狗皮膏药,用在这里能吓住那一个?去你娘的!”
    吃吃笑了,陈起财道:“好小子,你是吃丁狼心豹胆啦!居然冲着我说这么个凶神恶煞法?我看你是自己在触你自己的霉哩……”
    熊道元悍然道:“你也不过浪得虚名而已,陈起财,到『青龙社』来撤野,凭你,还差上那么一把火!”
    招招手,陈起财笑道:“有种,来来来,你过来,让老哥哥我同你多亲热亲热!”
    一挺胸,熊道元道:“老子含糊你个卵!”
    说着,熊道元气昂昂的便待往这边过来,他刚一迈步,燕铁衣已伸壬将他一拦,冷冷的道:“退回去!”
    熊道元忙道:“魁首,姓陈的欺人太甚,你没听见他方才的狂言?我就不服这口鸟气,我——。”
    燕铁衣怒道:“我说退回去,你没听见?”
    于是,当熊道元垂手退下的同时,陈起财已晃了晃他那颗油光光的秃圆脑袋,嘴里“啧”“啧”有声的道:“瞧瞧,你瞧瞧,小子,你们老大是护着你啊,一个人要识好歹,他也知道,你只要一走过来,就永也不用想再走回去啦,呵呵……”
    熊道元大吼:“就凭你这铜臭满身的老狗操,你做梦吧!”
    舐了舐肥厚的嘴唇,陈起财道:“你对我姓陈的太也有欠恭敬了,事不过三,我再留你一次,小王八羔子,再有一句不中听的话放过来,可就二十年是后又是一条好汉喽!”
    脸色铁青,熊道元气涌如山的大骂:“放你娘的狗屁,陈老鬼,我倒迫小及待的要试试你怎么个方法令我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咧嘴呵呵笑了,陈起财道:“燕铁衣,我听杀死他,你知道么?我要杀死他了……”
    这位有“千两”之号的魔愿,当他急示要溅血夺命的时候,犹是笑容满面,憨熊可掬的,但是,却就在那种彷佛玩笑戏耍也似的口吻中,便强烈约合蕴了力与酷的韵意,隐约令人感受到一股尖锐又沉重的压迫,他是在笑,笑容里森森的煞气几乎凝成了形。
    偏熊道元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生性子,他双枪紧握,怒气冲天的暴跳着切齿大叫:“你来杀呀,陈老狗,光在那里叫喝就能办事?你动手看看,看看到底谁能分了谁的确,你娘的!”
    燕铁衣叱道:“不准再说!”
    熊道元急切的道:“魁首,这姓陈的他——。”
    来得就有那么快法,一团青影宛似一朵青云自九天罩下,熊道元不遑多想,双枪蛇信也似的暴闪,分左右飞刷而去,但是,那围青影却一转突斜,“呼”的风响力涌,熊道元顿时双枪齐歪,庞大的身子一个踉跄往侧过去,青影立旋,一股凛冽的罡气又当头压至!
    斜刺里,燕铁衣的“太阿剑”寒光猝映,长射青影,于是,青影狂笑翻回,熊道元业已一身冷汗透衣了!站在原来地方,陈起财就像是根本未曾移动过一样,他袖着手,依然双眼微眯,笑嘻嘻的望着对方——甚至,他连呼吸也是那样的平缓!
    烘红耳赤的熊道元好一阵手才算镇定下来,他握枪的双手虎口隐痛,心跳加剧,口鼻之间,就似有着方寸那一刹那如遭窒息的翳闷感觉,他有些发楞,老实说,他不曾料到陈起财的功力竟有这么深厚的造诣!
    燕铁衣面无表情,双手仍旧叠扶旧他的长剑剑柄之上,挨着地,他默默打量着陈起财,似有所思。
    又舐了舐肥厚的嘴唇,陈起财笑道:“燕老大,刚才,你那一剑好快!”
    燕铁衣生硬的道:“过奖!”
    耸耸肩,陈起财道:“只是,不大光彩。”
    燕铁衣冷冷的道:“怎么说?”
    呵呵笑了,陈起财道:“我与你这狗熊似的手下,说好要单对单的亲近亲近,你如今横插一手,岂非成了双对单了?你们是双,而我是单,等于两个打我一个,这还能叫做『光彩』么?燕老大,丢人啊!”
    燕铁衣道:“我不做如是想!”
    陈起财皮笑肉不动的道:“那么,你又是个怎么个想法呢?莫不成你认为理该如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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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狮子口剑下争雄
    童稚面庞上慢慢浮起一抹童稚的笑容,那抹笑容是如此清新,如此坦挚又如此单纯,以至令燕铁衣在此时看去,竟是那样的天真娇柔了,他轻轻的道:“是的,陈起财,我认为理该如此。”目光望着自己的双手,燕铁衣道:“有一句俗词儿,你该也听说过,那句话不是像这样说的么:‘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意思是指,什么样的人便要找什么样的对手,你陈起财在道上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和你动手的也应该是鼎鼎大名的人物才是---譬如我,但你不来找我,却迳去与我的手下难过,这岂非等而下之……唔!”
    陈起财的笑容有些僵硬了:“你的意思是指---我不敢碰你?”
    摇摇头,燕铁衣道:“我当然也不是这个意思,因为我尚不至自大而陶醉如此,设若你老先生不敢碰我,你来干什么?”嘿嘿一笑,陈起财道:“这还像话,也可见你并未被你的那点虚名弄昏了头……。”燕铁衣道:“我自是十分清醒又谦让的。”
    陈起财摸摸下领,道:“说真的,燕老大,你是有几下子呢!”
    燕铁衣笑道:“方才我的手下性命有危,我出剑相救,乃是倾以全力一击了,平时不在情急之下,我没有这么快,且相当稀松,实不值行家一笑!”
    猪泡眼动了动,陈起财道:“你放心,燕老大,我不会天真到因为你这几句话的自谦便对你放松了防范,对你,我是很下过一番工夫探查过了。”
    燕铁衣笑道:“当真?”
    陈起财道:“否则,我是凭什么来的,一个人总要有点自知之明才行哪,要是多少没有点把握,呵呵,也就不会上这‘楚角岭’了!”
