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中雄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五章魔影幻心毒手狠
    于是,三个人立即逼了过去,包围在四周的“青龙社”弟兄一见魁首来到,不由欢声雷动,纷纷让路,但是,这一来却也惊动了四名灰衣人,他们突然一声唤哨,四人中的两个蓦然腾空斜掠,大鸟般越众而脱。
    另两名灰衣人也在一声叱喝下往相反的方向冲突,力战后的孙三能等人正自犹豫看不知追那一拨是好,熊道元与何三已截住了冲过来约两名灰衣人!
    孙三能抹着汗大叫:“老邓,我们去追另两个!”
    双枪如电闪缩的熊道元急吼:“不用了,一起圈住这两头疯狗吧,那两个王八跑不远的,魁首已追上去啦!”
    是的,燕铁衣就在他的手下们欢呼让路之际,已立即醒悟了什么迅速穿入人丛,果然,骤动声惊扰了拚哄中的灰衣人,如个人分做两拨脱走,燕铁衣早已认定,率先突脱的人必是那隐形仇家的爪牙,于是,他便紧紧追蹑着那两个越众远去的灰衣人而去。
    一面追,他一面庆幸,这样一来,替他省了事后辨认的麻烦,活擒两个总比活擒四个来得容易!那两名灰衣人确是各俱有一身了得的本领,奔掠之间,疾若鹰隼,且落地的两点距离在六丈之上,仅一眨眼,他们已越出了“青龙社”的总坛范围,沿着趄伏崎岖的地形朝“楚角岭”下狂奔!
    燕铁衣的追赶之势更是有如流星曳空,鸿飞电掣,他连起连落,步步紧逼,片刻后;已到了那两名灰衣人身后寻丈之遥!
    这时,燕铁衣已想到了一个可虑的问题,这也是一个很自然发生的问题,于是,他在万分不情愿的形势下将他的“太阿剑”斜斜抗在右肩肩头!
    果然,他的猜测对了,当前奔后追的三个人来到“楚角岭”的半中腰时,前面的两名灰衣人骤然一声不响的分往左右两个不同的方向散开奔逃!
    暗笑一声,燕铁衣身形蓦而凌空暴旋,怒矢般扑向往右边逃走的一个,同一时间他抛肩挥臂,斜抗肩头的“太阿剑”便像一溜白光闪射而出,去势是那样的快,以至破空声尚未响起,朝左奔逃的灰衣人业已惨号着被透胸穿过的“太阿剑”带出了三丈多远又一头栽进了一个凹坑内!
    没有回头,燕铁衣迳自追赶眼前这一名灰衣人,他十分明白他这出手后的效果,他知道凭那往左边奔逃的灰衣人的修为是断然躲不开方才那一手射杀的……。
    同夥的惨号,显然也令奔逃中的这名灰衣人惊悚了,他本能的将前奔之势顿了顿,惶然回头顾视!
    这一看,不禁令他魂飞魄散,燕铁衣就这须臾工夫,竟已追近到他的身后不及六尺之处!
    映入这灰衣人视线的,是燕铁衣那张童稚未泯的脸庞,是那柄斜抗肩头的空剑鞘,但是,在这灰衣人感觉中,燕铁衣那原本十分可爱的圆圆又天真的面容,此际竟有如厉鬼恶魔般的狰狞,而那柄没有了剑刀的空剑鞘,却也变得如此般的空洞可怖,就彷佛一条毒蛇张开的嘴!
    于是,越来越近了……
    灰衣人汗透重衣,喘息如牛,他拚命奔掠,使尽了吃奶的力气,但是,却就拉不长与燕铁衣之间的距离,非但拉不长,反而更逐渐接近了。
    一点一点趋前,燕铁衣在灰衣人背后冷清的道:“省点力气吧,朋友,你认为你还有希望?”
    灰衣人闷不哼声,粗浊的喘息着,一个劲的往前跑。
    燕铁衣冷冷的声音便如响在他的耳边:“我劝你不要逃了,朋友,我现在就可以用手触着你的后颈了!”
    心跳如鼓,汗水迷眼,灰衣人几乎就要累得瘫倒,他呛咳着狂喘,却就是不停,宛如只要继续跑下去便可以脱却被擒的厄运一样……
    现在,他们日逐渐接近斜坡下的那片疏林边缘--。
    燕铁衣身形如电闪,语气却分外温柔:“你真的不到黄河心不死么?”
    灰衣人几乎像发了狂一样,头也不同的往前猛跑,他的喘息声,似是在拉动着一具特大号的风箱般袒书,汗水随着他的奔跑起伏而酒落,他彷佛没听到燕铁衣的警告,彷佛没有见着任何身外的一切,他像是只有一个单纯的意念——跑、跑、跑……
    突然间
    燕铁衣紧蹑于后的身体斜侧弹出,又在弹出的一刹往回暴截,空剑鞘飞砸灰衣人——他已到了灰衣人的面前!
    张大了嘴,灰衣人连叫也叫不出来了,在惊恐震骇之下,他喉咙里“咕”的闷嚎一声,拚命往一边扑去,然而,燕铁衣却似早已料到对方会有这个动作一般,飞起一脚踢出,刚好将灰衣人蹴翻滚地!
    那灰衣人的确算是个强悍的角色,他身子甫一沾地,立即反弹,手中的淬毒“双刃刀”
    猛刺燕铁衣!
    站立不动,燕铁衣的空剑鞘猝挥,“当”的一声震开了那毒刀的一刺,几乎就在震开敌人刀势的同时,剑鞘““笃”的一下按住了那人咽喉,按得结结实实!
    灰衣人仰面朝天的躺在那里,满头的汗,满身的汗,他像一条涸池的大鱼一样,口鼻急速嗡动着,迫促的喘息,一双眼也连连翻滚,四肢更在不断的抽搐颤抖……
    燕铁衣目光冷寒的俯视着这人,慢慢的道:“你先喘过气来,然后,我再问你几句。”
    灰衣人大口大口的呼吸了好一会,才算略略歇息过来,他的一面灰巾早就脱落了,所以,现在看上去他的模样一目了然。却是个长相不恶的精壮人物!
    燕铁衣凝视看他,平静的道:“行了么?”
    灰衣人忽然闭上眼,嘴巴也紧紧合着,他合得那样紧密,以至令人想到恐怕要用铁锹才能给他将嘴巴撬开!
    燕铁衣笑笑道:“何必做出这个样子来呢?朋友。”
    灰衣人表情僵木,眼嘴紧闭,一点反应也没有。
    燕铁衣低沉的道:“你这是告诉我——你不会回答我任何问题,是这个意思么?”
    仍然毫无反应,灰衣人似是变得又聋又哑了。
    燕铁衣轻轻的道:“如果你因为搬出这样的姿态而能超然物外,忘却自我,那么,你可以不必回答我所问你的话。否则,你的意志若仍与你的肉体不能分割,你还是光棍点的好,我对于强迫人家说话这方面,可以大言不惭的讲乃是很有火候的,甚至可以称为一等一的高手,——但只要你忍受得住身躯上的折磨,我就拿你没法子--。”
    笑笑,他又道:“不过,很多人是忍受不住的。”
    燕铁衣道:“你真想试上一试?”
    灰衣人在咬牙了,两边的腮帮子各自鼓起一条肌肉的紧扯痕迹的,他宛似准备接受刑罚!
    燕铁衣轻细的道:“朋友,你这副臭皮囊,你舍得任它被人糟蹋?”
    灰衣人不响。
    燕铁衣靠近了点,道:“你可要搞清楚,人的身体只有一具,若是遭到损毁,便没有法子可以再行配制了,而且,我这损毁人体的方法与过程乃是十分痛苦的呢……”
    颤抖了一下,灰衣人的汗水更淌得急了。
    燕铁衣的语调也逐渐转为生硬:“还要坚持?”
