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刃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十五章
    已是初冬天气,三更天外面地上罩了一层浓浓的白霜,这夜又是个月黑头,大地宛似蒙上一层黑纱,暗极了!
    就在这寒意甚浓的夜幕里,两条人影从方家集奔来,那人的身法够快,没多久便钻入一片荒林子里!
    二人就在断崖下面站定!
    其中一人道:“师兄还未来,我们且在这儿稍等!”
    另一黑大个子低沉的道:“初一没月亮,黑七乌八的!”
    就在这时候,树上传来话声,道:“是二位师弟吗?”
    黑大个子立刻回应,道:“大师兄,原来你在树上面!”
    一团黑影便在这时候落下地。不错,这人正是方宽厚,只见他拍着黑大汉的肩头,道:“熊师弟、左师弟,我们坐下来说话!”
    原来二人正是“一刀穿心”左长庚与“黑天刚”熊霸天!
    他们与方宽厚约定,每月的初一与十五,便在这荒林子里见面一次,这次是第二次,正逢初一而天色漆黑!
    突闻得方宽厚一声叹息,道:“东躲西藏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左长度重重的道:“大师兄,你已家破人亡,他们还要怎样?”
    方宽厚摇摇头,道:“我如今已是人们心目中的死人,是个被人谋害了的人,如果我这时候露面,那还了得?”
    “黑天刚”拍着胸脯道:“他们谁敢找上门?我熊霸天就烧不了他!”
    一声叹息,方宽厚道:“一旦我被人发现,夺宝之人便认定是我方宽厚拿了秦百年的东西。当然,我宅子里死的九个人也无形中变成是我谋害的了!”
    方宽厚这话不错,一旦他被人发现未死,那么宅子里死的人又该如何解释?
    “一刀穿心”在长庚沉重的道:“长久下去,总也不是办法,大师兄总得有个长远打算,不能就此……”
    方宽厚立刻问道:“所以我要二位师弟协助。这几日方家集可曾来了些什么人物?”
    摇摇头,熊霸天道:“半个月来,方家集平静得很,客栈的生意似也不如我们刚来时旺!”
    放心的一笑,方宽厚道:“且再等个时期,如果真的平静无事,我再设法远走他乡,另觅栖身之地!”
    左年庚思忖一阵,沉声道:“大师兄,说来说去你是受害者,依着我的看法,不如我们去找秦百年,当面把事情说清楚,是非曲直,自有公断,强似这般藏头缩尾作贱自己的要好!”
    猛的摇着头,方宽厚道:“师弟的话我也曾想过,可是秦百年会相信吗?万一弄巧成拙,我便立刻成为众矢之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熊霸天重重的道:“这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在长庚起身,道:“师兄若无他事,我二人要回客栈去了!”
    方宽厚抱拳,道:“偏劳二位师弟了!”他一顿又道:“方家集不论来些什么人物,万望二位多加注意!”
    已经走出三丈远,左长庚突然回过来,道:“天黑不久,平安客钱来了个骑马的,我似乎听小二说是火烧宅子什么的,当时我在附近未曾出来,不过……”
    一把拉住左长庚,方宽厚面色难看的道:“骑的是什么样马匹?”
    左长庚摇摇头!
    熊霸天接道:“我看见了,是一匹黄膘马!”
    方宽厚全身一震,自言自语的道:“难道这个王八蛋没有死?太不可思议了!”
    左长庚立刻间道:“师兄说的是谁?”
    方宽厚自觉失言,立刻又道:“一个江湖杀手,也是同我过去办过的案子有关的人!”
    左长庚心中存疑!
    方宽厚又对熊霸天道:“可曾看到那人长相?”
    熊霸天大刺刺的道:“病恹恹的样子,我只要伸个指头,就能把他戳死!”
    不料方宽厚双目一厉,沉声道:“江湖浩瀚,千万不能目空一切。太多深藏不露的高手就是这般光景。熊师弟,你要千万留意此人!”
    熊霸天哈哈笑道:“大师兄,你的胆子越来越小了,哈……”
    方宽厚怔怔的道:“二位师弟,如果我猜的不差,那人必是死而未死的大缥客‘二阎王’沙成山!”
    左长庚一愣,面上肌肉抖动,道:“那人会是传言中的‘二阎王’沙成山?”
    方宽厚冷沉的道:“希望我猜错了。你们可知沙成山为秦百年送东西上阳城的事吗?”
    熊霸天与左长庚二人齐点头!
    左长庚道:“新近才从吉祥镇听得的!”
    方宽厚沉重的道:“秦百年真是高招,他不忍对他同床四年的宠妾下手,却安排个借刀杀人之计,一两银子便由沙成山这混球替他除去身边之患。消息传到江湖上,连沙成山也坐立不安起来了!”
    左长庚笑笑,道:“可是‘苗疆百毒门’的人要找沙成山报仇?”
    点点头,方宽厚道:“除了‘苗疆百毒门’,尚有湘西的‘无忧门’,因为‘无忧婆婆’花满天也在找姓沙的报仇!”
    无忧门知道卧虎山两个女子被杀,直到与百毒门接上手,方知道其中夹缠了沙成山。东西在凶宅大火后一定是被人盗走了,而这个人是谁?
    花满天以为沙成山有问题!
    现在,方宽厚低下声音对在长庚道:“师弟,如果查知真是沙成山来到方家集。我委托二位师弟,设一良策,除去此人!”
    左长庚一愣,道:“师兄为何要杀此人?他曾在卧虎山上助过你,难道他也把师兄当成夺宝之人?”
    方宽厚稍作思忖,便道:“我担心姓沙的又受了秦百年的委托找来了,杀之以断秦百年的念头!”
    左长庚沉沉的点点头,道:“要想击杀一个顶尖杀手,不是件简单的事,且容我二人回去仔细策划吧!”
    方宽厚再一次切切的对熊霸天,道:“我的老命便付托给二位师弟手上了!”
    熊霸天又拍着胸膛,道:“不就是那个干不啦叽的小子吗?大师兄,他若不姓沙还罢了,否则,我熊霸天找他单挑,看我不扭断他娘的脖子根!”
    方宽厚拉着左长庚的手,关切的道:“千万要小心哪!”
    左长庚头脑灵光,笑道:“放心,我不会做无把握的事!”
    望着左长庚与熊霸天二人走远,方宽厚再一次跃上一棵大树。他等候了一阵子,方才腾空往槐树坡项跃去!
    夜色里,他绝对想不到这时候会有人跟踪而来!
    如果说追踪方宽厚的人是沙成山,那就大错特错了!
    原来,沙成山在客栈中睡到快三更天,他便在附近的响声里惊觉过来。起身贴近门缝看,虽然看不清两个黑影的面貌,但却断定这二人是男的——女人哪会有那么高又壮的?
    只见这二人彼此点头,拔空而越过房屋,沙成山一怔之后,立刻衔尾走出房门。不料就在这时候,斜刺里一条人影往镇外扑去,显然是跟踪走在前面的二人的!
    于是,沙成山笑了……
    他笑自己没有跟近,光景当真成了一赶三,也成了名副其实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沙成山发觉跟踪的那人身材矮小,月黑天里,似乎是个女子!
    一行进入一片茂密树林,沙成山并不急于扑近去。
    他绕过荒林,腾身树上,直到方宽厚与左长庚、熊霸天三人的话声传入他的耳朵里,他才暗中笑了……
    奇怪的是直到左长庚与熊霸天二人离开树林子,仍然不见那条黑影子出现!
    此刻,连沙成山也感到不解,因为他本意要搏杀方宽厚的,他来方家集的目的就是要杀方宽厚。
    如今经过他的聆听之后,加上另一个人的出现,他反倒不急于杀死方宽厚了!
    方宽厚转出荒林登上槐树坡不久,只见那条小小人影宛如脱箭之弦般自斜刺里往坡上兜过去!
    沙成山也不怠慢,立刻贴地平飞,直往坡后追过去……
    然而,他是第一次上槐树坡,等他追到坡的另一边,却发现是危崖峭壁,深壑无底,伸手攀石,滑不留手!
    沙成山忙折回身绕上山坡,却发现那条黑影在一边咒骂不绝于口:“方宽厚,你这老狐狸,原来你真的没有死,可恶的东西……”
    听这声音,沙成山一怔,因为这声音似银铃,不错,是柳仙儿的声音!
    等到黑影悻悻的回转方家集,沙成山才走上坡顶。他仔细的看着山后面地形,双眉紧皱,不解方宽厚是怎么忽然不见了!
    附近,飞瀑声音如雷,霜寒露重,十分潮湿。
    沙成山从黑暗中望望远方。远处层峦叠蟑,高山矗插入云。他就是想不通方宽厚躲入什么地方了!
    沙成山缓缓的往方家集走,他思忖着太多的事情,其中最叫他想不通的,是暗中放火之人是谁?
    还有,百毒门的柳仙儿又怎会知道方宽厚并没有死?那日凶宅前面出殡,她亲眼看到方宽厚的“尸体”,这其中之作又是谁告诉她的?
    当然,令沙成山气愤的,是有人怀疑到他的身上来了,自己也成了夺宝人之一,真是岂有此理!
