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七绝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九章巧试七煞月下落花
    一条蜿蜒清澈的溪旁,搭盖看一座小巧而青翠的竹棚,棚外悬看一面酒店招牌,前边是座石桥,竹棚四周,植有不少碧绿的修竹,环境十分优雅、淳。
    此刻在这小酒店内,靠窗的一付座头上,坐看两个文生打扮的人,一个身着白色丝质儒衫,年记极轻,面容飘逸俊秀,另一人穿看一袭青衫,脸上却自然流露出一个中年人的精悍威武之色。
    两人正浅斟低酌,轻轻的在谈论着,大概因为天气炎热,这小酒店生意十分清淡,只有这两个客人,那看店的老儿,懒洋洋的靠在门边,无聊的挥着蒲扇,一切都显得如此清静而沉闷。
    蓦的!一声宏亮高吭的“阿弥陀佛”在酒店门外响了起来,吓得那老头一哆嗦,险些自门槛内摔了出去,他一揉眼睛,看清了原来是个身着百衲僧衣,混身油垢的矮胖和尚站在外面,裂着大嘴,笑嘻嘻的对自己合什为礼。
    老头儿不禁双手乱摇,嚷道:“和尚……阿不……这位大师父,小店本少利薄,生意清淡,请你往别处结缘吧!”
    矮胖和尚群起那千绽百补,油腻堆垢的衣袖,往脸上一抹,笑道:“大掌柜的,你不要看洒家穿得破烂,我不似别的穷和尚,偌!洒家且先奉上银一两,你快端些酒食来,──顺手将一根粗如儿臂的方便铲,往桌沿一靠。
    掌柜兼跑堂的老头,只得替他送上一壶上好的“二锅头”,另加两碟下酒小菜,一仰头,咕咙咙似喝水般,一口气喝了下去,他一抹嘴角酒渍。连呼好酒,回头对那老人道……
    “我说大掌柜,这么一小壶一小壶的上,不但费事,我也不过瘾,来来来,乾脆将酒坛子一起搬来,待洒家痛饮一醉,多加你的酒账便是了!”
    他说罢眼角一斜,却见那两个书生仍是轻声谈话,自己如此大嚷大叫,竟连头也不抬一下,和尚心中不禁有看一种被轻视的感觉,人嘴一裂,故意自言自语道:“好热的天气,洒家自下山以来,却尽然遇到些不如意的事,昨天遇到一位不讲理的紫衣姑娘,险些赏了洒家一马鞭,今天进了这个鸟店,又碰见两个聋瞎酸丁,唉!真没味道……”
    他话声未住,就见那对坐中年书生,倏然抬头,怒目相视,眼神中精光隐现!
    胖和尚一伸舌头,又道:“啊啊!敢情不是聋子,洒家我走眼啦!我走眼啦!”
    中年书生忿然按桌起立,就待发作,一傍那白衫儒生却对他微一摇头,动作虽轻,却自然流露出一股雍容威仪!
    那中年人只得幸幸坐下,但仍怒目瞪着胖和尚。
    此时,那老儿已将整个一坛“二锅头”端至,和尚一手拍开泥封,嘴对着口,尽情喝了个够,一边击桌吟道:“万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几见月当头……今朝有酒今朝醉,对!对……今朝有酒今朝醉……
    和尚吟罢,又摇头幌脑的向二人挤眉弄眼了一阵……
    原来这两个书生,正是玉面修罗濮阳维,及七煞剑吴南云,二人来访生死之交的至友“断魂镖”秦骥,这日来至“垂柳山庄”不远,路经此处,见此小酒店颇为优雅,景色怡然,两人兴至,便入内略为休息,小饮一番。
    这矮胖和尚口声喧佛号时,二人看出这和尚决非寻常行脚僧人,由其宏声气沛中,已可见其功力之雄厚与精纯。
    濮阳维一再阻止吴南云发作,便是想仔细观察来人是何路数,判明敌友。
    此刻,酒店老头已自后厩,将两人喂饱草料的坐骑,牵在门外,吴南云闻马嘶之声,忙离座前往察看,他擦身过和尚桌前时,犹向和尚冷然的瞪了一眼,和尚见状,又大声吟道:“斑竹珠廉,唯我佛心情似水,黄梁一梦,任他世事冷如冰……哈哈,任他眼神冷如冰……”七煞剑吴南云,一再受此嘲讽,早已忍耐不住,念然回头怒道:“和尚,你大概念佛念得不耐烦,想早日证道,飞升极乐吧?”胖和尚嘻嘻一笑道:“施主说那里话,贫僧年方五旬,善功尚未积满,我佛慈悲,尚不准贫僧此时飞升呢……”吴南云蓦然大声喝断道:“我吴南云今日便成全你!”说罢双手食指疾圈倏弹,两缕尖锐劲风“嗤的一声,彷佛将空气撕裂一般,疾然袭向胖和尚胸前“通门”“通谷”二穴!
    眸和尚哈哈一笑,看准来势,单掌微翻,飒声风响,两股劲气已然相触,七煞剑全身挺立,稳如泰山,胖和尚所坐之椅,却“克嚓”一声,断了一只脚腿!
    吴南云却也料不到胖和尚功力如此精深,竟能将自己五台绝学,“双阳指”如此轻易化解。
    此刻,和尚一跃站起,怒容满面,双掌猛推,喇时一股劲道,如山涌出!迳向对方袭来,但奇的竟是此股劲气,竟能浑成一缕,毫未波及一傍之物!
    十煞剑吴南云渊停岳峙,两掌当胸,亦缓缓推出,但闻碰然一声巨响,胖和尚已退出三步,而吴南云亦微挫一尺。
    胖和尚绝不迟疑,只见他双臂疾曲,身形一缩,全身骨骼一声暴响,那原本矮胖的身子,竟然缩短成两尺大小的一个大肉团!
    他向前一滚,竟奇怪的移向吴南云身侧,双掌猛抖,直劈七煞剑后腰!
    吴南云冷哼一盘,头也不回的运掌向后急挥,又是“劈拍”一声大响,吴南云竟被震退两步,而胖和尚却直抢出五步外,始拿桩站稳,此时他双臂一抖,呼的一声,全身又恢复原状!
    只见他声如洪钟般、哈哈大笑道:“果然名不虚传,五台派绝学“金龙掌”和尚我领教了,尊驾是否即七煞剑吴檀樾?”
    吴南云见这和尚忽怒忽喜,心中不由纳罕万分,但此时对方好言相询,亦只得颔首称是。
    “贫僧秋月!”吴南云恍然大悟,上前一揖道:“原来是笑面佛秋月大师,吴某不识,多有得罪了。”原来,秋月和尚为“铁禅杖”苦行大师之惟一传人,苦行大师与五台派上一代掌门“寒珠大师”为佛门至交,秋月师徒与五台派有此渊源,故而他本人与现任五合派掌门,”赤眉大师”亦时相往来,交情颇深。
    但七煞剑吴南云平日游侠四方,极少在山,故而仅知笑面佛其人,而从未见过。
    此时,吴南云代濮阳维二人引见后,双方又再坐下洗盏更酌。
    秋月和尚连乾三杯后,向吴南云说道:“闻说吴檀樾与令师兄意见不合,负气离出,同门师兄弟何苦如此意气用事?”
    吴南云苦笑道:“在下并非与掌门师兄呕气,只是性格不投,他日,自当返山请罪,倒是大师现下至此,不知有何要务?”
    秋月和尚笑道:“自贫僧恩师圆寂后,万灵山上那所破庙,便由贫僧主持,唉!出家人料不到琐碎事繁多,因此无暇前往五台,屈指算来,贫僧已三载未下山一步了!”
    吴南云闻言,心中不禁暗笑:“无怪这胖和尚不知濮阳老弟大名,原来他才下山。”
    这时,秋月和尚转向濮阳维道:“这位濮阳施主俊秀不群、双目隐蕴神光,武功造诣,想必不俗,未知令师大名,可否下下示?”濮阳维淡然一道:
    二大师过奖了,实不敢当,敝恩师名讳,上关下毅!”
    秋月和尚闻言,不由惊得大嘴裂开,半晌,始愕然道:“啊!贫僧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当年天下第一高手,关老前辈的高足!”
    他一想到适才自己尚倚老卖老,说濮阳维武功想必不俗,眸脸上不由一红。幸得吴南云插嘴道:“濮阳老弟为当今冷云帮的龙头帮主,武学盖世,便是小弟在他手中,拚命力敌,也走不下一百招……
    秋月和尚听入耳内,又是一惊,七煞剑吴南云武功之高,他不但素有耳闻,适才也曾亲自试过,果然盛名无虚,但在濮阳维手底下竟搪不过百招,那自己岂不是更糟!
    濮阳维此时却笑道:“大帅勿听吴大哥瞎捧在下,是吴大哥有意相让,在下那有真实功夫。”
    秋月和尚尚未及答话,吴南云已抢着道:“秋月师兄,濮阳兄谦虚得紧,你别信他的,啊!我倒忘了,愚弟已加盟冷云帮,追随濮阳帮主共襄大举,不知师兄意下如何?”
    秋月闻言道:“濮阳施主年少有为,功力卓绝,如此英才,实为不可多得,帅弟能在冷云帮中效力,贫僧自然万分赞同,并向师弟恭贺了。”
    三人又闲谈了一阵,始知笑面佛此行目的在于“百曲山”之“十二拐”中,寻找一奇毒天下之“金冠蛇王”,用以合医药治内创之圣药“八屠丹”。
    恰好去此山,也得道经“垂柳山庄”,巧又同路,三人略一商议行程,便由吴南云付了酒资,相偕而去。
    “垂柳山庄”,为江湖宵小闻名变色的煞星“断魂镖”秦骥兄妹的居所,兄妹二人一手十三支快愈闪电之断魂镖,堪为江湖一绝!两人闯荡江湖至今,尚未闻有人能躲得过其双手连发之二十六只断魂镖!可见此镖威力之大!
    其独门之“红砂掌”及“幻魔隐身步”也为武林一绝,兄妹两人心高气傲,友人极少,但与七煞剑吴南云却有过命交情。
    三人一路行来,不一刻,已见道傍丝丝垂柳,随风飘拂,更使人神清意爽,暑气顿消。
    少顷,已可隐约见到杨柳深处之红墙瓦,雕檐碧飞阁。他们前行至庄门外约一箭之地,那黑漆油亮的庄门忽豁然而开,一个身着黑色衣褂,年约四句白面短须的中年人,率着一位年已花信,容颜颇为秀丽的青衣女子,在一干庄友的拥簇下,含笑出迎。
    七煞剑吴南云首先抱拳大笑道:“秦老弟,愚兄迟到贵庄三天,你一定将老哥再骂惨了……”
    那黑衣人也朗声大笑道:“好个七煞剑,待会说不得要罚你两杯!啊!这位大师及兄台,尚请老哥哥代为引见……
    吴南云先为断魂镖兄妹二人介绍了笑面佛秋月和尚,临到濮阳维时,吴南云一拉秦骥道:“此为本帮帮主濮阳维!”