    灰衣人又抖了抖,眼皮子也在不停跳动!
    抵在对方咽喉上的剑鞘稍稍一松,燕铁衣微笑道:“充英雄不是像你这样充的,朋友,这是一种蠢昧的好强意识,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愿合作不?”
    似乎牙关咬得更紧了,灰衣人硬生生的挺着不哼。
    燕铁衣点点头,道:“这可是你自找——我已很久不亲自动手逼人说话了,我憎厌这样的行为,但无可否认的,这却是眼前唯一有效达到目的的方法!”
    满脸的油汗浸沾在那张僵硬面孔的纹褶之中,而纹褶也是抖动的,随着表皮的抽扯,汗水使往脖颈里流淌了,灰衣人仍咬牙不响……。
    燕铁衣猛的将按在灰衣人咽喉间的剑鞘移开,反兜在灰衣人的下颔上,就在灰衣人方待挣扎的瞬息里,他已抖腕将灰衣人摔了个大马爬!
    摔得昏天黑地,金星并绕的灰衣人尚未及喘过气来,兜在他颔下的剑鞘又”呼”的反抬,一下子把他倒翻过去,而他背脊方才沾地,却又像先前一样再次翻了个筋斗狼狈跌成一堆!
    一脚踩在灰衣人的背上,燕铁衣倒掉剑鞘,又准又狠的斜侧着以鞘端戳下,于是“嗷”
    的一声凄颤惨叫夹杂在一响骨骼的清脆断裂声里,灰衣人的一根肋骨业已被剑鞘尖端硬生生戳断!
    燕铁衣圆圆的面庞上是一种可爱的、温柔的笑容,但他的动作意韵却与他的笑容全不相配,他毫不怜悯,更不迟疑,剑鞘第二次又猛戳下去!
    “哇……”
    叫声有如兽嗥--一头伤了的野兽的嚎号,令人有些毛发悚然的感觉,总在耳里,像能绞肠剖心,灰衣人的第二根肋骨又断了!
    燕铁衣的表情像是根本不知道他自己在做着什么事一样,剑鞘一抬,又待往下捣落--。
    灰衣人一头一脸的泥灰,口鼻间也全是灰土,他用牙齿啃着地面,突然昂起头来嘶哑又惨厉的吼叫:“住手……住手……”
    燕铁衣的剑鞘半悬,冷然道:“你同意合作了?”
    灰衣人痛苦的歪曲着面孔,黏糊糊的口涎合着泥土染污得他满嘴黑秽,颤抖着大叫:“燕铁衣……你杀了我吧……你是有种有血性的,你就乾脆一刀杀了我……”
    燕铁衣摇摇头道:“不想你仍然执迷不悟--。”
    剑鞘那半圆的,坚硬的尖端,再落“克察”一声,灰衣人的肋骨又断一根,他的号叫声顿时便像杀猪一样“嗷”“嗷”的嚎得能叫人全身起疙瘩!
    燕铁衣平静的道:“朋友,这才只是开始,离你泄气的终点还有一段路途呢!”
    灰衣人全身痉挛着,他用力吸气,脸色青白的呻吟:“好……好……我说………我说……”
    “嗯”了一声,燕铁衣道:“这才是识时务,如果你早一点开窍,又何必吃这些苦头?
    你该晓得,这可是你逼得我这样做的……”
    抽搐了一下,灰衣人咬着牙,“嘶”“嘶”呼吸,两只眼珠子全像要突出眼眶……
    于是,燕铁衣好整以暇的道:“最近,‘青龙社’发生了一连串的意外,这些意外组合起来便是一片血腥,而且是被人有计划的造成灾难,易言之,即是有人隐在暗地里对‘青龙社’施以打击与杀戮,你,是否便乃其中的一份子?”
    灰衣人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我是……”
    燕铁衣吁了口气,道:“你们是一个集团么?”
    灰衣人沙哑的道:“不错。”
    燕铁衣柔声问:“有多少人了?”
    抖动着灰衣人声音细弱:“五个……”
    燕铁衣紧迫的道:“谁是首脑?”
    灰衣人乾裂的嘴巴歪扯,双眼十分恐怖的睁得滚圆。胸口急剧起伏着,宛如一提起他的“首脑”,便令他感到无比的惊骇一样!
    燕铁衣低沉的道:“没有关系,你用不看畏惧,冤有头,债有主,我们要找的只有他一个,你们这些帮凶爪牙可以从轻发落!”
    灰衣人面颊的肌肉在扭动跳颤,喉结上下移抖,他异常惊恐的道:“我……我也不知道……不知道‘首脑’是谁……”
    燕铁衣缓缓的道:“不要怕,你把那罪魁元凶说出来,我可以保护他的安全,而且答应你不再追究你对‘青龙社’的冒犯--。”
    凄然笑了,灰衣人呛哑的道:“燕铁衣……你不错是江湖上的巨擘,是道中的二皇上……但你却不一定能对付得了他……燕铁衣……你连你自己的手下……不也有很多没护住么?”
    窒了窒,燕铁衣冷冷的道:“话不能一概而论,朋友,一个人以及一个组合,不可能事事占上风,也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颊,不遭点挫折。但是,强者即是强者,虽然他亦会跌跤,亦会失败,他却将很快站立起来--你要知道,最后的胜利才是真正的胜利,现下就谈输赢,未免还为时过早!”
    灰衣人痉挛了一下,痛苦的道:“目前来讲……你们却已居于劣势……”
    燕铁衣哼了哼,道:“我们很快便会将形势扭转过来。‘青龙社’以及我燕铁衣,并非习惯于承受打击而不反抗的!”
    灰衣人呐呐的道:“可是……可是……”
    燕铁衣厉声道:“不要可是了,朋友,你立即说出你们的首脑人物是谁来,你仍有活命的希望,否则,你便必无幸理——我可以看出来,你们的头子是以恐怖手段或严酷的律条约东你们,但你不可忘记——‘青龙社’对付敌对者方式也一样不会容情!”
    灰衣人惊愕的道:“他会……会杀死我的……”
    燕铁衣大声道:“有我在,什么人能杀你?你若不说,难道就不怕我来杀你?你们的头子心狠手辣,姓燕的也不是吃素的!”
    乾涩涩的咽了口唾液,灰衣人孱弱的道:“你不知道——他的杀人手法多么歹毒……”
    燕铁丧生硬的道:“朋友,你也该打听打听,燕铁衣惩治敌人的手法又是多么歹毒!”
    灰衣人深深叹息,绝望的道:“只要我泄露了他的秘密……我是必死无疑………燕铁衣,你救不了我……”
    燕铁衣愤怒的道:“他是什么三头六臂?是什么神仙妖怪?竟还这样的玄奇诡异,法力无边?你不要叫他吓昏头了?”
    灰衣人软弱的道:“你不了解他……燕铁衣……他是个幽灵与恶魔的化身………他不像是个人……一个人不该有他那样的邪异和诡奇……也不该似他那样的阴狠与残酷……他没有情感,也没有热血,他只知道仇恨、杀戮、仇恨、杀戮……我们跟着他……等于立了卖身契……更等于连灵魂也卖给他了……他跟着我们,拴着我们,如影随形……我们无法背叛他,不能抛弃他……我们做不到,否则,千里迢迢,天涯海角,他也会索取我们性命,煎熬我们的灵魂……他一定会这样做的……”
    “呸”了一声,燕铁衣道:“我看你是被蛊惑住了。你中了邪一样,天下那有这等荒唐怪诞的事?简直不值一笑!”
    灰衣人喃喃的道:“你不清楚他……所以你才会这样说……”
    燕铁衣冷硬的道:“我就会清楚他了,而且,我更会把这个祸害从人间世上消除掉,他在你们眼里是魔是邪,在我眼里,只不过是个诡计多端又残暴寡绝的狂人而已--有如阴沟的老鼠,暗里施虐永远见不得天光!”
