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刃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章
    “毒蜘蛛”柳仙儿淡淡的道:“如今总算把沙成山这个人见人怕的杀手撂倒在这里,你们快取出大奶奶要的东西,再砍了他的人头,回去交差吧!”
    “大脚婆婆”侧身对粗壮的“金钱豹”向敢沉声道:“你们听见三姑娘的吩咐没有?快搜出大奶奶要的东西,我们也好连夜回去了!”
    “金钱豹”向敢与“飞天鹞子”李长根二人对望一眼,向敢重重的点点头,道:“李兄,你搜东西,完了我割下姓沙的人头!”
    李长根也点着头,道:“好,你闪过一边,我来搜他的身!”
    向敢侧面站着,就在微弱的月色斜照进来的灰暗中,只见李长根双腿分岔在沙成山的左右两边,他嘿嘿笑着低头弯腰去解沙成山的衣衫!
    “噗!”
    噗声未了,李长根已尖吭似杀猪般的一声狂嗥,身子后旋中,他双手捂面大叫道:“我的脸,哦!我的双眼,我看不见了!”
    事情太突然了,突然得谁也未曾看清楚发生的是什么令人吃惊的事情!
    “大脚婆婆”刁二娘一冲上前,伸手扣住李长根右臂,不由得一声惊呼:“你!”
    “毒蜘蛛”也看到了,天爷,只见李长根面皮已破,红肉破烂,几乎连鼻骨也隐隐可见。
    他那双目正往外溢着血水,这光景哪像是一张人面,活像鹰啄狗啃的一堆碎肉!
    一边,“金钱豹”向敢倒退五尺。
    他惊怒交加地望着缓缓自地上坐起的沙成山,叱骂道:“姓沙的王八蛋,你竟然没有死?你……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沙成山冷然一笑,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沙成山有个不算太雅的名号?”
    “大脚婆婆”接道:“谁不知道你叫‘二阎王’!”
    缓缓的站起身来,沙成山重重的点看头,道:“不错,我叫二阎王。既是二阎王,我便与阎王是兄弟,你们怎不想想看,我兄弟会要我的命吗?”
    “飞天鹞子”李长根已不辨东西南北的冲出土地庙。
    他那凄厉的嗥叫声,吓得附近林子里的野鸟也振翅乱飞,没有多久便消失在远处的夜空!
    “毒蜘蛛”堵在庙门口。
    她已定下神来,右面是刁二娘,左面是向敢,三人并肩直视着站起来的“二阎王”沙成山!
    “毒蜘蛛”柳仙儿道:“沙成山,你已喝下我的‘五毒穿肠散’,怎会又活得了?”
    冷哼一声,沙成山道:“五毒穿肠散可以毒死别人,却毒不了我沙成山!”
    柳仙儿尖声道:“难道你没有喝,装着中毒?”
    沙成山面色寒凛的道:“喝了,而且喝了两大口!”
    柳仙儿惊异的道:“可是你并未中毒!”
    沙成山极低的道:“不错,我没有中毒,因为当我喝下第二口水的时候便发觉水中有着淡淡的异味,便立刻以‘逆气大法’把两口水托在喉管下面!”
    “毒蜘蛛”柳仙儿咬着牙道:“作为何当时不吐出来?你为何装死?”
    沙成山冷沉的道:“你的行为使我愤怒,我相信你有同党,为了叫你的同党现形,为了了解你们的身份,所以我只有继续装下去。哼!原来你竟然就是江湖中传言的四毒之一——
    ‘毒蜘蛛’柳仙儿!”
    贝齿咬得格格响,柳仙儿道:“你以为姑奶奶是何许人?你真的看我是被欺的弱女子?
    哈……”
    柳仙儿的尖笑,沙成山不见动怒。
    他平坦的道:“当然,你并没有被人打得重伤在床的老爹,你更不住在吉祥镇北七十里地方,一切都是你随口捏造的!”
    柳仙儿哧哧一笑,道:“不错。沙成山,虽然你拒绝我们之间的燕好,而且又未被我毒死,但你仍然逃不出这座破庙,除非……”
    沙成山面无表情的道:“除非什么?”
    柳仙儿突然尖声道:“除非你把大奶奶要的东西留下来,否则你休想走出庙门一步!”
    沙成山冷然一哂,道:“大奶奶?大奶奶又是何人?”
    他顿了一下,又道:“这位大奶奶一定神通广大,这一路上大概她给我沙成山设下不少怪招毒计。不过,想要取走我身上之物,怕得付出相当的代价!”
    “大脚婆婆”刁二娘吼道:“沙成山,你最好识相些,快把东西交出来,否则要你血溅五步,死在当场!”
    沙成山鼻孔重重一哼,道:“沙某不但不会交出东西,而且还要逼问你们口中的大奶奶何许人物!”
    一边,“金钱豹”向敢毗目欲裂地摆动手中短刀吼道:“三姑娘,别同这小子罗嗦,我们并肩子上!”
    “嗯!”沙成山淡然的道:“向敢,你说对了,以你们这些不入流的角色,也只有一哄而上,当然,也省却我不少的麻烦!”
    柳仙儿沉声道:“沙成山,你自信能胜过我三人合力一搏?”
    沙成山双目厉芒一现,杀机盈眶的道:“你会很快的得到证明,而且十分快!”
    刁二姐深知沙成山厉害,她仍然尖声吼道:“二阎王,你真的不再多加考虑?你……”
    沙成山嘿嘿一声,道:“刁二娘,应该多加考虑的是你们,而不是我沙某人!”
    刁二娘的蝎尾刀已握在手中,闻言怒道:“沙成山,你这话什么意思?”
    沙成山道:“你们没有要了我的命,当然我会取你们的命。二阎王的封号绝非浪得虚名,丧命在‘银链弯月’下的人物中太多江湖成名人物,你们又算老几?所以我对三位改变了我一惯的作风——放生!”
    尖声大叫,“毒蜘蛛”柳仙儿道:“沙成山,你算他妈的老几?大话说多了也不怕闪了你那狗舌头。别人怕你我柳仙儿可不惧,一朝卯上干,不定鹿死谁手!”
    一边,刁二娘忙又追问道:“放生?沙成山,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准吃定我们了?”
    沙成山嘿嘿冷哼,道:“放生当然是叫三位活着离去,至于说吃不吃得住,我以为那几乎是不争的事实!”
    鼻孔中连声冷哼,刁二姐道:“你不会恁般大方的叫我们囫囵着离去的。沙成山,有关你的传言我们早已打听得一清二楚,你残酷无情,杀孽沉重,是个不折不扣的嗜杀狂人,一点不假的双手沾满血腥。如果老娘猜得不错,你所谓的放生,背后必然附带着十分苛刻的条件。沙成山,你敢说不是?”
    重重的点点头,沙成山道:“不错,是附带着一项条件。只要三位合作,我保证不动三位一根毫发,任三位大摇大摆的离去!”
    “金钱豹”向敢已忘了“飞天鹞子”李长根被沙成山一口毒水喷得面目全非的惨状,身子一横,吼叫道:“姓沙的,你少放闲屁了,横竖免不了一拼,奶奶的,出招吧!”
    沙成山神色一凛,刁二姐立刻又问:“你说吧,是什么样的附带条件?”
    沙成山望了三人一眼,当他的眼神落在“毒蜘蛛”柳仙儿身上以后,心中不由暗想:“怎么这么美的一位姑娘,竟然会是江湖上传言的四毒之一——毒蜘蛛?太出人意料了,也难以令人想像!难道她不只二十岁?而这么美的女子行走江湖,一旦起了歹念,怕不少人会吃亏上当,自己不就几乎上她的大当?”
    冷然的逼视着柳仙儿,沙成山重重的道:“我的条件只有一个,我的话也只说一遍,成与不成,端赖你们三位一念之间!”
    柳仙儿心中也在嘀咕,自己怎么会把那么好的机会转眼丧失掉?自从马上睡在姓沙的怀抱里,已经有太多的机会下手,自己却偏偏把时间拖下来,没得倒叫姓沙的又起死回生,这难道是天意?
    一念之间,柳仙儿冷兮兮的叱道:“听你的口气,好像是吃定我们了。你说,你有什么条件?”
    沙成山淡淡的道:“条件很简单,说出指使你们的大奶奶是何许人!”
    哧哧一声笑,柳仙儿道:“我也有一项放你生路的条件,你可要听?”
    沙成山面色一紧,道:“要我身上的东西,是吧?”
    仰面一声哈哈,柳仙儿道:“不错,交了东西你走人,我们不拦你,天南地北,仍然任你邀游!”
    沙成山“咯嘣”一咬牙,道:“嗯,善恶不同途,冰炭不同炉,双方已至绝地,彼此已到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地步,果然多说无益了!”
    沙成山的话甫落,站在柳仙儿两边的刁二娘与向敢二人已分往两边移开三尺,蝎尾刀平举,与向敢的短刀形成犄角!
    同时,柳仙儿的手上多了一根乌光闪闪的发簪,倒看得沙成山一怔!
    沙成山双肩下垂,看似木然而立,瘦峭的面上一无表情,唇用微哂,冷然道:“你们四个设的圈套十分高明,虽没有成功,却也值得喝彩。毒蜘蛛,尤其是你!”
    即将出手的柳仙儿,闻言怒道:“沙成山,你是在讽刺你家姑奶奶?”
    沙成山仍然十分漠然的道:“绝非讽刺。我在想,你们口中的大奶奶,必定是个人物,否则你不会,也不可能设下如此自我重大牺牲的阴谋。柳仙儿,你一定是这位大奶奶的推心置腹忠实干部!”
    柳仙儿面上一缓,有些得意的道:“沙成山,这话你算说对了,大奶奶面前的三姑娘,当然是大奶奶跟前的忠实人物!”
    沙成山这才挤出个笑意,道:“那另外三位难道会比你差?我是说……”
    “大脚婆婆”突然厉喝道:“三姑娘千万别上当,姓沙的在套你的口风了!”
    愣然怒视着沙成山,柳仙儿叱道:“是吗?沙成山!”
    坦然一挺胸,沙成山道:“不错,我是有这个意思,因为,我原本不想如此,我可以运用我一惯的方法,一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方法加请你身,我相信你会在酷刑之下说出来的,但我却不忍!”
    哈哈一声笑,柳仙儿道:“沙成山也变得仁慈了?倒也新鲜!”
    沙成山面上肌肉一紧,道:“一点也不新鲜!对你的不忍下手,绝非你的容娇貌艳,而是你仍然是个姑娘。‘银链弯月’不沾女子血腥,所以我才诱你说出大奶奶的秘密,也算我的一番苦心了!”
    “呸!”柳仙儿重重的道:“你的苦心狗屈不值!姓沙的,你接招吧!”
    她“吧”字出口,未见稍动人已到了沙成山面前,倏忽之间楼头便是五十一次连续暴刺!
    沙成山看的真切。柳仙儿那只原本半尺长的发誓,就在她的一轮暴刺里猛古丁变长一倍。
    那乌黑灿亮的尖处正闪耀着无与伦比的蓝芒,显然喂过剧毒!
    就在柳仙儿攻扑的同时,“大脚婆婆”刁二娘厉吼着自侧面兜杀而上,蝎尾刀挑、刺、扎,一上来便是十七刀呼轰而上!