    秦骥闻言,不由一征,吴南云遂向他说明了一番,秦骥惊道:“原来尊驾即为近日震汤江湖之玉面修罹?在下久仰之至……”
    濮阳维不由连声惭愧,众人又寒喧一阵,始把臂入庄。原来那黑衣中年汉子,即是“断魂镖”秦骥,那年近花信的女子,正是他那犹是小姑独处的胞妹,“青蝶”秦柔柔!
    众人入庄后,只见这“垂柳山庄”面积并不大,但布置得清雅幽静,假山荷池,水榭花亭,到处垂柳飘拂,绿油油一片充满了青春气息,端的是个幽静脱俗之地。
    秦骥领看众人,行至一座名“听雨轩”的小楼前,肃容入内,庄友献上香茗后,各人便毫无拘东,海阔天空的畅谈起来,青蝶秦柔柔亦没有一丝世俗儿女之态,毫不娇柔做作,大方的与人尽情谈笑,但那双剪水双瞳,却不时飘向七煞剑吴南云身上。百曲奇险──风云变色──濮阳维人虽冷漠,心肝却是玲珑绝顶,岂有看他不出之理?不禁向吴南云作一会心微笑,笑得七煞剑那铁铮铮的的脸面泛起桃花,混身好不自在,幸好不多时庄丁摆桌开席,众人才停止谈话,纷纷入席,群豪皆是江湖好汉、武林侠义,全无虚伪做作那一套,大家肝胆相照,豪气干云,宾主之间,殷勤劝饮,气氛至为融治。
    主人秦骥此刻举杯敬了各人一杯,然后说道:“久闻濮阳帮主功力绝世,今日一见,果然精华内蕴,神仪外宣,显证此言不虚,想昔年在下与贵帮黑水一绝孙堂主,曾有一面之缘,彼此说来,亦可不算外人,今夕乘此良宵,在下斗胆请濮阳帮主一显绝技,以开兄弟等眼界,万祈允诺,莫使在座各位失之交臂。”此言一出,笑面佛秋月久欲一睹濮阳维功力,闻言乃首先鼓掌赞同,秦柔柔欢声呼好,吴南云亦向濮阳维微微点头示意,状似催促。
    濮阳维一见众意难辞,只得立身站起道:“在下乃徒得虚名浅学窜实足以登大雅之堂,今蒙列位如此抬爱,只得显丑了。”
    他话声甫住,便将外单长衫脱去,露出一身月白色密扣紧身劲装来,翻手一提背后“修罗剑”,漫步走下台阶。
    月光照映之下,濮阳维那一副潇洒姿容,更是显得丰神如玉,挺秀不群!
    濮阳维先向厅内各人拱手一揖,目光闪处,见天井中植有两株半围粗细之大槐树,高约三丈有奇,枝上开满了一串串白色的小花,阵阵幽香,微微由晚风中传来……
    淮阳维身形蓦然闪动,脚下暗踏“金罗步”,那条白色影竟倏然左盘右旋,上掠下翻,形如鬼魅般飞也似地游走起来。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条极淡白影,在月光下穿掠疾走,宛若流星,快捷的速度,使厅上这几位顶尖高手,也目迷神眩,惊骇不已!
    倏然,那白色人影一声长啸,一道冷森森,而又寒气逼人的白色光华竟冲天而起,在空中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奇绝快速,来往奔腾,活似一条白虹在半空游走一般,刹时剑气冲霄,如银河般倒挂飞瀑。此时,但见剑芒如电,不见人影,刚烈的剑气,刮得远在三丈之外的断魂镖秦骥等人的衣袂飘动不已!
    厅上群豪,皆非庸手,淮阳维所展剑法之深奥奇玄、功力之卓绝诡异,那有看不出之理?尤其那笑面佛秋月和尚,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作声不得,他心中忖道:
    怪不得以吴南云如此高傲自负之人,亦甘心臣服,看来此子武功,已练达“以气驭剑”
    “还璞惊真”的高深玄境了!
    他正在暗自思忖,却见空中豪光顿现,白影闪处,濮阳维身形已含笑立众人之前,他站定后,那衣袂带风之声始飒然而止,行动之快,端的无可比拟!
    众人方自惊愕、迷惘中憬然醒悟,断魂镖秦骥首先大嚷道:“濮阳帮主,盛名之下,果无虚士。今夕所演绝学,为秦骥生平所仅见,真可叹为观止了!”
    秋月和尚也大笑道:“濮阳施主之盖世神功,的是冠绝天下,举世无双………”语尚未停,七煞剑吴南云已惊呼道:“啊!你们看,那槐树上的白花!”
    众人随声望去,只见适才一串串长在树上的白色小花,此时经晚风一吹,在似轻纱般的月色下,竟然飘荡而下”一时落英缤纷,五光十色,形成一片幽美的景象真是绮丽之极!原来此乃濮阳维在手演“修罗九绝式”时,以首招”长恨绵绵”一式,像流星闪电般之绝快速度,挥剑将槐树所结之串形花朵,齐根削断大半,待他演毕返厅后,吃晚风一拂,一串串的白色小花,便随风飘下。
    要知道在如此快速的剑势中,劲道能拿捏得如此准确,且在众人不知不觉中,将所有细嫩而高矮不等的花萼,皆割断得恰到好处,其功力该是何等细巧,这除了剑术的奥妙外,尚须有精确的眼光及收发均匀的内劲!
    众人一见这手功夫,不禁更加惊异,嗟叹,濮阳维却谦虚道:“雕虫小技,微不足道,诸兄过奖了。”
    说完又转身向秦骧道:“在下无端损及贵庄花木,实属失礼,倘请秦庄主见谅。”
    吴南云长笑一声道:“秦老弟素性豪迈,岂会为此区区小事挂怀?今夜濮阳帮主露这一手,直使在座各人自叹弗如。”
    濮阳维不由连称不敢,各人笑语连连,又重新入席,席间,吴南云又将沿途经过及与濮阳维荒山较技之事,有声有色的描述了一番,听得各人暗暗咋舌不已!
    吴南云此次至“垂柳山庄”,心中早有一番计较,目前又见各人对濮汤维十分钦佩,不由趁势开口道──“濮阳帮主自下山伊始,即代乃师关老前辈洗雪当年仇怨,更有重组冷云惊,振兴江湖之雄心,吴某承濮阳帮主看得起,已受聘加盟入帮,秦老弟与令妹,侠名满天下,如能与吴某同为本帮效力,岂不更佳,只是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吴南云如此代作主张,濮阳维正合心意,他暗想,帮内正须如此人材,如断魂镖秦骥兄妹,能与自己联手,可使冷云帮增加不少实力。
    ──他正以期待的神色望着二人时,不防身傍的笑面佛哇哇一声怪叫道:
    ──“好个七煞剑,你代濮阳帮主邀请秦施主兄妹入帮,却将洒家撇于一傍,莫非是看洒家这几手庄稼把式不中用吗?”
    ──吴南云闻言一怔,随即会意笑道:“吴某岂敢小视大师,只是大师乃六根清净、不惹凡尘之有道高僧,幻在下若是贸然相邀,以大师那闲云野鹤之飘然性倩,深恐不会应允。”
    秋月和尚大怒道:“七煞剑啊,你休将洒家推许得如此清高绝俗,须知在世即是出世,谈空反被空迷,求静多为静缚,只问否心了了,又何妨与世同争?道理因人而悟,佛理因心而澄,红尘三千丈,洒家也须助人,以解众生魔障,你却知也不知?”
    吴南云大笑道:“好!好!想不到大师尚有如此一套禅机,便算吴某失言如何?”
    濮阳维却道:
    ──“大师如愿加盟敝帮,襄助在下一臂之力,敝帮上下当一体竭诚欢迎……”
    断魂镖秦骥,此时已与胞妹商量妥当,他自己对濮阳维之钦仰自无庸异议,秦柔柔因心上人己加入冷云帮,现又亲自相邀,芳心之中,自更十二万分情愿,再则适才已见过濮阳维绝世武学,入帮后更可与心上人朝夕相处,岂有不愿之理?兄妹二人略一磋商,竟是同一心意,秦骥此时对濮阳维道:“秦某兄妹何能,竟蒙濮阳帮主青眼相加,秦某闯荡江湖牛生,以帮主如此少年英才,倘属首见,今后如能随侍帮主左右,自是无限希冀。”
    笑面佛秋月举杯笑道:“如此好极今后吾等皆为冷云帮之一员,愿以此杯水酒,恭祝濮阳帮主福体康泰,本帮帮运昌隆,阿弥陀佛。”说罢首先仰首饮下,各人亦相互碰杯,一时厅内热情洋溢,豪气千秋。
    濮阳维此刻忽然拍手,对各人道:“此次幸蒙列位加盟本帮,此乃本帮之幸,但现下各位尚未进坛插香盟誓,故而对在下称谓,请仍沿用近日称呼,在此以前,在下是万万承担不起帮主的称呼!”
    各人闻言一阵推让,但濮阳维却坚持不肯,众人亦只好待正式入帮后,再改变称谓了!
    正在大家觥筹交错,蓦闻急骤步履声响,一个庄丁面色苍白的跑了进来气急败坏的俯在秦骥耳傍低语,只见秦骥面色倏然一变,满脸怒容的站了起来冷哼一声向各人说道:“适才据报,竟有江湖鼠辈,公然寻到在下家门挑衅,秦某倒要去瞻仰瞻仰。”
    在座各人一听,不禁个个面上皆显出愤然之色,笑面佛秋月和尚,虽是出家人,然而火气却大,他第一个忍耐不住,哇哇一声大叫道:“好小子,胆敢如此目中无人!秦施主,走,咱们同去瞧瞧,看来人到底有多大道行!”
    此言出口,各人皆自座中站起,由主人秦骥兄妹领头,鱼贯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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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百曲奇险风云变色
    众人行至庄门前不远,已可见到“垂柳山庄”的庄丁十数人立于门内,手中握着刀、棒等武器,怒目逼视着三个麻衣高冠、面目狰狞的怪客。
    秦骥一见那三人模样,心中不由悚然一惊,暗忖道:这凶名素着的陇西三鬼,如何会来此处?但他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与这陇西三鬼有什么瓜葛……
    此时,各庄丁一见庄主驾到,皆纷纷退至一傍,躬身为礼。秦骥微微颔首,对着那三个怪客拱手道:“陇西三友,别来无恙!今日寅夜驾临寒庄,未知有何见教?”