    现在,沙成山至少已经知道掩藏在方家集的人除了方宽厚的两个师弟之外,尚有“百毒门”的柳仙儿!
    就在沙成山刚刚绕过被焚毁的大宅子右面时,斜刺里人影闪晃,猛古丁一个女子站到他的面前!
    沙成山望去,不由得冷冷一笑,道:“又是你!”
    那条人影也是一愣,期期的道:“怎么阴魂不散,沙成山,我们好像有缘嘛!”
    沙成山鼻孔重重一哼,道:“我们彼此无缘,只有冤。柳仙儿,你在方家集穷晃荡,莫非仍不死心秦百年的两件宝物?”
    不错,黑影正是柳仙儿,只听她咯咯笑道:“沙成山,难道你不是?那又为何跑来万家集?”
    沙成山沉声道:“柳仙儿,你应该知道我对秦老的宝物并不感兴趣!”
    柳仙儿憋着俏嘴,道:“可是你心里话?那么,你来此为了什么?”
    沙成山重重的道:“为了要亲一个我必须杀的人!”
    柳仙儿惊愣的道:“你要杀谁?谁出银子要你来杀人?”
    轻摇着头,沙成山道:“没人出银子。柳仙儿,你们百毒门还不死心?一定要寻那两件宝物?”
    柳仙儿字字铿锵的道:“不错,势在必得!”
    沙成山一笑,道:“可有眉目了?”
    柳仙儿点点头,道:“有,而且十之八九的成份!”她一顿又道:“沙成山,这次你要杀的是什么人?”
    沙成山双目炯炯直视柳仙儿,道:“方宽厚,项城的捕头方宽厚!”
    柳仙儿双目厉芒闪现,尖声道:“你不能杀他!”
    沙成山冷冷一哂,道:“凭你一句话并不能消除我杀他的决心与意志,柳仙儿,你应该有自知之明!”
    柳仙儿半带乞求的道:“沙成山,我们之间过去的纠葛何妨暂摘一边,这次算是我求你,如何?”
    沙成山冷冷的瞥了柳仙儿一眼,道:“说说你的理由,且容我琢磨琢磨!”
    柳仙儿遂走近沙成山,道:“沙成山,你说过,你对秦老头的两件宝物不感兴趣,是吧?”
    沙成山点点头!
    柳仙儿又道:“今夜方宽厚突然死而复活,他玩的是一招金蝉脱壳之计,显然,秦老头的宝物在他手中,所以……”
    沙成山笑起来,道:“所以你们要找方宽厚夺宝,而不让我杀他,是吧?”
    柳仙儿忙点点头,道:“且等我们取得秦老头的两件宝物之后,沙成山,你愿意怎么杀就怎么杀,我们决不拦你!”
    沙成山面无表情的未开口!
    柳仙儿见沙成山未开口,忙又轻声道:“沙成山,算是我在求你!要知道我们已同无忧门打了一场,无忧门的人已大举出动,如果这时候我们不积极下手,只怕数年心血白费!”
    沙成山重重的道:“万一方宽厚发觉你们的踪迹,事先再躲起来,我到什么地方去找他?”
    柳他地坚决的道:“只要我们盯牢姓方的,他绝对躲不掉,必要时我们也可以为你代劳!”
    沙成山咬咬牙,道:“柳仙儿,我不喜欢别人为我操刀,你最好打消这一念头!”
    柳仙儿立刻浅浅一笑,道:“好嘛,我听你的就是了!”
    她一顿又道:“沙成山,你的相好呢?上次树林里,我发现你的那位红粉知己长的还真不赖,她叫什么名字呀?”
    沙成山哼了一声,道:“题外话少讲,柳仙儿,你走吧!”
    柳仙儿跺着脚撒娇的道:“沙成山,你就不会对我好一点?我柳仙儿是麻了脸?还是破了足?难道你就不了解,好话一句三冬暖的道理?”
    沙成山嘿嘿一声笑,道:“最美的花也是最毒的花,柳仙儿,沙某见你怕怕!”
    双肩一阵晃动,柳仙儿道:“沙成山,你何不试着对我好?何不忘了过去?要知道,我是奉命行事,这次我们行事扯不上关系,何妨大家先交个朋友?”
    她款款的伸出左手,又道:“看你同别的女人那种温存样子,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
    沙成山呼的一笑,望了柳仙儿的嫩手一眼,道:“莫非又想在我面前玩什么花样吧?”
    “咭”的一声,柳仙儿道:“何必摆出一副老江湖架势?须知昨日敌人今日之友的事例,江湖中不胜枚举,难道我们就不会化敌为友?”
    沙成山想起柳仙儿曾与自己共骑之事,她那柔弱的一面充分表现出女人的驯良,岂知她竟是毒计害人,想起来心中就有气,便不由得冷冷的道:“算了,算了!如果真想做朋友,那就等来日再说,今夜似不合宜,你走吧!”
    柳仙儿上前一步,道:“如果我要陪着你走回方家集……”
    沙成山立刻摇头,道:“不必,我还有事待办,再见了!”
    沙成山走得真快,转眼之间失去踪影!
    柳仙儿跺着脚沉声冷哼:“沙成山,我一定要把你抢回来,我决不放弃你!就不信我没有那个女子美!”
    平安客栈后院的大公鸡叫第三遍的时候,沙成山才打着哈欠走出房门,方家集的街上已经有人在行动了!
    伙计见沙成山走出来,忙笑迎上前,道:“客官,你早哇!”
    笑笑,沙成山道:“不早了,快给我弄些吃的吧!”
    就在沙成山刚刚坐下不久,从客栈外面走进一个五短身材的壮汉,这人穿着天蓝短装,手上还提了个小包裹,一撮小胡子修剪得十分整齐!
    这个人,沙成山一眼便认出来,敢情就是“武林老爷”秦百年的“虎跃山庄”总管,江湖上人称“铁拳”伍大浪的就是此人!
    上次沙成山替秦百年往阳城送“宝”,就是伍大浪把沙成山找到秦百年面前。这次又见姓伍的走来,本来不愿起身,但姓伍的已走到桌前!
    沙成山仍然未站起身,不料姓伍的拉过椅子便坐在沙成山的对面,笑道:“沙兄你好!”
    沙成山一声无奈的笑,道:“有好有坏,好坏都有。伍总管赶来方家集,有什么公干?”
    伸手指向沙成山,姓伍的道:“找你呀,沙兄!”
    沙成山双眉一拢,吃着东西,漫不经心的道:“找我?花一两银子要我替老爷子办事?”
    姓伍的猛摇着头,道:“沙兄,你可千万别冤枉老爷子!自从上回阳城事情过后,老爷子十分了解你的境况。你一年只做三件事,多一件也不干,老爷子担心你‘阮囊羞涩’难过冬,所以又找了一件事情请你干。这次是老爷子开的价码,沙兄啊,你知道是多少?”
    沙成山摇摇头,道:“我不想知道,因为我正在办一件我决心要办的事。回去上禀老爷子,他的美意我心领了!”
    说完,便端起大碗浓浓的小米粥一口气喝下大半碗……放下饭碗看了姓伍的一眼笑笑,沙成山又道:“老爷子的消息真灵通,竟会知道我在方家集!”
    姓伍的一声哈哈,道:“虎跃山庄高手未出,探子却走出不少。自从关爷丢失老爷子两件重要宝物之后,老爷子便把关爷留在虎跃山庄,暗中派人四出打探!”
    沙成山皱皱眉头,道:“有人传言,项城的关天水被无忧门掳去,原来只是谣言!”
    冷冷一哼,姓伍的道:“有老爷子在,无忧门尚不敢如此胆大妄为。关爷如今确在虎跃山庄!”
    沙成山正欲起身,伍大浪伸手按住沙成山的手,道:“沙兄,至少你得听我把话说完吧?”
    缓缓坐下来,沙成山道:“好吧,你长话短说,最好短话一句。”
    笑意挂在脸上,伍大浪道:“沙兄,这次老爷子开出的价码是十万两银子。你该清楚,十万两银子可是要三辆大马车拉。一方面是老爷子为你弥补上次的交情,另一方面就是这两件东西攸关整个武林,沙兄,万望不要推辞!”
    沙成山怔了一下,道:“老爷子要我为他去找关天水失去的两件宝物?”
    伍大浪重重的道:“不错,‘百窍神功秘籍’与一张宝库图!”
    他一顿又道:“宝库图尚在其次,那百窍神功一旦落入野心之人手中,他日武林将是一片腥风血雨了。沙兄,难道你能袖手旁观?”
    沙成山思忖着……
    这件事同自己找方宽厚并不冲突,只要找到方宽厚,不但报得一掌之仇,又可顺便取回秦老爷子的两件东西,这种顺水捞金之事有什么不可以的?
    伍大浪哧哧笑道:“沙兄,想通了没有?”
    沙成山那深邃的眼神一亮,道:“我奇怪,虎跃山庄高手如云,为何偏要找上我沙成山?老爷子这种举动不正是肥水落入外人田吗?”
    笑笑,伍大浪道:“提起来,沙兄一定知道,我们老爷子一向律己甚严,更不许他的底下在外嚣张跋扈。能不派出自己的人,他是宁肯花银子的。当然,请个外人办事就不怕有人说我们虎跃山庄仗势欺人了!”