    另一面,“金钱豹”向敢更不稍停,他一声大喝,短刀疾圈,一上来便不要命的猴子狠杀!
    未见沙成山稍移身形,真的,他似是被什么东西粘在地上般的,连脚也未见他抬,然而,他的双臂却幻化出漫天的臂影,就在这无数臂影里一轮极光也似的弯月,弹跳着无数冷焰,回旋穿刺不已!
    于是,空中闪起碎芒点点,火花四溅不已里,那围上来的三件兵刃便全被逼得暴闪疾退!
    正面,“毒蜘蛛”柳仙儿一退又进,这位“毒蜘蛛”身形连滚,自头至腰,反手,回臂,托肩,摆腰,一轮不同角度的又是九十九次猛烈疾刺!
    “金钱豹”向敢侧退一丈身贴庙墙,猛古丁一个溜地滚,粗壮的身子便宛如一只水桶般,呼隆隆滚向敌人,短刀挑扎劲猛,挥起冷芒似电!
    刁二娘的蝎尾刀平推疾刺,刀走中途忽又变刺为劈,抖手又是二十一刀!
    “银链弯月”发出“咻咻”之声不断。
    那宛如墨云中激射向大地般的一抹极光,眨眼之间便形成了一个光华迸射的扇面,那么坚实的,似堵墙般的把三个猛攻而来的兵刃拦阻在外!
    于是,好一阵金铁撞击之声,空中刹时激起无数碎芒暴闪……
    “二阎王”沙成山的身形仍未稍动。
    他在一轮拒挡里发出嘿嘿冷笑,道:“一个姑娘家,能学到你这种修为实在不容易。柳仙儿,你应该珍视得来不易的修为才是!”
    不等沙成山的话说完,翻滚在地上的向敢狂吼道:“姓沙的,向大爷陪你上路吧!”
    他“吧”字出口,猛然自地上冲起,双臂箕张,不要命的往沙成山搂抱过去!
    拖着尾曳的极光将要消失,“银链弯月”突然又反力道的去而复返,那么神奇的闪过扑来的敌人。沙成山冷沉的叱道:“你不配!”
    一声凄厉的长号突起,半空中一只断臂抛掷,鲜血飞溅里,只见向敢另一手捂着往外标血的脖子,带着“嘟嘟”之声往庙门边旋跌出去!
    “咚”的一声暴响,那扇仅有的庙门被向敢那粗壮的身子撞倒在门外,向敢便跌爬在门板上,屁股只翘了一下便不动了!
    “毒蜘蛛”柳仙儿连回头看一眼也未曾,反倒加快了攻势,又是一轮猛杀猛刺!
    “二阎王”沙成山鼻孔冷沉的哼道:“柳仙儿,你不要弄错了,我之所以不急于取你性命,便是以事实来告诉你,不要徒作无谓的牺牲!只要说出我所要知道的,你便可以从容离去!”
    柳仙儿跃身闪过电射而来的“银链弯月”,发疯似的厉吼道:“不要吹牛,我会有法子对付你的!”
    沙成山沉声道:“你的方法已试过了,最毒的花招业已对我不起作用,你还有什么能耐?”
    乌毒簪疾刺不断,柳仙儿哼道:“我当然有法子,因为我一直不相信我所使用的‘五毒穿肠散’会对你不起任何作用,我更不相信连一滴也不剩的被你逼到咽喉上去!只要有一滴入肚,你必倒下无疑!”
    冷冷一笑,沙成山道:“可是沙某仍然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而且尚有充分的力量搏杀你这只毒蜘蛛!”
    咭的一声笑,柳仙儿道:“姑奶奶不是傻子,沙成山,你别再骗人了,我柳仙儿看得出来,你一定感到体内已中了我的‘五毒穿肠散’。因为你一直未敢稍有移动,你怕自己一旦扭动身子,毒性会令你立刻倒毙。沙成山,你说是吧?”
    一边,“大脚婆婆”刁二娘立刻笑起来,道:“还是三姑娘心灵性巧!对于你的察微知渐,洞穿姓沙的心事,刁二娘由衷赞佩。不错,姓沙的一直未敢稍动身形,他甚至连上身也尽量不动,显然三姑娘的‘五毒穿肠散’,已在他的体内发生一定的作用了!”
    她一顿,一连又是四次回旋狂杀,接道:“三姑娘,我二人分进合击,上下夹攻,逼姓沙的早早躺下!”
    “二阎王”沙成山冷冷的一声笑,道:“二位,且莫会错意,须知错估敌人就会埋葬自己!”
    “毒蜘蛛”柳仙儿个身旋向空中,她沉声怪叫道:“沙成山,你死吧!”
    就在她的吼叫声里,刁二娘的蝎尾刀溜地平扫,身子几乎已平贴在地上。这二人上下交击,相互配合,光景是要逼沙成山腾跃!
    果然,沙成山一击低叱,道:“娘的,火星爷不放光你们不知道神灵!”
    喝声里陡然双肩晃闪,几乎以不及眨眼的功夫,他已怪异的穿过柳仙儿与刁二姐的夹攻,平着滚动的身子落在庙门口附近,“银链弯月”“噌”的又弹回右袖中!
    于是,杀猪也似的声音传来,“大脚婆婆”刁二姐抛刀翻滚在地上,她双手反臂捂着后颈,那半尺长的刀口子,几乎把头切割断,鲜血便从她的两手流过双肘,漓漓洒洒地往地上流!
    “毒蜘蛛”柳仙儿这时发觉,沙成山杀人都在脖子上,那地方可是要命所在。
    刁二娘是贴地攻向沙成山,她的面朝下方,沙成山出手便切上她的后颈。“银链弯月”
    果然刀刀致命!
    沙成山面对着庙门,背向着惊怒交加的柳仙儿。
    他仍然平静的道:“柳仙儿,我的条件仍然对你有效,如果你知迷而悟,你仍然享受你的青春年华。你三思!”
    半晌,“毒蜘蛛”柳仙儿道:“沙成山,连我也不清楚大奶奶要的东西是什么,但大奶奶说的十分清楚,这东西在你身上,只要你愿意交出来,那东西必然就是大奶奶所要的!”
    沙成山冷冷道:“如果我随便拿出一样东西,你会相信就是大奶奶所要的?”
    柳仙儿道:“你不会随便拿出一样东西搪塞的!”
    沙成山猛回过身来,逼视着扶在神案上喘息的柳仙儿,道:“你肯定?为什么?”
    柳仙儿道:“因为你是沙成山,沙成山一言九鼎!”
    哼了一声,沙成山道:“你们倒很了解我!”
    柳仙儿立刻上前两步,道:“你愿意把东西交出来吗?”
    沙成山重重的道:“既知我一言九鼎,就该退避三舍,为何前来谋我?”
    柳仙儿已喘过气来,闻言沉声道:“沙成山,即使你今夜不拿出东西来,你仍然走不到地头,大奶奶早已防着了。从你在如意集出现,到你离开如意集那天,大奶奶已飞鸽传书,通知沿路击杀你了。如果你还想活下去,我劝你乖乖交出大奶奶索讨的东西,也许……也许念在你合作的份上,我自会适当的报答你!”
    沙成山冷笑一声,道:“什么样的报答?再一次献身给我?哼!”
    柳仙儿一仰面,娇声道:“如果你喜欢,未尝不可当面交易!”
    沙成山怎会想到如此貌美的姑娘,竟会说出如此令人倒尽胃口的话?她应该是温柔多情,羞人答答,楚楚动人而又仪态万千。
    然而只这么几句庸俗不堪的话出口,便立刻显得她荡检逾闲,水性杨花的妖媚本性,沙成山便真想同其燕好,也似猛的跳入冰河般,一下子凉到心口窝!
    沙成山面色一寒,道:“上苍赐给你的这张美丽人皮,你却毫不爱惜地糟塌,真是可恨复又可怜!”
    咭的一声笑,柳仙儿道:“你错了,上苍赐予我美貌,我决不辜负老天期望,正发挥得淋漓尽致!”
    重重的冷哼一声,沙成山道:“胡说八道,不知羞耻为何物,沙某懒得同你罗嗦!”
    柳仙儿媚眸直眨的道:“我好像听你说过,‘银链弯月’不杀女子,可是你仍然杀了刁二娘,如今你该怎么解释?”
    猛一瞪眼,沙成山道:“不错,‘银链弯月’是不杀女子,但如若这女子十恶不赦,沙某照样下得了手!”
    柳仙儿挤出个媚笑,道:“我呢?”
    沙成山鼻孔一哼,道:“我说过,你只要告诉我大奶奶何许人,你可以平安离去!”
    柳仙儿面上肌肉微动,道:“如果我不说呢?”
    沙成山指指地上刁二娘尸体,道:“你就同她一样!”
    不料,柳仙儿举手缓缓把乌簪合折起来,又慢条斯理地插入发髻,没有动,但双手在解罗裙。
    她面无羞色的道:“我是女人,本领既不如人,便只有奉献一途。沙成山,我打不过你,柳仙儿认了,我就把自己交在你手上,你怎么摆布,便全由你了!”
    沙成山一怔,柳仙儿的上衣已落在地上。天爷,这柳仙儿连兜肚也未穿戴,刹时双峰已现,月光灰惨惨的照进来。
    沙成山一惊,只见隐隐的在她那雪白的双峰之间,刺了一只宛似要跳离的乌青蜘蛛!
    只是那蜘蛛便看得沙成山想呕,他沉声叱道:“柳仙儿,你想干什么?”
    腰带已解,柳仙儿道:“来吧,我们开辟另一个战场,如果你仍然能胜得过我柳仙儿,不用你逼问,我带你去见大奶奶!”
    沙成山见柳仙儿绸裤往下落,愤怒的骂道:“寡廉鲜耻的女人,可恶!”
    沙成山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接着叱道:“柳仙儿,你给我听清楚,别再被我碰上!”
    柳仙儿的水绿色绸裤“唰”的落在地上,然而沙成山连眼皮子也不抬的回头冲出土地庙门外。
    他仰面大大的吸了一口气,伸手摸摸头发,黄膘马已弹动四蹄到了他的身边。沙成山不再犹豫,立刻跨上马背往官道上驰去。隐隐的,从土地庙内传来了哭声!
    哭声十分清晰,沙成山当然知道那是柳仙儿的尖嚎。这个女人,为了替她的主子完成任务,真的已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
    对于这种女子,沙成山根本无法出手搏杀,唯一的途径便是一走了之!
    摆脱柳仙儿的死活蛮缠,沙成山真的痛苦了好一阵子。是的,柳仙儿那容艳之娇,仪态之美,比之丘兰儿又高上一筹,为什么她如此之美偏就加倍作贼自己?
    沙成山难以理解,便是柳仙儿自己也不解。
    不错,大奶奶面前数她柳仙儿最得宠,然而她也最感孤独。当然,沙成山是不会知道这些的!
    想着柳仙儿说的话,大奶奶早已飞鸽传书沿路截杀自己,沙成山更加提高警惕!
    这日天色有点阴沉,道路上也没有什么行旅,静荡荡的透着不少萧煞之气!
    沙成山又摸摸自己的头发——他相当小心的摸着,面色却相当凝重,心中波涛也似的一阵汹涌,暗暗咬着牙,道:“这玩意我无论如何也要替人家送到!”