    三人闻言,丑恶的面孔上,竟然毫无一丝表情,那位于上首的怪客,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阴侧侧的答道:“秦骥,真人面前,休说假话,你道如此装腔作势,便能搪塞过去么?”
    秦骥闻言,面色不由一沉,冷然道:“袁古,秦某与你,素无恩怨可言,若阁下存心找事,那也容易,请划下道来,刀山剑林,秦某无不舍命奉陪!”
    秦骥一言甫毕,三人中,那下首身量短小之怪客,倏然发出一阵凄厉无比的狂笑,其声刺耳,恍如鬼魅。
    那人笑完后,向秦骥叫道:“无知狂徒,老夫便叫你死得明白,三月前,于长安城中,尚记得却被你掌伤之人否?可怜我那师侄,归来后不及半月,便伤重而亡,这笔血债,今日必要你连本带利偿还!”
    秦骥此时才明白,原来是三月前,自己赴长安贺一老友寿辰,归途时,见一三旬壮汉,正在殴打一老弱苦力,眼看再不住手,.那老人命就不保,自己好言相劝,却遭那汉子一顿讽言侮骂,大怒之下,便念然动手,那壮汉挨了自己一掌,震得口吐鲜血而遁,却不料竟与这江湖中恶名远播陇西三鬼有着牵连!
    他一见对方连出恶言,咄咄逼人,气怒之下,正待翻脸,蓦然身侧一声冷幽幽的口音说道:“陇西三鬼,秦老弟对尔等三人,只是遵从江湖礼仪,不便失态罢了,尔等如此气尺高张,岂道是秦老弟怕了你们不成?今日我吴南云便第一个要秤秤你们份量!”
    这陇西三鬼之中,那立于上首的,便是老大活鬼袁古。中间那人是老二阴毒鬼袁昭,身材矮小,立于下首的,即是老三夺命鬼袁恒!
    三兄弟各有一身阴毒奇诡的功夫,且个个心黑手辣,纵横陇西一带,确也干了不少伤天害理,令人发指之事,故而有“陇西三鬼”的名号……三人心性极为凶狠暴戾,凡事眦睚,赶尽杀绝,的是出名的难缠人物。
    此时三鬼一听有人说话,不禁齐齐将三双怪眼瞪着发言之人,直到那人说出自己姓名,三人始骤然一惊!
    老大袁古首先一声阴笑道:“我道是谁有此胆量,敢在我陇西三鬼面前说此狂言。原来竟是威名赫赫的七煞剑吴大侠……”言及此处,他已暗中将吴南云上下打量了一番,心中想道:“这吴南云声名甚着,自己以前尚以为是江湖人士妄加推许,今日初见,其双目神光如电,举止沉稳凝练,果然不愧名家风度!”袁古两眼乱转,又将敌我双方势力估计了一番,复忖道:由自己敌断魂镖秦骥,老二袁昭战七煞吴南云,老二袁恒亦定能稳吃青蝶秦柔柔。
    他如意算盘始才打好,目光闪处,忽见秦骥等人背后三丈之外,一个白衣书生,正负着手与一个矮胖和尚在赏月谈心,神态悠闲,好似全然不将眼前这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放在眼中。
    袁古闯荡江湖大半生,阅历经验何等老到!他一见此情,便知那两人功力,亦必然不凡,如此一来,自己兄弟今夜来此寻仇,只怕大事不妙。
    秦骥兄妹,及吴南云等人,见对方此刻面色阴晴不定,双眼乱转,各人只当对方是畏怯自己人多,吴南云遂一笑道:“陇西三鬼,尔等既知我名,今夜之战,吾等也决不占你三人便宜,可由你们先行指名索战,以一对一如何?”
    珑西三鬼闻言,暗中微微松了口气,活鬼袁古却不愿失去面子,阴森森的答道:“如此甚好,但咱陇西三鬼却也不惧他人以众凌寡哩!”
    他话才说完,阴毒鬼袁昭已厉声接道:“吴南云,人道你七煞剑法为武林一绝,今夜我袁老二却要拜识一番!”说罢一步跨出,探手人怀一拉,只见一条通体乌黑的蛇形兵刃,已经拔在手中!
    此兵器长约五尺,鞭首作三角形,舌信外露如叉,精光四射,显然锐利异常,鞭身全为无数铁片鳞甲包就,若不是拉出时铿锵有声,贸然一见,活与一倏真蛇无异!
    袁昭拔出此鞭后,左手轻托鞭头,凝目注视着七煞剑吴南云!
    众人一见此奇异兵刃,皆暗中吃惊,唯吴南云见闻广博,一眼即瞧出,此兵器名日“乌金铁蛇鞭”,此鞭不入兵器谱中,普天之下,只有青海喀尔厄寺,哈伯大师一脉相传,闻说招数诡异莫测。
    吴南云一见袁昭亮出“乌金铁蛇鞭”后,鼻中冷冷一笑,微一抬手,铮的一声轻响,“珠耀剑”已拔在手中,缓步而出,但见剑光闪闪,月光下更显得气度不凡。
    阴毒鬼袁昭看到吴南云抽出佩剑,闷声不响的将手中铁鞭疾然一抖,风声锐厉中,竟笔直的点向吴南云咽喉,其出手之狠辣,端的不愧“阴毒鬼”三字!
    吴南云见袁昭兵刃猝袭自己喉间,双目中寒光暴射,“珠曜剑”骤起,直刺敌鞭蛇首!
    袁昭见状,手腕急挫,“乌金铁蛇鞭”呜的一声,缩后二尺!鞭头一翘,呼呼带风,又向吴南云胸膛及丹田扎去!
    吴南云此时剑势一圈,极快的幻成两条银红,叮当两声响处,已迅疾无伦的将攻来敌式封出,吴南云经此数招,已暗暗觉出敌人功力,较之自己实差了一载!
    倏然吴南云一声长啸起处,“珠耀剑”已如风展开,快如闪电,连连攻出八剑,袁昭左栏右架,竭力闪躲,方始一一躲过,他心中不由又惊又怒,嘿然一声,将其青海喀尔厄寺独传之“电彩轻法”如狂风暴雨般急使而出,快打猛攻,力求取得优势,但此时吴南云已抢制先机,渐占上风。
    一倍观战的秦骥,此时对活鬼袁古一笑道,“袁老大,别人为了我们的事,正在拚死力斗,咱们正主儿岂能好闲观望?”
    袁古阴阴一笑,道:“好极,老夫也手痒得紧……”
    一言甫罢,他已自腰间解下一串兵刃来,原来竟是四支尺许长短,上凿小孔的钢捧,每棒顶端皆以小铁环相连,与三截棍相似,不过他却多出一截,且又为纯精钢铁打成,更较三截棍霸道。
    断魂镖秦骥,素来不使兵器,此时一拍双手,道:“袁老大,赐招吧!”
    袁古一见对方双手空空,状似欲与自己赤手而搏,不由怒哼一声,厉喝道:“姓秦的,你不亮兵刃,是自寻死路,怪不得老夫心狠手辣……”,话声一住,手中四截钢俸倏起,带着一片呜鸣怪声,向秦骥当头劈下!
    秦骧一见袁古兵器临头,脚下急闪,“幻魔隐身法”已自施展开来,袁古一棒挥下,只觉人影一幌,敌人已踪迹不见,他吃惊之下,四截钢棒急收,鸣的一声,又同身侧击出,变招之快,亦足惊人!
    秦骥正闪至敌人身傍,呼声风响中,袁古兵刃又似条怪蟒般疾挥而至!秦骥口中不由喝声:“好手法!”一式“龙行飞步”,人已斜斜掠出——他脚尖一沾地,又陡的窜了起来,果然,袁古兵刃已砰然一声,击在他方才落脚之处!
    泥土四溅中,秦骥长笑一声,双掌疾出,一式“巨灵移山”猛击袁古双肩,掌中暗含红砂掌力,端的声势惊人!
    袁古蓦觉一阵劲风击向背后,右脚疾然一旋,左掌硬硬封出!
    只见二人掌势相抵,“劈啪”一声巨响,活鬼袁古已被震出五步!秦骥也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始飘然落下!
    袁古以单掌硬敌秦骥凌空下击之势,自然比较吃亏,一条左臂已痛得彷佛裂散一般,而秦骥也双掌发麻,二人心中皆不由火高万丈,各自暴叱一声又翻翻滚滚杀成一团。
    四人分做两对激斗,风声罡烈,人影纵横,时闻怒叱连连,及兵刃相击之声,真是好一场龙争虎斗!夺命鬼袁恒,焦急的看着自己两位兄长与敌相斗,不出越看越是心寒,他已瞧出自己二哥袁昭,此时手中“乌金铁蛇鞭”,虽仗着那套青海绝学“电彩鞭法”强自支撑,但看情形,已是难以持久。
    老大袁古与断魂镖秦骥,虽说目前一时尚不分轩轾,但人家驰名江湖之”断魂镖”尚未用出。袁恒越想越不妙,心中倏然闪过一丝恶念,只见他竟缓缓移向袁昭与吴南云厮杀的那面。白衣书生,此时竟转过身来,望着自己微微一笑,夺命鬼袁恒悚然一惊,那伸入怀中之手,只得又讪讪的缩回。
    他怒视了这白衣书生一眼,又忖道:“这年青穷酸,必是偶然回头瞧见,否则,他听觉岂有如此敏锐?”夺命鬼衰恒的一只右手悄悄伸入怀中,方触到那阴毒无比的“千茫球”
    时,蓦然,那适才背向自己的!”衰恒想到这里,不由抬头将对方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见这少年文士,人虽生得俊美,双目却与常人无异,举止上,也瞧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功候来。
    袁恒肚中一声冷笑,便想指名索战!其实,他何曾知晓,对面这俊俏书生,功力之深奥,早已达到“还璞归真”的至高境界。
    袁恒此时怒火蒙心,也不想想对方如何能在双方的激斗声中,不早不迟,恰在自己要动邪念之时,及时回头,这份内家功力岂同小可!
    他此时一指那白衣书生道:“兀那酸丁,来!来!来!咱们也别闲著作壁上观,待大爷趁早送你上路!”
    那白衣书生,正是玉面修罗濮阳维!他闻言之下,傲然一笑道:“好极,在下亦正想打发你这废料。
    袁恒闻言之下,好似火上加油,大喝道:“酸丁住嘴,咱倒要瞧瞧是谁打发谁!”语声一停,他倏然双掌疾推,一般如潮掌风,已似排山倒海般向濮阳维袭到!
    濮阳维身躯踏前一步,仅出单掌,迎向对方攻来之势,他掌心微缩,待到袁恒掌风击至身前三尺,始将掌势发出,刹时一片炙热之气亦泅涌而起!声威之大,竟不在袁恒双掌之下!