    燕铁衣平静的道:“我相信。”
    陈起财笑嘻嘻的道:“所谓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燕老大,我既来了,自也得凭点什么,所以呢,凭的这点也就想露把手你看上一看!”
    扬扬眉梢,燕铁衣道:“你的意思是说……”
    鼻端抽动了一下,陈起财道:“我的意思是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燕老大,咱们话也说过了,理也论完了,如今,便到手底下见真章的节骨眼啦!”
    燕铁衣低声说道:“你还是要动手?”
    陈起财点点头,道:“当然!”
    燕铁衣略沉吟了片刻,道:“我们也谈谈斤两,怎么样?”
    陈起财“哦”了一声,颇有兴趣的道:“好家伙,枭中之霸,‘青龙社’的大魁首居然会与人谈斤两?妙啊妙,来,你开个价看!”
    一侧,费冥心焦惶的叫:“财翁,你……”
    陈起财摆摆手,道:“不用罗嗉,先听他讲嘛,你急个什么劲?”又眯上眼,他接着道:“燕老大,我这厢业已在洗耳恭听啦。”
    神色是平静又安详的,燕铁衣道:“‘双蛇教’付你五万两请你来场,是么?”
    陈起财笑道:“是啊,白花花的五万两。”
    燕铁衣点点头,道:“我们也付你纹银五万两,只要你退出,而且不必等待,现在即付---银票、现银、黄金、珠翠,任凭挑选!”
    双眼的光茫是贪婪又殷切的,陈起财道:“那么,‘大金河’的利益呢?如今你们也是现成的。”
    燕铁衣道:“那不行。”
    陈起财不悦的道:“为什么不行?”
    撇撇唇,燕铁衣道:“我们只是一票的买卖,当场交割清楚,银货两讫,互不相欠!如果再加上‘大金河’的收益,这就会纠缠不清,而且变质成为长久的勒索了,陈起财,你不能每年都要,我们也无法背上这个‘包袱’!”
    想了想,陈起财说道:“如此说来,你就只付纹银五万两,作为我退出这场纷争的补偿,其他,便任什么也没有了?”
    燕铁衣颔首道:“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露齿一笑,陈起财道:“你不再斟酌斟酌?”
    燕铁衣缓缓的道:“陈起财,你要弄清楚,我们也算十分容忍了,‘青龙社’几时付钱给过他的对头?你已是非常特出的例外,但是,这例外却不好太过份,否则,我们便难以接受!”
    旁边,费冥心急道:“财翁,与他们这批虎狼之徒讲到钱财,蚩非‘缘木求鱼’?他何尝会有半点诚意?况且财翁素来义薄云天,重信尊诺,即允我等于前,如今也不能再接受对方的委托,财翁,尚请三思---。”
    阮为冠也忍不住有些幸然道:“什么也该有个先来后到,顺序之分,是我们先请的财翁,财翁又如何能再与对方另谈斤两?这未免有点过份了……”
    猪泡眼一瞪,陈起财怒道:“通通给我闭上臭嘴,八字尚不见一撇,你们在那里瞎起什么哄?我要做的事我自会有数,不需要你们来插口,一个不对弄翻了我,我双腿一就开路,叫你们狗咬狗去……”
    费冥心呐呐的道:“请息怒,财翁,我们只是促请你留神,不要中了燕铁衣的诡计,此人心思细密,手段毒辣,最是奸险不过,财翁||。”
    陈起财不耐烦的道:“好了好了,我厅得耳朵全生了兰,你们还要唠叨多久?娘的,陈某人走三江过五湖,什么大风大浪没经验,什么稀奇古怪没碰上过?蚩用得着你们两个来点化于我?真正是莫名其妙!”
    于是,贵冥心与阮为冠默然了,但是,从他们的形态中,却看得出那种强烈的不满及愤怒来!
    当然,陈起财是什么样的人物?他蚩会不清楚这样的做法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但是,他早有他自己的打算却是相当卑陋的||他希望能尽量抬高价钱,然后拿到一个合适的数目只身远走,能有钱拿,为数至钜,且不须拚角更不须开罪像‘青龙社’这般强有力的黑道组合,他何乐而不为?至于道义的讲求与杏---在吃他这行饭的人认为乃是可笑的事,只要有钱---而且数目够多,其他的事便顾不得那样周全了,不过,在条件未谈妥之前,他仍然要摆出他的姿态来!
    皱眉,这位“千两”道:“燕老大,你听见了?我的”老主顾“们业已不欢啦,如果你再不表示点诚意,只怕我也就十分为难了!”
    燕铁衣道:“我已表示过了。”
    陈起财道:“还是五万两?不行,太少!”
    燕铁衣和缓的道:“我认为已经不少了,陈起财!”
    重重一哼,陈起财道:“你认为不少管个啥用?要我认为合适才行,你不替我想想?在你这里是拿五万两,在‘双蛇教’那里也是拿五万两,人家更加上‘大金河’每年抽头的三成,另外,我若帮他们,至少还缀上一个‘义’宇,两头一比较,如说你是我,我问你,你会选那一边?”
    燕铁衣欠了笑,道:“你这话值得斟酌!”
    陈起财冒火道:“斟酌什么?”
    燕铁衣淡淡的说道:“你在我们这里拿五万两,和在‘双蛇教’手上拿五万两,数目相同,意义却差别根大呢……”
    睁大了眼,陈起尉问:“什么意思?”
    燕铁衣道:“第一、‘双蛇教’敦请你卖命,我们却是促使你安然远逸。第二、‘双蛇教’势弱而‘青龙社’势强,‘双蛇教’未途求援而‘青龙社’却素来未曾花钱买过敌人的退让。第三、也是最重要,你帮他们,缀上个‘义”字,不错,但你可也想到,’义‘宇之外,却也可能缀上老命?“陈起财不快的道:“那却不一定,燕铁衣,这要试过手才知道!”
    双手重叠着搓了搓,燕铁衣道:“该是这样讲,所以我们才花大把的银子请你不要试呀,这笔最容易赚的钱,莫非你尚不想?”
    陈起财道:“但价格不够高!”
    沉默了一下,燕铁衣道:“你认为多少才够?”
    陈起财笑了,道:“‘大金河’每年的收益---”不待他说完,燕铁衣已摇摇头道:“无可商量,方才我已告诉过你,我们无法接受像这样经年累月的长时间勒索!”