    说到这里,他已不耐烦了,严厉的接着道:“你到底说不说他是谁?”
    灰衣人惶悚又惮忌的道:“我……我……我不敢说……”
    燕铁衣阴森森的一笑,道:“很好,我不管你们背后的操纵者是用一种什么样的手法掌握你们,现在我首先叫你尝试一下‘枭霸’的味道,我可以向你保证,在你断气之前你会有机会做个比较!”
    灰衣人恐惧至极的叫:“不……你不能这样做……”
    燕铁衣恶狠狠的道:“人身上有二百零六块骨头,有长有短,有粗有细,也有软有硬,我要你先尝一尝这二百零六块骨头一根一根断裂以后会是一种什么感受——。”
    颤抖不停,灰衣人面色惨白的嚎叫:“请不要……我受不了……我已经不能再遭折磨了……”
    燕铁衣冷酷的道:“那就回答我方才问你的话!”
    灰衣人以一双乞怜的目光瞧向燕铁衣,他慌乱又失措的道:“但……但你得庇护我……”
    燕铁衣用力点头:“当然!”
    深深吸了口气,灰衣人惴惴的,恐惧的道:“我们当家的精擅易容之术………”
    燕铁衣道:“这一点我已知道,而且我也可以猜测到他亦擅长揣摸被他装扮的人的习惯举止,甚至谈吐音调,商传勇的出现可是他化装的?”
    灰衣人细微的道:“是他装扮,那夜,他总算吃了点亏……”
    燕铁衣冷然道:“他跑得快,否则,他就会死得更快了!”
    像只吓破胆的兔子一样,灰衣人惶惶不安的又道:“他发誓要报复你,用你身上的皮来补他的伤疤……”
    燕铁衣冷笑一声,道:“欢迎之至,他尽管来试!”
    灰衣人惊悸的道:“他做得到的……”
    燕铁衣沉下脸道:“你最好还是设法恢复一点理智,你已被你们后面那个阴魂不散的人物吓傻了、唬痴了!”
    灰衣人呐呐的道:“我说的是真话……”
    燕铁衣怒道:“你且等着,我会用事实来证明你是如何的愚昧及幼稚!”
    不待灰衣人再说话,他已紧迫的道:“他的姓名及出身?”
    灰衣人艰辛的舐舐嘴唇,语声含着极度惊栗的抖索:“他姓么--”
    一溜蓝汪汪的寒电,就在这时从疏林中暴射而至,来势之快无可言喻,仅见光芒倏现,业已来到眼前!
    恐怖的尖嚎着,灰衣人的表情顿时转变得不似一个人了!
    燕铁衣右手猝翻,准狠无匹,空剑鞘“当”的一声已将一支细若小指,长约半尺,通毒蓝光闪烁又尖锐至极的暗器磕上了半天!
    灰衣人吓得顾不及身上的创痛,全身拳曲,抖如筛糠,他发了狂似的城:”饶命啊……
    我没有说……当家的,我没有说……”
    燕铁衣对着林子厉喝:“朋友,你是个男人你就出来,让我们明枪对仗拚个生死存亡,如此鬼祟掩,藏你还有一点江湖汉子的自尊么?”
    疏林荡荡,毫无反应,灰衣人惊恐欲绝的叫:“当家的来了……那是他的‘心魔梭’……见梭夺魂啊……”
    燕铁衣冷峭的道:“看看他能夺谁的魂?”
    就这个“魂”字才从嘴里吐出,突然间疏林之内蓝电飞映,溜溜激射,破空尖啸有如鬼泣,约三十余支“心魔梭”业已以那种惊人的快速,彷佛一片蓬散的光芒般卷到!
    身形暴旋,燕铁衣的“照日短剑”弹流穿飞,有如豪光凝练,又似星弧跃闪,成条成点成片,只见各形各样怪异的,以光芒组合成的眩目异彩并射璀灿,漫天的“心魔梭”已经“叮当”串响,纷纷抛散歪斜四处!
    凌空翻滚站定,燕铁衣对着林子大吼:“不管你是什么人,你也只是一头下流的畜生,一个龌龊的刽子手,一个不知耻的无赖汉,你有半点骨气,有丝毫血性,你就滚出来硬对硬的拚上一场!”
    疏林中,依然声息全无,没有一点动静,好像那里面只是有风有空气在寂寥中流动一样……
    燕铁衣想冲进林子里追搜,却又怕那俘虏遭到暗算,他犹豫再三,只得悻然作罢,刚刚他才转头,目光瞥处,却猛的大惊失色——。
    那灰衣人卷曲在地下,头脸却朝向他这边,而灰衣人的脸孔却竟已扭曲得不成人形了,他凸瞪双眼,罪孔大张,嘴巴微微开合,双颊的肌肉全往上吊,整个容颜都泛了紫黑——那是一种可怕的,濒死的紫黑色!
    倒吸了一口冷气,燕铁衣急步走近,又惊又恐的吼叫:“你,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并没有中上暗器呀!那些什么“心魔梭”不错全淬有毒,但已通通被我震落了,你却是怎么搞成了这样?”
    灰衣人的嘴唇无力嗡合,目光已开始扩散,他似是想挣扎,想蠕动,但他却什么也不能做,甚至连面孔上的肌肉也无法牵扯,他已完全僵麻了!
    燕铁衣迅速搜视,这一看,不禁又使他心房狂跳——原来,灰衣人的胸口间正叮咬着一条细细的,青绿色的小东西,像是蛇,却太小,只有三寸来长,而且胴体上还生长着密密的薄鳞,鳞片是一种黯淡的青绿色,不注意便分辨不出,这玩意的头部是椭圆形,只及一枝小指甲盖那样大,但是,上面的一双眼却是猩红的红得莹澈,红得鲜艳,却也红得邪恶——现在,这软滑可怖的东西便正叮咬在灰衣人的胸口,而灰衣人的双手则已死死捏掏住了它的七寸之处!
    燕铁衣勃然大怒,左手飞闪,剑芒猝映,这小玩意的狰狞头部业已被斩抛丈外,却连半滴血也未见洒出,只有几丝黏稠的绿绿沾到草地上!
    猛蹲下身,燕铁衣急问:“这是怎么搞的?要如何解救?快告诉我!”
    灰衣人甚至连表情也做不出了,他僵硬的卷曲着,双眼一再上翻,却光只嘴巴嗡动不停--。
    急忙将耳朵贴在灰衣人的嘴上,燕铁衣大叫:“你想说什么?要说什么?你尽管告诉我——。”
    于是,自他耳沿微微蠕动的嘴唇感触上,燕铁衣觉得一丝冷寒泌来,也听到一些舌头打着转的断断续续的字句:“公……木……木……‘普城’朱………少……凡……”
    燕铁衣焦急的吼:“说清楚点,公木?什么公木?‘普城’朱少凡又如何?你挺一挺,沉住气,说仔细一些,你——。”
    他蓦然住口,灰衣人业已瞪凸着眼,停止了嘴唇的嗡动,茫然凝视着天空的一点,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就这样不甘不愿的断了气……。
    燕铁衣蹲在一边,怅然若失的望着这张可怖又可悲的面孔,一时感触万千,心头戚然,人的生命,成长何其艰辛,但一朝殒落,却又何其草率……
    唯其叫人不能忍,不能平的,却是燕铁衣心头那口气,那愤怒又带着惭愧的气,他曾多么自信又多么坚决的表示过要庇护这个人,但是,言犹在耳,他所要庇护的这个人却已在他的而前失去了生命——。
    他想到了这灰衣人所说的那几句话,他连自己的手下也未曾庇护住,又怎能奢言庇护别人?现在,灰衣人竟是不幸言中,他果然未能将这个俘虏的生命挽留住,最令他难堪的,是连这个人的姓名都还不知道,这是一种多么深刻的羞辱与讽刺!