    袁恒见状,不觉心中一震,方知自己走了眼,口中顿时嘿声吐气,拍出之掌,用足十成功力,竟极其怪异的向内一圈一合,同时闪电般将右手中指疾弹而出!
    这门功夫,在陇西三鬼中,仅袁恒一人练就,谓之“百潜鬼指”,专于敌人不防中,予以暗算,每收奇效。
    濮阳维着觉袁恒掌力,竟在他一圈一台中骤然加重一倍,他正待运力硬封,倏觉一缕尖锐指风,竟无声无息的挟在敌人如山劲气中,疾然袭到!
    濮阳维此时待闪已自不及,他暗中急运“金罗步”,身形幌处,宛如鬼魅般转出五步以外!但闻“喀嚓”一声暴响,他背后一株若碗口大小之柳树,竟吃此缕指风,齐腰击断,袁恒这一掌功劲之强,可以想见!
    濮阳维勃然大怒,双掌虚按,人却宛似一只极大老鹰般,呼然拔起,急扑袁恒。
    袁恒一见自己的“百潜鬼指”,竟未能暗中伤得敌人,便已知不妙,方要运功拒敌,猝觉对方身形下扑时,那股罡烈功风,压得自己几乎透不过气来,他大惊之下,身子疾然一式“海燕掠波”,倒穿而出!
    此刻,濮阳维正自空中扑落,一见袁恒身形后窜,他双掌骤出,一股如巨浪似的炙热掌力,已向袁恒逼去,饶他退得快速,也被震出丈外之遥!
    待到袁恒跄踉落地时,那张青渗渗的丑脸上,已是血筋暴显,双目箕张如铃,加上一头散乱的鬓发,更是显得恍如厉鬼!
    在一傍与吴南云拚斗的阴毒鬼袁昭,骤见之下,不禁大吃一惊,也顾不得自己亦是自身难保,手中“乌金铁蛇鞭”疾展“彩虹映天”,“百步流失”,“湖光彩影”连环三招,将吴南云逼得稍稍一退,袁昭己身形急掠,手中鞭抖得笔直,点向濮阳维背后“心脊穴”,来势之快,恍如闪电!
    濮阳维猝觉飒然风响,便知有敌背后偷袭,他身形不由不动,猛然长吸一口真气,竟丝毫不藉外力,彷佛羽毛般,飘出丈许之外。
    袁恒却趁此瞬息之际,急急运功谓息。
    濮阳维身形飘出后,双臂猝然一抖,人在空中一个迂回,似电闪般直扑偷鞭他的袁昭!
    袁昭见势大喝一声,“乌金铁蛇鞭”急挥,带着呜鸣怪响,猛戳濮阳维前胸“幽门穴”!濮阳维身形绝不闪躲,仍照原势扑下,眼看来鞭快要点上,忽见濮阳维双脚连向空中疾转数次,人在半空,却呼声折了一个方向,旋到袁昭右侧!
    原来,濮阳维竟在日常默思中,已将那妙绝天下的“金罗步”中数式,融入身法之内!
    袁昭眼看一鞭点空,惊骇之下,便待撤身换式,那知他身形尚未及移动,骤觉手腕一紧,竟吃敌人牢牢抓住!他正待运力挣扎,濮阳维已向他左肩“府台穴”虚虚一点,袁昭顿觉一阵晕眩,便咕通倒在地下!
    濮阳维反扑袁昭,同时腾跃,迂回、出手,皆是快似流星,一气呵成,乾净俐落之至!
    此时,在一傍观战的七煞剑吴南云,按剑向濮阳维微微一笑,他却并未趁袁昭倒地之时,骤施杀手,的是一代名家风度──夺命鬼袁恒,此际调息甫毕,忽见自己老二,已被那白衣书生点倒,这一惊非同小可,探怀急摸出二枚“千茫球”来,闷声不酱的向濮阳维、吴南云二人所立之处发出!濮阳维正待返身,闪目间,二枚银光闪闪的拳大钢球,已带看呼呼风声急袭而至!
    濮阳维一声长笑,挥掌劈去!
    蓦的,吴南云大呼一声:“使不得!”身形急掠,已挡在濮阳维身前。
    此刻,濮阳维掌缘已将沾至飞来钢球,他骤然闻言之下,猛力一抖手腕,竟硬生生闪至一傍!但那二枚钢球,却于此际“当”的一声,自行相撞!只见空中刹时闪开一蓬银雨针芒,笼罩范围之广,竟扩达两丈!
    濮阳维急呼一声:“退!”,自己反而掩向吴南云身前,吴南云此时身形急掠,却已稍慢一步。濮阳维倏军“六弥真气”,混身上下,顿时如罩钢壁!右掌却闪电般在吴南云脚底用力一托,二人始恰恰躲过这漫天针雨!
    倒霉的却是那躺在地下,已被濮阳维点中穴道的阴毒鬼袁昭,竟吃他兄弟的歹毒暗器钉得满满一身,连哼也没哼一声,便自一命呜呼!陇西三鬼中,那正在力战秦骥的活袁古,骤见自己二弟已经陨命,痛心之下,不禁狂吼连声,目眦皆裂!
    正值他心神一分之际,秦骥倏然一招“天外惊鸿”,击在袁古左肩!袁古大叫一声,踉跄退出三步!手抚左肩,面色发紫……
    倏然,他仰首一阵狂笑,右手猛挥,那四截钢棒竟蓦然散开,化为四条乌光,呼啸而出,所挟劲道之强,即如秦骥此等高手,也不敢撄其正锋……
    秦骥此刻已知对方左肩骨尽碎,但这困虎反噬之势,却也不可轻视!身形暴长,人已拔升三丈,可怜的却是他身后站立的四名庄丁,在连声惨号中,已被这四截散开之钢棒,活生生钉死地下!个个瞪目裂嘴,穿肚洞肠,鲜血横溢满地,惨不忍睹……
    袁古一见自己的出手兵器,并未奏功,而老二袁昭已死非命……老三袁恒又已披头散发的在与吴南云拚死困斗……但觉胸中混浊如雾,隐约间,兄,弟三人平日相处的深情,如走马灯般的一幕幕在他心海中掠过,袁古那皱纹密布的面孔,显得呆滞而凄厉,他双手孪痉的弯曲着,喉头不时响着呼噜之声……
    蓦然,他那一对阴如鬼魂的眼睛,牢牢的钉在那已自空中落下的秦骥身上,双脚缓缓移动,一步步的向秦骥走去……
    濮阳维、秋月和尚、秦柔柔诸人,皆不由微带惊异,屏息戒备……空气顿时充满了紧张的气息,好似一张拉得大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这时,各人心头都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但江湖上最重信义,一诺千金,当时言明以一对一,若不至秦骥生死关头,任谁也不能贸然相助,否则,非但日后传将出去,会吃江湖中人耻笑,即秦骥本人也会因此而声誉扫地!
    秦骥亦非泛泛之辈,此际安有看不出形态严重之理?他心知活鬼袁古,此刻必有厉害煞着出手……只见秦骥早已凝神静气,目不转瞬的注视对方,双掌微提,十指轻翠,其名震四海的断魂镖蓄势待发!
    倏然,袁古仰首向天,发出阵阵凄厉狂笑,笑声悲愤欲绝,状似呜咽………其中竟含着一种动人心魄的力量,使各人本能的感触到,这彷佛是一头困虎垂死时,所发出最蓄蕴的怒吼,带着一种回光返照的凄然与激忿……
    正在与七煞剑吴南云拚斗的袁恒,骤闻这惨笑之声,不由疾然跳出圈外,骇然叫道:“大哥,万莫如此……大哥……”语尚未住,只见袁古头也不回,就在他笑声甫止之时,双手急抬,那十只手指,此刻竟忽变为紫红之色,较平时暴粗两倍有余!
    袁古口中厉叱一声,十指尖端竟猝然射出十缕血箭,向秦骥电射而至!一傍站立的濮阳维骤见之下,脑中如电般想起一件事来,他急急暴喝一声,双掌猛推,赤煞掌力已如山涌出!
    秦骥蓦觉眼前红光掠至,遂不加思索的双掌齐挥,其独门“百虹溅血”之断魂镖手法也自发出!
    刹时,眼前血光迸现,银虹闪闪,只听得活鬼惨厉的呼号及秦骥嘶声叱喝。场中霎时人影闪闪,尚挟有青蝶秦柔柔的悲叫……待到一切静止,只见陇西三鬼之首,活鬼袁古仍然挺立地上,一双满布血丝的三角怪眼,瞪得如铜铃也似,脸上肌肉却扭曲成一种极为狰狞恐怖之状……,他胸前赫然并排插着二十六只长约三寸,银色黑穗的钢镖,只只深嵌到底,显然已是返魂乏术了……
    断魂镖秦骥,也满身浴血,面色苍白的被两名庄丁扶着,摇摇欲坠的站在那里,濮阳维此刻立于秦骥之侧,目光冷削的瞧着,那正自地上蹒跚起立的夺命鬼袁恒!
    原来,袁古眼见己方大势已去,自己二弟已毙命,半生英名,也付诸流水,悲恨之下,竟决心与敌同殉,他想到自己兄弟三人,今日可说全是毁于断魂镖秦骥手中,不禁将一腔怒火,完全倾注在秦骥身上……
    袁古决心既定,遂藉狂笑之声,将全身精血,集聚于双手十指之上,欲冲破指端,射死秦骥。这手邪门功夫,极为阴毒诡异,称为“幽冥血矢”。是一种甚难躲避的与敌同殉之怪异武技……但因须将全身精血逼于十指中射出,此功施后,即全身血枯力竭,自己亦不能活命。
    袁古猝然发出此“幽冥血矢”时,濮阳维已自看出厉害,但已不及出声示警,只得全力挥出两掌,赤煞掌力威势虽大,但也仅将十股血箭挡出九股,仍有一道血箭在秦骧断魂镖出手之后,向秦骧电射而至!
    秦骥一生经过无数次大小阵仗,历尽沧桑,临此危境,毫不慌张,“幻魔隐身法”疾旋——但竟仅能避过胸前要害,左肩仍被穿透!而袁古漫说此擦已功力尽失,命在旦夕,即使他仍如平时,只怕也难以躲过这“百虹溅血”二十六只独门断魂镖手法!
    故而袁古惨号一声后,全身已皆遭断魂镖钉满,他一生残毒,死时却也挺立不倒,暴戾倔强之气,可至谓至极了。
    夺命鬼袁恒,蓦闻大哥狂笑嘶起,便知不妙,兄弟至情,使他顿时跳出圈外,高声劝止,他见袁古不理,心中一阵惨痛,知道一定完了……悲愤之下,在秦骥负创之刹那间,跃身向前,挥掌急劈!