    陈起财吞了口唾沫,道:“你似乎相当坚决?”
    燕铁衣道:“非常坚决!”
    陈起财思量了一会,又好笑道:“那么,换个方式如何?”
    燕铁衣缓缓的道:“譬如说---?”搓了搓那双肥胖的手,陈起财暖味的道:“譬如说,呃,一次付清也可以,不过,价钱可得提高一点!”
    燕铁衣没有表情的道:“你开价,我再考虑。”
    急了,费冥心高叫:“财翁,请你---”横了费冥心一眼,陈起财冷冷的道:“老弟,你已使我不大愉快了,别这样小心眼,我做事自然有我的主意,你不要再来打扰!”
    说着,他又笑开了口转朝燕铁衣:“价钱么,你一定付得起就是,我并非那种见财眼红,贪得无厌的人,你大可放心,呵呵呵……”
    燕铁衣有些不耐的道:“多少?”陈起财似是早就敲定了算盘了,伸手他那肥手上五根粗短指头,先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和刚才一样的数目,不多不少,也是五万两---可是,呃,却不是银子,以五万两黄金价格折算!”
    从齿缝中“嘶”“嘶”笑了,燕铁衣又流露出他惯常的那种笑容来,多么天真纯洁的笑容啊……。
    但是,这样纯真的笑容,看在陈起财眼里却全不是那么回事了,他满心不是味道的问:“你笑什么?”
    燕铁衣有趣的道:“你刚才说要五万两黄金?是我听错了么?”
    陈起财大声的道:“一点不错,我要的价钱就是这么多---五万两黄金!”
    燕铁衣吁了口气,道:“我既没有听错,那就是你糊涂了!”
    陈起财笃笃的脸孔顿时像变成了扁的,他睁大了两眼,盯视着燕铁衣,小心翼翼的说道:“你是说---我糊涂?”
    燕铁衣老实不客气的点头:“我是这样的说。”
    陈起财似乎有些艰难的转动了一下脖颈,慢吞吞的道:“换句话说,你不答应?”
    燕铁衣生硬的道:“你过份的‘狮子大开口’了,陈起财;不错,我付得起五万两黄金,但你的所值恐怕却不够这个价钱,一个人要求一件事,总要适合他的身价,超过太多,就未免不识趣了,如你方才的要求即是!”
    陈起财喃喃的道:“我要求过份了?我不识趣?我的身价不够?”
    燕铁衣冷然道:“是的,我是这么说的。”
    忽然呵呵笑了,陈起财道:“那么,咱们之间的谈判算是破裂啦!”
    燕铁衣静静的道:“如果你仍然要求五万两资金的话---不错!”
    陈起财轻轻的道:“一分也不能少。”
    燕铁衣微喟一声道:“无法从命,陈起财。就算勒索吧,也该有个限度,你已经超过这个限度太远大远了!”
    陈起财向前走近道:“你是要动手啦?”
    双目平视,燕铁衣道:“老实说,我除非不得已,否则我不愿意与你为敌的,因为你是一个好手中的好手,这一点我非常肯定,所以我才出价纹银五万两与你化其干戈---栽一直认为解决问题争端的方法有多种,而暴力却并非最好一种,偶然用用别的法子,也许会获得更佳的效果。”陈起财大声道:“但你却拒绝了我所提的价钱!”
    燕铁衣道:“那是你过份的贪婪!”
    一边眼眯超,另一只眼却睁大了,陈起财道:“你骂我——贪婪?”
    燕铁衣道:“不是骂你,只是告诉你一桩事实,陈起财,这桩事实的整个内涵便只是那两个字——贪婪!”
    陈起财脸孔涨红,他愤怒的道:“你完了,你即将面对我陈起财——我要与你作生死一搏!”
    这位有“千两”之称的江湖怪客经常是不易发怒的,而一旦他发了怒,那就是真正的愤怒了,这愤怒的代价他有过经验——往往便是生命的索取及鲜血的涂染,现在,他已下定决心这样做了!
    燕铁衣安详的道:“你要决裂了么?”
    陈起财双目泛着血光,他道:“不错。”
    燕铁衣间:“五万两纹银也不要了?”
    陈超财咆哮一声,道:“去你娘的五万两纹银,陈某人不希罕!”
    燕铁衣古怪的一笑,道:“也好,至少‘青龙社’不必开这种被人勒索的例子了;我觉得,暴力并非最佳解决争端的方法,但是,对某些人或某些事来说,有时侯却必须使用暴力,譬如说,嗯,对你这种人!”
    陈起财大吼:“就会如你的愿了,马上就会了!”。
    “双蛇教”的人们到这时才算定下心来松了一口气,费冥心立时大喊:“财翁,我早就知道他们毫无诚意,完全是藉此挑拨离间,妄图分化你我,尤其是燕铁衣,更是奸诈阴毒,存心利用,‘青龙社’上上下下,俱是一群口蜜腹剑的卑劣小人!”
    磨牙察察,陈起财恶狠狠的道:“好,好,看我如何来宰杀这些小人!”
    刹那间,“双蛇教”的各人已纷纷站好了位置,抢取了角度,个个磨拳擦掌,伺机欲动;陈起财的目光却那么阴森森又冷酷的注定了燕铁衣,开始极缓极缓的往前逼进过去……
    燕铁衣轻悄的道:“你终于找上了我,陈起财,但我相信你并不觉得十分有趣,是么?”
    一步一步往前逼,陈起财歪着嘴道:“姓燕的,你也不会觉得有趣的……”
    突然,燕铁衣右手举剑往斜里抬起,这一动作,却使得陈起财大大的紧张了一下,他骤而站住,眼皮子在不停的跳动!
    笑笑,燕铁衣道:“心里有点忐忑,嗯?”
    双目凝聚,全身微弓——一副如箭在弦的架势,陈起财有些口乾舌燥的道:”少耍俏皮,有种的放马过来!”
    缓缓的,燕铁衣手中的“太阿剑”倒递回来,他伸出左手去拔剑——毫无声息,陈起财身形暴进!
    两股刚烈的力道交叉撞出,而燕铁衣的剑尖已闪电也似从这两股力道交叉的中间穿过,逼得陈起财飞旋急躲!