    怪叫一声,燕铁衣飞扑入林,他的动作快逾电掣,就像一抹流光在那里回旋穿射,倏东倏西忽上忽下,眨眼间,他已将这片方圆并不太大的疏林子里外搜查了三遍!
    有些喘,也有汗水透出,燕铁衣四处追寻,一边愤怒的吼叫:“躲在暗处的王八蛋,你给我滚出来,你除了暗箭伤人之外,还有没有点别的本事?”
    空林寂寂,木叶萧萧,毫无回应,燕铁衣穿进穿出的搜索,声音有些嘶哑的再喊:“龌龊的狗贼,卑陋的凶徒,你是个积天下污秽于一身的无赖,你是个不要脸,没有人格,没有骨气的畜牲。禽兽……”
    燕铁衣口中大骂,穿叶折枝的往返追寻,正搞得满头大汗,林外,从“楚角岭”下来的方向,已经传来隐隐的衣袂振动声与涉履疾快的移展声,燕铁衣全身一弓,暴射而出,宛加一团从尢天之上冲下的陨石,只见黑影倏映,已经来到了林外九丈之处,刚刚迎上两个从坡顶掠来的大汉!
    那两位仁兄,一是熊道元,一是“铁腿”何三,他们正探头探脑的四处找寻什么,燕铁衣己凌空而至,那种快速法,那种身体破空所带起的强劲风声,惊得他两个怪叫一声,分向左右扑地滚出!
    一个旋转落地,熊道元抹了把冷汗,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我的大爷,魁首,可真是你,吓得我几乎尿湿了一裤裆!”
    燕铁衣怒道:“你真长进,越历练胆子越小了!”
    熊道元乾笑一声,道:“可不能怪我,魁首,方才你那猛一扑出来的势力委实惊人,我们根本连影子也没有看清,才一发现,你老已到了头顶,这样的身法,这么的快速,如果是对头的话,我跟何三两个就有苦头吃了……”
    何三也来到一边,亦是惊悸的道:“魁首的身手好了得,假是刚才不是我们两个,恐怕早就叫魁首给放倒了,乖乖,只一照面,我竟觉得已被罩死了路………”
    熊道元舐舐嘴唇,道:“何三,像是一团风猛的卷上头顶,可是?”
    连连点头,何三呐呐的道:“好厉害……”
    燕铁衣一挥手,道:“不用罗唆了,光会拍我马屁有什么用?对头仇家仍然碰不着一根汗毛,仍然由他们在暗里继续整我们的冤枉……”
    熊道元怔了怔,急问:“魁首,那两个灰衣人不是已被你宰掉一个了么?另一个呢?没追上?”
    燕铁衣伸手朝林前一指,冷冷道:“喏,那不是!”
    熊道元引长脖子一瞧,立时眉开眼笑的道:“哈哈我就知道这两个狗种任是那一个也逃不掉,魁首亲自出马追人,还有追不上的道理?”忽然,他又皱皱眉,低声道:“但--魁首不是说要擒活的么?也好逼出点线索来如今这两个人全叫魁首给宰了,却又怎么问他们话呀?”

举报

第十六章灵光闪一语惊梦
    燕铁衣青着脸道:“上边那一个是我杀的,这一个却不是。”
    熊道元愕然道:“那是谁杀的?”
    燕铁衣道:“是那隐形仇家的杰作!”
    移目四颇,熊道元急问:“又是那个暗与伤人的凶手?好家伙,他人呢?”
    燕铁衣忿然道:“逃掉了!”
    搔搔头,熊道元有些迷惘的道:“魁首,这灰衣人与那隐形凶手不是一路的么?他怎么会下手戮杀他自己的同伴呢?”
    燕铁衣哼了哼,道:“灭口!”
    熊道元呐呐的道:“灭口?”
    不耐烦了,燕铁衣道:“是的,灭口,因为我几乎问出那个隐形凶手的姓名出身来,他在正要说间,便遭害了!”
    何三冒冒失失的道:“就在魁首眼皮子下?”
    略一沉默,燕铁衣颔首道:“不错,就在我的眼皮子下!”
    暗里扯了扯何三衣角,熊道元乾笑道:“这厮委实是个诡计多端的阴毒角色!”
    燕铁衣缓缓的道:“我早晚也会找到他的,早晚也会……那时,他就知道我要怎么对付他了,他就明白他所造成的罪行将要以多么惨重的代价来偿付了………”
    语声是沉缓的,但却含蕴着凝结成的血腥与残酷,燕铁衣的表情生冷,在生冷中,那种萧杀的意韵能叫人通体冰寒,肌肤起栗……。
    吸了口气,熊道元伸手由背后将燕铁衣的“太阿剑”抽出,双手奉上,边低声道:“我们好久不见魁首回来,便分出二拨人来四处去找,在岭腰一个洼坑里却发现了一具灰衣人的尸颏,魁首的‘太阿剑’插在那尸体上,我们替魁首取了回来,拭擦乾净了,现在,魁首请收回——。”
    燕铁衣将剑拿过,“铮”声回鞘,沉静的道:“其余的人呢?”
    熊道元忙道:“我们分成三路来寻魁首,邓长领着十名弟兄是一路,尹光领着另十名弟兄是一路,我与何三又是一路,剑是邓长他们发现的,他着人追上了我将剑交出来,又带人顺着那个方向找下去了,我与何三走向这边,老远听得有人在吼叫,我们先还以为又是有什么奸细出现呢,不想却正是魁首,呃,魁首,你在吆喝什么呀?”
    燕铁衣生硬的道:“我在臭骂那只敢暗箭伤人不敢明枪对仗的畜生!”
    咽了口唾液,熊道元道:“他听到了吗?”
    瞪了熊道元一眼,燕铁衣道:“我怎么晓得?我根本就没看见他!”
    何三接口道:“魁首--这个灰衣人,魁首在他濒死之前可曾问出了些什么话?”
    燕铁衣眉头紧缩,道:“他说了几个字,很含混,还没有一个完整的意义,但是,我相信等我回去仔细琢磨一下之后,或会想由点端倪来!”
    熊道元忙道:“他说的是些什么呀?”
    燕铁衣冷然道:“回去以后再说--另外那两个灰衣奸细你们挡住了没有?”
    急忙点点头,熊道元笑道:“搞住了,他们在重围之下,还能往那里逃?”
    这时,何三从草里捡起一支淬毒的“心魔梭”来,拈在两指上仔细查看,边“啧”有生的道:“这玩意上银得有剧毒哩,魁首,那灰衣人可是被这玩意弄死的?”
    摇摇头,燕铁衣沉重的道:“不,对方发射的这些暗器全已被我震落,没有伤着他,他却是被一条青绿色的细小蛇形怪物所毒毙,那怪物显然也是有毒的,而且显然是在我对付那漫空的暗器时趁隙偷偷溜到近前--令我不解的是,为什么那蛇形怪物不来咬我,却只咬噬那个灰衣人?”
    熊道元自作聪明的道:“大概纵放这蛇形怪物的主儿已教会它认人——。”
    燕铁衣“呸”了一声道:“天下那有这么玄异怪诞的事?这种低等毒虫会有这样的智慧?你简直是莫名其妙!”