    濮阳维一掌挥出后,见秦骥仍然受伤,大急之下抢身扑上,却恰好与袁恒扑来之势接上,他一见袁恒竟欲乘人之危,心中暴怒,双掌疾出,竟将那素有恶名的夺命鬼当场震得翻倒地下……
    场中此时一片沉寂,仅微微传出秦柔柔低泣之声,濮阳维上前验视秦骥之伤,只见他左半身已全然被鲜血浸透,濮阳维出手如风,疾点其左肩“青灵”“小海”两穴,止住流血,再将师门独传之“玉璞丸”塞入秦骥嘴内,待到撕开衣衫,一见伤口,众人不由连连皱眉,只见秦骥左肩近胸之处,约有一酒杯大小之血洞,伤口血肉模糊,皮肉翻出,深不见底,显然受创极重……
    此时,秋月和尚掠步上前,一拍秦骥“天柱穴”,使其不能运力,始转身对各人道:“先将秦施主送入内厅暂息,吾等且将目前善后办妥再说。”
    淮阳维回头一看,只见陇西三鬼硕果仅存的夺命鬼袁恒,正呆呆的跪在他两位兄长之前,凄然无语……
    濮阳维上前两步,冷然说道:“袁恒,现事已至此,你尚有什么话说?”
    袁恒缓缓抬起头来,眼中闪出一股怨毒之色,嘶声道:“今日各位之赐,陇西三鬼刻骨铭心!……”言及此处他狂笑一声,又道:“吾等只恨自己学艺不精……我袁恒若是不死,有生之日,必一一报答各位……”说完,他上前将袁古、袁昭尸身,一手一个挟在胁下,便待离去!
    刚走两步,又徐徐回身,双目注视濮阳维,阴沉沉问道:“阁下大名可否示告?”
    濮阳维淡淡一笑,道:“在下淮阳维,袁恒,你记住了。”
    袁恒神色一怔,随即头也不回的如飞而去。
    秋月和尚这时高宣一声佛号。连称善哉,吴南云面色沉凝的向秋月道:“大和尚,莫先发侧隐之心,倒是我那秦老弟伤势如何?能否救得?真是使人不能解怀……”
    各人闻言,遂也不再多谈,急往秦骥住室行去。
    三人行经一片竹林之后,一条雅致的碎石小径,便呈现眼前,小径直通一栋小巧阁楼之前,植满奇花异草,红蓼白苹,极点其中,真个幽雅的紧。
    楼前琉璃灯下,站着两个庄丁,一见各人行至,连忙躬身唱诺:领头的吴南云急问道:“庄主伤势如何?现在已否清醒?”
    其中一个答道:“庄主始才已自醒转,但……但好似甚为痛苦……吴南云闻言忙道:“快快带路!”
    三人随着领路庄丁,经过外厅,直到东厢一间精室前停住,吴南云未等及传报,即伸手掀帘而入。各人入内后,只见始才尚生龙活虎般的秦骥,此时已面无血色,精神萎顿的卧在床上,其妹秦柔柔,正立在床边为其裹被……秦骥见三人进来,面上微露一丝苦笑,哑声道:“各位请自便,恕秦某失礼了。”
    吴南云上前细细一瞧,见秦骥伤处已包扎妥当,不由回头对秋月和尚说道:“大和尚,你素精医道,秦老弟受这“幽冥血矢”之伤,不知可有药物救得?”
    秋月和尚闻言,两道浓眉一皱,低头沉吟起来……
    每个人面孔上,都显露出一种焦虑而盼切的神色,显然的,不希望大和尚说出来的,是一句绝望的话。过了片刻,秋月和尚一拍脑袋,呵呵大笑道:“啊哈,贫僧险些忘了,闻说这‘幽冥血矢’,乃施出此功之人,全身精力所聚,一经击中了人,便四散渗入人体各部机能,使其破坏无遗。”
    秋月和尚言及此处,各人一颗始才放下的心,又不禁提到了喉边,大和尚一清嗓子:又续道:“秦施主万幸于那袁古发出“幽冥血矢”时,躲开要害之处,又经濮阳施主闭住穴道,故而身中此功之毒不多,但时日一久,若是毒性蔓延开来,却极为可虑。”
    秋月和尚眼看着各人那一对对焦急不耐的眸子,迫切的在催促自己快讲,他才悟到说了不少闲话,因而忙道:“贪僧听得传闻,此庄左后之“百曲山”中,有一窄谷,名日‘十二拐’,其中窜有一毒绝天下之“金冠蛇王”,若能擒得,以其胆合药服下,秦施主之伤,必可医治无妨!”
    秦柔柔此刻急急插嘴道:“大师,事下宜迟,咱们天亮后就去围捉……。”
    秦群闻言横扫了妹妹一眼,责道:“各位为了我们兄妹,已劳顿一夜,为兄伤势,尚能支撑一时,岂可再麻烦各位……。”
    秦骥始说到此处,濮阳维等已齐道不妨,尤其吴南云更是不悦,哼道:“秦老弟,你我相交二十年,情逾手足,若你连这点小事皆要推让坚持,那老哥哥就即刻拍拍屁股走路……。”
    秦骥眼见各人对自已如此关切,不由感激异常道:“既然各位对秦某如此爱护,表某只有心领了。”
    秋月和尚大笑道:“对了,这才够英雄本色!”
    室中各人,眼看天已微现曙色,都索性不睡,好在各人都是内家高手,也算不得什么,齐皆在坐椅上运功调息起来。
    不多时,庄丁已自端上洗嗽用具及早餐,各人草草用毕,便准备即刻出发。
    秋月和尚嘱人取来所携包裹,打开后,自内取出三件东西,大家一看,原来是一只色作乳白、晶莹凝润的尺许长的竹筒,一块黑色丝巾,及一粒龙眼大小、色作褐黄的珠丸,秋月和尚道:“这竹筒乃盛此‘金冠蛇王’之用,此竹为大雪山千载冰崖所产,百年始长一节,名曰:‘寒竹’,具有克制天下毒物之功!”他又一指那方黑色丝巾道:“此为‘乌丝帕’,质轫而坚,不畏刀斧,如用这已有百年之久的“雄精丸’涂于其上,覆蛇即可使其全身瘫痪,俯首就擒……。”
    秋月和尚说完后,即收好各物,与众人走了出来,他边走边道:“此‘金冠蛇王’毒绝天下,各位武功虽高,捕捉此蛇时,仍须谨慎小心,否则一旦让此蛇溜走,却是不妙哩!”,各人应诺,遂相偕出庄而去!百曲山,位于“垂柳山庄”之左后二十里处,山势不高,全系悬崖削壁,形势极为险恶,羊肠小道曲折重重,畸岖难行,因而得有“百曲”之名,而秋月和尚所要搏捉的“金冠蛇王”,却在此山之顶,名曰“十二拐”的窄谷中口各人策马急奔,不到一个时辰,已来至“百曲山”下,只见山努奇陡,蜿蜒如带,果然好一片险恶之处。
    濮阳维、秋月和尚、吴南云、秦柔柔等纷纷下马,由秋月和尚在前领路,四条身影如风般向山顶奔驰而去。不一刻,四人已来到山端,休看此山不高,却见绝涧处处,怪石遍布,十分难行,濮阳维、吴南云二人虽不觉如何,秋月和尚及秦柔柔此等高人,也不由鬓角鼻洼微微见汗!
    各人稍稍休憩了一会,秋月和尚在四处观望一番,指出脚前不远的一处凹谷轻道:“各位注意了,那条陷入之窄谷,想即是‘十二拐’,传闻中的‘金冠蛇王’即匿藏谷中,稍停下手时,不论如何万万不可用手捕捉,以防剧毒渗身………如给这畜牲咬上一口,即便无药可救!”大和尚语声一住,自己已首先向那窄谷纵身跃去……
    四人进入这窄谷后,鼻中竟闻着一股微带腥味的香气,且阳光被谷顶突出之崖石所遮,谷内黯淡无光,各人不由更加小心翼翼,蹑足向前摸去,不知七弯八拐了多少次,前行的秋月和尚忽然停步不前,仔细的在四周察看了起来。
    后面的秦柔柔见状,忍不住张口问道:“大师,你莫非已看见……”
    秋月和尚一听有人讲话,急忙回头摇手,示意噤声,又跟看折进另一个岔口去。
    三人鱼贯跟人后,已看出这岔道较前行之路广阔,约有两丈方圆,在一面光滑如玉的石壁上,竟有着一个碗口大小的石洞:洞口长满丛丛色泽乌紫的藤草,阵阵腥味,由洞内传出……秋月和尚回头低声对三人道:“看来这‘金冠蛇王’,必在这壁洞之中,各位请准备妥当,贫僧这就去引它出来!”
    三人轻轻点头,分开站好,濮阳维却紧随着秋月和尚行去。大和尚心中明白,这年青侠士是怕自己万一应付不及,可及时对自己援手,他不由回头向濮阳维感激的一笑……──此时,各人都是屏息静气,空气显得沉闷而呆滞……静默中,秋月和尚缓步行至洞前,只见他嘴层嘬起,竟倏然发出阵阵尖锐刺耳的哨声来!
    尖长的哨声历久不歇,半盏热茶以后,已可听到石洞中传出一阵很轻微的蟋嗦之声来!
    蓦的,一个三角形的金色怪头,已自石洞中伸出,只见这颗怪头大如拳头,在那细小如豆的红色蛇目之上,却形成一扇半弧形的金色肉冠!
    此刻它双腮一缩一鼓,竟发出阵阵“呱呱”的叫声来,其声宛似儿啼,令人听到,混身直起溪皮……秋月和尚口中一声暴喝,身形猝然后掠——果然,那凶残绝毒的“金冠蛇王”,竟呱的一声随形射出!
    各人此时,才看清楚这使人惊惧的金冠蛇王全形!只见它全身粗若儿臂,身长几逾两丈,混身为金色鳞片,在日光之下,闪闪发亮,显得既狰狞,又恐怖……最奇的,却是它身下已微微生出四爪,行动中,更是抉捷如风!
    金冠蛇王来势快极,只见摇影一闪,已逼至秋月和尚身后。大和尚倏然身子一缩,双腿疾曲,“哗啦”一盘,已缩短了一大节!他那矮得令人发噱的身躯,竟如电般闪了开去,手一晃,已握了块黑色光润的丝巾,那金冠蛇王似甚惧黑色丝巾,一声怪嚎,在空中一折身,竟带着一阵腥风,向一傍不远的濮阳维咬去。蛇口杠信陡伸,利齿森森,好不惊人!濮阳维心忖:好个恶毒畜生。手却不慢,他右手食指疾弹,“唰”的一声,一缕尖锐劲风,直向蛇头袭去!