    黄膘马怒驰疾奔中,沙成山猛的抬头看,只见一道林子边缓缓走出几个大汉,不等他的马驰近,几个大汉已横阻在官道中央!
    沙成山拢住丝望,他冷冷的望着路上几人!
    突闻有个山羊胡老者,道:“能找到你可真不容易!沙成山,我们都有个共同的心愿,就是一心要会会你这位冷酷的杀入魔!”
    沙成山环视面前七人——嗯,是七个穿着不同,手上兵刃互异的人物。他平静的道:“各位,我想你们一定是替那位大奶奶办事的吧?”
    中间的灰发老者冷叱,道:“放屁,我们并不认识什么大奶奶!”
    沙成山一愣,道:“各位既然不认识大奶奶,而沙某又与各位素昧平生,各位摆出这种架式,意欲何为?”
    正面的灰发老者横肩指指马上的沙成山,叱道:“沙成山,都是你做的好事!”
    沙成山双眉一紧,道:“尚盼明示!”
    灰发老者须发飘动,口沫四溢的吼道:“三个半月前你仗着手中刀利,毫不留情的杀了我的独子白快活,这件事难道你真的忘了不成?”
    沙成山眨着一双微陷的大眼,道:“你说的是‘逍遥公子’白快活?”
    灰发老者怒道:“不错!”
    沙成山双眉一紧,道:“如此说来,老先生便是‘龙爪门’白良白老爷子了?”
    生硬的点着头,白良道:“白良就是老夫!”
    猛然吸了几口气,沙成山道:“真对不住,沙某断了你的香火!”
    愤怒的叱吼着,白良横眉怒指沙成山道:“老夫不是找你要你道歉,沙成山,你应该明白此点!”
    沙成山摇头叹道:“实在抱歉,当初我并不知道白快活就是你的独子。不过,当时我也是无可奈何,因为……”
    白良厉叱道:“因为什么?因为你是大杀手沙成山?双手染血杀人如草的‘二阎王’沙成山?”
    他跨前一步,厉声又道:“你这凶残邪恶的豺狼,竟然不念江湖同道,狠下心肠斩杀了我的独子,沙成山……我若不碎了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沙成山干咽着口水,道:“白掌门,杀戮的过程本就是一桩悲惨的事,它带给不少人以终身遗憾。然而我们又不能否认杀戮也是达到慈悲的另一种手段。白掌门,你丧子之痛我相当明白,然而你可知道白快活被杀的原因?如果你……”
    沙成山话未说完,白良一声厉吼,道:“不论他做了何事,要你多管闲事?沙成山,在你出手之前,你可曾想过‘川南龙爪门’吗?你的眼里面还有我白良?”
    淡然一笑,沙成山道:“有你这种护短的老子,就有那种飞扬跋扈的儿子。白掌门,你总该先弄明白事实的真相吧?”
    白良怒道:“你杀了人还要编造虚假来诬蔑他?沙成山,我会叫你把话说完再搏杀你!”
    沙成山重重的道:“三个月前我从川南来,官道上只见不少行旅在四散奔逃,等我走过去一看,一棵大树旁死了两个女子。远处正有个男子把一个尖叫的女人往渡船上推,那是个十分秀丽的女子,只是她的哭叫声并未招来救她的人,因为河岸边正有六名身穿白色劲装的大汉,他们人手一对钢爪,虎视耽耽的守在渡船边。那个被抓的姑娘上衣已碎。她是被人从岸上抛掷在渡船上的。然而就在姑娘撞落在渡船上的刹那间,从船头走来一个年轻公子。真狠,他竟然下手扯碎姑娘的衣裤,要那姑娘几乎裸裎,他却快活的哈哈狂笑——白掌门,事情就是这样!”
    嘿嘿一声冷笑,白良道:“好一出英雄救美,你便在那时候出手杀了我儿?”
    沙成山叹息道:“我惭愧,因为那姑娘在我击杀的时候嚼舌投水自尽了!”
    灰髯抖动,白良厉吼道:“老夫不问因由,只为替子报仇。你既不念武林同源,老夫岂能顾念江湖一家?”
    这时站在白良身边的六人中,一个雷公嘴大汉冷沉的一声低吼,道:“白当家,忒也罗嗦了吧?”
    沙成山侧目望去,淡淡的道:“白掌门,我看得出这六位兄台决不是你‘川南龙爪门’的人,可否为在下加以介绍?也免得一场误会!”
    白良冷冷的道:“好叫你知道死在何人之手!”
    他指着雷公嘴灰长衫大汉,道:“这位西陲二十四铁骑二当家,人称‘快刀’阎爷的便是!”
    姓阎的大唿唿道:“我叫阎九子!”
    沙成山心中一紧,西陲二十四铁骑神出鬼没,一旦行动铁骑如风。
    他们杀法残忍,动作粗矿,冲锋陷阵,洗寨掠镇,杀人如麻,想不到姓阎的竟是二十四铁骑二当家!
    白良又指着一个粗壮汉子道:“飞索门的拨云手管洲管当家的!”
    姓管的重重一抱拳,道:“沙兄,管某见猎心喜,慕名久矣,今日特来讨教!”
    沙成山冷冷回了一礼,道:“管兄远从龙门来,讨教是假,助拳是真!”
    干啦啦的一笑,管洲道:“何必说得恁般难听?”
    咬着牙,白良又指着长发泛红的大汉,道:“关洛双雄之一的‘赤发鬼’汤白,他一边站的叫‘大刀’贺鹏,二位的大名,你姓沙的应不陌生了!”
    重重的点着头,沙成山道:“大名如雷贯耳!”
    说着,抱拳道:“久仰!”
    白良正要介绍另一瘦汉,那人已大刺刺的道:“沙成山,我是‘冷面豹’贝海涛!”
    沙成山不由一震,道:“东海太极老人门下!”
    另一端,一位矮胖的汉子也自我介绍道:“我是‘大漠红鹰’戈二成!”
    沙成山侧面惊异地望过去,心中开始前咕——他知道这些人物都是一方枭雄。眼前这一关,成了名副其实的鬼门关,能否闯得过,实在没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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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听听,对方这些仁兄,个个在江湖上叫得响的难缠人物。一个要比一个棘手,尤其那叫贝海涛的,看来年纪与自己差不多。
    然而他的两边太阳穴凸起,面上一层灰蒙蒙的氤氲之气,显然他的气与意已达随心所欲境界,收放自如地步,看来必然已尽得太极老人真传!
    也许,在白良的意念里,他正想对沙成山介绍眼前六人,如此一来,可以收到先声夺人实效。
    凭六人之声势与名号,必然造成沙成山心理上的负担与无形的压力!
    淡然的,沙成山道:“情势上看来,各位已不分是非曲直。一心扭结起来以牙还牙了!”
    白良咬着牙,道:“非如此便不能置你于死地!”
    抹过一丝凄凉的笑,沙成山翻身疲惫的下得马来,他横了三步,那黄膘马弹蹄到了路边。
    他淡然的道:“这世上原本就难以分辨出是非善恶,人性当然更难以公正无私地发挥了……”
    白良怒叱道:“沙成山,你切莫忘了死在你刀下的人是我的独子,你毁了他也令我失去希望!这是血债,血债便得血来还!”
    沙成山懒恹恹的道:“啊,一场豁命搏杀看来在所难免了!”
    冷峻的一哂,白良道:“我儿死于白羊河岸的那一刻起,这一场拚杀便已不可避免了!”
    沙成山难过的道:“卑贱的江湖生涯,辛酸的搏杀日子,对于是生是死,早已看得十分淡泊。只是我不懂,为什么各位偏巧在这时候——我有要事在身的时候,那么巧合的拦住我的去路!”
    仰天一声洪笑,白良道:“追杀你还真不容易,七天前我们赶到如意集,才受人指点久候在此了!”
    一声无奈的苦笑,沙成山自语道:“大奶奶,大奶奶,嗯,你究竟是什么人?”
    白良猛然怒喝道:“沙成山,又是大奶奶!我们不知道什么大奶奶,你准备纳命来吧!”
    沙成山淡然的道:“不必咤唬,白当家的,沙成山早已习惯这种场面,既然落马,生与死已不计较了!”
    “冷面豹”贝海涛忽然走前一步,道:“对于沙兄的气度,贝海涛由衷敬意,我先为你喝彩!”
    笑笑,沙成山道:“彼此吧!”
    他双臂下垂,又道:“生则离去,死则躺下,各位可以出招了!”
    双臂平伸,贝海涛平静的道:“沙兄预料我们会群起而攻之?”
    沙成山道:“我是这么想,也准备如此一拚!”
    轻轻的摇着头,贝海涛道:“错了,就目前而言,至少我不会。持节傲物,看透生死的并非你一人。沙兄,我正打算单挑独决,你不会令我失望吧?”
    沙成山一笑,道:“贝兄,对于你的傲视群伦,沙某也为你喝彩!”
    贝海涛面无表情的道:“别为敌人喝彩,因为我已决心取你的命了!”
    沙成山纹丝不动的道:“我在候教了,贝兄!”
    白良走近贝海涛,低沉的道:“贝老弟,沙成山不是一般杀手,我们谁都没有必胜把握,联手方能一竟全功,老弟三思!”
    贝海涛鼻孔一哼,道:“六人围杀与五人联手所差无几,就算我先打头阵吧!”
    一直未开口的“大漠红鹰”戈二成冷冷的道:“很好,贝老弟出手一定成功。不过,我不希望再有出手的必要,你说呢?”
    面色转而泛青,贝海涛道:“各位可以边上站,我不想再多费唇舌!”
    于是,另外五人便往四边散开!
    真是不谋而合,成了五个方面的包围之势,不论沙成山是生是伤,他都将逃不过五人的围抄搏杀!
    沙成山默默的注视着敌人,有些散乱的发丝被风吹得直往脸上贴,萧然中有着孤傲,宛似寒风中一枝挺拔的青柏一般!
    贝海涛移步半丈,面色泛青,双日阴幽,两边太阳穴已开始有形的跳动,那正是太极功力行走全身的惯常现象,但也仅限于功力高深人物才有的现象!
    于是,空气中仿佛已闻到了血腥,至少沙成山就有这种感觉。他那涩涩的双目有着厌恶感,当然也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静,静得连彼此之间的心跳也隐隐可以听到!
    反常的静寂,也是决斗的前兆。高手对搏,往往就是把握这最后的一刹沉寂,去捕捉那有利的出招契机!
    贝海涛的动作快如离弦之箭,双肩只是稍晃,沙成山的眼皮下便似看到回头花朝齐扑过来般——“冷面豹”果然与众不同!
    沙成山挺峙如岳,他右腕疾翻,一篷青莹如冰的冷芒便以他的身子为中心,仿佛撞碎了的冰球,撕裂着空气往四下里激溅,闪耀,穿织,然后趋于幻灭!
    暴翻疾转,贝海涛的身形旋绕于光华四周,旋即大仰身落在两大处!
    两人又成了对峙,静静的对峙着!
    贝海涛唇不见动,语音低沉:“银链弯月!”
    沙成山末点头,却冷冷的道:“不错!”
    贝海涛的面孔在颤抖,眉宇之间浮上一层黑气,两肘在微微的抖着!