    沙成山一笑,道:“牵强附会,不成理由。不过这件事……”
    伍人浪面色一紧,道:“你该不会答应替别人力事了吧?”
    沙成山是答应替方宽厚把两件宝物送给秦百年的,而且方宽厚也答应出银一千两。
    不料方宽厚就在沙成山自井下面刚刚上来的刹那间,他突然变卦,一掌几乎打死沙成山。
    当然,二人之间也谈不上什么交易了!
    沙成山轻轻的,也是忿然的摇着头,道:“原来已经答应替别人办事,中途彼方毁约便告吹了!”
    抚掌一声哈哈笑,伍大浪道:“这么说来,我来的巧极了!沙兄,勉为其难吧!”
    沙成山好一阵犹豫,沉声道:“伍总管,这件事情可有限期?”
    伍大浪笑道:“当然是越快越好,并不限期!”
    沙成山怎知又要上当?他重重的点点头,道:“好,我答应接办老爷子这件案了!”
    姓伍的提起小包裹,“咚”的一声放在桌面上,道:“这里是二百两银子你先用着,老爷子的意思,你用完还可以去虎跃山庄取!”
    一笑,沙成山道:“下次去虎跃山庄,便是取我应该取的银子了!”
    起身,抱拳,伍大浪道:“伍某在虎跃山庄候驾,沙兄,我衷心祝你马到成功!”
    沙成山并未站起来,他只淡淡的道:“不送,伍总管好走!”
    真快,伍大浪走出平安客栈,刹时不见踪影!
    沙成山起身拎起桌面上的包裹,对伙计道:“二百两银子替我保管着,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伙计惊异地望着沙成山,心中摘咕,看不出这个瘦恹恹的胆大汉子,竟然会有人送他银子花用!
    双手接过包裹,伙计满面笑的道:“客官,银钱要当面点清,等我数完你再走!”
    沙成山没有走,那伙计打开包裹,五两一锭银子,整整四十个,看得另一伙计眼睛都直了!
    沙成山走出平安客栈,往西绕上了槐树坡,他当然是为察探地形而来!
    就在一片残垣废墟中,沙成山想起自己住的门房,便不由得走近前去,只见烧焦的梁柱,半倒的屋墙,极目望去,好不凄惨!
    缓缓的,他走到后院的水井边,他曾在此挨了方宽厚一掌!
    沙成山面上露出个残酷冷笑,缓缓的走向凶宅的后山坡,那夜他是从侧面追上坡顶的,坡后冈峦起伏,还有一个数丈高的瀑布!
    这次沙成山直接走上坡顶,很快便到了瀑布前面。很深的一个大水潭,从山谷中往西南延伸而入山溪。这里相当荒凉,草莽杂生。
    沙成山就是看不出什么地方可以躲藏。他在山谷中走了半个多时辰,五里外的另一谷中方才有一户人家!
    沙成山走过去打探,却是一对老夫妇,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到了这时候,沙成山才发现方宽厚果然不简单!
    看来要找到方宽厚藏身之地,尚需花费些时日了!
    沙成山缓缓的踏上斜坡,十分无聊的坐在水潭边上。他伸手抬起地上石子往水潭里面投掷着,心中思忖,要想捉到方宽厚,甚至杀了他并不难,但如果想逼他交出秦百年的两件宝物就不容易了!
    想想方宽厚一家三口被他兄弟以酷刑逼迫,尚且坚不吐实,他又怎会对自己说出东西放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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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每个月的初一与十五,便是他们师兄弟三人见面之日,这也是方宽厚定下的见面日。当然,沙成山并不知道,甚至连柳仙儿也不清楚方宽厚会定下这样的见面日!
    正当沙成山沉思在瀑布下的水潭边时,隐隐然聆听得山那面传来金铁撞击之声!
    一怔,沙成山望望天,天上无云!
    于是,他匆匆的又走上山坡顶,隔着树林望那片烧焦了的大宅子,只见男女数人正在玩命——杀的可真热闹!
    就在一段高墙下,两男两女对杀对砍,冷芒四溅光焰流闪,另外七个女子三个大汉却正在烧毁的宅子里翻东找西,似是在寻觅什么!
    好奇心令沙成山往坡下走去!
    沙成山尚未走近,突然有个手待金杖的女子沉声道:“再过去两个,早早把这两个蠢东西放倒,别叫他们在此误了我们大事!”
    就在这女子的吼声里,立刻又扑过两名身穿紫衣女子,二人相对挥出蛇尾尖刀,花蝴蝶也似的便分从两面往两个大汉杀过去!
    沙成山现在已看清了,那不正是昨夜与方宽厚在荒林断崖下面会面的熊霸天与左长庚吗?
    “这两个人绝对不能死”,沙成山心中在想着!
    是的,这两个人如果死了,谁能去诱出方宽厚那老狐狸呢?
    当然,方宽厚如果不被诱出来,自己便无法找到他,而秦百年已封了十万两银子在等着自己去取!
    就在沙成山沉思时,猛然传来一声尖叱,尖叱甫落,那面,左长庚“哇”的一声,背上出现一道血口子。
    他全身猛烈的痉挛,张口吐出鲜血,人也往侧面旋去!
    猛然暴吼一声,“黑天刚”熊霸天道:“三师兄快退至墙下面,看我收拾这些婊子养的!”
    熊霸天身高七尺,孔武有力,右手双刃斧,左手牛皮盾,呼轰着立刻拦住四个紫衣女狠干起来!
    姓左的挨的一刀真不轻,从左肩到后腰,露出尺长一条血口子,后面的衣裤几乎尽湿!
    “黑天刚”熊霸天抖着一脸虬髯,挥舞着一柄双刃利斧,左手的牛皮钢盾便凌厉的拦腰狂砸,刹时便将四个紫衣女子堵截在身前一丈地!
    院子里面,那手持金杖的女人冷叱一声:“平日要你们勤加练习武功,你们尽在虚应故事,到了用时方知道自己一无是处!”
    她边说边走向高墙边,冷声厉叱,道:“都退下去!”
    “黑天刚”熊霸天黑得发亮的面上一紧,道:“老婆子,你大概就是‘无忧婆婆’了吧?”
    冷视着熊霸天,那女人嘿嘿冷笑连声,道:“不错!”
    她一顿,又道:“看你这身骨架倒是挺唬人的,黑大个子,十招之内我把你摆平,你可要小心了!”
    熊霸天忽的哧哧大笑,道;“老婆子,你别把老子大鸟吹歪了,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熊大爷一概照单全收!”
    嘿嘿笑笑,“无忧婆婆”花满天托着金杖直逼熊霸天,道:“就凭你这句话,我先摘下你的一双照子!”
    她平举起金杖,熊霸天的牛皮镶钢盾平举当胸,他哧哧又是一声枭笑,道:“老太婆,熊大爷不听嚷嚷,倒是你的那颗泛白人头,当心我一斧头把你劈成两半!”
    猝然传来一声冷叱:“大个子,你的话才叫吹牛!”
    此声传来,使“无忧婆婆”花满天也回头看去!
    熊霸天望向发声地方,叫起来,道:“什么人,给老子走出来!”
    没有等他的话声落地,几株槐树后面,一个人正慢慢的走出来!
    那个人面色苍白,深陷的眼眶透着疲乏的意味,挺直的鼻尖上面微微见汗,青得泛蓝的胡碴子像是涂了一层颜色,拖着四方步,摇晃着上身,那么一副惨兮兮的模样,宛似三天未吃饭!
    是的,这人正是“二阎王”沙成山,因为,沙成山就是这副样子!
    风吹拂着他的头发,显得枯槁的面上更加消瘦!
    “黑天刚”大唿唿的哈哈笑起来……
    沙成山走到墙边站定!
    熊霸天已冷笑道:“一大早我就在找你,方家集老子走了三趟就是不见你的影子,想不到你竟然送上门来了,嘿……”
    沙成山声音微带嘶哑,道:“找我?有什么事?”
    熊霸天哈哈大笑,道:“没有事,但也有事。小子,你可是叫沙成山?”
    “二阎王”沙成山见“无忧门”的人在,不过他相信“无忧门”不一定就会知道卧虎山上自己曾杀了他们两个人!
    笑笑,沙成山道:“不错!”
    仰天一声笑,笑声未已,一边的“无忧婆婆”花满天已双眉耸起道:“你就是大镖客沙成山?”
    侧脸一笑,沙成山看出花满天尚不知自己曾杀了她的两名侍女,还以为是死于方宽厚之手,心中正自宽慰!
    岂料熊霸天粗中有细,立刻联想到那夜方宽厚对他提及的——卧虎山把两个无忧门女子踢落深崖之事!
    熊霸天粗声笑道:“沙成山,闻得你是一位不打诳语说一不二的大镖客,江湖上的顶尖杀手,是吧?”
    沙成山倦容满面的道:“刀口舔血过日子,勉力混饭吃,那些大镖客或顶尖杀手怕轮不到我沙成山!”
    嘿嘿一阵冷笑,道:“问得我师兄说,阁下曾经助过他一臂之力?”
    沙成山立刻警觉,他知道熊霸天的目的,志在戳穿卧虎山那档子事了!