    那金冠蛇王灵巧已极,三角怪头一低,竟吃它闪躲开去,来势不变的仍疾扑而至!
    濮阳维冷然一哼,脚下暗踏“金罗步”,身形快如飘风,呼声闪开,那蛇正好由他左侧窜过。濮阳维出手如电,十指疾弹,金冠蛇王虽然灵捷,却也不能完全躲过这全由内家功力发出的“指弹十柱”之武林绝学。
    转瞬间,竟吃十缕锐风点中,最右的一股射中尾部!那金冠蛇王“呱呱”一声凄厉锐叫,两丈来长的蛇身,已拍哒一声堕落地下。
    却见它在地下一个翻滚,竟不再袭敌,蛇身快速的盘成一个圆形蛇阵,蛇头昂然自内伸出,身上金色鳞片,此刻已勃然竖直,池信闪缩,虎虎生风,端的惊人之极!
    秋月和尚一声长笑,人又飒然扑上,“乌丝帕”急罩蛇首,那金冠蛇王此时却不躲闪,双腮一吸一鼓,竟呼的喷出一口淡红色烟雾来,内中尚挟有丝丝金线。
    秋月和尚见状大惊,足踵用力一撑,陡的倒穿而回!口中大叫道:“各位小心,想不到这孽畜已练有内丹!口中尚能喷毒!”
    一傍掠阵的秦柔柔,看见各人与那金冠蛇王恶斗,早觉手痒,此时也不说话,娇叱一声,手中长剑如电,唰、唰、唰,一连三剑,迳自刺向蛇身!
    金冠蛇王一见有物袭来,竟动也不动,待到剑尖刺上,却闻得“噗”的一声,如此锋利的青钢剑,竟连怪蛇一片磷皮都未划破,秦柔柔力道不好,那金冠蛇主已呱呱连叫,蛇身疾展,腥风起处,呼的向秦柔柔扑去!
    秦柔柔一声惊呼,一个──娇躯,已连连贴地翻滚出去,那金冠蛇王却凶残得紧,蛇首在空中一折,向秦柔柔呱的一声喷出一口毒雾来。
    眼看秦柔柔已危在旦夕,那离得最近的七煞剑吴南云,大呼一声,身形急扑而至,双掌猛挥,一片掌风汹涌而出,击得那蓬毒雾如丝般消散,但那金冠蛇王身在空中一转,四足连划,凌空滑行般,唰的又向尚在地下的秦柔柔大腿咬去。
    吴南云此际身子尚在空中,救援已自不及,而秋月和尚正在举步——倏然夙声起处,一条极淡白影一闪,那奇险异常,千钧一发的秦柔柔,竟被人挟肩拉了出去。
    各人冷汗涔涔中,定神一看,原来救走秦柔柔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清洒倜傥,武功深奥莫测的濮阳维。
    金冠蛇王一扑不中后,已知厉害,竟又依样葫芦的围成原先那个蛇阵!
    此刻,青蝶秦柔柔惊魂甫定,一见救自己逃出蛇口的,竟是濮阳维,不由心中感激的一笑,轻道:谢谢你了,濮阳公子……”
    濮阳维淡然一笑,却向那此刻已到身边的吴南云道:“吴兄,秦姑娘你可得好生看护着,否则,只怕你日后……”
    吴南云闻言一怔,随却会意笑道……“兄弟,休得取笑愚兄……”
    秦柔柔不禁羞得将一只小蛮靴直跺!嗔道:“濮阳公子,你再如此,我不来了。”
    三人正在讲话,蓦然听得秋月和尚大叫道:“喂喂,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到还有心说笑!”
    濮阳维闻言,向二人一眨眼,身形掠处,已到秋月和尚身侧,笑道:“此蛇端的难捕,大师莫非已筹定治它之法?”
    秋月和尚正全神戒备,摇头道:“想不到这畜生已达如此火候,倒是辣手得很!”
    濮阳维一见那金冠蛇王,此刻豆眼圆睁,一瞬不瞬的注视这边,心中一动,顿时想出一个方法来,一闪身,已到达那蛇阵之傍,金冠蛇王倏见有人窜来,又是呱的一声,满口毒雾,弥漫而出,濮阳维长啸一声,已如鬼魅般晃开,身形随即闪电般在那蛇阵四周疾转起来。
    金冠蛇王那颗怪头,也不停的随着濮阳维身形转动,不及一盏热茶时分,各人已可看出那金冠蛇王之怪头,已是转动迟滞无力,远不如初时之灵活凌厉。
    那怪蛇想亦是见努不佳:此刻蛇身疾舒,欲待逃窜。濮阳维此刻暴叱一声,单掌虚虚一吸,那奇毒怪蛇竟吃他以“凌空摄物”之内家至高劲力,斗然拉得离地三尺!濮阳维此刻蓦地吐气开声,手心一登,那两丈长短的蛇身,又砰然一声被匝翻于地!
    秋月和尚见状大喜,脚下更不怠慢,手中“乌丝帕”闪落,纵身将蛇首罩个正着!只见那金冠蛇王呼出一阵惨厉之声,全身颤动了一刻,便寂然卧地不动。
    濮阳维诧问道:“大和尚,这孽畜死了不成?”
    秋月大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天下绝毒之物,岂会如此容易便死?它此刻只是受那‘雄精丸’之气所制,一时昏死过去罢了……”
    吴南云亦偕秦柔柔相继过来,二人见此怪蛇已静卧不动,不由咋舌道:“好厉害的畜生,今天如不是濮阳兄弟在此,想尽办法,只怕咱们三人也收拾不下这项怪物,恐怕还要为其所害哩!”
    秦柔柔闭目一看,这金冠蛇王如此粗长,而秋月和尚带来装蛇的“寒竹筒”,仅不过尺许长短,不知如何方能装入?正自猜疑间,却见秋月和尚极小心的以“乌丝帕”垫手,握住那金冠蛇王七寸要害之上,却要吴南云执着“寒竹筒”,首先将蛇头放入,只见那本来较筒尚大出些许的三角怪头,一挨着筒缘,竟全身战栗不止,而且,更奇异的竟是全身逐渐缩小……那颗蛇头已毫不费事的滑了进去,未几,那粗长的蛇身,也缩小得不及一尺长短,竟恰好塞入筒内。
    秋月和尚将筒盖旋紧后,长长吁了一口气,道:“总算大功告成,吾等也可下山了……。”各人抬头一看,此刻日已中天,劳顿半日,不禁皆肌肠辘辘,大唱空城,四人略一整身,齐齐展开步法,如飞疾掠而下……
    回程,笑面佛秋月和尚更是笑口常开,他骑在马上向三人道:“金冠蛇王幸而补得,秦施主伤势必可无虑……”
    秦柔柔微微用手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鬓发,转头向秋月和尚问道:’大师傅,这金冠蛇王如此粗长的蛇身,为何一触这……寒竹筒,即会如此缩小?”
    秋月和尚笑道:“贫僧这寒竹筒得之匪易,当年千辛万苦,才在大雪山一处奇险冰崖下,寻得此株尺许长之寒竹,此竹内奇寒,层面且带有一种名日”玄冰缩骨霜”的异物,功能克制天下各种绝毒蛇虫,且能使其缩小至如此筒一般,贫僧得此寒竹之助,不知扑捉了多少奇虫毒蛇哩!”
    吴南云一傍插口道:“大和尚,这怪幼除了其胆可合医治内外伤圣药外,是否尚有其他用途?”
    秋月和尚答道:“吴施主说对了……此金冠蛇王之胆不但可治愈任何内外创伤,其鳞皮硬如钢石,亦可缝制防身背心小衣,非但可挡强弩利刃,且能防御内家掌力……”言及此处,微微一停,又笑道:“好虚尚不止此哩,这畜生竟出乎贫僧意料之外,已练成内丹……
    此丹为晶绿之色,置于身上,可收冬暖夏凉.清心寡欲之功……”
    濮阳维此刻突然问道:“大和尚,依在下看来,这内丹彷佛是藏在此毒蛇头顶金冠之内。”
    秋月和尚闻言,不禁称赞道:“濮阳施主好眼力,此内丹确是藏于它的肉冠之中!”
    各人一路谈笑,不觉已来至“垂柳山庄”,自有庄丁前来接马侍候,摆席庆功……
    时光是永远不停留的,也是永远不回头的,十日光阴,又是弹指即过了………
    断魂镖秦骥,已服下金冠蛇王之胆合成之灵药三颗,生命已可无虞,但秋月大师察看伤势,知道这“幽冥血矢”之毒非同小可,不到三个月,决不能随意运功或使力,因此,秦骥尚得再在床上休养三月……而他们同去皖北淮阳山,加盟冷云帮的时间也只好随之延长……
    吴南云与秦柔柔整日形影不离,情谊与日俱增……
    濮阳维却是孤单的。闲时,他或到秦骥房中探视一会,或与秋月和尚走两局棋……但极少品那只珍贵的寒玉箫。
    各人对他,像是天神般的敬佩,又像是对自己小弟弟似的爱护,濮阳维似乎懂得太多了,他那明彻澄朗的双眸,包含着太多的抑郁与冷漠……
    这天,已是他们自百曲山回来的第十五天了,濮阳维身着一袭白衫,飘逸的来至秦骥房中,二人闲谈了一刻,濮阳维突然对秦骥说道:“秦兄,愚弟至贵庄已有半月,蒙吾兄赤诚招待,又慨允加盟敝帮,兄兄弟感激之至,但在下尚有些许俗事未了,今日特来暂时辞行,两月后再转回贵庄,与兄等同赴皖北……”
    秦骥闻言,猛自榻上坐起,惊问道:“濮阳兄,你……为何不待秦骥伤愈,便要先行?
    是否兄弟我有何招待不周之处?若有,也请看在秦骥负伤在身,万万包涵一些。”
    濮阳维急忙将秦骥扶好,婉言道:“秦兄切莫误解,小弟决无此意……秦兄待弟如此高恩厚谊,小弟图报尚恕不及,岂有不满之理!”说罢,便将他近日心事,对秦骥说出……:
    原来就是濮阳维过去悲惨的遭遇,他从那“括皮严二”如何生生剥夺他幼时的幸福,以及他唯一的义仆朱福又如何纵火自焚的惨局。
    他一口气说完,连秦骥如此历尽沧桑、修深深厚之人,也不禁满面现出悲愤之色。
    濮阳维又道:“自蒙恩师破格收录门墙,小弟不敢一刻稍忘敝帮重建大任,及师门如海深仇,更忘不了福伯对小弟的照护之情,与不白之冤……:……愚弟此刻别去,一则是祭扫双亲芦墓,二则却是寻那‘括皮严二’及那些仗势凌人的族人……那时……”濮阳维言及此处,却不再讲下去,但秦骥却可自他说“那时”两牢时,只目所含蕴的煞气中,清楚的知道他话中含有令人战栗的气息……──濮阳维又与秦骥谈了一阵,双方约好了两月后赶回,同赴皖北淮阳山,正式加盟冷云帮。濮阳维托奏骥代他向秦柔柔、吴南云、及秋月和尚等人辞行,为的是别日不长,更免得众人又是一番挽留……官驿大道上,景色宜人,微风艳冶如笑,群山着翠欲滴……而濮阳维,这年青俊逸的侠士,心中却有着丝丝莫名的忧郁……
    地上,印着他硕长而削瘦的身影,策马踽踽独行,这,又何尝不是代表着那落寞与孤独的心绪,又何尝不是影射着他那孤傲不屈的侠士魂?