    像一蓬晴天酒下来的光雨,那么亮晶晶,灿煌煌的,如丝如矢股“哗”的罩落下来,陈起财的动作宛似狂风四卷,在瞬息间居然全叫他让开!
    燕铁衣急进猛跟,剑起如千百道长虹经过穹苍那眩目的光彩闪耀得人眼花缭乱,自然,它的威势并非眼花缭乱这么简单的,只要被那挥霍纵横的光茫沾上一下,仅需一下,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陈起财在连串又急又快的翻腾里,已不敢单倚仗于他的“劈空碎鼎掌”力,身形弹跳之下,两袖中的“流星锤”己交相飞射,他这两枚“流星锤”大小只如人拳,前尖后丰,乌黑泛光,看上去就和秤铊上的铊锤相彷佛,只是稍大一点,顶端更为尖锐罢了。
    锤尾并各自连接看一条又细又韧的黑牛皮索,索环套在他的双手手腕上,施展之际双锤飞舞,挥酒自如,再以他的双掌沉厚掌力为辅,远打近攻,非但准利异常,更且变化万千,令人防不胜防!
    这位“千两”怪客,本领之高强,原在燕铁衣预料之中,但足,却比他判断里更要扎实三分,如今双方一旦放开手火拚起来,眨眼间二十余招过去,竟是谁也没占着谁的便宜!
    森森的剑芒形成一道道广连的光流,它们交织穿射,一时幻为圆弧,一时成飞煌窜飞,一时作暴雨倾泻,锐风似呼啸,宛同鬼号,看不见剑身,看不见人影,只有那流转回涌的刀之魂!
    四十招过去了。
    陈起财的鼻端已见了汗,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他与燕铁衣厮杀的四十招,在他来说,其吃重的程度远辽超过他以往和别人交手四十招的感觉,好像业已苦战了四百招,甚至四千招了……
    周围,“双蛇教”的人们屏息静气,手心捏汁,谁也不敢稍哼一声;“陈千两”是他们此次倾巢来犯,复仇雪耻的倚仗,也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胜了,则一切问题迎刀而解。
    东山再起之日即将来到,他败了,“双蛇教”亦将随同沉沦,永无抬头之日,而眼前看来,陈起财功力深厚艺业精湛,但是,燕铁衣的剑术之高,却更令“双蛇教”的各人胆颤心惊。他们庆幸找到了一个陈起财来抑制燕铁衣,他们却更奇怪,奇怪于往昔居然有那样大的勇气,单凭一己之力便和燕铁衣等对仗……
    熊道元是沉默的,他站在那里动也不动,脸上毫无表倩,这样阵仗他可是见得太多了,他对他的魁首有若绝对的信心,他坚决相信燕铁衣能与任何强大敌手抗衡而终至获胜,纵然经历的过程是如何艰险危困!
    就在这种双方又紧张、又惶急的注砚下,陈起财突然在一个令人双目眩化的动作中斜身偏进,双锤并飞掌力暴劈,燕铁衣横剑反截,寒光骤涨中刃翻如浪,大喝一声,陈起财旋身飞绕,于是千百掌影便在一团团成形的劲气里围成一道圆桶似的弧度由四面八方往里挤压!
    这是陈起财的看家本领,也是他的杀手钢——“大环七十式”!
    燕铁衣默默无声,剑身上下闪击,溜溜光华往返曳流,但他的身体却在敌人强大的掌力下浮沉歪斜,似是承受不了那样滚滚相接的浑厚力道。
    立时——“双蛇教”的这边爆出一阵欢呼,他们认为燕铁衣已要落败!
    在那片雷也似的欢呼声中,陈起财猝然跃身猛进,双掌如爪,扣顶劈落,同时腕上两锤也分左右激射而下!
    时间是那样的短促又急迫,燕铁衣的“太阿剑”直指凌扑之敌,身形则偏,一枚“流星锤”擦肩而过,陈起财已腾空,但是,他的右肩却“噗”的被另一枚“流星锤”击中,鲜血顿溅!
    猛然跌倒,燕铁衣的“太阿剑”“呛”的一声坠地!
    一利那间,熊道元几乎像看见天塌下来似的陡然变傻了!
    狂笑着,陈起财双掌双锤齐出,再度兜头扑下!
    光的展射是令人的瞳仁所追摄不及的,就有那么快的速度而燕铁衣此刻的弹射也是叫人们的瞳仁追摄不及的——他方才还跌倒于地,就在陈起财扑落的瞬息,他已迎飞上去,只见他身形条闪,又一个翻滚出去三丈!
    “唔——。”
    作势扑落的陈起财突然声出一半,抚着胸口落地,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他的面孔表情是怪异又可笑的,有些迷惘、有此怔楞又有些苦涩,一双猪泡眼睁得滚圆,脸上的肥肉松塌下来,肥厚的嘴唇微张,却一个劲的抽搐不停……
    兴奋鼓舞的情绪像浪潮,来得快,退得更快,刚刚才品尝了胜利的滋味,“双蛇教”的朋友们却立即被推进失望的渊薮——他们脸上的欢笑尚遗留着残存的韵息,而这韵息却那么快的叉僵凝住了!
    现在,轮到熊道元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菩萨,天没有塌!
    陈起财摇摇晃晃的站在那里,抚着胸口的两只粗短手掌抖个不停,殷红的鲜血骨碌碌的自指缝中涌出,涌得那么急、那么快,以至他那身簇新的青袍便一下子湿透了!
    青袍亚成了暗紫色,鲜血浸透了袍摆,又一滴滴的淌落地下……。
    嘴唇一下一下的抽动,这位“千两”原本红润泛光的面孔就这瞬息已转变为蜡黄,他如今不像一个盛名喧吓的武林大枭,亦不似一个富有的土财主,却宛似一头濒死前孱弱的老狗!
    燕铁衣似是无觉于右肩的伤,他慢慢的将右手上的“照日”短剑血渍在衣袍上拭净,又慢慢的插剑燕越衣点点头,道:“是的,你忘了我的短剑,而这封是不该忘的样的高手相博,你回销。声音是低哑又断续的,陈起财终于出了言:“我……:我……忘了……”
    若遗忘了什么,则不啻同时遗忘了性命!