    然而,沙成山就是沙成山,他淡淡的道:“令师兄可是项城捕头方宽厚?”
    熊霸天也是一惊。此时此地,他怎敢承认方宽厚尚活在世上?看来姓沙的也不简单!果然,沙成山又接着问道:“这事你阁下是怎么知道的?”
    他一顿又道:“当然,若非是我说出来,那一定就是方捕头了,可是方捕头不是已经死了吗?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无忧婆婆”花满天凌厉的眸芒直逼二人!
    她心中在想——她的两个贴身侍儿的武功不弱,能杀败她二人联手之人,方宽厚不一定有此能耐!
    熊霸天强词夺理的道:“是我大师兄将辞官的那晚上讲出来的,怎么样?”
    一怔,沙成山咬咬牙,心中暗骂——这个王八蛋,真会说谎言!
    当然,此时他决不能戳穿方宽厚尚隐藏在这附近的事,因为,他不但要搏杀姓方的,更要为秦百年把两件东西夺回来!
    于是,沙成山笑笑,道:“黑大个子,你的说谎,就如同喝口凉水那么稀松平常,倒是令沙某意外!”
    熊霸天冷冷地挫着牙,道:“你说熊大爷说谎?那么卧虎山上是不是你阁下在我师兄危急的时候,及时伸出援手把两个‘无忧门’女子踢落在山崖下的?”他一顿之后又道:“倒要看你这位大镖客敢不敢承认了!”
    “无忧婆婆”花满天嘴巴紧闭不开口,然而她的眸子里面正在冒火!
    而熊霸天竟然对于沙成山援救他的大师兄,不但不向沙成山言谢,反而倒打一耙,恩将仇报——而且言来顺理成章似的毫不脸红!
    重重的点点头,沙成山道:“不错,卧虎山上我是救了二位的大师兄——方宽厚,这件事我记忆犹新。仿佛你们的大师兄那一刀挨得不轻,若非是我及时出现,方捕头早已为‘职’尽忠了!”
    熊霸天仰天一声大笑……
    花满天已厉声怪叫道:“孩子们,别再找宝了,先把这小子围起来,替我那两个侍儿报仇!”
    她的话就是命令,所有九名女子与三个大汉便立刻拔出蛇尾刀吆喝着围过来!
    熊霸天冷冷对花满天道:“老婆子,你应该谢谢熊大爷,我替你找到了真正的仇家沙成山!”
    花满天重重的道:“你们走吧,老婆子这回放过你二人!”
    熊霸天伸手在墙下扶起左长庚,回头对沙成山一声得意的笑,道:“姓沙的,我为你祈祷,希望你还能活着,而且活得长命一些!”
    面无表情,沙成山道:“我活得命长些,只怕你的命就不长了!”
    熊霸天未再开口,嘿嘿笑着往方家集走去!
    “无忧婆婆”花满天冷叱一声,道:“沙成山,原来是你在卧虎山上助鹰犬们杀害我的两名侍儿,可恶啊!”
    沙成山感喟的摇摇头,道:“当初我并未料到事情会如此复杂,还以为官兵抓强盗,我就那么随便帮了个忙。花门主,在那种情况下,任是谁也会出手助拳,我……”
    花满天怒叱道:“你怎么样?你是大镖客沙成山,就更应该出手?”
    沙成山冷淡的道:“既然遇上了,便也没有选择余地!”
    花满天哆嗦的双目泛红,道:“沙成山,我早已闻得你……你双手染血……杀人如麻,你……你是个凶残的豺狼,可恶的刀客。你知道就因为你中途插手揽闲事,害得我即将到手的东西又被姓方的老狗吞没,你说:这笔帐我们如何算法?”
    仇恨正在花满天的血液里沸腾,也在她的肺腑之间澎湃,那种逼使她几乎发疯的忿怒之火,也正燃烧着她的周身,便再多言,此刻也是多余的了!
    咽了一口唾沫,沙成山道:“杀戮对我而言,原是一项无奈,说我嗜杀,沙成山决不承认!比如眼前,如果我想走出此地,我能吗?”
    怪笑连声,花满天道:“卧虎山上你杀了我的人,今日你还想活着离去?”
    沙成山面无表情的道:“卧虎山上我未出刀,只是把她二人踢落山崖,如果她们的轻功够好,应该不至于丧命。当然,她二人死了,我除了内心负疚之外,却也无可奈何!”
    花满天忿怒的道:“听听,他娘的,你说得好轻松!沙成山,你怎么不想想,那是两条人命啊!”
    沙成山一叹,道:“我说过,无可奈何!”
    花满天怒吼一声,道:“杀!”
    在花满天的怒吼声里,三个大汉自三个方向往沙成山围杀过去!
    三把“蛇尾尖刀”发出“咻”声不绝,冷芒激荡在沙成山的周身上下,气势上似要把沙成山乱刀斩碎一般!
    十名紫衣女子团团围在四周,个个怒视着敌人,因为眼前的沙成山是杀死她们两位同门人的凶手!
    沙成山动作之快,几乎和不动毫无分别——那真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他的身子尚未展现出影子的晃动,“银链弯月”已统体盘旋。
    那刺耳的金铁撞击之声犹在人们的耳朵里嗡嗡作响,“银链弯月”已重归原位,于是,三个大汉便随着荡回的“蛇尾尖刀”而倒翻三丈外!
    花满天看的双眉耸动,在场的人谁不一愣?
    缓缓的,花满天托着手中金杖走向沙成山,她面上一片萧煞,灰苍的头发微微抖动:“寒江月刃?”
    点点头,沙成山道:“不错!正是寒江月刃!”他一顿又道:“花门主一眼看出,倒令沙某十分佩服!”
    双目厉芒直视,手中金棒抬起,花满天道:“老婆子见猎心喜,且来领教了!”
    沙成山平淡的道:“花门主的‘毒蛇金杖’沙某也早有耳闻!”
    他稍作后退状的又道:“如果传言是实,花门主的金杖之内藏着不少暗器,好像是……
    七十二支梅花针,三十二支丧门钉,开花毒弹一颗,是吧?”
    嘿嘿一声笑,花满天道:“沙成山,你倒是很了解老婆子手中兵刃,那么,你可要小心了!”
    沙成山冷冷一哂,道:“我会的,花门主,因为我还不想死,尤其是死在你手中,那该有多窝囊!”
    沙成山真是骂人不带脏字,花满天当然听得出来,气得她哇哇吼道:“沙成山,你是个不可饶恕的狂徒,我要你立刻死在我的脚下!”
    花满天的动作真快,她好像根本就在沙成山的头上一般,金芒闪掣发出尖啸之声,宛似夕阳喷出的万道彩霞,那么凌厉的罩向敌人!
    一对一的扑击,高手之间的过招,快则转眼之间,慢能打上一天一夜也没完没了!
    “银链弯月”便在沙成山的右手猝翻里,宛似摔碎一蓬雪球也似的在他的头上半尺之地炸开。
    那滔滔流矢飞射穿击,银芒点点的连成束,然而只在转眼之间,甚至不闻金铁撞击,便立时又趋向幻灭!
    是的,一切又归于沉寂!
    对搏的二人也站在原地,更是以原姿式对峙着,仿佛刚才的一招,只是小菜一道!
    花满天的面孔上现出一股子灰蒙蒙之气。
    她的嘴巴紧闭而憋出数条纹路于两边嘴角上,视线直在沙成山的周身上下打量着,似乎在寻找她欲下手的地方!
    青衫微微摆动,沙成山的表情一片木然!
    蓦地——
    花满天暴起三丈有余,当人们的视线随着她的移动而仰面看去的刹那间,她的身影怪异的在空中停滞着,手中的金杖猛然抖闪,便见金芒中溅出一蓬肉眼几乎难以辨认的细小梅花针!
    没有声音,更分辨不出她的动作,只听得金杖中的机簧微响,那蓬梅花针已到了沙成山的头上!
    果然,花满天的暗器歹毒!
    沙成山的身法看似未动,实则他已交互偏移十二步。
    但见一片极光出现在他的头上,宛似他本来顶着一个大帽子,“银链弯月”已在狂卷极泄!
    花满天拧身空中看的真切,她心中相当满意,一蓬梅花针正自射入那片极光之中,没有一根被阻挡于外!
    倒翻三个空心筋斗落于地上,花满天就等丰收成果,砍下沙成山的人头了!
    然而,沙成山依然挺立在她的对面,而且古井不波的冷冷直视过来……
    于是,花满天愣住了!
    花满天嘿嘿一声怪叫,道:“沙成山,你怎么不倒下去?
    难道你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
    轻摇着头,沙成山冷笑道:“没有人能练成金刚不坏之有,便真的有一天你得到秦百年的‘百窍神功秘籍’,也只能在功力上高人一等。当然,我没有那种雄心!”
    花满天重重的道:“沙成山,老婆子的一排十二支梅花针清晰的穿入你的那片银光之中,显然都已打中,你怎会不即倒下?”
    沙成山笑了……
    是的,他应该笑,因为他的那把“银链弯月”……
    现在,沙成山缓缓的提起“银链弯月”,右手食中二指夹着那把四指宽的弯月形刀身,左手指却轻轻的在刀身之上轻柔的抹拭……轻柔得宛似他在抹拭着爱人的面庞!