    一个钉子碰得熊道元面红耳赤,他嗫嚅着解嘲道:“本来,天下之大,便无奇不有嘛……”
    转回身去,燕铁衣一言不发的朝“楚角岭”上边开大步,何三向熊道元眨眨眼,两个人急忙紧紧跟上。
    这一场意外的灾变,从开始到结束,也只是半天多点的时间,但是“青龙社”所遭受的损失——无论是实质上的抑或是精神上的,却决非半天、半月,甚至半年可以弥补得过来。
    傍晚了。
    在“黑云楼”楼下的正厅里,燕铁衣独自坐在几前沉思,他面对着方几上的那盏莹莹银灯,凝目垂眉,宛似灯花在微微闪耀跳动中,能启示他一点什么一样……
    不时,他嘴里喃喃的,反覆的吐露着那次衣人临死前所告诉他的几个字道:“公……
    木……‘普城’……朱少凡……”
    “公……木”是代表什么意思呢?一个武林的帮会?一个地名?一个人的称号?抑是一个人的姓名?另外,“普城”的朱少凡乃是“青龙社”派驻堂地的“大首脑”,为什么灰衣人会提到他?他与那灰衣人与那暗处的对头又有什么牵连?这似乎有点风马牛不相及……
    轻轻敲着自己的额角,燕铁衣深深思索着,他双眉紧皱,目光幽黯,神色是凝重却又烦恼的……
    厅门悄然开了,熊道元蹑手蹑足的走了进来;他一见燕铁衣的模样,立即知道他们的魁首又在为了日间的事情伤脑筋了,仗着自己是魁首的“贴身人”,不怕吃排头,他轻轻凑了上去,躬着身开口道:“魁首,天晏啦……”
    “嗯”了一声,燕铁衣淡淡的道:“我知道。”
    熊道元堆着笑道:“还没吃晚饭哩,魁首。”
    燕铁衣懒懒的道:“我不饿。”
    搓搓手,熊道元道:“不是我多嘴,魁首,每遇着什么纳闷事,你就茶不思饭不想的一个劲在动脑筋,还可怎么行?饿坏了身子可不是闹着玩的呢……”
    燕铁衣一瞪眼道:“怎么搞的?你最近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
    乾笑一声,熊道元道:“魁首,我和老崔全是你的身边人,我两个不独只跟随魁首摆摆样子,对于魁首的生活起居,我们也得加意留心,这是我们的责任呀!”
    燕铁衣不耐烦的道:“好了,好了,你如今简直越来越浑!我说一句,你就非说十句不可,罗哩罗嗦,没有个完!”
    熊道元忙道:“魁首,您可别生气,我全是一番孝心!”
    哼了哼,燕铁衣道:“不要唠叨了,你让我静下来想一想,行不?你高兴在这里就在这里,否则你自己随便找个地方玩你的去,别来烦我!”
    委委曲曲的,熊道元咕哝道:“自从那隐形凶手一出现,怎的大家火气全这么大?连个性都变了,不该挨骂的地方挨骂,日常亲亲热热的老伙计居然见了面也招呼不打,阴阳怪气——”
    挥挥手,燕铁衣皱眉道:“你是有完没完——。”
    刚说到这里,他猛的一楞,喃喃的自语道:“见了面也不打招呼?亲亲热热的老伙计?
    是了,有这么一回事……”
    半转过身的熊道元迷惘的道:“魁首,你在说些什么呀?”
    用力摔摔头,燕铁衣一下子站起,将熊道元拉了过来,将他按在自己方才坐过的锦垫上,就此瞬息,这位枭中之霸的面庞神色竟已转变得如此振奋激动!
    不禁吓了一跳,熊道元手忙脚乱的道:“呃,魁首,这,这是干什么?”
    燕铁衣抑止不住语声的轻颤:“熊道元,可能有了点眉目了!”
    愕然睁大了眼,熊道元迷惑的道:“眉目?有了点什么眉目了?”
    燕铁衣双手按在熊道元的肩椅上,两眼光芒闪电:“那个暗处的对头,那个隐形的刽子手,道元,我们或者可以找到一条线索拎他出来,而这条线索更很可能是正确的!”
    熊道元张大了嘴,好一阵,他才又惊又喜的问:“当真?”
    点点头,燕铁衣远:“我想很有希望””
    咽了口唾沫,熊道元急切的道;“魁首,这是条什么线索呢?你又是如何发觉的呢?”
    拍拍他的肩头,燕铁衣道:“因为你!”
    呆了呆,熊道元怔怔的道:“因为我。”
    燕铁衣有力的道:“不错,因为你--道元,你刚才不是说过吗?你说这些日子来大家的脾气全变得火爆毛躁了,甚至有些人更反了常,平素十分亲切的兄弟如今见了面居然招呼也不打,阴阳怪气的--道元,你这样一说,使我记起了一件事,你所指的不是‘普城’‘大首脑’朱少凡?你曾经告诉过我,说有一次,你和他面对面的走过去他不理你,态度相当冷淡,你是这样说的吧?”
    熊道元道:“我是这样说过,魁首,我还记得我向你禀报这件事的时候是在半夜里,你做了恶梦之后招我进去侍候茶水,在你喝完了茶我要出房前向你禀报的,那晚上也是有了奸细潜入的同一晚……”
    燕铁衣一拍手,道:“完全不错!”
    舐舐唇,熊道元不解的道:“但,但这和我们要搜查那隐形对头又有什么关系呢?魁首,正如你当时所说,朱少凡朱大首脑可能是当时没注意到我,或许是心绪烦,或许是对我有所不满,这才没打招呼的,实际上这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摇摇头,燕铁衣道:“当你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因为我心情恶劣,又刚从恶梦中醒来,所以思维未能集中,根本就没重视,连想也没多想一下,便几句话给你冲回去了,但是,刚才你再一提起,虽是那么偶然,我却猛的连想到了什么……”
    熊道元迷惘的道:“魁首是连想到了什么呢?”
    抹去因激奋而泌在额角上的汗水,燕铁衣凑近了点,低促的道:“我问你,朱少凡一向与你交情如何?”
    熊道元直率的道:“过得去,每次见面是亲亲热热的,我到‘普城’去的时候,往往也跑到他那里去坐一坐,喝顿酒,他回总坛来,我也招待过他……”
    燕铁衣这:“这就是了,你们有交情!”
    熊道元颔首道:“我认为交情多少应该有点!”
    吁了口气、燕铁衣又道:“朱少凡这个人平素就很谨慎,做事也相当周全老到,是个够份量的角色,自他加盟本社之后,表现良多,他虽是由应二领主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我对他印象却也很好;以他的个性来说,他与你既有交情,断不会照了面不招呼,依你所说的情形,他当时还看了你一眼,这证明他是注意到你了,但是,他既已注意到你,为什么不理不睬?心绪再坏他也不会对你发泄呀,再说,你又确知未曾开罪过他,他就更没有理由对你冷淡了,道元,朱少凡的作风我知道,他很世故,很方正,他决不会用这种态度来触犯你!”
    熊道元满颊雾水的道:“可是,他的确面对面的走过去却没有睬我呀!”
    燕铁衣呼吸急迫的道:“这说对了!”
    熊道元怔怔的道:“什么对了?”
    燕铁衣道:“朱少凡不是朱少凡!”
    惊得几乎从锦垫上跳了起来,熊道元脱口道:“怎么可能?”
    一把又将他该了回去,燕铁衣竭力平静着自己:“只有这个解释--你那天在街上所遇朱少凡,并不是朱少凡本人,换句话说,那是有人伪扮成他的模样!”
    双眼睁得滚圆,熊道元宛若见了鬼一样,颤着声道:“魁首……这未免有点……荒唐吧?我和朱少凡认识了六七年了,他的长相模样我怎会看错?尤其是面照面的走过去……那就是他本人嘛……”
    燕铁衣冷沉的道:“你不要忽略了我们那个暗地里的对头是精谙易容之术的,他化装成商传勇就像商传勇,装扮成厨师老赵就是老赵,连我都难以分辨,连整日和老赵守在一起的阿青都看不出来,你照面一瞧,又安能分出真假?他既能假扮别人,也当然间以扮成朱少凡,否则,那天你们对面走过,朱少凡为什么不理你?”