    沙成山卓立不摇,木然的毫无表情,只有那件泛白的长衫在微风轻拂下偶然飘起下摆!
    蓦然间,贝海涛一声怪叱:“杀!”
    杀声未落,他人已弹升三丈余。
    当他的身形似乎凝停在半空中的时候,他的实体已撞向沙成山的头顶,双臂交替下击,两缕金芒宛如长虹一现的指向敌人要害!
    是的,东海太极老人的太极心法——“开天辟地”!
    沙成山不能再不动了。
    他冷叱着身形便往左侧偏,回旋的身形未住,“银链弯月”已纵横交织如同光雨般的狂兜猛杀!
    然而这次贝海涛未再稍退。
    他弹升的身形不即落下,双臂的金光更见厚实,借着拍击敌人的刀芒,维持住他不即落下的身子。
    眨眼之间传出刺耳的金铁撞击声,令人们的耳膜如针刺穿,好不难受!
    立刻,就在一阵撞击声里,半空中的贝海涛身子怪异的浮现在空中,光景他竟虚空在上面出手缓慢的打起一路太极拳来了!
    缓慢的动作,立刻让人们看清他的双腕上套的金色护腕,双掌便自护腕处套上去。他十指箕张,十把尖尖锋利的金爪,拖曳着金芒游移在空中!
    是的,正是太极老人的独门绝学——“金阳罩顶”。
    沙成山双臂突然内圈,身子疾快的劲旋。他旋转七圈不到,忽然往空中冲去,那光景宛似平地刮起一股冲天狂风,一时间光电流射,遮人耳目,“银链弯月”便随之光芒四射,反而罩上那由慢忽快的一片金光!
    于是,再一次金铁撞击在空中爆发开来!
    在场的“龙爪门”掌门白良、“飞索门”掌门管洲、“快刀”阎九子、关洛双雄与“大漠红鹰”戈二成,六人无不动容,这些人皆江湖中的翘楚,一方的枭雄。
    他们对于沙成山的这手刀法,大感惊奇与骇异。传言中早已失传的“寒江月刃”,竟会在这里出现!
    就在这一片坚实的烁亮光华里,掺杂着蓬蓬的血滴往四下抛飞,两条空中人影——是实体也是幻像的人影,刹时落在地上,但旋即又合在一起!
    于是,金芒激闪,青焰喷射,一条条凝聚而成的匹练,形成恁般锋利的光影,穿梭流闪。就在这扣人心弦的时候,忽然间一片极光中发出星芒一点,那看来宛似银河中泻落向九州的寒芒突然凝聚成形,停滞稍顷,极似恶魔附身,贝海涛的虚幻身形立见一顿,接着便一个急旋,跌撞出十一步外!
    血在往外面溢,他那干瘦的面孔上肌肉颤抖不已,左肩胸上一片殷赤,衣衫裂口处只见肌肉翻卷,面上一刀不长,但却相当深,深得微见森森白齿,贝海涛连哼一声也没有,虽然他的后背上早已着了一下狠的!
    沙成山也并非完整无缺,他的双臂皮开肉绽,左跨上被撕裂得几乎难掩肌肤,三条血印正冒着赤漓漓的鲜血,神色颓废的木然在贝海涛前面六步地方!
    冷冷的,贝海涛伸出泛青的舌头甜着口角流的鲜血,直视着对面的沙成山,道:“寒江月刃。”
    沙成山淡淡的摇摇头,道:“‘寒江月刃’的最后杀招,‘寒江月落’!”他顿了一下,又道:“但仍然没有把敌人放倒!”
    贝海涛面无表情的道:“因为我是贝海涛。沙兄,你的‘寒江月刃’中竟然套着这招‘寒江月落’,放眼当今,能逃过这招的人只怕寥寥无几!”
    沙成山道:“贝兄的‘金阳罩顶’也自不俗,沙某十分佩服!”
    贝海涛望着沙成山身上的鲜血,冷然道:“沙兄,你带给我的是一个丰硕的经验。虽然在肉体上我承受着你所赐的痛苦,在精神上你给了我一次重大打击,然而我却看到了你的真正杀招,我相信我受的创伤仍然值得!”
    沙成山淡淡的道:“贝兄,你才是真正的武者,也是沙某平生仅见的对手。我一直对你抱着怜惜,所以你仍然能站在那里!”
    贝海涛全身一震,这才想到刚才的一刀足以穿心,何以那么强势的力道中途回抽,原来……
    贝海涛忽然呼啸惨然笑道:“对于你的刀下留人,我决不言谢!”
    沙成山立刻接道:“我并不要求你回报!”
    贝海涛用力抹去面上鲜血,道:“相反的,我会再来找你,沙兄,我一定会再来找你!”
    沙成山重重的道:“希望再见面时只在切磋而不掺杂半点仇恨!”
    贝海涛苦兮兮的一仰血面,道:“沙兄,你表现了武士精神,你……才是个真正武者!”
    他不等沙成山再开口,缓缓的回转身,冷然直视着“铁爪”白良,道:“白掌门,我已无能为力,但愿你们好自为之!”
    白良瞪着虎目,抖着灰发,道:“贝老弟不急于一时,你一边自己敷药疗伤,看我们撂倒姓沙的为你出气!”
    “大漠红鹰”戈二成沉声道:“若是联手,姓沙的早没命了,何至于……”
    戈二成的话十分明显,他是在抱怨贝海涛不该自己逞能,没得倒自己先受了伤!
    猛的一瞪眼,贝海涛道:“我不会留下来的,因为我心中相当明白,谁想撂倒沙成山,他就得付出一定的代价,那是一种无法弥补而又相当惨酷的代价!”
    戈二成愤怒的吼道:“贝海涛,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以为我们都像你一样?”
    白良忙摇手道:“二位且莫如此!都是白某人的挚友,千万免伤和气!”
    贝海涛沉声道:“话不投机半句多,白掌门,恕贝某先走一步了!”
    贝海涛走得相当艰苦,他几乎是走三步一弯腰,跨五步就要倒的踉跄着离开……
    片刻的沉寂,一时的风平,正是惊涛骇浪将至的前奏;愤怒的睁芒,冷酷的表情,正是培养搏杀情绪的写照!
    沙成山木然的面对白良,道:“我想各位不会就此罢手而调头他去吧!”
    嘿嘿一声冷笑,白良缓缓往沙成山逼近,另外五人也自五个方向围过来!
    白良沉声道:“沙成山,你今天休想生离此地,你准备偿还你积欠的血债吧!”
    此刻,“飞索门”掌门,“拨云手”管洲赧赧然的粗声道:“沙成山,千万别怪我们联手对付你一人,更别怨我们在你淌血的时候出手。实在,因为你双手沾满了血腥,早为道上朋友欲扑杀的人物,此情此景,你就认了吧!”
    淡淡的垂着双臂——尚在滴血的双臂。
    沙成山道:“管掌门,你别说得如此堂皇。放心,我不会为你们的联手而喊冤。江湖好险,世道如此,这种不要脸的场面,沙某见得多了,当然,见多不怪,你又何必多此一说?”
    管洲面上一红,旋即沉声道:“沙成山,别骂人不带脏字!”只见他右腕一震,一条三尺半长的金色素绳已握在手中!
    金索有拇指粗细,看似一条金色绳子,管洲奋力抖动,那金索竟然变得笔直,平举在他的身前!
    沙成山心中明白,握在管洲手上的金索并非一根绳子,那玩意儿可硬可软,击、打、抽之外,兼可绞人脖子,一旦被它缠上手足,足以重伤当场!
    再看关洛双雄——
    “赤发鬼”汤白手握一柄两尺长四寸宽的青刃短刀,红发披肩,干憋的嘴巴紧成一条缝,双目赤红见血丝,走在地上一步一个足印!
    走在汤白左面的“大刀”贺鹏,双手托着长把砍刀,一对暴牙外露,显出一副凶残样子!
    然而,沙成山只注意着“大漠红鹰”戈二成,不见姓戈的兵刃,但一件红衫却把他的人罩上一层神秘色彩,光景猛一看成了一团烈火似的吓人!
    突然,白良冲天一声凄嗥:“快活我儿,你爹就要为你报得血仇了,你天上有知等着瞧吧!”
    他声音凄厉悲壮,宛似叫魂,然而谁也不会知道,白快活是否真的地下有知。不过,白良如此一叫,还真的令人疑惑,他会把白快活叫来似的!
    双臂与胯上鲜血直流,凡已将长衫染成了一片片赤红,但沙成山的表情仍然平静与冷漠,宛似流的血不是血而是出的汗水!
    有着一种恹恹的表情,那种不带一丝人味的冷酷,似乎在每次搏杀之前一定有的样子,如同看惯了血腥,觉悟了生与死的轮回一般,含着太多的无奈……”
    右前方,“大漠红鹰”戈二成皮笑肉不笑的道:“少再磨蹭下去了,是我们该送姓沙的上路的时辰了!”
    右后方,“西隆二十四铁骑”“快刀”阎九子仰着一副雷公嘴厉声怪叫道:“不错,是时候了!”
    白良举着三尺精芒闪闪的铁爪,嘿然一声,道:“各位这是给白茶人帮场助拳,且容老夫先上!”
    “大刀”贺鹏狂烈的道:“形势不对,姓沙的不比一般,我们并肩子上!”
    咯嘣咬着牙,“拨云手”管洲大叫:“为白少爷报仇,少不得我们一起上了!”
    沙成山重重的道:“别再找借口了,沙某并未有任何拒绝的方法,因为这不正是各位早已打定的主意?”
    “大漠红鹰”戈二成一声怪叫,道:“沙成山,你千万别把人全看成孬种,今日之后如果你仍然存于世上,戈二成一定找你单挑,杀一个至死方休!”
    沙成山冷冷的道:“看来你我之间难能如愿了。”
    铁爪出手之快,宛似就在沙成山面门,白良已狂吼怪叫道:“还我儿子的命来!”
    骂声起自沙成山的背后,粗壮的管洲叫骂道:“娘的皮,你躺下吧!”
    “嗖”“嗖”之声便随着他的叫骂,到了沙成山的头顶上方三尺之地!
    宛似平地刮起一阵旋风,沙成山的身子猝然不成体形的一轮急旋,“银链弯月”便似炸裂一个巨型冰球般闪掠出碎芒点点,无数的冷焰穿梭中,沙成山的身子犹似弹升在一片银河星海之中!
    大砍刀便在这时暴劈落下,带起一股裂帛也似的尖啸,贺鹏吼道:“老汤,招呼他的下三路!”
    “老汤”当然是汤白。“大刀”贺鹏与“赤发鬼”汤白二人号称“关洛双雄”,交手对敌,经验丰富,这些年的闯荡中,二人几已焦不离孟,只要有贺鹏在,汤白必也在!
    此刻,不用贺鹏交待,汤白已舞着短而宽的利刃贴着地面到了沙成山背后四尺远处,他只要拧腰挺胸,便能把短对招呼上敌人的双足!
    沙成山斜肩劲旋——好一招“脱胎换骨”,他是怎么闪出五尺远的,几乎谁也没有看清楚!
    于是,第三拨冲上的人——“大漠红鹰”戈二成便宛如西坠红日,搂头盖脸的扑击而来!