    行行复行行,又是一抹夕阳,数点归鸦的时分了,晚霞虽好,绚丽中,却带有圈圈凄凉的嫣红……官亭以南,一条官道之上,正奔驰着一匹白色骏马,马上人儿轻袍缎带,玉面朱唇,衬着一双冷森森的剪水双瞳,真是好一表人材,这人是谁?正是那艺高胆大的濮阳维“他因心急赶路,兼程奔驰,此刻已错过了宿头。
    他骑在那匹雄伟的白马上,被风吹着他白色长衫呼呼作响,马儿此时口中喷看白沫,不时打着鼻嚏,混身湿透,题然已是奔驰过不少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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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雄威奋发鬼哭神号
    濮阳维游目四顾中,轻轻一勒缰绳,拋镫下马,他拢目向前方细细一瞧,才要将坐骑拉至路旁,忽然远处竟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
    濮阳维双目微皱,头也不回的依旧闲眺暮色,转瞬间─一匹快马已自他身侧擦过,马上骑士倏然回过头来,向濮阳维冷冷一哼!
    濮阳维闻声抬头一看,在剎那间,竟与那马上人打了个照面。
    马上骑士这一看之下,那声冷哼竟好似冻结了一般,蓦然噎了回去─原来这冷哼之人,竟是女子!暮色朦胧中,轮廓彷佛甚美。
    濮阳维漠然的瞧了一眼,便转过头去,那匹快马却风驰电掣般,消失于晚烟暮霭之中!
    濮阳维心中暗奇,忖道:“看这女子必是身怀武技,否则岂敢在晚间单身驰马于如此荒郊野外?”他独自思量了一会,见坐骑已休憩停当,便又上马加鞭,向前奔去。
    约飞驰了一个更次,那天边的一弯上弦月,已娇滴滴的破云而出,将大地洒上点点银光,远近景物,显得迷蒙而幽远。
    濮阳维轻轻叹息一声,正待放马缓行,却蓦然看见山路转弯处,怪异的伸出一块山崖来,这山崖在如此形势中伸展而出,使人看来,有着一种极不自然的感觉。
    濮阳维又缓缓行了一阵,已来至那山崖之前,只见崖石纯黑,其上生满山藤野蔓,夜风吹来,簌簌响着,彷若一只鬼手平伸空中,隐然欲攫!
    濮阳维月色朦胧中,已看清那崖石的三个大字,赫然写着“吊死崖”三字!
    濮阳维不禁心中一栗,任他功力无双,傲骨铁胆,于此四野无人,空空寂寂之际,陡然见了这触目惊心的崖名,也不由心中微微凛然。
    他一紧?绳,正待催马快行,蓦然“嗤!”的一声冷笑,起自身后,濮阳维本能的急急转头……竟在自己身后三丈远近,立着一个全身紫色衣衫的女子!
    他因始才心有旁鹜,故而一时粗心,未曾觉察,此时濮阳维闪目一看,已认出正是始才骑马驰去,并向自己冷笑一声的马上骑士!
    他将坐骑缓缓圈回,冷然开口道:“于此深山旷野,姑娘一再显身相激,莫非有意与在下过不去么?”
    紫衣女郎双肩微晃,竟似条直线般,飘飘落于濮阳维身前,她此刻始娇笑道:“难怪人家称你‘玉面修罗’嗯……果然貌似潘安,冷如寒冰……”
    濮阳维闻言不悦道:“姑娘来此,即是为了取笑在下这两句话么?”
    紫衣女郎轻轻笑道:“哟,我说公子爷呀,人家可是一番好意……真个的,你能否不往前走,转个道儿?”一口京片子,轻脆悦耳之极!
    濮阳维见这女子,论相貌,可谓艳丽无匹,却看不出她实在年龄,但其风韵谈吐,却成熟冶荡得紧,他怎么也猜不出这紫衣女郎是何路数?见她又提出如此奇突而不合情理的要求,疑惑之下,冷冷笑道:“濮阳维自下山行道,从来就没有不通之路,只凭在下高兴,刀山剑林也要闯他一闯,姑娘此言,无庸再提,在下就此告辞!”说罢,就待拉转马头。
    那紫衣女郎却突然咯咯一笑道:“哟,你倒真是死心眼儿,人家一片好心,你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濮阳维一听对方在话中讨便宜,双目倏然怒睁,神光暴射中,骇得那紫衣女郎不禁微微退后了一步!
    濮阳维冷削之极的道:“念你言出无心,这遭暂且饶过,下次……哼!”
    紫衣女郎一见对方竟然如此冷漠无情,自己一片好心前来示警,反而讨了如此没趣!
    她一向放任,从不服人,此刻性子一来,也冷然一笑道:“下次?下次你待如何?‘粉面罗剎’徐妍容走南闯北,倒还怕过谁来?”
    濮阳维见紫衣女郎自报字号,言词之间,亦甚为刁辣稳练,他剑眉微皱,语声略见和婉道:“徐姑娘,你一番好意,在下心领了谢感,但我有要事待办,不论前途如何凶险,濮阳维绝不畏惧,定要闯他一闯!”
    那号称“粉面罗剎”的徐妍容,闻言一阵娇笑又起,笑声甫住,一张清水脸儿顿时如罩寒霜,她冷哼一声道:“好极,那你先得试试,姑娘我这一关可闯得过?”说罢,也不待濮阳维回答,身形起处,双掌骤翻,轻飘飘的向濮阳维双肩按下,掌至中途,又倏然变掌为抓,极快的点向濮阳维“吸骨”“府台”二穴!出手之轻灵快捷,的可称为一流高手!
    濮阳维一见对方动手,身在马上,一动不动,单臂微抬,以肘挡徐妍容左掌,食、中二指微并,疾点对方右手脉门,一招两式,连消带打,徐妍容娇呼一声,双掌快如飘飙“唰!唰!唰!”又是三招攻出。
    濮阳维仍是单掌挥舞,几乎是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动作,瞬息间将此三招封了回去!
    顷刻之间,二人已闪电般连对六掌,“粉面罗剎”此刻脚下一旋,正待另施煞手,濮阳维却已冷然一笑道:“徐姑娘,尚要再打么?你瞧此是何物?”
    徐妍容一见之下,不禁惊呼一声,面上顿生红霞,原来她发髻上插的一支玉凤钗,竟在与濮阳维对招时,吃人家神鬼不觉的摘了下来,这一手,已足可证明对方武功,确较自己高出多多!
    她此刻一语不发,仅羞惭的看了濮阳维一眼,正待返身离去,濮阳维忽道:“徐姑娘,这玉凤钗请自收回!”说罢手微一送,那钗成直线缓缓飞向徐妍容手中。
    徐妍容欲语还休,轻声道:“濮阳公子,前程凶险极多,我……劝你还是改道……”
    濮阳维洒然道:“姑娘好意,在下感铭五中,但任他龙潭虎穴,在下绝不能见难而退!”说罢双眸神光湛湛,威仪自现!
    “粉面罗剎”纵横江湖,素以冷面辣心见称,此时也不知为了什么,竟对眼前这更冷傲孤僻的青年,荡漾着一种说不出的依念之情,她幽幽一叹,深深的瞥了濮阳维一眼,转身怅然离去。
    濮阳维脑海中思潮起伏,他见这素昧生平的紫衣女郎,竟一再现身示警,心中早已有了警惕,他知道前面道上,必有仇家设伏,欲暗算于他,但不论是师门的威望,“冷云帮”的名声,以及他自己辛苦闯下的荣誉,都不容许他就此退却,即令此刻前行是凶多吉少,也要闯他一闯,哪怕是就此一去不返。
    他一面策马踽踽而行,一边暗自沉思,他又想到,那“粉面罗剎”已和自己交过手,更见识过自己的武功,但最后仍劝自己绕道而行,可见那伏于前途的仇家,必是极为厉害难缠的人物。
    马儿轻脆的蹄声,将他自思维中惊醒过来,他一抬头,忽觉眼角水光连云,一片幽绿的潭水,寒森森的呈现眼前,月光下,水色幽深,波涟圈圈,潭边一片密林,黑黝深远,时而传出阵阵凄凉的夜枭啼叫,景色显得异样沉寂。
    濮阳维心中蓦然一惊,觉得胸间有着一股微微窒息的感觉,而且,竟带着一丝他从未有过的紧张!四周寂静得怕人,没有一点声息,一阵孤独冷清的感触,无形的向濮阳维心中侵袭。
    他正要放马奔驰,蓦觉身后有着一丝极轻微的响声,声音是如此细小,换一个武功较差的人,是绝不会听到的。
    濮阳维倏然回头,身后丈许远近,赫然立着两个青衣人,月光下,清楚的看出一个是面如血盆,长髯垂胸的高大老者,双目精光隐现,显然必是一内家高手,另一人年岁较轻,约五旬上下,却面色白晰,五官端正,嘴角有一颗豆大红痣,太阳穴高高鼓起,双目精光四射,亦是威仪慑人!
    这两位不速之客,此时亦惊异的瞧着濮阳维,他们想不到以自己这一身功力,竟在一丈之外,便被对方发觉!
    三人沉默的互相注视了一阵,濮阳维冷冷的开口问道:“夜寒人静,二位不在睡乡觅求甜梦,却辛苦跟?在下身后,未知有何见教?”
    那红面老者朗朗一笑道:“濮阳维,你果然好功力,老夫斯段峰,江湖上有个绰号叫‘赤面铁胆’想你不会陌生吧?”
    濮阳维闻言之下,暗中骤然一震;原来他尚未艺满下山时,即已听“毒手魔君”谈过,江湖上一些奇人怪杰的轶事,这“赤面铁胆”斯段峰,世居青海布尔汗布达山,生平只入中原两次,威震中原武林之内。
    但他第一次虽功成而退,第二次却巧遇“毒手魔君”!二人遂约定于华山之顶,互证武技,双方激战了三百余招,卒被魔君以“天魔十二式”中之“满天飞魔”一招,撕下他一只衣袖!此后,中原道上,即再也没有出现过此人,年代一久,也逐渐被人淡忘,但他两次入中原,并与“毒手魔君”约战华山的那一段往事,却仍被老一辈的武林人物所津津乐道。
    濮阳维见这老怪物如今又现身此地,且首先找自己,显然他功力上必有精进,他心中暗忖:恩师虽已仙去,但自己正可藉此时机,一斗这往日师门劲敌。
    他想到此处,不禁豪气飞扬,大声说道:“斯老前辈威名远播,在下久仰之至!但不知身旁这位,是何称呼?”