    呐呐的,熊道元道:“我直到现在也还搞不清他那天为什么不理我……”
    燕铁衣低声道:“很简单,因为那天你所撞着的朱少凡是假的,是别人冒充改扮的,那个假朱少凡根本不认识你!”
    熊道元冷汗涔涔的道:“但,但是,真正的朱少凡呢?”
    燕铁衣道:“这说难以判断了,不过,可以预知的是真朱少凡如今的情况必然不妙--无论他是怎个不妙法,对我们都是有害的!”
    熊道元惶然道:“说不定他已过害了?”
    燕铁衣平静的道:“不敢说。”
    震了震,熊道元脱口道:“会不会--他是与敌人串通的?”
    燕铁衣缓缓的道:“难说。”
    舐舐唇,熊道元道:“那--他受到对方的胁迫也未可言……”
    燕铁衣道:“我们总会查明。”
    熊道元犹有余悸的道:“真叫人想不到,事情太过诡异玄奇了……”
    燕铁衣咬咬下唇,道:“如果一切情形确如我们判断,那个对头的手段可是太高太强了!”
    熊道元嗫嚅的问:“魁首,你是怎么想到这上面而推测出来的?就只为了我那无心提起的几句话?”
    笑笑,燕铁衣道:“也不尽然。”
    熊道元道:“另外还有线索与佐证?”
    点点头,燕铁衣道:“是的,你记得我告诉过你,那灰衣人在临死之前曾经十分含混的吐露了几个字,那几个字既不连贯,又没有完尽的意义,我就为了这几个字,便苦苦思索了一天,正在百思莫解之际,却叫你那一句话来点醒了我,至少,我已经明白了其中一半的含意!”
    熊道元急切的问:“他是怎么说的?”
    燕铁衣道:“那次衣人会诉我:公……木……‘普城’……朱少凡………如此而已,只有七个字,公与木这两个字不知道是起句词还是中句词,还是尾句词,易言之,既不知这两个字是在一个完整的意义应该排在前面,中间或是后头?也不晓得那是表示一句话,一个暗示,一个帮会名称?一个人的浑号,一个人的姓名或一个地名及任何其他意思?‘普城’朱少凡是我们‘大头脑’级的重要人员,我起初苦思莫得其解,不知灰衣人提到他是什么意思?他和这件事又会有什么牵连?我甚至怀疑那灰衣人是在理会不清之下的胡说,也会推断他是故意陷害朱少凡;我知道朱少凡的为人,虽说过于拘谨世故了点,但其忠贞性却是可靠的,你明白,‘青龙社’任用一名‘大头脑’级的重要人物,将经过多少次的慎重考验审核,也经过长久时日的观察稽探,除了本人的份量条件资历之外,尚得有三位领主,大执法的同意再经我认可才能通过,因此,我们放出去驻在外地的首要兄弟,应该是可以信赖的,我就直想不透那灰衣人为什么会提到朱少凡,经你先前无意间说起那件事,我才豁然开朗,恍然大悟!”
    熊道元道:“经过魁首这一说,我也渐渐入巷了一点,魁首,如果你没听到我方才所提的那件事,是否也会去‘普城’查探一下朱少凡?”
    点点头,燕铁衣道:“恐怕这是免不掉的。”
    一拍胸膛,熊道元得意洋洋的道:“如此,我该记首功!”
    燕铁衣一笑道:“别高兴得太早了,如今我们虽然抽丝剥茧,使情况逐渐明朗,各样的可疑痕,也慢慢吻合,却仍不敢断言绝无错误,道元,不到事情完全澄清,谁也不能说业已泰山笃定,大功告成!”
    熊道元忙道:“不过,我看离着解决这桩疑难,消除那个魔头的时间也不远了……”
    叹了口气,燕铁衣道:“如果这一遭再拎不出那个对头来,就又不知要等到那一天了……晚一刻解决此事,我们的损失便会相对的增加一分……”
    熊道元有些急迫的道:“魁首,我们马上采取行动么?”
    燕铁衣道:“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我的意思是,等三位领主与大执法他们回来之后,商议一下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扑围那厮!”
    顿了顿,他道:“另外,我也有心和他们所得到的线索印证印证,总之,谨慎从事,希望这一次不要又白忙了!”
    搔搔头,熊道元道:“我怕他跑了!”
    燕铁衣微微一笑,道;“我想他是不会跑,因为他自信他的两名手下全已死亡,根本没有时间吐露什么秘密,而在此之前,我们也丝毫没有找出端倪的迹象,所以他一定认为他仍然是处境安全的,掩饰是天衣无缝的!”
    熊道元道:“魁首推判得也有道理,魁首,但那什么‘公……木’两字又代表什么含意呢?”
    燕铁衣苦笑道:“至目前为止,我的确还想不透,不过,我相信那灰衣人既然说出这两个字,就必定有他的用意,而且也绝对是真诚的,困为他不须要再骗我了,他已知道他已不用再畏惧什么,我更相信,他对他主子如此寡情绝义的行为感到痛恨,他在尝死之前竭力想告诉我其中真像,也未尝没有包含着对他主子报复的意思。”
    嘴里“啧”了两声,熊道元道:“天下真有这样狠毒的人,不论远近亲疏,只要一旦损及本身利害,他立刻翻脸杀之灭口……”
    燕铁衣漠然地道:“这种人可多着,多得会令你吃惊!”
    熊道元感慨的道:“江湖上人心诡诈,互为奸毒,可是半点也不错的。唯一的分别,便在有些人尚能遵从忠义、信守之道,有些人却任什么规矩也不理了………”
    燕铁衣道:“譬如我们那位隐形的敌人!”
    哈哈笑了,熊道元道;“他再也隐不了多久啦,魁首。”
    说到这里,他突然发觉到自己还坐在燕铁衣的位置,而燕铁衣却站在那里,他慌忙起身,有几分窘迫的打着哈哈道:“呃,魁首,这一阵子你倒站着,我反坐着啦,真是尊卑不分了,魁首,你请宽坐,我去替你端晚膳,如今该吃得下东西了吧?”
    笑笑,燕铁衣道:“嗯,却是觉得有点饿了。”
    熊道元赶紧往外走去,边笑道:“魁首请稍待,我去去就来,汤菜凉了还叫厨下热一热,这几天冷清点,等三位领主与大执法他们赶回来后,免不了要大大喝上一顿!”
    燕铁衣双眉一扬道:“喝什么?庆功宴么?只怕为时还早了点吧?”
    一溜烟的出了门,熊道元那种满脸喜悦振奋的神色还留在燕铁衣的眼中,他不禁摇摇头--是的,现在就开始高兴,未免早了一点……。
    ※※※
    屠长牧、鹰青戈、庄空离三位“青龙社”的“领主”,率同两名“卫山龙”在离开了“楚角岭”十七天以后仆仆风尘的赶了回来,他们才一下马,立即便往“龙魂厅”谒见燕铁衣。
    “龙魂厅”中灯火通明,前些日子这到破坏损毁的地方也早已整桩竣事,恢复了老样子,就在那张虎皮大交椅上,燕铁衣早已等候着他们了。
    三位领主率领两名“卫山龙”向燕铁衣见过礼后,立即在那三张靠近燕铁衣座前的椅子上落坐,两名“卫山龙”则只有有侍立一旁的份。
    燕铁衣望了望这几张疲惫又风霜满布的面庞,静静的一笑道:“十多天来,各位辛苦了。”
    屠长牧苦笑一声,道:“没有什么,只是有辱使命,愧对当家!”
    搓搓手,应青戈接着道:“诱敌之计并未成功,在‘黑林洼’伏候十余天,连个鬼影也没上门,白白劳师动众跑了一趟!”