    就在那片红影中,沙成山方看到姓戈的两件兵刃——那是两只尺半长的精钢利爪,那原本合在一起的尖刃,便在戈二成的挥舞中张开来,宛似天空扑击而来的一只巨型老鹰!
    目光凝聚的刹那间,沙成山右腕伸缩,“银链弯月”便洒出千百条流电交错,他的双腿一伸一缩,伸缩之间已躲过两把刀与一条金索的缠打,但他的头顶却爆烈出一片金钟撞击!
    就在这时候,汤白不顾一切的直往沙成山滚去,只见锋刃似月,寒气蒙蒙,一道流闪的光华暴长中,汤白的短刀尚未碰上敌人的双腿,业已厉叫着倒翻出去!
    宛似流着自己身上的血,贺鹏急怒的大叫:“老汤,伤得如何?”
    洒着鲜血倒撞在一棵矮树旁,汤白龇牙咧嘴的喘息道:“我死不了,你快去围杀呀!”
    伸手摸出一包伤药,贺鹏道:“快把伤处包扎好,娘的老皮,姓沙的死定了!”
    撩开外衣,好长的一道血口子,从背后斜到左胯上,鲜血像泉一般往外溢!
    愤怒的托着手中长把砍刀,贺鹏凶悍的一声大叫:“杀死你这狗操的!”
    没有退闪,沙成山只是在三股兵器加身的一刹那间猛击了拔空三丈有余,就在他的身形仍然滞留在人们的瞳孔中时,他人已到了怒杀过来的贺鹏头顶!
    那真是行云流水般的劲泻,劲泻出好狂的一片光雨。
    只听得一声尖吭的凄厉大叫,长把砍刀带起半空,一股鲜血自空中弹飞的砍刀上洒下来。
    天爷,刀把上仍然有一只断了的手臂,五指死死扣握着力把,直到那把刀“砰”的落在地上,那只手臂仍然未与刀把脱离开!
    正在包扎伤处的汤白,已听到贺鹏的叫声,他不顾自身的伤,急忙伸手搂住鲜血直流面如死灰的贺鹏,叫道:“老贺,快运功曲池,闭住气血,你的左臂!”
    贺鹏痛得哇哇怪叫,那面,白良高声吼道:“稳住!稳住!认准了出手!”
    现在,沙成山决不在一个地方多滞留。他不用找上敌人,敌人自会追来,他便利用那有限的时间来换取有限的空间。
    就在这种情况下,他毫不留情地挥动着“银链弯月”。从外表看来,他正以明快似风的身法游斗!
    沙成山相当清楚,今天如要生离此地,怕得有一番苦斗死拚了!
    几处伤口在抽痛,沉闷的空气里不时飘着那股子血腥。
    沙成山已经是血汗不分,气血见虚。贝海涛留给沙成山的伤,加上这一阵子折腾,他……
    白良老奸巨猾,他已看出沙成山的企图,更发现沙成山的动作不似初发时候利落,忙不迭急叫:“姓沙的一味游斗,他这是强弓之末的拚法,大伙圈紧他,不容他再替他自己制造喘息机会!”
    其实,参战的人都已看出来了。
    白良的话声甫落,一团红影已到了半空,“大漠红鹰”戈二成发疯般的一声厉吼:“拿命来!”
    叫声里,更有三条人影分三个方向朝沙成山包抄围杀上去——“快刀”阎九子从后,“拨云手”管洲自左,“铁爪”白良来自正面。
    三个人几乎同时到了沙成山的身边!
    高手围攻便是这样,一经发动,不用再多费唇舌,便自然的不约而同出招走式!
    于是,空中响起各种刺耳的响声,石火猝映,血肉抛掷四溅,凄厉的狂嗥划破沉闷的长空,真惨!
    白良第一个往地上撞去。
    他的左面颊连着一撮胡子业已不见,顺着嘴巴裂到肩头,一道连贯的血口子,几乎令他无法忍受那种撕裂的痛苦!
    他在一跤跌坐地上以后,右臂连举爪的力量也几乎没有了!
    “飞索门”“拨云手”管洲的金索抽上敌人的面颊,带起点点碎肉,但未等他反臂回抽敌人的右腕,自己的右胁已被割开,三根肋骨森森外露。他不及再战,往外急退!
    “快刀”阎九子的刀是够快。
    当他抹过沙成山的左肩背的时候,自己的右面颊先是一凉,旋即鲜血进流,从右眼捎到后颈,好长的一道血槽,右耳已不知去向!
    当头罩下的“大漠红鹰”戈二成,右爪落空,左爪撕裂敌人大腿上一块血肉。他人未落下,极光已自他的身上交织穿梭十一次!
    红衫带着血肉向四下散落,戈二成连哼一声也未曾,带着满身血痕,流着一地鲜血,跌跌撞撞地往荒林中走去。
    他边走边咒骂:“操你亲娘……我……”
    他似是失去那股子豪情与勇气,变得像个半疯之人,直到他走入林子里,口中尚不停的在骂,似是对他的一身伤痛仍然难以接受!
    沙成山的面庞扭曲着,鲜血几乎染了他大半衣衫,发丝散乱。他伸手摸了一下头皮,似是有着宽慰的露出一个苦笑,也是勉强的笑!
    撑他又起,起了又跌,白良愤怒的道:“姓沙的,我不杀……杀你……”
    他没有再说下去,鲜血封住了他那张失去一片皮的嘴巴!
    沙成山苦撑着未倒下,他淡淡的道:“看来这真是一场玉石俱焚,两败俱伤的……”
    管洲“唔呀”半晌说不清楚,一边,“快刀”阎九子已狂叫道:“不杀此獠,誓不甘休!”
    白良叫道:“我们仍有搏杀姓沙的力量,我相信姓沙的不比我们强多少!”
    沙成山淡淡的道:“乐意奉陪,各位还等什么?”
    说完只见“银链弯月”猛古丁绕体盘飞,匹练也似的把沙成山的身子掩没在一片光华之中!
    白良等见沙成山摆出这副架式,显而易见沙成山确有再杀功力,如果这时候再上,单凭沙成山这一手,只怕谁也难以接得下来!
    “飞索门”的“拨云手”管洲强忍着伤痛,猛烈的喘着大气,道:“白当家,且容管某说句话!”
    他哑着声音,猛吸几口气,又道:“我们暂且撤走,尽快找来兄弟们围杀此獠,犯不着这时候把我们的老命赔上!”
    “快刀”阎九子捂着伤口也叫道:“对,他娘的,姓妙的是绝户,他既无帮派又无帮手,想围杀他太容易了,又何心急在此时!”
    白良见沙成山仍能挥出一路刀法,心中早寒,闻言重事的道:“也好,且叫姓沙的多活一时,相信三几日内他还难以复原!”
    沙成山未开口,他那瘦削的面上一片漠然,谁也看不出他的双目中含着的是一片迷茫!
    愤怒的一跺脚,白良大手一挥,道:“我们走!”
    这些人走的可真快,虽然他问个个带伤,而且伤的都十分凄惨。
    尤其是关洛双雄之一的“大刀”贺鹏,他左臂被斩,几次昏绝,此刻由受伤的“赤发电”汤白半搂半抱,跌跌撞撞的顺着官道往南走,那光景还真的透着无限辛酸与凄凉!
    江湖生涯,刀口子舐血的日子原本就是这样!
    白良几人走远了,然而沙成山却并未稍动,他仍然木雕也似的站在那儿,“银链弯月”
    垂在地上,双目灰惨惨的难以辨物!
    附近,黄膘马弹蹄到了他的身边。十年相处,黄膘马看过太多这种场面,它习以为常的用马嘴项蹭着沙成山的上身!
    “咚!”沙成山竟然直不愣的倒在地上!
    沙成山不动了!
    血似已流尽,半个长衫尽湿!
    于是,黄膘马发出一声长嘶,尽在沙成山身边刨着一双前蹄!
    于是,林子里出现另一批人物,这批人来的可真够快,远远望去,个个似飞。
    有一顶兜轿,两个黑粗大汉前后抬着,跑在前面的是四个年轻女子,兜轿后面跟了四个壮汉。
    那顶轿子上面坐着个紫衣少归,一眼望过去,只见这少妇服如秋水,面如芙蓉,满头翠玉,不带笑容,有着一股凛若冰霜的仪态!
    四个女子最先冲到黄膘马前,其中一个身穿深绿色短衫的尖声叫道:“怪不得没等到这厮,原来姓沙的已经死在这儿了!”
    另一身穿黄色短衫的立刻问道:“三妹子,爬在地上的真是大奶奶说的沙成山?”
    穿绿衣的重重点着头,愉快的道:“不错,姓沙的化成灰我也认得他!”
    就在这时候,那顶兜桥也到了,兜轿未放下,轿上的少妇已沉声道:“仙儿,姓沙的死了?”
    穿绿色短装的,不错,正是“毒蜘蛛”柳仙儿,当然,坐在兜轿上面的少妇便是她们口中的大奶奶了!
    此刻,柳仙儿走近轿前,道:“大奶奶,死在血滩上的正是沙成山那个王八蛋!”
    猛古丁仰天大笑,兜轿上面的少妇似花枝乱颤。半晌,她收住笑,道:“白良找的几个人还真管用,他为了替他儿子报仇,早就放言要找姓沙的,可好,我替他指了一条捷径,顺利的杀了沙成山,如此也就用不到我再出手了,哈柳仙儿忙又道:“大奶奶,我这就去把大奶奶要的东西搜出来!”
    点点头,轿上的大奶奶道:“仔细搜,一定要搜到!”
    柳仙儿忙回扑到沙成山的身边!
    于是,他翻过沙成山的尸体,解开衣衫,又把靴子内衣全部搜了一遍,不由得惊异地叫道:“不好,沙成山的身上根本没有什么东西!”
    兜轿上面的少妇立刻叫道:“再搜,倩儿与小小二人搜那匹马!”
    这次搜的可真仔细,柳仙儿从沙成山的头顶一直搜到脚底板,除了沙成山头上有个小指大小的肉包之外,全身上下毫无可疑之处,那把扣在右腕上的“银键弯月”有一半没于血土中。
    外衣内衣,柳仙儿甚至连沙成山的裤裆也不放过的搜了一阵子,她终于望着兜轿轻摇着头!
    那面,身穿黄色短衫的姑娘也向兜轿上禀道:“大奶奶,什么也没有,鞍袋中只有几十两银子!”
    清晰的传来咬牙声,兜轿上的少妇冷沉的道:“老头子真够奸诈,竟给我施出这招来……哼!”
    “毒蜘蛛”柳仙儿道:“大奶奶的意思是说……”
    少妇咬着牙,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柳仙儿怔了一下,道:“大奶奶是说,东西根本不在姓沙的身上?”
    少妇愤怒的双掌拍击着轿杆,道:“不错,东西由另外的人带走了!”
    柳仙儿急急道:“这人会是谁?我们根本未发现有另外的人同老头儿接触过呀?”
    少妇重重的道:“老头子可以把东西交给姓沙的,再由姓沙的暗中交由另外的人运走,我们谁会知道?”
    柳仙儿惊异的道:“几年心机岂不白费?”
    此刻,两个授马的姑娘走来,那黄衫女子道:“大奶奶,我们为你难过呀!”
    突然冷冷一笑,少妇道:“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击杀奔赴阳城之人,老头子又怎样?”