    就在沙成山的抹拭中,花满天已看见那蓬射出的梅花针从沙成山的“银链弯月”刀身上落下来!
    于是,她双目惊异的怪叫道:“可恶的小子,原来你的刀还会把我老婆子的梅花计吸在上面,难怪你有恃无恐!”
    笑笑,沙成山道:“花门主,我们可要再打?”
    花满天重重的一跺脚,吼道:“沙成山,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无忧门’从今天起,抱定一个决不更改的宗旨!”
    沙成山淡淡的道:“请花门主明示此项宗旨!”
    花满天咆哮一声,恨不得撕了沙成山,她咬牙道:“夺宝第一,杀你为先!”
    花满天的话甫落,立刻金杖一挥,叫道:“我们撤,他日再来!”
    沙成山怔怔的望着花满天率众离去,心中着实不是滋味。想来想去,全是熊霸天的一句话,不由得嘴角冷酷的一牵,缓缓往方家集走去!
    回到方家集的平安客栈,沙成山刚踏上台阶,他不由得怔住了!
    沙成山没有举步入内,但屋子里却已发出银铃似的声音,叫道:“进来呀,酒菜都已齐备,等你回来就要端上桌了!”
    沙成山面无表情的道:“你要请我?我看免了,孙悟空遇上蜘蛛精——我们两‘变’!”
    屋子里面便在这时候走出个俏佳人。
    只见她打扮得可真美,果真是出水芙蓉面,花娇柳蝉身,色艳桃李样,吐气如兰香,光景谁不以为她是个大美人?
    沙成山心中暗骂:“娘的,如果我不认识你这只‘毒蜘蛛’,别说是你请我吃酒,便是由我掏腰包我也于,哼,只可惜……”
    是的,从屋内走出来的女子正是“毒蜘蛛”柳仙儿!
    果然吐气如兰,柳仙儿笑对沙成山道:“过来嘛,先认识我们的大公主!”
    沙成山向后房内望着,冷冷道:“百毒门‘毒王’冷泉的大女儿?”
    点点头,柳仙儿道:“是呀!快过来吧!”
    沙成山暗中咬咬牙,脸皮子一紧,便跟着柳仙儿到了屋中央的一张桌边。冷若水未站起身,她轻轻的点了一下头,道:“坐下来说话!”
    拉过椅子坐下来,沙成山道:“敢情你们是专门等我的了?”
    冷若水点点头,道:“不错,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
    沙成山望着柳仙儿道:“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咭”的一声笑,柳仙儿道:“方家集不过数家客栈,我只要找到你骑的马,就知道你是住在哪一家了!”
    沙成山冷冷道:“嗯,你倒是个有心人了!”
    冷若水已对柳仙儿吩咐,道:“叫他们上酒菜!”
    根本不用柳仙儿叫伙计,两个年轻伙计已往灶上跑!
    沙成山眸芒炯炯道:“我还不饿,且先说说,你们等我的原因!”
    冷若水直视着沙成山,低声有力的道:“合作!”
    沙成山冷冷的摇摇头,道:“大公主,难道你会摒弃彼此之间已经造成的仇恨?你不再找我报仇?百花谷中我曾搏杀了你的妹子冷若冰,你能不报仇?”
    沙成山轻摇着头——不停的摇着……
    笑意挂在冷若水的面颊上,笑意中包含着冷酷,有一种尊贵的仪态表现在她的眼神中,沉声的直视沙成山,道:“我们不会忘记报仇,当然,你这位大镖客也不怕有人找你报仇。
    不过,我们在衡情量势之后,觉得报仇之事尚可稍缓时日!”
    一笑,沙成山望着伙计端出来的四种可口热炒,道:“那么,在你们找我报仇之先呢?”
    冷若水望了柳仙儿一眼,道:“你把细节告诉他!”
    柳仙儿美眸一亮,沙成山看了一哆嗦,因为柳仙儿的双瞳水汪汪,像是那浩瀚的海洋,这种女子最是会媚人!
    只听得柳仙儿道:“沙成山,我们找你合作!”
    深邃的眼神透着迷惘,沙成山道:“合作?我们之间还能谈到合作?”
    柳仙儿立刻笑道:“能,难道你忘了我说过的话?昨日敌人今日就能成为朋友,对吧?”
    沙成山淡淡的道:“我从不把你的话搁在心上,因为我怕再吃亏上当!”
    柳仙儿“咭”的笑起来,她俏媚的盯着沙成山,道:“难道你真的把我当成一只毒蜘蛛?别糟践我了!”
    沙成山嘴皮一紧,道:“有时候我以为你比一只毒蜘蛛还可怕!”
    柳仙儿不怒反笑,她把椅子拉近沙成山身边,道:“酒菜已端上桌,沙成山,我们一边吃喝,一边细谈。这次合作,你只有好处而无丝毫坏处!”
    沙成山知道这桌酒菜绝无问题,因为全是平安客栈灶上端出来的,也就大方的举箸吃喝起来……
    柳仙儿伸出纤纤玉手抬起桌上酒杯,道:“来吧,先为我们的合作干一杯!”
    沙成山坦然的道:“大公主,沙成山借花献佛了!”
    冷若水举杯呷了一口,放下酒杯,道:“沙成山,在双方合作期间,我保证你的安全!”
    一笑,沙成山道:“我的安全由我自己保证,从不假手别人,大公主的美意我谢谢了!”
    柳仙儿轻声道:“沙成山,秦百年的东西丢了,然而秦百年一直按兵不动,你不觉得奇怪?”
    沙成山心中暗笑——秦百年能执武林牛耳,成为“武林老爷”,绝非幸致,更不是简单人物,早已十万两银子要自己为他寻找两件宝物,你们又怎会知道?
    笑笑,沙成山道:“那是姓秦的事,与我何干?”
    柳仙儿哧哧一笑,道:“沙成山,事情十分明显,我们要在秦百年按兵不动期间,尽快的把两件东西找到!”
    又是一笑,沙成山道:“那是你家的事,与我何干?”
    柳仙儿侧着粉面斜视沙成山,道:“怎说与你无关?只要你答应合作就是与你有关了!”
    沙成山干了一杯酒,道:“可是要我助你们夺宝?”
    柳仙儿立刻点头,道:“就是这样,你干不干?”
    沙成山夹着桌上可口炒菜,嘴巴里猛嚼着,半晌,他把嘴巴抹了一下,道:“帮你们夺宝,我有什么好处?”
    柳仙儿立刻低声道:“除了不再找你报仇之外,送你白银一万两!”
    沙成山哧哧笑道:“柳仙儿,我很奇怪,闻得‘苗疆百毒门’门主冷泉的一身武功高绝之外,更兼一身毒物,他的口技便能驱使毒虫为他所用,他怎么不亲自前来……”
    冷若水冷眼望着柳仙儿,轻轻的点着头……
    柳仙儿先是环视四周,然后又把椅子拉近沙成山,这才低声的道:“我若不说,你自然是不会知道……”
    沙成山见柳仙儿一本正经,便知事态严重,也就放下筷子,专心细听!
    柳仙儿又看了冷若水一眼,道:“沙成山,希望你听在耳里,搁在心上,切莫对他人言及我对你说的话!”
    沙成山点着头,道:“有那么严重?”
    柳仙儿重重的点头,道:“是的,这件事相当严重!”
    沙成山伸手拦住柳仙儿说下去,道:“既然很严重,你便不必说出来!”
    柳仙儿眨着一双美眸,道:“为了取得你的合作,这事非说不可!”
    沙成山愣然的不开口!
    柳仙儿已语音含悲的道:“我们‘苗疆百毒门’为了替门主夫妇二人祛除回荡于经脉中运行的剧毒,必须得到那本‘百窍神功秘籍’方能解救……”
    沙成山冷冷的道:“就我所知,冷若冰已潜伏在秦百年身边近四年,难道你们门主夫妇二人已痛苦了四年之久?”
    柳仙儿立刻接道:“五年了,每个月圆之夜,门主夫妇二人就会滚地哀号,全身如万蚁钻心,必得两个时辰之后方能恢复过来!”
    一边,冷若水接着低声道:“苗疆第一大夫叫药老子,是他在为我爹诊治之后,说出只有练一种‘百窍神功’,方能把脉中所含剧毒加以控制与运用,药物是救不了的!”
    柳仙儿接着又道:“沙成山,你该明白我们为什么不惜一切牺牲的要夺取秦百年的秘籍了吧?”
    沙成山淡淡的道:“我又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然而,沙成山心中明白,秦百年已交出银子二万两,“百窍神功秘籍”自己非要到手不可!
    柳仙儿立刻又解释,道:“东西在方宽厚手中,你我早已知道。这些天来,我相信姓方的必定藏在某一神秘地方苦练了。如果我们双方合作,设法诱出姓方的,我们负责夺宝,你替我们对付‘无忧门’。事成之后,我们按约送上万两银子。沙成山,这事在你应该是极为平常的,你三思!”
    沙成山半晌未开口,冷若水与柳仙儿直视着沙成山,就等他的一句话了!
    重重的点点头,沙成山道:“好,我答应你们,双方合作!”