    “眼珠子开始上翻,陈起财呻吟着:“五……万两……:唉……五万两……”
    狂一挺身,陈起财脸孔歪曲,向前走了几步,又在一抖之下整个人横着摔倒,他的两眼,却是睁凸不闭的!
    燕铁衣摇摇头,道:“如今,任什么全没有了,包括你自己。”
    熊道元大声叫道:“魁首,还是您行……”
    童稚的面庞上是一片童稚般的欢欣表情,燕铁衣道:“说得好!”
    转过头去,他又朝“双蛇教”的人们道:“现在轮到你们了,费冥心、阮为冠,你们是一个个来呢?还是一窝蜂的拥上?我想,大约你们是待一拥而上吧!”
    费冥心苦涩的咽了口唾液,颓丧的道:“燕铁衣,你的气数似尚未尽……天竟保佑你这等大恶之人……”
    燕铁衣道:“老天是有眼的,倒下去的仍以真正的恶人为多,刚才是陈起财,等一会,就是你们各位了。”
    咬咬牙,费冥心横了心道:“燕铁衣,我们和你拚到最后一个人,拚到最后一滴血流尽……”
    微喟一声,燕铁衣道:“因为你们势必如此做才行,而且,这在我感受上来说并没有什么突兀的惊异,你准备着那个事实的到来吧——‘双蛇教’是彻底溃灭!”
    费冥心嘶哑的道:“恐怕你是想的太容易了点!”
    燕铁衣于心静气的道:“我从不好望于不能实现的事也不奢求,也不妄论,因此,只要说出来了,除非奇迹发生,便往往做得到!”
    熊道元跃跃欲试的道:“魁首,收拾了他们,我们再转回头去堵截那几个趁火打劫匪类,一个也不能放掉!”
    燕铁衣一笑道:“这是必然的,道元。”
    顿了顿他又笑道:“‘七君子’还剩下几个?”
    熊道元道:“魁首用刘桶死一个,老钱使斧劈倒一个,孙二能的钢铊砸翻的那位原本还有一口气,但只喘了一会那口气就断他娘的了……”
    燕铁衣淡淡的道:“那么剩下的,四位‘君子’你便暂且圈着,可能你会吃力点,但咬牙撑下丢,留出时间来对付这两位教主,你知道这时间不会太长的!”
    微微躬身,熊道元道:“魁首请放心,我自会倾力而为。”
    燕铁衣笑了,转向敌人:“现在,我们开始吧?”
    “双蛇教”方面的六个人成为零散的分立六个不同的方位,六张面孔全是紧绷着的,六个人的神色亦全是那样的僵硬,另加上点——加上点要十分仔细才能看出来的恐惧与惶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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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斩之决阴魂不散
    这时熊道元跃至一侧,“蛇郎君”阮为冠有些颤抖的叫:“二师兄,我们不如了他们的意……”
    费冥心沉重的道:“不会的……为寇,不会的!”
    突然,阮为冠的眼睛一亮——他已看见了坠躺在前面不远处的“太阿剑”,而燕铁衣隔着剑的距离却有三丈之远!
    目光尖锐的燕铁衣立即明白了阮为冠的心意,他似乎十分感到兴趣的露齿一笑,点点头道:“很有意思,阮为冠,你的想法很有意思!”
    脸色一沉,阮为冠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燕铁衣耸耸肩道:“真不明白?”
    阮为冠怒道:“与你,我没有打哑谜的必要!”
    笑了,燕铁衣指着前面地下闪闪泛看寒光的“太阿剑”道:“你以为设法抢去地下的剑,就会影响到我力量的发挥?”
    一语道破了阮为冠的心中意图,他不禁脸孔一热,又窘迫又愤怒的道:“就算我这么想,又待如何?”
    燕铁衣淡淡的道:“我的兵刃,一向是不喜别人沾手的,何况是我的对头?多少年来,除了我之外,‘太阿剑’甚至很少被别人摸触,它与我的对敌者发生接触的时候,往往也就是那人断魂的时候!”
    眉梢子微扬,他又道:“但是,如果你想过过瘾,渴盼摸一摸我的剑,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让你从容执着它片刻,只是片刻,为的是证明一下我在此剑未曾随身之际,也仍然保有我一贯的实力;有了它,我如虎添翼,没有它,我还是虎呀!唯一有点差别的,可能牙齿之利要稍钝了些,不过,犹足够伤人就是!”
    阮为冠大喜过望,他立即道:“当真?”
    燕铁衣道:“我燕铁衣什么时候像你们一样说话不作数过?”
    阮为冠怒道:“不要转着圈子骂人!姓燕的,你说得出可做得到?真个任由我们取你的剑而不出手拦截?”
    燕铁衣道:“当然。”
    于是,阮为冠闪身向前,伸手急捞,业已将地下的“太阿剑”执在手中,他本能的掂了掂剑的份量,又仔细的察看了一下秋水莹莹也似的锋利剑刃,不禁脱口赞道:“好剑!”燕铁衣一笑:“当然!”
    表情一下子转为狞厉,阮为冠大声道:“现在,我们就要看,你失剑之后是否还俱有‘枭霸’的威风了?燕铁衣,这可是你也心甘情愿的!……”
    仍是那两个字,燕铁衣道:“当然。”阮为冠显然信心陡增,他侧首道:”二师兄,姓燕的恃强骄狂,自掘坟墓,我们还等什么?”
    燕铁衣道:“是的,你们还在等待什么呢?”
    面孔上的紫褐色疤痕蠕动了一下,费冥心切齿道:“燕铁衣,今天你我之间,誓不并存!”没有丁点预兆,阮为冠身形倏扑,左手是拾自燕铁衣“太阿剑”怒挥,右手是他自己的“夺命蛇矛”,突然三十矛幻为三十道流光飞射!
    燕铁衣极快的,却幅度极小的连连闪晃,他闪得那么准确,又是那么恰到好处,以至阮为冠的攻势便全都稍差一线的落了空!残存的四君子,甫待围攻,一声暴吼起处,熊道元已双枪翻掠,狂风骤雨也似以一己之力横拦划前!