    点点头,燕铁衣道:“在你们尚未回岭之的,我已经知道你们这一趟是白跑了!”
    怔了怔,屠长牧道:“莫非魁首意外探悉了什么内情?”
    燕铁衣低沉的道:“是的,我们犯了错误。”
    一直尚未开过口的庄空离忙道:“犯了错误?什么错误?”
    燕铁衣道:“最初,我们以为这个暗地里的对头除了仇恨我们之外,可能也为了钱财上的目的,我们更怀疑他是我们某些敌人所雇用的杀手,如今看来,事实上却并非这般,他对‘青龙社’之所以一再施其毒手,原因只是为了一个--仇恨;我下了这个定论,有几点理由:其一、本社遇害的兄弟经过再三查探,并无明显的仇家,也没有他人雇用凶徒加以杀戮的证明;其二、那对头的目标广泛--甚至包括了我本人,可见他的企图是对整个‘青龙社’不利,而非专门为了要坑陷某几个人;其三、我领悟到的敌对者若要雇请这样的一号人物行凶,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这人势不可能广传呐喊,宣扬江湖,挂着招牌招搅买卖,而这人亦不可能向我们的敌对者一处一处去毛遂自荐,换句话说,他如想在这方面藉机敛财,不但极难,而且愚昧。这人绝非愚昧,是以他断不会傻到以此等方式作为营生之手段……另外,再加上你们这一次目的未达,伏守落空,就更显见此人绝非为财,乃是为仇了!”
    顿了顿,他又道:“在你们离开的这些天里,堂口内也发生了几件事,一为‘双蛇教’来犯,再为有人于饮食中下毒欲图害我,三为两度有奸细混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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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茧抽丝图穷匕现
    他十分简单扼要的将近几日来所发生的连串异变,同他面前的几个得力臂助叙述了一遍,然后,他综合评论道:“种种蛛丝马迹,种种的徵兆显示,对方是一个狂人,一个恶魔,一个见血不眨眼的刽子手,而他对我们的怨恨乃是十分深刻的,除了怨恨之外,并没有其他理由便他如此疯邪暴戾!”
    屠长牧沉思着道:“魁首分析得极为有理……这人在起先,一连明里暗里杀害了我们不少弟兄,后来又伸其魔手入‘楚角岭’我们堂口之内,装神扮鬼,意图谋害魁首,再于饮食中下毒,欲于魁首不觉中夺取魁首性命,而后来那两名灰衣人却又混水摸鱼,纯以施其破坏技俩,格杀我方所属为目的,此方故意造成混乱,移转我们重点注意,令我们搞不清他们的实际企图,但是,由此可见,对方的攻击是全面的,有计划有系统的,他们的对象十分广泛,并不限定某几个人,这样看来,他们的动机也就相当明显了,确是出自于仇恨!”
    应青弋有些愤怒的说道:“那我们就必需要以牙还牙!”
    庄空离沉沉的道:“这是无庸赘言的!”
    燕铁衣接着又将那灰衣人临死之前所吐露的七个断续字眼说了出来,跟着,再将他与熊道元所推判的答案向在坐诸人讲明了,他讲得十分详尽,不但解释其中的关键细节,更把他自己为何如此猜测的理由一一言实,于是,应青弋的脸色便不对了,因为“晋城”“大首脑”朱少凡是他所一手提拔起来的人。
    屠长牧看了应青戈一眼,道:“青戈,你认为朱少凡有问题么?”
    勉强一笑,应青戈道:“我想他不该,也不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对朱少凡的为人,我很了解,他的忠诚是可以信得过的,如果那对头易装成朱少凡的模样,则朱少凡可能已遭毒手了,否则他必定为了某种原因遭受限制--若说他与对方串通谋反,这样的事我看他不会做出来!”双目寒光隐射,他又狠烈的道:“如果他真敢与敌串谋,则我必定亲手将朱少凡凌迟碎剐!”
    燕铁衣挥挥手,道:“这是以后的事了,一切等弄清楚再说!”
    应青戈痛苦的道:“真想不到他竟会牵扯进这场是非之内……”
    燕铁衣平静的道:“叛逆之罪如若坐实任是那一个,包括我自己在内也逃不了帮规家法的处置,反之,亦不会冤枉一个无辜者,好在就将水落石出了,到底是怎么码子事,用不了多久便会昭揭于大家面前!”
    应青戈叹了口气,道:“但愿朱少凡不要沾上这个麻烦,要不,我也跟着他难以抬头了……”
    屠长牧摇头道:“谁犯的错谁担罪,谁出的事谁受罚,关你什么事?犯得着你来引咎自责?根本不必。”
    应青戈道:“至少,我难辞监督不周与用人失当之罪,朱少凡可是我带起来的人!”
    笑笑,燕铁衣道:“还不知道朱少凡到底是个么回子事,你们就在这里自找苦恼,岂不是太也显得杞人忧天了?”
    这时,庄空离岔开了话题,道:“魁首,以你推测,那‘公--木’两字当是代表一种什么意思呢?”
    燕铁衣这:“老实说,我猜不出,因为范围太广泛了,几乎没有一点可资参酌的线索,天南地北,何从猜起?”
    屠长牧道:“魁首,我们何时到‘晋城’去将此事办个明白?”
    燕铁衣想了想,道:“等阴负咎回来,如何?”
    鹰青戈道:“为什么一定要等他回来呢?”
    燕铁衣道:“我还想知他此行之后所探悉的消息印证一下,青戈,这一次我们定要谨慎从事,不能再徒劳无功了!”
    屠长枚点点头,道:“魁首的顾虑是对的,我们知道得越多。敌人的延喘机会也就越少!”
    庄空难道:“不过,这一次可不能主力尽出了,堂口实也空虚不得,‘双毒教’算是碰了个一败涂地,但我们却不可寄望另一拨来犯的敌人也会和‘双蛇教’一样倒运,否则,万一叫人家乘虚而入,砸了个唏哩晔啦,‘青龙社’的威信便要大大受损了!”
    燕铁衣道:“放心,这一层我会想到的,出发之前,当然要先做安排!”
    低喟一声,屠长牧道:“陈千两居然也和‘双蛇教’混在一起找上门来,确是叫人意料不到,魁首,这个人在道上可也算个奇才,名声响亮得很,等闲人不敢招惹他,但是,他可能也叫自己的名气给宠坏了,竟摸上了‘楚角岭’向‘青龙社’寻仇,唉,他这个筋斗栽得真叫蠢啊!”
    燕铁衣正色道:“陈起财的本事好可一点不错,我收拾他也颇费手脚,不管怎么说,他有这个胆子已是令人惊异了,跑单帮的角色,有几个敢于主动招惹我们的?姓陈的可不含糊,他栽是栽了,却栽得不算不好!”
    庄空离摇头道:“‘双蛇教’又是何苦?费冥心与阮为冠应该找个地方好好去韬光隐诲别再回来了,却非要硬撑着东山再起,更想趁着本社力量虚散的便宜来报仇扬威,这一下可好,全军覆灭,垮了个更塌实……”
    燕铁衣道:“动手之前,我已是好话说尽,再三求全,他们却像是吃定了一样步步紧逼,屡屡迫战,我委实忍无可忍,只好与他们豁上干啦!”
    站在燕铁衣背后的熊道元,笑嘻嘻的道:“结果一战之下,便杀得他们人仰马翻,丢盔弃甲,一败涂地,更通通将老命赔上了!”
    斜横一眼,燕铁衣道:“少插嘴!”
    他刚说完这句话,大厅门启,两个人急匆匆的往里便进,熊道元双目骤睁,大喝道:“什么人不经通报便敢擅闯!”
    前行者淡淡的道:“少吆喝,熊道元!”