    冷若水缓缓站起身来,道:“沙成山的话我信得过!柳仙儿,你在此陪沙大侠吃酒,我先走一步了!”
    柳仙儿立刻起身相送,沙成山仍然古井不波的坐在那儿吃大菜!
    柳仙儿送走冷若水,笑嘻嘻的坐到沙成山身边,道:“现在,你不会再怕我对你使手段了吧?”
    沙成山一笑,道:“虽是合作期间,我仍然提高警觉。
    柳仙儿,说吧,我们怎样着手?”
    柳仙儿举杯笑眯眯的道:“沙成山,就某一方面而言,我十分欣赏你!来,先干上一杯,再谈正事不迟!”
    沙成山端起酒杯喝干,柳仙儿立刻又替他斟满一杯,这才笑道:“沙成山,我老实对你说,我们并不怕‘无忧门’,但对‘无忧婆婆’手中的那支金杖,大公主有些忌惮。上次交手,大公主心爱的‘绿蟾蜍’几乎被她的暗器射死!”
    沙成山笑笑,道:“如此说来,你们找我替你们挨花满天的暗器了?”
    柳仙儿呵呵笑骂,道:“沙成山,放眼江湖,你大概足以应付无忧婆婆的金杖,我相信没有看错人!”
    沙成山淡淡的道:“柳仙儿,别给我戴高帽子!今夜我在方宽厚那烧焦的大宅子后面等你!”
    说完便站起身来,又道:“谢谢你这一桌无毒酒菜,我要回房去睡了!”
    柳仙儿掩口一笑,道:“可要我侍侯你上床?”
    一怔,沙成山道:“侬本佳人,奈何言谈粗俗,令我倒尽胃口!”
    柳仙儿不恼反笑,道:“这在我苗疆本就是平常事!自以为中原文明,把那平常而圣洁的男女关系,故意文皱皱的神秘起来,名之曰廉耻,其实呀,哼,你们哪一个不是一肚皮的龌龊无赖!”
    沙成山双眉一扬,道:“敢情你把那回事当成家常便饭、凉水一碗?”
    柳仙儿坦然低声道:“你以为呢?”
    猛然回头,沙成山大步走回客房!
    后面,柳仙儿重重的往桌面上放了一锭银子,起身便往店外面走去!
    这光景看得两个伙计直瞪眼……
    沙成山回到客房里,关上房门便睡下来,心中思忖着!
    原来“苗疆百毒门”门主这些年未到中原来,竟是练什么毒功奇术而走火入魔,运行在体内的剧毒不能受到有效的控制,才要夺取“百窍神功秘籍”。
    “毒王”冷泉本就是江湖顶尖驱毒高手,闻言他不论走到什么地方,只要口吹尖锐哨音,便有毒虫向他身边走去。
    世上奇能之士本就不少,但似他这般的驱使毒物为他所用,天下少有!
    沙成山在迷迷糊糊中睡去,等到一觉醒来,外面已是掌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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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这夜天空仍然不见月色,沙成山绕道来到槐树坡。他选了一棵高大的树攀上去,几乎,他就坐在树梢头!
    那棵树长在槐树坡断崖上,既能看到方家集,也可以看到坡两边,虽在黑夜,沙成山仍能极目看得很远!
    此刻,二更天刚到,从方家集那面一条人影如飞的往这边扑过来!
    黑影到了小广场中央,只是稍一顿,便往围墙后面绕过去!
    沙成山立刻认出正是柳仙儿。他心中暗想,这时候怎不见熊霸天与左长庚二人出现?
    沙成山真怕柳仙儿被熊霸天遇上。真要遇上,今夜岂非是白来了?
    沙成山又向四周望了一眼,便立刻跃下树。柳仙儿的声音已经传来:“沙成山,你在哪儿?”
    木然似的走近柳仙儿,沙成山道:“柳仙儿,你这般明敞着呼叫我,敌人早被你吓走了!”
    柳仙儿拉着沙成山道:“此刻尚早,敌人不会来的。沙成山,我们找个地方先躲起来,只要姓方的出现,我们便立刻捉活的!”
    沙成山望望方家集,道:“你们大公主呢?她怎么不来?”
    柳仙儿低声道:“她回苗疆去了!”
    沙成山怔怔的道:“她怎么放心得下?这时候回苗疆干什么?”
    柳仙儿有些无奈的道:“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再细细告诉你!”
    指着那棵大树,沙成山道:“走,到树顶上去,那树枝叶繁茂,是个好地方!”
    柳仙儿抬头望去,笑着同意的道:“真难为你会找到那棵树,我们上去!”
    沙成山与柳仙儿先后登上大树顶,柳仙儿十分自然的倒向沙成山怀里,笑道:“你还怕我吗?”
    一声苦笑,沙成山道:“温柔乡也是死人冢,若说不怕便是欺人之谈。不过,沙成山见怪不怪,树顶之上你施展不出叫人心跳的举动,有什么可怕的?”
    柳仙儿吹气如兰的道:“那可不一定!如果你不怕,虽在树顶上,我们仍然可以折腾一番!沙成山,你信不信?”
    一笑,沙成山道:“别逗了!倒是你快说,冷若水为何回转苗疆?”
    重重的在沙成山脸上吻了一下,柳仙儿道:“沙成山,我们百毒门在苗疆是个大门派,七坛主八护法个个武功不俗。就是因为门主夫妇二人练毒入魔,他们十五位便轮流守护在总坛,这事已经有五年了!”
    沙成山不解的问道:“秦百年的‘百窍神功秘籍’,真的就能治好冷泉夫妇身上的毒?”
    柳仙儿点着头,道:“能,药老子的话很有道理,只要门主练就‘百窍神功’便能立刻自由操纵周身经脉。所留体内剧毒,更能转为有利武器,出掌挥拳,毒气便能伤人于无形。
    沙成山,你想到没有?如果你助我们得到秘籍,往日一段仇恨,自然也就迎刃而化解了!”
    沙成山心中暗吃一惊:如果真的冷泉练就“百窍神功”,中原武林还有好日子过?
    就在他思忖间,柳仙儿的嫩脸贴在了沙成山脸上泛青的胡碴子上面,她磨呀磨的口中发出“啊”声不断!
    沙成山宛如涛涛江心的大石头而不为所动,左手却仍搂住柳仙儿,低声细语的道:“柳仙儿,敢情你想在树顶上开辟另一种战场?”
    柳仙儿咦咦唔唔的道:“沙成山,我向你挑战了!就怕你不敢接受!”
    摇摇头,沙成山道:“不是不敢,是不能!”
    柳仙儿仰起赤红的嫩脸,道:“为什么?莫非你……你受过宫刑……”
    沙成山冷叱道:“胡说八道,单就我的粗胡碴子,可以知道我十分正常的是个大男子汉了!”
    柳仙儿立刻笑问:“那么又为什么你不能?”
    沙成山重重的道:“因为,有人来了!”
    柳仙儿忙挺直上身四下看,道;“没有人嘛,你……”
    沙成山冷冷的道:“有,而且是大队人马往这边走来了,你因为心中存有杂念,所以未曾注意到罢了!”
    柳仙儿忙静下心来聆听,不由面色大变,道:“不错,是有不少人往这边来,而且……
    而且……”
    沙成山立刻接道:“而且不下百人之多!柳仙儿,你猜这会是谁?”
    柳仙儿双眉一紧,道:“我怎么猜得出来?总不会是八大门派的人吧?”
    摇摇头,沙成山道:“如今的八大门派自以为清高,他们表面上不屑于夺取秦百年之物,甚少出动,我看这必是另有他人了!”
    柳仙儿未再说话。远处人影幢幢,宛似出洞的一群黑蚂蚁,往这面奔过来……
    不错,来的人没有一百也足有八十多,这些人到了烧毁的宅子前面广场上,立刻成队形的站在一起,有个大汉挥舞着手中刀,分派着人员……
    就在这时候,六个女子簇拥着一个灰发老婆婆走来,大汉立刻上前恭迎!
    树上,沙成山笑了!
    柳仙儿忙问道:“你笑什么?沙成山!”
    指着远处广场上面,沙成山笑道;“你还未曾看出来吗?
    那是无忧婆婆,她今夜率领这么多人赶来此地,不知她在弄什么鬼?”
    不错,来的正是“无忧婆婆”花满天!
    只听她尖声吼道:“高护法,把人手分开来,立刻动手挖,别再耽搁了!”
    大汉立刻应道:“门主宽心,今夜一定把这宅子翻个身!”
    果然,就在花满天走入烧毁的宅子不久,姓高的已把人手分好,从前院到后院,每个院子三十人。
    只见这些人都扛着大锄头铁耙子,斧头钻子也全带来了!
    于是,只听得方宽厚的宅子里叮咚之声不绝于耳,挖地掀墙此起彼落!
    远处的大树上,柳仙儿尖声笑道:“沙成山,花满天蛮干起来了,哈……”
    沙成山笑笑,道:“如果花满天知道方宽厚未死,她就不会如此乱来。只可惜她不知道!”
    柳仙儿柔驯得宛似一头小猫般,在沙成山的怀里笑道:“花满天想宝想得快要疯了!怎么不多想一想,方宽厚怎么会把那么贵重之物随便乱放?宅子都烧毁了,东西还能存在吗?”