    这时,燕铁衣微侧猝跃,双掌齐挥,只见他掌影方现,如刀的锐劲已切到了阮为冠脖颈之间!蹲身、扭腰、侧移,三个动作连成一气,阮为冠拚命躲开,剑茅并举,力图阻截,而人影晃映,费冥心已大鸟般飞落!
    恍若不见,燕铁衣由手凌厉一百掌抛成一百个旋转的圆弧重叠挤压,当阮为冠被逼得再次滚地翻腾,当费冥心的“尖凌笔”笔直刺到,他才倏然横着闪出,右丢倒挥,“当”的一响,费冥心的“尖凌笔”已被碰开!明明看到寒光耀亮,却未见燕铁衣手上有兵刃,他由手太快了,而那“照日”短剑回鞘的速度却更快!
    费冥心刚刚退出,阮为冠又扑了过来,他仍然剑矛翻飞,急密无比的恨不得将敌剁成肉酱!翻掠似生了翅膀的蝙蝠,忽来忽去,忽上忽下,阮为冠费尽力气,却就沾不上人家一点边。
    大吼着,费冥心“尖凌笔”刺戳扫砸,波波连衡,有如江河水溢,狠卷猛罩,燕铁衣旋走飞闪,快得难以接近,更难以形成一个可以攻击的目标。汗水挥溅中,阮为冠斜刺里冲进,“太阿剑”由上电劈,“夺命蛇矛”却在一抖之下分成三溜冷芒快刺。
    燕铁衣旋闪的身形却骤然停止,等到阮为冠的两般兵刃迅速来近,时间只是瞬息,——
    他才突而往前迎上,在一发的空隙里左手飞挥,“叮当”两响连成一声,剑矛分荡,他的左手之上青光如流,倏映又现,阮为冠已尖号着一个踉跄转了出去,竭力想稳住却稳不住的一头撞跌于地!
    没有回身,他单足拄地,往右边稍稍一晃,右臂猛张猛挟,巧得很,费冥心的“尖凌笔”奋力一刺便刚好擦过他的右胁被他硬硬挟牢!
    大吃一惊之下,这位双蛇教的教主用力抽动,却是如将兵器压到一座石山底下似的半寸也抽出来,他陡然狂喝如雷,瘸着的双腿怒撑,人往前扑,挥掌暴劈燕铁衣的背脊!
    是的,燕铁衣就等看对方来这一手,他仍不回头,右手掠过胸前朝后猝射,青芒闪飞又自回鞘,于是,他右胁下挟着的“尖凌笔”那一头便突然松了,跟着,一个人的粗厉又痛苦的喘息声传来,燕铁衣张臂,单手接住“尖凌笔”用力插往地下,这才缓缓转身。正如他所料,费冥心也是抚着胸口,也是血如泉涌,摇摇晃晃的在努力翻动着一双业已开始瞳孔扩散的眼睛瞪着他,喉咙里“咕噜噜”响着痰音,这一刹那里,他的形容已完全找不到平时的韵味了——带着那种可怖的死亡气息!
    燕铁衣看着他,悲悯的摇摇头道:“我早说过了,何苦?”
    颤巍巍的伸出双手,宛似要攫取什么般的往前弯曲,费冥心一步一步朝前走着,胸口鲜血直冒,他走了几步,猛的张开嘴巴用力吸气,吸着吸着,便绥缓的跪倒,缓缓的仆下……
    无声的一边轻叹了口气,燕铁衣又喃喃的道:“真是何苦……”
    他转过身去,探视了一下扒在那里的“蛇郎君”阮为冠,而阮为冠比他的二师兄更早走了一步,如今连胸口的血都流完了。弯身从阮为冠僵硬紧握的左手五指中取回了自己的“太阿剑”,燕铁衣轻轻在鞋底上拭了拭,他十分严肃的对着业已气绝的阮为冠道:“你也不相信我告诉你的话——‘太阿剑’对我来说,是虎之翼,虎不一定非要有翼方是虎,虎的爪和齿也一样能伤人的……”
    那边,拼斗的更加剧烈了,“快枪”熊道元以一敌四,虽然勇猛如故,却显然十分吃力,他在四位“君子”的围攻之下,业已有些促襟见肘的窘像现露,看样子,再不替他分担点压力,他就要吃亏了。
    于是,燕铁衣慢慢的走了过去。
    在武林中闯荡的人,不论是老手抑或新进者,不管你已混了多少年的艰险岁月,经过了多少次的血雨风腥,若你没有看到燕铁衣现在的杀戮,那么,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残酷,什么称为快斩,也就不晓得人的生命竟是殒灭得那样迅速与不值燕铁衣是以凌空的身法扑落,就彷佛一只鹰的准厉扑击,他“太阿剑”在一溜流星似的曳尾中展现,一名“君子”的天灵盖便标射着浓稠的血与浆,红白交映的飞掉了一半,听不到头盖骨的破裂声,他的左手青芒眩映,另一名“君子”便狂嚎着往后裁仰,或许因为这人裁仰的势子太猛,就连颤蠕盘结的肚肠也带了出来,第三名“君子”的大砍刀方才举起欲劈,燕铁衣的“太阿剑”,已透过他的咽喉,当他窒闷的呻吟声还在喉头被压挤着,突透他颈后的剑刀已插进了最后的一名“君子”的眉心当中——而这最后一名“君子”也才刚刚警觉的转过身来!
    斩杀这四名“君子”,燕铁衣的动作如电,连贯一气,不犹豫,不迟疑,其快无比,其准无比,挥剑取敌,疾若石火映闪,这宛似只有一个式子的绝高剑术隔于人们的意念一转之间,什么才叫好手?这就是了!一刹那犹左支右绌,累得汗出气喘的熊道元,却在顾指间使压力顿消,敌手全横,他似乎尚不适宜于这突然的轻松,双手握枪,仍在那里莫名其妙的作势挥动了几下之后才停止。
    燕铁衣古怪的看着他道:“没什么不对吧?道元。”
    面红耳赤的打着哈哈,熊道元抹着汗,喘吁吁的道:“没有,呃,没有………”忽然,他立即四处张望,一边急急的问:“那两个人呢?魁首,那‘双蛇教’的两个头子呢?”骤然住口,他的目光分别触及了地下费冥心和阮为冠的两具尸体,有些全身发冷的感觉,这位有“快枪”之称的好汉不禁呐呐的道:“乖乖,也死了……”
    燕铁衣皱眉道:“否则,你以为我是在什么情况下过来帮你的?”