    柳仙儿目露凶芒,道:“釜底抽薪之计,好!”
    轿上少妇稍作思忖,道:“阳城南面三十里地有个百花谷,是他们必经之地,我们赶去尚来得及,走!”
    这一行来的快,走的也不慢,刹时间由原路走的没影没踪……
    时间的移动无形似有形,它移动在人们的心中,绵长不断,真至恒久……
    这里,只不过半个时辰吧,荒林中扑出一条小小的人影,夕阳下,那影子疾扑之势甚快,直到影像成了实体,方看到是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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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姑娘口中自语:“是的,这匹黄膘大马我认识,一定是他的,是!”
    就在姑娘话声未已时,她突然惊叫道:“沙大哥!你……”
    姑娘凄叫着扑向沙成山的身边,她急急的探手在沙成山的鼻尖,紧接着一声尖叫:“沙大哥,你死得好惨呀!”
    姑娘拭着泪,拉过黄膘马,立刻把沙成山抱上马背便缓缓往西而去!
    有一座不算高的山,前面一条相当宽的白沙河,有一条小船正停靠在岸边,附近有一排柳林。
    姑娘把黄膘马拴在柳树林子,她抱起沙成山在怀里,缓缓的上到小船上,自言自语,道:“沙大哥,想不到我丘兰儿的洞房之夜,新郎却是个死人,你……你怎的……”
    说着,便大哭起来!
    是的,姑娘正是“玫瑰毒刺”丘兰儿。她自从离开沙成山之后,感于沙成山的以德报怨,便决心视沙成山为丈夫。
    她可真的有心,弄了一条小船把自己安置下来,却不料当天夜里,她就发现大奶奶这批人物,于是,她便远远的跟踪而来……
    取了个小木盆,丘兰儿舀水上来,她轻轻的擦拭着沙成山身上的伤口,不料凉水上身,沙成山猛的全身一哆嗦,光景吓得丘兰儿一声尖叫!
    沙成山又活了!
    其实沙成山根本没有死!
    现在,沙成山那对微陷的双目,炯炯有神,他吐气有力,一挺而坐直身子,含笑点头的望着丘兰儿!
    丘兰儿惊异的道:“沙大哥,你没死?”
    摇摇头,沙成山道:“流了许多血是真的,死还不至于,因为我不会那么容易的死,哈……”
    沙成山笑中伸手摸摸头上的肉包,愉快之情,溢于言表。他在灰暗中环视着四周,又道:“是你把我从老远抱到小船上的?”
    丘兰儿拭着愉快的泪水,道:“你死了,我又怎生忍心要我的丈夫暴尸荒野?”
    沙成山一惊,丘兰儿却又十分自然的道:“我要把你抱回我的小船上,与你一同漂在这沙河面,任这清清河水,把我二人流向大江注入大海,直到……直到……”
    沙成山感动的一把搂住丘兰儿,他把青青的胡茬在丘兰儿的秀发上磨蹭着,低声道:“啊!兰儿,你不必如此,那是不值得的,沙成山不值得你如此牺牲啊!”
    “值得,因为我的命是你救过的,我的行为也是你加以指点而悬崖勒马。为你——沙大哥,我不计任何牺牲,倒是……倒是怕你拒绝了我……”
    沙成山叹口气,道:“是的,我会拒绝的,因为我的职业不允许我拖家带眷。兰儿,我已双手沾满血腥,放眼江湖,至少有十个以上一流高手要找我拚命,想想,我怎能把你救上岸再推你下水?”
    丘兰儿道:“我不在乎,沙大哥,真的,只要能同你厮守一起,我丘兰儿什么也不在乎!”
    沙成山一声苦笑,道:“我在乎,良心上我不能接受。兰儿,你一定要听我的!”
    丘兰儿笑笑,道:“不管沙大哥答应不答应,此生我为你守着,永不变心!”
    说着她爬进矮舱中取出几包伤药!
    沙成山苦笑一声,道:“你还备有刀伤药,太好了!”
    丘兰儿替沙成山敷着药,问道:“沙大哥,你不是死了吗?而且我在另一山头遥望着大奶奶一批人,他们还搜了你,然后离去的!”
    沙成山冷笑,道:“他们什么也没有搜去,哼!”
    他移动着身子,又道:“兰儿,我习过一种失传百年的武功,叫做‘移穴走位截脉大法’,你一定未听过!”
    摇着头,丘兰儿道:“是没有听说过!”
    一笑,沙成山道:“这‘移穴走位截脉大法’,一旦使出来,人便如同死人一般,因为血不流了,气息也停了,连四肢百骸也觉着微微泛凉,实则,此法的妙处就是固元保血。因为我当时流了不少血,自知再流下去性命不保,于是我虚张声势退敌,自己原地施展此大法……”
    他一顿又道:“令我大吃一惊的倒是你口中的大奶奶,她竟然随后赶来!如果她在愤怒之余给我一刀,岂非是我百密一疏,死得太冤了!”
    丘兰儿笑道:“也许她急于找她要的东西,忽略了对你再施报复了!”
    沙成山望着一身破烂衣衫,苦笑道:“江湖搏命,如今混得衣不蔽体,惨!”
    笑笑,丘兰儿再爬入矮舱中,等她出来,手中多了一套崭新的蓝色衫裤,沙成山惊奇的道:“你这儿还有男人衣衫?”
    丘兰儿笑道:“一切男人用的东西我全有,而且……”
    沙成山怔了一下道:“是谁的?”
    丘兰儿道:“是我丈夫的!”
    沙成山愣然抓住丘兰儿的双肩,道:“你,你已有了男人?你……”
    丘兰儿俏皮的道:“不错,那个男人就是你!”
    大大的喘了口气,沙成山接过衣衫,道:“兰儿,人是万物中最自私的了!我既不能娶你,可也不愿你投入他人怀里。唉!我自私!”
    丘兰儿愉快的笑道:“够了,沙大哥,这说明你心中有我。只此一点,丘兰儿便满足了。至于形式上的结婚,我已不在乎了!”
    沙成山吃着丘兰儿为他做的可口小菜,边问道:“兰儿,你真的只见过大奶奶一面吗?”
    重重的点点头,丘兰儿边往沙成山碗里夹菜,边小声细气的道:“是的,我只同胡大年二人见过她一面,还是在夜间!”
    她一顿又道:“这种事情沙大哥一定比我清楚,我们不能多问,只能执行,当然,为了那笔银子而拚命!”
    伸手摸摸嘴巴,沙成山已精神焕发的站起身来,果然,他如今似是换了个人!
    丘兰儿拉着沙成山一手,道:“吃饱了就睡一觉,我不搅你!”
    沙成山笑起来,道:“我早已睡足了,‘移穴走位截脉大法’使我止住血,固住元气,也恢复了体力,如今又有你的药,更吃了你为我做的饭菜,就如同你我初次相遇时的样子!”
    丘兰儿急切的问:“你要走了?”
    沙成山道:“是的,这件事我得赶着去办。如果顺利,我会很快来沙河看你!”
    丘兰儿惆怅的问道:“闻得沙大哥自我定下规矩,一年只接三次买卖,这事当真?”
    哈哈一声笑,钦成山道:“不错,天下的银子赚不完,沙成山总不能为那俗不可耐的阿堵物拚命不断,就为我自己定下规矩,一年三次买卖,多一桩也不干!”
    丘兰儿又问:“这次买卖是第几回?”
    沙成山道:“第二回!”
    说完腾身而起落在岸上。丘兰儿没有下船,她似是十分哀怨的道:“沙大哥,莫忘回来看我!”
    沙成山已跨上马,闻言抱拳,道:“会的,兰妹!”
    于是,黄膘马嘶叫一声,弹起四蹄便往夜暗中奔驰而去……
    丘兰儿闻得沙成山称呼自己“兰妹”,一股甜蜜立刻涌上心头,冲动的自言自语,道:“大哥,你叫我兰妹了!啊,大哥!”
    晨阳升起扁担那么高,从一道层峦叠嶂的大山那面刮过来微风阵阵,微风中有着野草与花的香味,有一道峡谷直往深山中延伸。赶往阳城的官道,便沿着这峡谷的右面蜿蜒。
    沙成山怒马疾驰上这条火山官道,两旁的山坡上野花处处,点缀得可爱极了。在这些花丛中,酸枣、山植、小红果还真不少!
    是的,沙成山已八百花谷,只要过了这条七里半长的山谷官道,山那面三十五里地,他便会赶到地头上——阳城,只要……
    突然间,他看到前面的官道上横摆着一棵大树。经验告诉他,这里有人拦阻去路了!
    拢住黄膘马,沙成山一动不动,平静的坐在马背上往四下里察看!
    就在这时候,突然传来女子声音,道:“沙成山,你没有死?”
    望着发话方向,沙成山冷冷道:“阎王不要命,小鬼不来拉,我怎么死?”
    “不可能!”
    话声里空中人影连翻,山崖上面刹时落下一个女子!
    沙成山冷冷道:“柳仙儿!你竟敢又在我面前出现!”
    “毒蜘蛛”柳仙儿沉声道:“不错,我又来了!”
    沙成山愤怒的道:“我曾说过,再见你决不轻饶,你以为我在唬你?”
    冷哼一声,柳仙儿道:“你别狠!倒是我想问问你,昨日你明明断气在一滩血里了,为何今日又活过来了?难道你是阎王爷的拒绝往来户?”
    哈哈一声笑,沙成山道:“柳仙儿,我根本没有死!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因为我是沙成山,如此而已!”
    附近,一阵足音传来,有个女子沉声道:“沙成山,你好大的口气!”
    话声甫落,山崖后面转出一批人来,这些人簇拥的当然是柳仙儿口中称的大奶奶!
    沙成山全身一阵颤抖,怔了一下,道:“是你?你就是沿途截夺我所带东西的大奶奶?”
    那少妇冷沉的道:“不错,就是我冷若冰!”
    沙成山暴弹马下,他全身戒备的道:“原来你竟然是江湖上失踪六七年之久的‘飞天蜈蚣’冷若冰?”
    少妇面色泛寒的道:“不错!”
    沙成山愤怒的道:“那晚秦老爷子托我替他办事,你不是也在场?为何……”
    冷若冰咬着牙,道:“我跟秦老头过了四年日子,为的是什么?凭我的容貌,天下太多比他好看的年轻人,我为什么投向他的怀里去?”
    沙成山嘿然,道:“江湖传言,‘武林老爷’秦去年秦老爷子自从纳了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以后,老夫少妻,如鱼得水,虽然气走秦夫人,骂跑独生子,然而秦老爷子仍然宠爱着年轻的新夫人。那夜我应邀去探望卧病在床的秦老爷子,你不也守在一旁?为何你……”
    猛的仰天尖笑,“飞天蜈蚣”冷若冰道:“沙成山,老头子今年六十五,我冷如冰只有三十整,说什么老夫少妻多恩爱,去他的如鱼得水!侍候他四年,我图的就是老头死后留在世上的两件东西。如今他奄奄一息,眼看不久于人世、却在这关头托你带东西走阳城,哼,他的儿子老婆就是在阳城,你说,我怎么会甘休?”
    一笑,沙成山道:“就算没有得到你所期望的两件东西,单凭虎跃山庄的大片良田,无数骡马,你也足够快活余年了!”