    沙成山心头像是自己抱了个刺猬似的,生怕柳仙儿突然玩诈,笑了一下,道:“且等着看花满天掘地三尺之后无功而退的模样吧!”
    柳仙儿呵呵笑的抚蹭着沙成山的粗而泛青的胡子,道:“沙成山,那一定是很沮丧的样子!”
    就在这时候,突然远处黑暗中铁蹄滚动如雷,一彪人马卷地而来!
    蹄声也惊动了正在烧毁的宅子里挖地的人们,一个个伸头引颈的看过去!
    沙成山双眉一紧,低声的道:“这批人又会是谁?”
    铁骑来的真够快,一下子全到了宅子前面的广场上。
    天空弯月如钩,沙成山极目望过去,不由得一愣,自言自语的道:“怎么会是他们?怪了!”
    柳仙儿在沙成山耳边低问:“沙成山,你认识这批人?他们是谁?”
    沙成山仰起头又仔细看,点着头,道:“是他,不会错,‘快刀’阎九子!”
    柳仙儿急急的又问:“谁是‘快刀’阎九子?这些人……”
    沙成山面上肌肉微抖,双目炯炯的道:“柳仙儿,你听人说过——西陲二十四铁骑没有?”
    柳仙儿点着头,一边开始暗中数着“一匹……二匹……嗯……是二十四匹快马!”
    沙成山冷冷道:“这就对了,姓阎的吃我削去一耳,受伤不轻,此刻必是找我而来!”
    柳仙儿惊异的道:“这么说来,你的仇家追来了?”
    沙成山愣愣的道:“你如果怕惹出另外麻烦,柳仙儿,我们就此拆伙!”
    柳仙儿猛的抱紧沙成山,道:“就算是来了二十四天神,我也认准你沙成山!要拆伙且等宝物寻到了再说吧!”
    隐隐的,只听得远处传来声音,道:“朋友们哪条道上的?今夜来此何事?”
    是个粗汉声音传过来:“各位,可曾遇上个叫沙成山的家伙?”
    树上面,沙成山立刻听出是“快刀”阎九子的声音,便不由得嘴角一牵!
    声音传过来的十分清晰,沙成山又听出了“无忧婆婆”花满天的声音:“你们提那个替人办事混口饭吃的狗杂种?我老婆子前不久还同他打了一架,哼……若非他手中有把会吸铁的怪刀,他早已不存在了!”
    一个尖尖的声音传来,显然是个女子:“你也同姓沙的有过节?”
    另一粗汉也问道:“各位是何门派?在此干什么?”
    花满天的声音,道:“湘西无忧门,花满天就是我!”
    一个女子声音,道:“原来是花门主,我等来自西陲……”
    “无忧婆婆”花满天立刻惊异的道:“西陲二十四铁骑?我老婆子闻名久矣!”
    阎九子指着马上一位三十多岁女人对花满天道:“这位孔二娘,是我们当家的!”
    花满天笑起来,道:“西陲二十四铁骑中竟然有女子,而且又是当家的,哈哈……不让我老婆子专美于前了!”
    沙成山也是十分惊异!
    传言西陲二十四铁骑神出鬼没,杀法粗野,其间竟会有个女的,这个女子必然十分了得,否则她又如何慑服那么多粗狂的男人?
    马上面,姓孔的女子沉声道:“花门主,我们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姓沙的王八蛋?”
    她又指着一边的阎九子,道:“姓沙的自以为刀法古怪,杀伤了我家老二,我们是专门找他而来,还望花门主指点一二!”
    哈哈一声笑,花满天道:“这么说来,各位并非为抢宝而来了?”
    马上坐的孔二娘冷冷道:“抢宝?我们没有兴趣。杀了姓沙的我们便立刻走人!”
    花满天十分满意孔二娘的话,只要二十四铁骑不参加夺宝,她便放心不少!
    回转身,花满天高声道:“你们快找,来的是友非敌,大家尽放宽心!”
    花满天的话甫落,孔二娘立刻问道:“花门主,何处可以找到姓沙的?”
    稍作思忖,花满天心中窃喜的沉声道:“各位可以在这附近找找,如果要我为各位探听姓沙的去处……嗯……三日后我在此地告诉各位!”
    孔二娘立刻点点头,道:“也好,就这么说定了,三日后我们在此听消息!”
    她话声甫落,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孔二娘连个“谢”字也不说,好像花满天应该为她传递消息般骄狂自大,不可一世!
    站在花满天身边的一个女子愤然道:“这女人忒也嚣张,好像我们应该为她办事似的……”
    花满天未动,她冷然的望着绝尘而去的二十四铁骑,口中发出得意的笑声,道:“我会在三天之内打探出沙成山的下落。哼……三天,三天之后,我们早已把此地掘翻个身,至少这三天之内我不用担心姓沙的来捣乱了,哈……”
    一边,另一女子也笑道:“有他们在四周逡巡,我们还担心什么?还是门主有见地,属下等佩服之至!”
    此刻,树上面的沙成山心中着实愤怒!
    虽然他相信花满天绝对找不到那两件宝物,但花满天利用二十四铁骑为她在四下里保护,着实叫人可恼!
    事情十分简单,如果“西陲二十四铁骑”不即离去,至少方宽厚就不敢从暗中走出来,这对于自己的工作便造成一定的妨碍!
    柳仙儿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沙成山见柳仙儿一副慵懒的睡态,桃腮泛红如涂颜色,心中暗自思忖——她怎么会是百毒门的女子?如果她能像丘兰儿一般,那该有多好?
    沙成山没有动,但却轻声的对柳仙儿道:“醒醒,柳姑娘,快五更天了!”
    揉揉眼睛,柳仙儿抬起头来,道:“我一定睡了很久!”
    她遥望大宅子那面,火把中,无忧门的人正在忙乎着,不由得愤愤的道:“看来今夜姓方的不会来了!”
    沙成山点着头,道:“柳姑娘,我要先走一步,你也该回去歇着,明晚二更天再来吧!”
    柳仙儿深深的望了沙成山一眼,道:“除了公事,你就不想办点私事?”
    沙成山知道柳仙儿的话中含意,笑着在柳仙儿鼻子上捏了一把,道:“公事没办好,哪有心情搞私事?柳仙儿,我是个公而忘私的人,因为……我是沙成山!”
    顺着大树跃下地面,沙成山刚落在地上,柳仙儿已跟着他到了下面。沙成山笑问:“你怎么也下来了?”
    柳仙儿带着失望表情,道:“你都走了,我在上面喝西北风呀!”
    沙成山低声道:“二更天我们再来,不见不散!”
    柳仙儿撒娇的道:“我会来的,就怕你会黄牛!”
    沙成山干笑一声,道:“要抓方宽厚,怎么会黄牛?再见了!”
    沙成山走的真快,眨眼之间便消失在黑暗里!
    柳仙儿怔了一会儿自语道:“奇怪,我哪一点比不上那个女子,沙成山竟然对我视若无睹,他……”
    此刻,远处传来鸡叫声!
    方宽厚的那幢烧得面目全非的大宅子里面,“无忧门”
    的人已停下工作,很快的集合在一起,没多久便一窝蜂也似的消失在黑暗中!
    沙成山回到客栈里,他实在想不通,“西陲二十四铁骑”人马,怎会知道他在方家集呢?
    一定有人对他们说了,否则,他们不会找到这种小地方来的!
    沙成山躺在床上,他细细的推敲着,一时间也猜不透谁指引这二十四铁骑找到方家集来的!
    迷迷糊糊里便睡着了……
    沙成山是被人叫醒的,有个年轻伙计笑对他道:“客官,有人在方家烧掉的凶宅子后面等你,说是你一定要去,不去是王八!”
    沙成山愤怒的一把揪住伙计,叱道:“这人是谁?”
    年轻伙计绝对想不到这位不怕鬼的瘦汉子手劲如此大,竟然把他提得双脚离地,不由得双手直摇,道:“客官,你先放下我,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重重抖着手腕,年轻伙计几乎一屁股跌坐地上。直起身来,伙计苦兮兮的道:“我若不说实话,那人就要揍我;我把那人的话一字不漏,半句不改的告诉你,差一点你又要揍我,真是的……”
    沙成山站直身子,问道:“是谁要你这么传话的?”
    伙计指着门外,道:“是个黑大个子,那人长像赛韦陀,一双大手掌像盘子,手指头就似棒槌一样粗,黑不溜粗的总有个七尺高,吓人哪!”
    一笑,沙成山想起这人一定是“黑天刚”熊霸天,不由得走至门口,道:“过午了吗?”
    伙计忙点头,道:“是的。客官,你可要吃些东西再去?”
    沙成山立刻吩咐小二,道:“切二斤酱牛肉,大蒜两三个,我边吃边走。他娘的,倒要看谁是王八!”
    伙计已走出门外,突又回头道:“客官,我要是你,便宁愿当王八。去,准定是送死!”
    沙成山冷沉的道:“王八好当气难受,快去拿吃的来!”
    伙计刚才领教过沙成山的“一把抓”,知道沙成山不简单,闻言不敢再多口,立刻取来二斤酱肉一把大蒜,直着眼看着沙成山走向镇外!