    望着燕铁衣,熊道元叹服的道:“魁首,说真话,你确是英武盖世,勇猛无双,追随你这么些年,我到如今也尚不能估透你的潜力深厚到何种地步,不过,我确看穿了技击和杀戮的融合结果——那些全不算什么了,只要在看到魁首你的武功的显示之后!”
    燕铁衣笑道:“人说你粗,有时候说起话来竟也文绉绉的中规中矩呢,道元,虽是你在拍我的马屁,却拍得我心中舒坦。”
    熊道元面不改色的道:“就算我是巴结魁首吧,也因为魁首有值得我巴结之处,有些人,便是我想拍他一下,也找不出值得一拍的地方哩!”
    燕铁衣吁了口气,道:“那四位‘君子’将你一围,你简直拉不开枪了,道元,记着除了口巴式之外,身架子也要多练!”
    这一下才红了脸,熊道元忙道:“哑目,老实说,以一对一甚或以.一敌二,我全不怕他们,但若我一个对他们四个,就的确“罩”不住了……”
    燕铁衣道:“那么就要勤学“罩”得住的本事!”
    熊道元苦笑一声,道:“魁首,我怎能和你比哩!如果我也具有你这一身绝技,早就上了天找大罗金刚比划去了。”
    回头望了望仍在那里肃立掠阵的两排手下,燕铁衣一挥手道:“留下十名,其他的回里面去帮着肃清残敌!”
    一声轰喏,两排大汉迅速奔往总坛的大楼及两侧,另有十名弟兄急步跑了过来,燕铁衣道:“你们十个把这地方给收拾出来,该埋的埋,该洗的洗,完全弄乾净,知道不?”
    十名汉子躬身回应,熊道元又接口道:“敌尸上的财物不准乱动,譬如说陈‘千两’的那些金戒金链条等,通通随着一起入土!”
    十名手下又是齐声答应,熊道元大模大样的道:“完事之后,向我回报,去吧。”
    这时,燕铁衣已缓步向“弹剑楼”的方向走去,熊道元急忙跟上,一面低声道:“魁首,这里完全交待妥了,如今就只剩里头的几个奸细啦……”
    燕铁衣答非所问的道:“我方才在想陈起财。”
    熊道元征了怔,道:“莫非他还有什么古怪?人都死了,还能变鬼不成?”
    燕铁衣摇摇头,道:“我不是指这些——道元,我是感慨到一个人的‘贪性’确是无比的祸源,只要人们知道满足,知道适中,这天下也就没有那样子多的纷争与杀伐了!往往,人们的欲望总是无穷尽的,都是得寸进尺,在好的一方面来说,此乃刺激人们的向上心,但在坏的一方面来说,就易沉溺于贪婪了……”
    熊道元道:“魁首说得是。”燕铁衣又道:“陈起财若非那样贪得无厌,他至少能获取五万银,但如今,他又获取了多少?一文也没有!”
    想起了什么,熊道元问:“魁首的肩伤?”
    燕铁衣步履沉稳,慢慢走着:“不要紧,皮肉之伤,休养几天便可痊愈了!”
    熊道元似有余悸的道:“魁首,在你与陈起财拚斗的当儿,先是他布成的圆环状掌影中往来撞翻,再是,‘太阿剑’落地,我当时几乎傻了,以为魁首要落败了呢,后来才知道魁首是故意装成那个样子的……”
    斜了熊道元一眼,燕铁衣道:“假装成那样子?你怎么会知道我是假装成那样子?”
    熊道元道:“莫不成,魁首当真在那时危殆了!”
    燕铁衣笑笑道:“陈超财的‘劈空碎鼎掌’力有个特色,除了功道雄浑,势子猛烈之外,更含着一股奇异的回旋冲激之力,这种力量,尤其在他的‘大环七十式’中发挥到了极致,起先,我自以为可以抗衡,待被他圈入‘大环七十式’的掌劲中之后,却险险栽了跟头,那股回荡之力实在太大,我差点便没支持住,所以你看见我在他的掌影笼罩下撞斜翻跃全是真的,没有半点装作……至于剑坠地,那实在是假的了,我是有意令他产生错觉,让他以为我已筋疲力竭,就要落败了……”
    熊道元道:“果然这名家伙中计啦,当时他那股得意狂妄之状,简直叫人恨咬牙,又叫又吼的真像他已胜券在握了一般!”
    燕铁衣道:“他是疏忽了,他应该想到燕铁衣怎会如此稀松?若然我连他也对付不了,‘青龙社’还凭什么在两道上扬字号?”
    熊道元哈哈一笑,道:“假若我是他,乖乖拿了五万银子上路,早就屁却不响一记了!”
    踏上“弹剑楼”的大厦五阶,燕铁衣忽然站着,神色疑惑的四周注视着,双眉也不由轻轻皱起。
    熊道元忙问:“魁首,发现了什么?”
    燕铁衣道:“为什么这样静?”
    是的,为什么这样静?熊道元急忙征周围探视,也不禁狐疑道:“呃,是有点不大对劲……”
    就在这时,里面人影一闪,一个浑身浴血的胖汉业已气嘘嘘的自门里奔了出来……燕铁衣一眼即看由那是刑堂的五名司事之一:“铁腿”何三!
    这时,熊道元也看出来了,他疾上一步,大喝道:“何三,你什么事这等失魂落魄法?”
    一见了燕铁衣与熊道元两个,何三如见救星,他踉跄几步,急忙奔前,喘得几乎要断了气般急迫的道:“回禀……魁首……大护卫……不……好了,我们………我们栽的……跟头……可……可不小哇……”
    燕铁衣静静的道:“怎么回事?不要急,你先喘过气来,慢慢再说!”
    熊道元跟着叱道:“看你这副德性,那有这么沉不住气的?犹是刑堂的司事呢,亏你怎生干得下这差事来!”