    冷若冰愤怒的道:“沙成山,人各有志,我与你不同。你是个得过且过的可怜虫,我冷若冰却要继承‘武林老爷’的宝座,变成‘武林大奶奶’!”
    她一顿又道:“人生苦短,留名千古谈何容易!然而我却重视‘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这句话。我冷若冰要在武林中留名,便必须取得那两件东西,沙成山,你清楚了吗?”
    沙成山淡淡的道:“请问那是两件什么样的东西,能使你一跃而成‘武林大奶奶’呢?”
    冷若冰立刻回道:“一部百窍神功,与一座宝库!”她一顿又道:“武功与钱财,是领袖武林的不二法门。沙成山,你以为呢?”
    沙成山双手一摊,道:“我并未带上你所要的东西!”
    冷若冰哼了一声,道:“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带在身上,但老头子那晚临时把我支开,他交在你手中的又是什么?我敢断言,那必然是一张图,对吧?”
    沙成山摇摇头,道:“昨日你们不是捏过我了?柳仙儿搜的真够仔细,连我的裤裆也不放过!”
    一旁,柳仙儿大怒,道:“不要脸!”
    沙成山立刻还以颜色道:“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
    冷若冰沉声道:“沙成山,现在不是彼此互骂的时候。说,老头子交给你的东西呢?”
    沙成山面无表情的道:“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因为我是沙成山!”
    冷若冰挫着银牙,道:“沙成山,别人怕你,我冷若冰可不怕你,何况你一身是伤,无一援手!”
    沙成山嘴角一牵,道:“沙成山从不需要帮手!冷若冰,沙成山也有流不完的血!”
    一声浩叹,冷若冰道:“也罢,我与你化干戈为玉帛。沙成山,你开个价码出来吧!”
    面无表情,沙成山道:“什么意思?”
    冷若冰道:“很简单,我出价买你所带之物,只要你答应,立刻皆大欢喜!”
    沙成山冷冷地沉下脸来,道:“冷若冰,你不该忘了一件大事!”
    冷若冰俏盾上扬,道:“什么事?你说!”
    沙成山字字铿锵的道:“你忘了我是沙成山,‘二阎王’沙成山!”
    愤怒的踏前一步,冷若冰道:“你拒绝我的条件?”
    沙成山淡淡一笑,道:“不是拒绝,而是根本不可能!”
    冷若冰侧身指着身边四个女子,道:“沙成山,跟在我身边的四个姑娘,黄衣的叫石清,人最柔媚;青衫的叫洪小小,江湖上的可人儿就是她;穿绿衣的柳仙儿你认识,她也具有令男人倾倒的功夫;至于这个穿红衫的,她叫朱小梅,万中选一的美女。我任你带走一人,加上我的一笔为数可观的银于,沙成山,你应该可以满足了!”
    沙成山鼻孔冷哼,道:“可好,你身边的四大美女,原来都是有名的毒虫,除了柳仙儿这只毒蜘蛛,另外三人竟然是‘虎头蜂’、‘粉面蝎子’与‘赤练蛇’。娘的,任何一人都会要老命。秦百年没有被你们这群毒物坑死,尚能与你们共处四年,算是祖上有德了!”
    冷若冰怒骂道:“沙成山,你真是个冥顽之徒,不知好歹的东西!”
    沙成山沉声道:“却也是个忠于自己信义于人的武者!”
    冷冷一笑,冷若冰道:“难道你也不为自己的将来想一想?我的意思是说,你沙成山不想飞黄腾达,扬名宇内?”
    她一顿又道:“是人,谁会不往这条路上走?”
    沙成山淡淡的道:“冷若冰,你可否说得更清楚些?”
    冷若冰面色一级,道:“沙成山,投入我的麾下吧!让我们共同开创一个新门派,这开山第一功臣便是你沙成山了!”
    猛古丁仰天哈哈大笑,沙成山几乎笑出眼泪来。那面,柳仙儿叱道:“沙成山,你笑什么?”
    沙成山收住笑,道:“我仍然只有一句话答复——因为我是沙成山!”
    他话声甫落,冷若冰双臂猛挥,尖声道:“围起来,无所不用其极也要把姓沙的摆平在这百花谷中!”
    真够快,四个大汉往沙成山的侧面包抄。
    “虎头蜂”石倩叫道:“二妹与三妹一起,我与四妹合力攻他的后路,觑准了出手!”
    于是,八个男女分成两面,相当严密的把沙成山围在中间!
    冷若冰脱掉披风,露出一身劲装,紫色衣衫绿色绸裤,绕头珠翠省玉闪动。
    她的双手已握着一对蜈蚣钩,真吓人。那么美的一张脸,突然变得冷酷无情,叫人不敢正视!
    沉声指指沙成山,冷若冰道:“沙成山,最后再问你,东西交不交出来?”
    她双目厉视,蜈蚣钩交叉在胸前,又沉声道:“这次撂倒你,便剥下你的皮,刨开你的肛肠,也要把东西找出来!沙成山,此时回头尚来得及!”
    双肩下垂,一副落魄的样子。虽然沙成山穿着丘兰儿为他做的新衫裤,但仍然看不出他带有多少生气,倒是一双炯炯的眸芒,正直视着前方。
    摇摇头,沙成山道:“不必了!冷若冰,你如果真想摇身一变而成为‘武林大奶奶’,今日就是绝佳机会,你还犹豫什么?”
    “飞天焕蚣”冷若冰一声厉吼,道:“给我杀!”
    第一个扑击而上的是柳仙儿,乌木管指向中途,便闻得“呛”的一声,套在簪里的尖刺青莹莹的弹射出来,照上面,她便不要命的二十四簪猛烈狂刺!
    随在柳仙儿一边扑击的“粉面蝎子”洪小小,一把三尖两刃刀,一上来便是一轮怒杀!
    另一面,“虎头蜂”石倩与“赤练蛇”朱小梅挥动手中尖刀并肩围杀策应!
    除了四女之外,四个壮汉皆反手拔出大砍刀自左右侧面掠杀!
    沙成山面庞上浮起一抹冷酷的阴影。他知道,此一战再不能多所顾忌了,“银链弯月”
    不杀女子的自我约束,怕无法再坚持下去了。此一时刻,自己总不能撒鸭子走人,当然,更不能束手就戮。
    狂烈的怒吼,宛如旱地打雷,沙成山狂吼道:“寒江月刃!”
    就在他的怒吼里,只见刀光酷似一朵充满毫光的彩云,快若银河泻落也似的自上而下猛的罩来,直待那彩云下落一半,立刻往四下里溅射,那无孔不入的极芒交织穿梭,交互电奔不已!
    于是,空中响起刺耳如鞭炮的声音,在一片片碎芒点点里,鲜血形成条条线状标射开来!
    惨叫之声尖吭刺耳,撞跌的人影溜地翻滚!
    噗噜噜衣袂飘飘,一团彩影快得宛似要追回逝去的时光般一下子便穿入那层极光之中,只听得一声女子尖叱之声传来:“接我一把‘双钩晓月’!”
    极光骤然往中央缩小,好一阵火花飞溅。就在两团人影倏忽闪进又退,退又猛撞的刹那间,只见极光中突然闪出一点银星,宛似银河中陨落的一颗流星!
    是的,沙成山又使出那招“寒江月落”,只听他大喝一声:“杀!”
    清晰的看到一只蜈蚣钩飞上了半天空,另一只蜈蚣韵却穿过寒芒一点,狠毒的扫向沙成山的头上!
    “噌”的一声,沙成山缩头不及,头顶上的散发生被削去一片!
    一撮连着头皮的黑发在半空飘着,一颗扁平的小小错九就在这团散发中弹跳着!
    闪掠在地上尸体中间的沙成山看到了——他惊异的摸着头顶又望向空中!
    “飞天蜈蚣’”冷若冰当然也看到了!
    蜈蚣钩盘扫疾刺,冷若冰仰身直往空中那个小小蜡九抓去,左臂滴血似已不觉,她满面得意之色!
    于是,“银链弯月”如云极流电般从沙成山的手腕脱离,“唆”声仍在人们的耳中响,空中传来冷若冰的闷哼!
    闷哼之声是短暂的,那宽刃的弯月形短刀,有一半扎入冷若冰的腹腔中,然而,她却已握住空中的那粒扁平似花生拉般的蜡丸!
    “咚”的一声落下实地,“飞天蜈蚣”冷若冰反倒尖声狂笑起来,对于肚子上扎的“银链弯月’,她竟看也不低头看一眼!
    冷若冰举着左手狂烈的叫道:“沙成山,我还是得到我所要的东西了,哈……”
    沙成山头上肉包没有了,然而他的头并未流出鲜血来,甚至连皮层也未曾伤着。他一声雷吼,腾身而起,双掌一轮猛拍,直往冷若冰攻去!
    愤怒的扫出蜈蚣钩,冷若冰怒叱道:“我们一起上路吧,儿!”
    沙成山真够狠,他竟反手生生抓住蜈蚣钩身,右手一掌拍中冷若冰的面门,只听冷若冰“啊”的一声,那粒蜡九弹起两丈高!
    沙成山的左手标着鲜血,双足猛的弹升,挺胸拧腰,一把便握住那粒蜡丸,倒翻身,人已落在两丈外!
    冷若冰没有追杀,她已根本无法站起来,然而,她却在头昏脑胀里,伸出左手——带血的左掌觑空乱扎,道:“沙成山,快……快给我看看,我……只要看一眼便……便满足了……”
    左掌几乎断裂,沙成山忍受着雄心的痛苦,轻摸着头,道:“不,这是我要送入阳城的东西,你不是货主,沙成山做不了主……”
    冷若冰喘息不已,她口角溢血环视着地上一具具尸体,惨然的又道:“沙成山,我已是个垂死的人了,你难道会怕我把东西带到明间去?”
    沙成山一阵犹豫,他注视着手掌上的蜡九不知答应好还是拒绝的对。不过按照行规,沙成山也无权拆开蜡丸!
    右手的蜈蚣钩也抛掷在地上,半跌坐着的冷若冰,脸上的肌肉在抽动,她的左手抓着胸前的“银链弯月”,祈求的又道:“沙……成山,你……快拿给我……看……”
    沙成山仍然在犹豫不决。就在这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厉吼,震得四山回响不已,一个浓重的苍劲有力之声:“给她,叫她死了心!”
    沙成山一惊,举头望向断崖,他真的怔住了!
    只见一个锦饱白髯老人,金刚怒目的站在那里,伟岸之躯似天神,仪态之威如金钢,敢清正是“武林老爷”秦百年,“虎跃山庄”庄主到了!
    此刻,将死的冷若冰也露出迷惘与惊异之色,她惨然一笑,道:“百年,百年……”
    七尺巨躯,伟岸的走过来。
    沙成山抱拳道:“老爷子,你怎么也来了?”
    重枣似的面孔上显得十分沉痛,秦百年抚髯道:“我没有病,我根本就没有病,装病三月只是为了今日!”
    沙成山迷惘的道:“这蜡丸……”
    嘿嘿一笑,秦百年道:“当初我叫你找上易容大师‘千面老人’扁奇,把这小小蜡儿用带发假皮紧贴在你的头皮上带往阳城,果然瞒过一时!”
    说着便伸手,道:“给她,也好叫这贱人知道她所追求的是什么!”