    燕铁衣一看之下,不由喜道:“负咎,你回来了?嗯,厚德也一起?”
    果然,这两个匆忙进入大厅的人,前行者正是“青龙社”的大执法阴负咎,后面那一个却是“煞刀”崔厚德!
    两人行近,先急忙向燕铁衣及其他各人见了礼,然后,不待燕铁衣问话,阴负咎已凑上前来,低促的道:“魁首,此行‘福松镇’,可是有了一个大收获!”
    燕铁衣神色一振,道:“快说!”
    阴负咎双瞳光芒闪闪,他轻轻的道:“我在抵达‘福松镇’之后,立即着手遍访当地九家药材铺子,可巧,有卖‘白心甘草’的铺子却只有东街尾那一家,因为购买这种甘草的客人不多,所以铺子里的伙计还依稀记得曾有一个方脸膛、浓眉细眼又蓄着三绺黑髯的中年人,不久之前去买过这种‘白心甘草’;我又详询伙计这人有无其他特徵,他想了老半天,才想起这买‘白心甘草’的中年人右耳垂上似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疤--魁首,这个人当时我一听伙计形容便觉得很熟,等伙计一指出他右耳垂上有块指甲盖大小的黑疤时,我马上想到那可不是--朱少凡?”
    燕铁衣一拍手,道:“好,我们所追求的目标正是殊途同归,疑虑澄清了,线索也互为吻合,干得好,负咎!”
    屠长牧插口道:“当时去那药材铺买‘白心甘草’的人只有朱少凡一个?”
    点点头,阴负咎道:“是的,只有他一个,依我判断,那个去买‘白心甘草’的朱少凡可能是假的朱少凡,也就是我们那个对头所装扮的朱少凡;显然他是恐怕商传勇自已去买甘草时漏出什么口风,这才自告奋勇代替商传勇去买,那时,商传勇应该尚未遇害,他可能是与商传勇约好了在那家小客栈相见,等商传勇定了房,他才悄悄摸了回去,伺机毒杀了商传勇;商传勇一直把他堂做朱少凡,也就是认定他是自己人,在这种毫然防范的情形下,商传勇怎能不吃大亏?”
    屠长牧道:“如果确照你的推测,这个朱少凡一定是用什么捏造的口词将商传勇骗了去的,商传勇没有看出假朱少凡的破绽,骗起来就太容易了--很可能他真的是先去定了房间,然后假朱少凡再偷偷摸了进去毒杀了他,这样一来,也就虽怪那家小客栈里的人不知道凶手的相貌了……”
    阴负咎皱着眉,又道:“但是,我仍有一点觉得迷惑……”
    燕铁衣问:“那一点?”
    阴负咎道:“按说,朱少凡这个人一向方方正正,很谨慎,也很世故,他当然没有理由去谋害商传勇,但是,为什么那个对头要易容改装成他的模样呢?为什么不去装扮成随便那一个人呢?莫非只有朱少凡才合他的意?”
    燕铁衣反问道:“你自己可有解答?”
    阴负咎犹豫了一下,道:“还要请我们青戈兄不要见怪!”
    应青戈忙道:“负咎,你有话何妨直说?这是什么时候了?肃奸歼敌为重要,那还顾得了个人私情!”
    笑笑,阴负咎道:“那么,我就说了。”
    应青戈道:“请。”
    阴负咎低声道:“我一直奇怪,如果那个对头装扮成朱少凡,为的是什么?思索再三,我认为有以下几个理由:一、朱少凡为本社‘大首脑’级的重要份子,装扮成他,不但可以窃知甚多本社机密内情,更可作为此人行动的依据;二、扮成朱少凡,便于接近本社上下所属,伺机施其辣手可称便捷之极;三、他之选定朱少凡为易容及利用之目标,或许朱少凡容貌轮廓及体形与他近似,或许因为朱少凡的驻地接近本社总坛,也许朱少凡适于被他利用钳制--换句话说,朱少凡受到了他的胁迫!”
    应青戈苦涩的道:“说不定朱少凡已经被害了,现在的朱少凡根本就是冒充的!”
    阴负咎摇摇头,道:“这不太可能--青戈兄,我们派驻一地之‘大首脑’,乃为‘青龙社’当地之最高掌权者,日常事务繁杂,内外酬酢极多,若非本人,甚难的一一料理清楚而不出破绽,再说,每名‘大首脑’手下所属少者上百,多者数百,无论是人面、习性、才具,各有所掌职务,也只有他本人才能完全清楚分辨,伪装者想通通瞒过,实在不易,何况朱少凡本身有妻有小,人家冒充他便算能骗过别人,莫非也骗结过他的老婆子女,我们不可忽略,事情发生直到目前,也不过是一两个月的事,那隐形仇家伪冒朱少凡也差不多只是这个时间之开始,试想,一、两个月他能完全由一个陌生者变成了朱少凡?更一切的一切全学得和朱少凡本人一样?甚至瞒过朱少凡的亲信、手下、以及家人?我可以武断的说,这绝不可能!”
    应青戈脸色苍白,呐呐的道:“你的意思是……”
    阴负咎道:“我的意思是--这个阴毒的敌人冒充朱少凡,朱少凡一定知道而且同意,平时仍由真的朱少凡处理他份内事务,也仍由他与家人相处,假的朱少凡便冒充他四出诱杀本社所属,并由真的朱少凡加以掩护,甚至供给他消息!”
    应青戈沉痛的叹道:“但是,朱少凡为什么要这样做?”
    阴负咎冷清的道:“只有一个理由,朱少凡有了把柄被他捏着,藉而威胁朱少凡俯首听命!”
    应青戈咬咬牙,道:“朱少凡会有什么把柄被那人捏着呢?”
    阴负咎森酷的道:“总会查出来的,青戈兄,我们总会查出来的!”
    突然,熊道元一拍自己脑门,失声道:“对了,魁首,我想起来了,近些日‘晋城’堂口老有一差务弟兄跑来跑去,听说每次回来全是‘报单’啦,‘验帐’啦,送信啦一些小事,以前不觉得什么,因为‘晋城’也时常有人来来去去,如今一提,我觉得,那小子是不是跑得太勤了点?差不多三两天便来一趟呢?这是孙三能和我闲聊中随口说起来的,我自己也见过那人几次,却不怎么起眼,也不认识--会不会是对方派来卧底传信的奸细?”
    燕铁衣双眉一扬,道:“现在就去拿住!”
    熊道元答应一声,立即如飞而去,望着他的背影,阴负咎道:“可能那人真有点问题呢,魁首!”
    燕铁衣颔首道:“先拿住了再说,熊道元的反应与警觉性却仍不够!”
    阴负咎低声道:“何时行动?”
    燕铁衣断然道:“证据确凿,今晚便动手!”
    应青戈深叹一声,道:“魁首,请允我随往!”
    燕铁衣温和的道:“你不要去,青戈,免得到时你也为难,我答应你,不论朱少凡有罪无罪,都不会当场格杀,带回来由你参与会审!”
    应青戈身子抖了抖,伤感的道:“多对魁首周全,但我--”
    燕铁衣轻轻的说道:“就这样决定,青戈,你放心,而且不要难受,这件事你没有过失,也没有人会责怪你!”
    屠长牧道:“青戈,照魁首的话做,我到时会替朱少凡留点情面的!”
    燕铁衣转头对着崔厚德,问:“你到‘合淝’可曾探查出有什么陌生人与商传勇接近了?”
    崔厚德摇摇头,忙道:“没有套出眉目来,魁首,‘合淝’堂口的人谁也没有见过陌生人与商大首脑接近过,就在他出事的前三天,他只匆匆交待了几句话就离开了,当时,谁也不知道他有什么事及到何处去,我问了几天没有结果,只好匆匆赶回,却刚好在岭下遇着了大执法,他也是才到,我们就一起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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