    何三大大喘了几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溃,急急的道:“魁首与各位上头在外对付‘双蛇教’的来敌时,他们另有五个帮手乘虚而入,甫一潜入,立即已被我们察觉,各个明桩暗卡的兄弟便立时纷纷展开截敌,但——这几个奸细好厉害的功夫,人人身手俱极了得,我们的弟兄连连截击之下;非但没拦住他们,更叫这五个人前后放倒了二十余名之多,更一面用炸药四处引爆,末了,实在没有法子,才由我们司事首领邓长派出几名弟兄赶忙向魁首求援——”
    燕铁衣道:“长话短说,这些我全知道了。”
    咽了口气,何三又忙道:“是,是,后来孙三能、钱慕强二垃‘卫山龙’赶了回来,情势才算稳着,一场大拚之下放倒了对方三个,但钱大哥也挂了彩,屁股上被人家削掉大大一块肉,我们刑堂五名司事也牺牲了一个,正在我们占了上风的当口,怪事就发生了——五名奸细本来在干掉三名之后应该还剩下两个才对,不知怎的混战中,糊里糊涂却又变成了四个,也搞不清楚这两个是从那里来的?功力之高却比原先那几个何止倍增?这样一搞,钱大哥在力战之下……也送了命,四名司事又跟着赔上一、个,现在情况越发不好了,邓头儿与孙大哥他们业已撑不住啦!手下弟兄再度有十多人被杀……”
    熊道元大吼道:“反了,反了,这简直是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不要面皮的一群蓄生—
    —”
    燕铁衣沉着气道:“那么,你又是来求援的?”
    何三急急点头,惶恐的道:“魁首恕罪,我们委实挺不住了,再打下去只有越死越多了……”
    燕铁衣断然道:“人都在那里?”
    何三连忙道:“‘弹剑楼’后的那排精舍的右侧园子内……”
    “走!”熊道元伸手一扯何三,两个足不沾地的往前急赶。
    熊道元一边大骂:“狗娘养的何铁腿,你是什么样的豆腐渣脑筋?这等急事你不开门见山的说明了,却罗哩罗嗉先来上一阵过门,耽误了战局有你瞧的!”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何三,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总得先把……来龙去脉、……事情经过禀报清楚啊……熊大哥……也免得魁首心中不落底,骂我们太不中……”
    穿过了“弹剑楼”的侧门,可以看见“龙魂厅”的后墙已被炸塌了一个大洞,厅里石屑砖瓦散了遍地,乱成一片,熊道元一面急赶,边又咆哮:“还有脸推卸责任?娘的另一百多名弟兄不是也被派来援助你们了么?”
    苦着脸往前跑,何三道:“刚才来,但他们济得甚事,还不是只有上去挨刀的份……”
    两个人出回廊,过精舍,就在“黑云桥”的侧背,那是一片面积不小的园子,园里尚栽植着疏落雅致的林木,然而,现在却没有半点情调可言了,但见遗遍地,血渍斑溅,一群“青龙社”的弟兄手执兵刃,像波浪似的向这边涌过来,又那边汤过去,他们肃静无哗,却总是跟着圈中捉对狠拚的人的移动,四个不速之客全是一式的灰衣灰巾,四张面孔也用灰布蒙住了口鼻,看不出确实模样来,更分不清谁是先前的奸细,谁是方才混水摸鱼加进来的新奸细!
    孙三能的一双“金瓜锤”以一敌二,业已气浮力虚,招架不住,不复先前的勇武了,他的两个对手,招术凌厉,身形逆转矫健无比,的确是一流好手,比诸先前在外面的“七君子”,何止高明上一倍!
    窄脸瘦长的刑堂司事首领邓长与另一名司事分敌着其他两名灰衣人,却是一样的招法滞重,难以为继,眼看也撑不了多久了!
    钱慕强的尸体便躺在一边,可怜这位素来彪悍的好汉在片刻前犹是那等英勇强猛,只这片刻之后,竟也魂断命丧,血肉模糊,令人不忍目睹!
    但是,却未见燕铁衣的踪影!熊道元与何三奔到之后,四处全没发觉他们的魁首的身影,熊道元他被眼前的情景激怒,双目血红宛似冒火,他“克崩”咬牙,恶狠狠的道:“何三,我们先上去拚了他娘的!”
    何三喘吁吁的道:“魁……首呢?”
    熊道元口气四溅的道:“我们先上,等不及了呀!”
    丈许外的一株树桠上,有如一片叶子轻轻飘,燕铁衣使那么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
    何三忙指,振奋的道:“来了,魁首来了……”
    熊道元拖着何三赶忙过上,燕铁衣低“嘘”了一声,神色凝重的道:“不要打草惊蛇,他们一定没料到我们这么快就解决了‘双蛇教’的问题过来了……”
    急得出了汗,熊道元低促的道:“魁首,不能再等了呀,孙三能和邓长他们已经撑不住啦,我们还是快点上去将那几个龟孙子一网打尽才是正道——”
    燕铁衣道:“这四个敌人中,有两个显然是后来才混进去的,而且这两人与原先的几个绝非同伙!”
    熊道元怔了怔,急道:“管他们是不是一条路的,他们全是我们的对头总不会错的,魁首,先予合并宰杀方为当务之急!”
    燕铁衣道:“我怕是——那话儿又来了!”
    熊道元愕然问:“谁?”
    燕铁衣目光如刀,低徐的道:“那个隐形的凶手!”
    熊道元顿时紧张起来,道:“什么?这两个后来混充的奸细会是我们那个暗处仇家的党羽?”
    燕铁衣道:“不错,我是这么认为——但他本人却不在其中,方才我上树窥探了一下,四个敌人身手俱佳,尤以和邓长对仗的那个及合并围攻孙三能的两人中的一个为最,但他们的本事却显然仍不及那次夜里装鬼扮魂之人来得好——问题是,那晚上装鬼扮魂的人物,是否便是我们暗里那个或那批仇家的正主儿?”
    熊道元道:“至少我们清楚了一件事,我们这隐形的对头不是一个人。”
    燕铁衣冷然道:“大概不是!”接着他又道:“道元、何三,你们掠阵,我进去对付这四名奸细,这一次,我要捉活的,希望能在擒住他们之后逼出点线索!”
    熊道元道:“一起上,人手多些不是更容易点?”
    燕铁衣摇摇头,道:“不,我一个人动手,为了万一有失,我通通活捉,捉住了之后再给他们分出来那两个是‘双蛇教’的,那两个是那暗里对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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