    地上口角溢血的冷若冰喘息着,道:“秦百年,三月卧病,原来只是个骗局……你……
    你……难道……”
    秦百年冷沉的重重哼道:“冷若冰,苗疆‘百毒门’中你是什么身份?”
    冷若冰双目一暗,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
    秦百年怒叱道:“你们真狠毒,暗中潜入中原武林,你更直接阴谋到我的身边,哼……
    当我半年前发现你的行动有异,便立刻把我的老伴与儿子送上阳城,一切安排就绪,我才装病不起,布下诱杀你们的计谋,果然,你真的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哼!”
    冷若冰面色已暗,双目呆滞的道:“我们……至少……也恩……爱……了四年……”
    秦百年重重的道:“起初是的,但当我发现了你真正的身份,真正的目的,所谓恩爱已变得一文不值了!”
    沙成山举着手中的蜡丸,道:“老爷子,这蜡丸……”
    秦百年立刻接道:“给她看吧,也好叫她死得瞑目!”
    食指一弹,蜡龙飞入冷若冰的血掌中,她用力一搓,里面露出一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贪婪之人命不长”七个龙飞凤舞小字!
    好凄厉的一声惨笑,冷若冰缓缓的闭上了那双美丽的眼睛,她的手也缓缓的脱离那张纸条!
    她拚命争夺的纸条被山风吹上了半天空,沙成山收起“银链弯月”,面无表情的道:“老爷子,看来阳城我就不必去了!”
    激赏的一笑,秦百年道:“是的,你是不必再去了!”
    就在这时候,从远处驶过来一辆篷车,秦百年指着篷车,笑道:“我的老伴与儿子就在那辆车上!”
    沙成山心中着实不是滋味,他勉强一笑,道:“老爷子,沙某愿你一家和乐平安!”
    沙成山把左手包扎起来,拉马上了马背,秦百年已自怀中摸出一两银子,笑着递过来,道:“这是你应得的,拿着吧!”
    沙成山并未拒绝。当初秦老爷子找他的时候,曾出价五千两银子,那是个十分优厚的价钱,然而他只索价一两,为的是秦老爷子的身份,因为,他是“武林老爷”,当今武林中人人敬仰的老人!
    笑笑,沙成山收起一两银子入怀,接着又是一声洪笑,拍马就走。身后面,秦百年高声道:“别忘了,虎跃山庄有好酒等着你哪!”
    沙成山根本没听见,他心中正盘算,这一两银子怎么能同丘兰儿过日子?得另找一桩买卖了!
    于是,沙成山拚命打马,疾快的往沙河岸驰去,他要先回去看看丘兰儿。
    沙成山一袭青衣跨骑黄膘马往沙河岸去的半途中,他又遇到了棘手的怪事儿。
    夕阳像个大火盆,溜圆的搁在卧虎山头上。此地距离项城七十里,是个荒僻的大山!
    此刻,卧虎山上满山树叶泛红,使人的面孔也似醉酒般的赤红!
    就在这时候,山头上面正有两名紫衣女子被五名官差追杀着。两名女子武功高强,二人各握着一把寒芒激溅的蛇尾尖刀边杀边走,一路往卧虎山顶攀去!
    两名女子的左右与后面,五名官差不断的吆喝着,其中一个老者更是不要命的往两个女子身边冲!
    那老者年近六旬,面色褚赤,一对虎目怒睁着狂烈地不时大叫:“抄前拦截,觑准下手!”
    两个女子更尖声咒骂不休,其中一个年纪大的,更不时往反方向狂斩,且尖声道:“一群不知死活的鹰爪狗腿,别以为姑奶奶怕了你们,如是平日,姑奶奶早就下重手送你们上路了!”
    没多久,七个男女已到了卧虎山顶,立刻展开一场不要命的搏杀……
    这里一面斜坡,三面陡峭,尤其两侧更是深渊,一旦被打落下去,必死无疑!
    那老者边杀边指挥着身边四名差役,道:“分进合击,杀!”
    四名差役渐往上冲,面前人影闪晃,四人立时被踢落崖下!
    一个女子尖声笑道:“方捕头,你不该惹上我们‘无忧门’,今日你死定了!”
    老者正是项城衙门的捕头方宽厚,此刻地挥动手上砍刀,厉烈的道:“老夫不管你们是哪个门派,想在项城境内作案,老夫决不轻饶,非抓你们回去治罪不可!”
    两个女子格格大笑,道:“可惜这里不是项城,你的手下也全死绝,方老头,你马上也将追随你的手下人共赴极乐去了,哈……”
    两柄尖刀从两个方向夹击,寒芒成束,撩起“咻咻”之声不绝于耳!
    方捕头舞动砍刀左拦右臂,口中厉喝道:“竟敢拒捕,罪加一等!”
    猛然一声尖叱,一个年近三十的女子道:“去你的罪加一等,吃姑奶奶一刀!”
    “噗”的一声,尖刀真快,碎然流光一现,方捕头狂叫一声便侧身旋去,他的右大腿已被尖刀刺穿!
    另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尖声笑道:“大姐干得好!”
    她“好”字出口,尖刀子扫,“咻”的一声,冷焰暴展,虽未扫中方捕头脖子,却在他的脸上切开一道三寸血口,鲜血迸溅,皮开肉绽,方捕头又是一个侧旋!
    高吭的尖叫声四山回鸣,就在这凄厉的狂叫声里,突然一团青影,流云般的扑到了卧虎山顶!
    真快,青影一下子便挡在方捕头前面。来人正是沙成山!
    两个女子皆身穿紫农,眼看着就要得手,忽见有人扑来,一怔,年长的女子冷冷道:“朋友,来搅局的?”
    沙成山冷冷道:“没这个意思!”
    年轻的女子尖声道:“看你也不是官家人,何苦为这些鹰犬爪牙拦是非?快走开,免得惹祸上身!”
    面无表情,来人淡淡的道:“官差也好,鹰犬也罢,他们还是得奉命行事。如果没有他们,天下岂不大乱?到那时,谁听谁的?”
    年长的女子怒叱道:“敢请你一定要插手我们之间的事了?”
    那人摇摇头,道:“我为二位求个不是人情,放你们走入,算了!”
    两个女子对望一眼,忽的哈哈大笑起来……
    忽听得身后方捕头沉声喘道:“这位老弟,你既然惹上了‘无忧门’,千万不能轻易放过这两人!”
    他喘了几口气,又道:“尤其是她二人身上劫得的东西极为重要……”
    沙成山冷冷一瞪眼,道:“劫的东西?什么东西?”
    年长的女子尖刀怒指沙成山,叱道:“看你来时身法不俗,应是道上朋友,彼此既然同吃江湖饭,你最好少插手管闲事!”
    沙成山淡淡的道:“无忧婆婆还好吧?”
    直视着沙成山,年轻的一个女子诧异的道:“你……你还认识我们门主?”
    微微一笑,沙成山道:“无忧门能在江湖站牢脚跟,这全凭花门主的威望,可惜她的门下不少人为非作歹,坏了‘无忧门’规……”
    年长的立刻道:“既是无忧门朋友,我便老实告诉你,这次项城的案子也是奉门主指示办的,朋友,你请退一边吧!”
    摇摇头,沙成山道:“现在,我要你们放下东西,走人!”
    太出意外了,年长的女子怪声尖吼道:“什么?你……你竟然不买我们当家的账?”
    沙成山面色一寒,道:“不必多言,再不听劝,你们一定会后悔!”
    年轻的女子尖刀自下上撩,猛的往沙成山肚皮上切去,口中大吼,道:“姑奶奶送你上路吧!”
    沙成山面皮一紧,就在尖刀距离肚皮半尺不到时,他突然冷叱着挥出左臂,虚空里一片如刃的掌风宛似钢锋一样的强猛,“轰”的一声,这年轻女子如遇巨杵撞砸般身子平飞而去,好一声尖吭大叫,年轻女子直往山崖下落去!
    年长的就在年轻的跌落山崖的刹那间,尖刀已往沙成山侧面杀过去。
    但是,还未来得及够上部位,见同伴被对方一掌震落山崖,惊叫声尚未出口,沙成山的右掌猛拍上身,她“啊”了半声便也滚落到山下谷中了!
    缓缓的回过身来,沙成山对方捕头道:“好啦,你可以把伤包扎起来回去了!”
    方捕头一把拉住沙成山,他双眉一扬,赞道:“兄弟,真是好功夫,老夫开眼界了!”
    沙成山笑笑,道:“没什么。如果我是你,尽早捆行李回家乡,因为‘无忧门’你绝对惹不起!”
    方捕头忙又问道:“阁下接手之德,方宽厚不敢或忘。高姓大名,请示下,如何?”
    沙成山笑笑,道:“有必要吗?”
    方捕头忙笑点头,道:“有,因为我手下四个差役已死,回去之后,大人一定追问,阁下可以不去,但却得留个名儿来!”
    沙成山摇摇头,道:“同官家打交道,总是麻烦人的事!”他援身后退欲走,方捕头横身一拦,道:“就算方某高攀吧!”
    沙成山一笑,道:“我还是那句话,回去之后快辞掉差事吧!”
    方捕头这才明白,人家插手,当然不愿留名,怕的也是惹上“无忧门”!
    方捕头重重的点点头,道:“好,方某就依阁下的意见,门去便辞掉差事!”
    他一顿又道:“阁下不愿示名,方某却不愿失礼。我就住在方家集以西三里地的槐树坡。我扫榻以待,万望兄台前往小住!”
    沙成山笑笑,道:“希望有那么一天!”
    于是,沙成山走了,他忘了两个被他掌风击落山崖下面的女子,身上还带着方捕头欲取的东西!
    望着沙成山离去,方宽厚忘了痛苦,哈哈笑起来……
    他瘸着腿忍着痛,绕道到了山谷中找到两个女子的尸体,当然他也找到了女子身上劫得的东西!
    这件案子因凶手已死,无从追究而草草结案。不两日,方捕头以年迈为由回到了方家集!
    沙成山离开卧虎山,他真的未留下名号,因为他是“二阎王”沙成山,而沙成山就是这种作风!
    六天行程,黄膘马驮着无精打采的沙成山利了沙河。远远的,沙成山又看到那条小船—
    —那条“玫瑰毒刺”丘兰儿独居的小船!
    然而沙成山只是怔怔的望着。
    他想到了丘兰儿,也想到了自己。两个无根的漂萍,如果真能凑在一块,是否就能“落地生根”?
    一念及此,沙成山的面上浮出一层痴呆的笑意,于是他摸摸口袋,然后他苦笑了!
    是的,如今袋子里银子无多。
    第二次替“武林老爷”秦百年保得一趟镖,所赚只有一两银子,里面却又含着无比的辛酸与讽刺。
    如果再把实情道于丘兰儿知道,她更会大叫一声“冤枉”了!
    沙成山仍然端坐在马上,他只想远远的看一眼小船上的丘兰儿!
    看看丘兰儿那俏丽的影子!也许这时候她已经吃过晚饭睡下了吧?也许……也许她……
    太多的也许,却换不到丘兰儿的出现。他想见丘兰儿,又怕见丘兰儿……咬咬牙,于是沙成山离开沙河,往东五十里,那地方有个方家集,且在那儿混些日子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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