    烧毁的凶宅子距方家集三里地,沙成山走到台阶前的广场上面,两斤酱牛肉早已吃光!
    绕过高围墙,沙成山来到后院。不错,果然是有人在等候着他。令沙成山惊异的是,等他的人有三个。
    其中只有一个他认识——皖北“飞索门”当家,“拨云手”管洲!
    “拨云手”管洲人长得粗壮,但跟在他身边的二人之中,有一个赛过黑铁塔,单是一双铜铃眼,便似镶在眼眶里面的两粒核桃,凶残模样果真吓人!
    颓废的后院井边,“拨云手”管洲已哧哧冷笑起来……
    沙成山没有开口,他面无表情的带着一片冷漠……
    一边,两个大个子已自腰间取出麻绳,沙成山立刻嘴角一牵,道:“管门主这一向得意?”
    “拨云手”管洲冷沉的道:“得意个屁!”
    他摸着右胁,又道:“上次你姓沙的在我这地方开了彩,就差没把管某开膛破肚!一刀之赐,没齿难忘,这次便是赶来回报的。沙成山,这一次我可并非是替白良助拳,这里只有我飞索门的人!”
    一笑,沙成山道:“沙成山也未忘记管门主的金索!”
    说着,便伸左手摸了一下面颊!
    “拨云手”管洲侧身指着两个大汉,冷冷道:“他二人是我的属下——皆是我飞索门护门使者!”
    沙成山眼珠子盯在管洲的面上,并不去瞄一下另外二人。淡淡的,沙成山道:“管门主,约斗沙某,只须一声招呼,似你们那般恶言一句,实在有失风度!”
    一怔,管洲沉声道:“沙成山,你在嚼什么香根?”
    沙成山重重的哼道:“可要沙某一字不漏的再说一遍?”
    点点头,管洲怒道:“你说,是什么话令我有失风度?”
    沙成山冷笑连声,道:“客栈小二传言,有人邀我来此,不来便是王八,而且叫那店小二一字不漏的告诉沙某。姓管的,如此传话,岂非三岁孩童?”
    管洲猛的侧头望向身边大个子,叱道:“是吗?你是这样传话的?”
    不料粗汉怪声吼道:“门主,这种小子欠挨骂,不骂哪里会来得这么快?”
    管洲虎目怒视!
    另一大汉已沉声道:“门主,别忘了我们是来索命的,骂他几句也好培养出我们搏杀的情绪,管他风度不风度!”
    “拨云手”管洲眨了几下眼,冷笑道:“不错,骂得好,对!”他冷冷的直视沙成山,又道:“沙成山,你已经很快的来了,是吧?”
    沙成山重重的道:“管门主,你已承认自己有失风度了!”
    猛摇着头,“拨云手”管洲高声道:“我并未失去风度,沙成山,你更未当上王八,因为你及时的赶来了,所以这王八二字你就当不上了。当然,我们的邀约方式也成功了,哈……”
    管洲大笑,他身边的两个大汉更是捧腹狂笑起来……
    沙成山恹恹的垂下双臂,面色已见冷酷!
    他在对面三人笑得几乎流出眼泪之后,淡淡的道:“管门主,可否介绍这二位的大名,也好令沙某略加认识?”
    管洲猛沉的一掌拍在右边黑大个子胸上,道:“他是‘赛韦陀’石磊,另一个‘巧手飞索’申屠,二人实际上是我‘飞索门’下的‘黑红双煞’。沙成山,管某说的够清楚了吧?”
    沙成山笑意挂在嘴角上,道:“黑红双煞的名号在皖北相当响亮,沙某今日有幸一会,足慰平生了!”
    “赛韦陀”石磊怪声道:“姓沙的,今日之会也是你此生最后一会,因为你没有机会再生离此地了!”
    沙成山猛的心头一震,立刻十分平和的问:“管门主,请问你们如何会知道沙某在此方家集的小客栈?是谁告诉你们的?”
    嘿嘿一声笑,“拨云手”管洲道:“水大漫天,树大招风,沙成山,你就别再多此一问了!”
    沙成山无奈的一声怨叹,道:“管门主,我们原本是无怨无仇的,只因‘龙爪门’白良的儿子白快活,你们联手狙杀沙某于奔赴阳城的官道之上。管门主,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未能狙杀沙某,沙某也未占得便宜,不料你们仍不放过沙某,千方百计的又找上我。管门主,即使你们能得手,你又得到什么好处?”
    仰天纵声大笑,管洲道:“沙成山,你这篇可怜之谈,是为自己求饶?”
    淡淡的,沙成山道:“我怎么会为自己求饶?我只是想免除以杀戮的手段来化解彼此的怨隙。因为,我们双方并未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制造一次谅解,总比悲惨的杀戮要高明吧!”
    冷冷哼了一声,管洲道:“拐个弯又抹个角,娘的,说来说去你还是在为自己求饶,却偏偏不敢承认!”
    带着一脸倦容,沙成山道:“这些年的血海生涯,草莽翻腾,缀串着的是飘零的日子,那可怜复又可笑的卑贱与残酷,生与死已难有所分别。管门主,我的命不值半文银子,所以我看得透。正因为我看得穿,所以我根本不去幻想那美妙的将来。如果说要在你管门主面前乞饶,那便大错特错了!”
    双眉一扬,管洲道:“既不求饶,何必多言?放手一搏,至少也叫管某与一批早想搏杀你的道上哥们痛快些!”
    沙成山淡淡的道:“会的,不论是杀人或被人杀,我会令某些人达到干净利落与痛快的地步!”
    管洲嘿嘿一阵笑,道:“沙成山,你已悟透了生死,我自内心起敬。不过往往当人们悟透生死的时候,也就是他们将死之时,沙成山,你大概就是吧?”
    沙成山嘴角上撩,轻声道:“错了,我是为三位着想,决不带点滴自私自利。唉,我的苦心换来了你们的误解,当真已无转圜余地了……”
    管洲愤怒的道:“沙成山,你在为我们着想?……你……
    你是为我们在费尽唇舌的乞命?操!”
    “巧手飞索”申屠早已不耐烦的怒叱道:“不知死活的狗东西,你在找死!”
    他喝骂声甫落,人已往沙成山侧面绕过去,一根五丈长的套索已开始在空中“咻咻”转动起来……
    “赛韦陀”石磊立刻与申屠相配合,他手中抡动一把大砍刀,打横跃在沙成山的另一边了!
    “拨云手”管洲冷冷的盯住沙成山,手中握着一根金索!
    沙成山十分明白管洲手中的金索,具有抽打劈砸绕缠的力量,可以当索用,更可以当棍打,十分霸道!
    极目注视着管洲手上的三尺金索,沙成山道:“管门主,我的判断是各位决不会按江湖规矩来,当然我也并不奢想把各位塑造成君子!”
    管洲不怒反笑的道:“沙成山,我飞索门有个缚狮捆虎大阵,名曰‘十索捆仙阵’,顾名思义,是由十位高手组成。
    如果我把他们带来,沙成山,你能逃得出吗?”
    沙成山的双目一厉,道:“遗憾,希望有一天能见识一下‘飞索门’的‘十索捆仙阵’,不过……”
    管洲立刻问道:“不过什么?沙成山,有话快说!”
    沙成山淡淡一笑,道:“不过我以为管门主率领的二位护门使者,必然高于你门下的‘十索捆仙阵’,对吧?”
    浓浓的眉毛上扬,管洲哈哈一笑,道:“沙成山,你是怎么有此一猜的?高招!”
    沙成山暗中咬牙,他沉声道:“有道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黑红双煞’成名皖北,却未闻什么‘十索捆仙阵’!”
    他一顿之后,又道:“不过沙某从不会轻视任何一个敌人,管门主,你们还是看错沙某了!”
    “拨云手”管洲沉声道:“沙成山,不要再说什么了,更不要怨我以三吃一,因为你不同于他人,我们也是不得已,你认了吧!”
    沙成山未再开口,他冷视着管洲,而实际上他却以眼角余光看着两侧敌人——两个不容忽视的敌人!
    猛古丁一声雷吼!
    紧接着一声咒骂:“狗操的沙成山!”
    吼骂来自两侧,空中立刻发出“咻咻”声!
    大砍刀从右侧暴劈暴斩,呼轰着便往沙成山的左面直扑而上——那真是凌厉至极的杀法,闪电般的快捷,空气中响起撕裂声与尖啸声,窒人呼吸!
    沙成山的双目仍然直视着正面的管洲!
    管洲面上一片肃杀与冷酷,没有动,但可以看出他在伺机而动,他要在沙成山阻击两边攻势的时候伺机而上。
    因为,他相信黑红双煞想在一招之间摆平沙成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不即出手!
    管洲的不动,果然造成沙成山心理上的威胁,直待两侧的攻击者到了身前半尺之地!
    沙成山的身形怪异的变成了三个方向,他的头偏右,腰向左,而双脚成了一前一后,就在大砍刀贴着他的胸膛半尺之地一闪而过时,“银链弯月”已极光一现的绕到了头顶上方,七十七刀布成了一道光环,刹时间寸寸断索纷纷自空中落下来……
    怪叫声中一片血雨,只见“赛韦陀”左手托起右腕,狂嗥如猪的侧翻三丈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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