    那白面汉子,双目微盖,冷冷哼道:“你听清楚了‘黑旗帮’第三代帮主,‘摩云鵰’白英便是!”言谈神态,傲慢之极!
    濮阳维闻言,仰首一阵狂笑,面朝“摩云鵰”白英道:“白大帮主,当年你与令师偕一般江湖鼠辈,于秦岭山上,欲暗算我那恩师,结果作茧自缚,死伤殆尽,恩师见你胎毛未脱,杀你徒污他老人家尊手,故而饶你不死,想不到尊驾今日,却也成了个人物了!”
    白英见濮阳维如此讥讽,那白晰面孔上,竟然没有半丝怒容,他皮笑肉不笑的答道:“小辈,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辰,你有什么废话?本帮主且容你尽情倾诉一番。”
    濮阳维不再回答,飘然下马,对二人道:“和你们这般江湖下三流毛贼,何必多言,走!咱们前面较量去!”
    那“赤面铁胆”见濮阳维将自己也骂成江湖下三流毛贼,以他往日声名,怎能不气得火冒三丈?他倏然发出一阵狂笑,笑声嗡然震耳,若巨钟齐鸣,连濮阳维如此高深的内家定力,也不由心中微震!
    斯段峰蓦然止笑,厉声对濮阳维道:“好,凭你这厮狂妄口气,就不在你那老魔师父之下,老夫说不得要领教一番,看看你有何出类拔萃的功夫?”
    三人遂不多言,向前行了数丈,已达那密林边缘,濮阳维正思忖先向对方何人动手,突然……林内轻快的掠出几条人影来,落地时,不带一丝声息,显然这几人武功,也极是了得!
    濮阳维知道眼前敌人众多,他凝神屏息,默运功力,十分谨慎的戒严起来。
    始才跃落数人中,立于上首那人已漫声吟道:“一日三餐万事足”第二人接道:“破衣蔽体胜绫绸”第三人随即道:“富贵烟云岂常在?”第四人又接道:“托钵有心志成城”四人齐声重和道:“托钵有心志成城!”
    濮阳维一听这四句歌诀,再一看对方四人打扮,便知是“江北丐帮”人物,但他却看不出,这四人在丐帮中的地位如何?
    濮阳维转目一瞧,斯段峰,白英二人面上,此时毫未带出惊疑之色,显然他们同是一路,早经约定了!
    濮阳维这时,对那些浑身穿著破衣,蓬头垢面的丐帮人物微一拱手道:“今夜各位为了等候在下一人,竟而劳师动众,在此饱尝风霜,在下实在过意不去,请各位分示大名,以便濮阳维异日图报!”
    对方那上首之人缓缓踏出一步,濮阳维已可看出是个满头白发,绉纹重叠的七旬老人,他面上此刻毫无表情,双眼似睁非睁,但开合之间,精芒隐现!
    濮阳维心中正在猜疑,那老人已声如洪钟般,一字一字地慢慢说道:“老朽‘冷面乞’常公明!”
    濮阳维昔日早闻恩师述及,这常公明号称“冷面乞”为昔日秦岭中,纠众暗袭恩师“毒手魔君”之黑道高手,“江北丐帮”三老之一,“铁臂乞”古庸之大师兄,功力之高,较之古庸,何止超出两筹?今日看来,恐怕自己在如许高手围攻之下,要凶多吉少。
    但他面上仍冷漠如恒,不露丝毫痕迹。
    此刻,常公明一指他身侧,那身材魁梧,而如重枣的老者道:“此为老朽师弟,人称‘神杖烈火丐’邵展雄的便是!”
    他又一指那肤色微黑,身材削瘦,唇上留有三撇山羊胡子的人道:“这是老朽三师弟,‘铁臂乞’古庸!想阁下不会陌生!”
    濮阳维一见这师门大仇,便在眼前,全身不禁一震,较之闻到“赤面铁胆”之名时,尤为激动。他双目骤睁,鼻中冷冷一哼,但濮阳维一向机智深沉,虽然胸中热血沸腾,澎湃欲出,他面上却毫不动容,可是,那愤怒的火焰,却使他那上挑的双眸中,不自觉的射出一股凛冽的光茫来!
    常公明一见濮阳维如此沈着镇定,心中亦不免暗自钦佩,他指着那站在最后,身着一件花色锦衫的矮胖老人道:“这是本堂总监堂堂主,人称‘魔丐’江长恨!”
    濮阳维一见“江北丐帮”此次为了对付自己,竟是菁英尽出,显然是想将自己置于死地!
    他不禁为这些人的卑恶心思激怒了!于是冷冷一笑,向常公明道:“常帮主,贵帮尚有多少人马匿于林中?何妨皆请出一见,如此鬼鬼祟祟,岂是江湖好汉行径?”
    常公明闻言,不由老脸一热,仰首一声长啸,啸声甫住,林中又“唰!唰!”连响,疾如飞鸟般,扑出十条人影来,个个皆是百补鹑衣,蓬头垢面,这十人脚一沾地,便迅速站成一个半圆,静立不动。
    濮阳维大笑道:“此定为丐帮十大护坛弟子了,好极,今日濮阳维舍命奉陪,一拚高下,各位是一起上呢?还是车轮战?”
    几句话可谓刁钻之极,说得眼前众人皆微感窘迫。
    蓦然,那身材雄伟,面如重枣的“神杖烈火丐”邵展雄,大喝一声,纵身跃出,一摆手中如小儿臂粗细,八尺长短的“蟠龙铁杖”向濮阳维怒道:“好个狂生后辈,这里岂是你小子放狂卖乖之处?老夫且先会会你这胆上生毛的小辈!”
    濮阳维双目如冰,煞气倏现,他默然解下背后之长形包袱,抖开之后,里面竟赫然是一只长约四尺,通体血红的赤色拐杖!杖头以紫金砂及上好缅钢,打成一人掌形,四指箕张,小指弯曲如勾,指端精光闪烁,锋利异常,显然是一把能破解内家气功的利刃。
    兵刃显出,各人不由惊呼道:“赤手拐!”
    濮阳维自下山行道以来,尚是首次使用这师门谪传兵器,他此刻伸手一握“赤手拐”
    把柄,冷然道:“邵展雄,你出手吧!”
    邵展雄身为“江北丐帮”第二把交椅的好手,武功自有其独到之处,他素有“神杖烈火丐”之称,此时见濮阳维大马金刀的一站,好似不将自己放在眼中,狂怒之下,大吼一声,单臂将“蟠龙铁杖”舞起一道乌黑光华,直向濮阳维天灵盖劈下!杖距对方尚有尺许,他手腕一沉,铁杖挟着一片“嗤!嗤!”破空之声,快如闪电般又戳向濮阳维胸前!
    濮阳维沉如山岳,直待那杖端已快接近胸际,手中四十斤重的“赤手拐”始向邵展雄杖头极快的一点,“铛”的一声大响,那么粗重的铁杖,竟吃他一点之力,悠悠晃开!
    濮阳维轻叱一声,“赤手拐”恍如一条漫天红龙,呼呼轰轰似飞瀑倒悬般施展开来,一上手,便施出“毒手魔君”谪传之“九九八十一手赤手拐法”快打猛攻,横扫直戳,真个招招凌厉,式式狠辣,出手完全指向对方要害重穴,威力之大,无可言谕。
    邵展雄一上来便吃对方抢去先机,自己左拦右架,拚命遮挡,犹有捉襟见肘之感。
    观战群豪,皆为濮阳维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而暗中惊骇不已。
    蓦然,邵展雄舌绽春雷般大喝一声,一个高大身材忽而退出五步,左掌运用“大力金刚掌”之力,急如狂飙,向濮阳维连连击出三掌,濮阳维身形一闪,邵展雄却一振手中铁杖,狂风暴雨似的猛攻而至,他所成名的“无敌神杖一百七十式”已自施展开来!
    杖起处,宛似惊涛拍岸,石破惊天,端的威力不凡!
    濮阳维一面闪躲,一面闪目四顾,他看见“江北丐帮”各人,及斯段峰、白英等都虎视眈眈,静立一旁,大有择肥而噬之势;而现下对手又确实有一身极佳功夫,如此缠战,不知何时才了,他心中极快的决定了一个主意……此时正值邵展雄那支铁杖拦腰扫来,杖身却好似软棍一般,颤成数条杖影,声势确是惊人!
    濮阳维脚下一旋一滑,像煞一条游鱼,竟然奇妙无比的躲了开去,他脚下如风,急一转动,已到邵展雄身后。
    邵展雄一杖挥去,敌人?迹已杳,他战斗经验何等丰富老到,此时“蟠龙铁杖”显已不及抽回,他忙以左掌“呼”的一声,向身后拍去!
    大力金刚掌力岂同小可?尤其是浸淫其中已达四十余年的邵展雄,这一掌威力之猛烈,足有开山裂石之功。
    哪知邵展雄一击之下,竟然仍是落空,濮阳维早又转到他右侧。
    邵展雄心中暴怒,顿时不顾一切,左掌疾圈,右手“铁掌”猛抡,濮阳维身形一滑,在邵展雄左掌圈回,右掌拍出之际,濮阳维力运双掌,呼声迎上,但闻砰然一声,濮阳维虽已震退三步!而那“神杖烈火丐”邵展雄却蹬!蹬!蹬!接连退出丈许!
    他此刻双睛暴睁,额际青筋隐现,大大的喘了口气,一声怒吼之下,持杖又待冲上,一旁的“魔丐”江长恨急急用手一拦道:“二当家你先歇歇,还是本座出去,接战一场……”
    “神杖烈火丐”邵展雄用手一推江长恨,厉声道:“不用,今日老夫若不将这王八小子剥皮抽筋,怎也消不了胸中之气!”说罢,又掠身扑上,江长恨只得讪讪退下。
    邵展雄身形起处,见濮阳维正面含冷笑的注定自己,羞怒之下,迎头就展“连环三神杖”的招数猛然进袭,濮阳维身形微窜,竟而拔起空中,他厉啸一声,身子在空中如巨鹰似的,接连三次折回,“赤手拐”“乘龙引凤”“平沙落雁”“吼虎南镇”三招煞手,循环发出,将邵展雄逼得透不过气来。
    他乘势而上,一个旋转,两脚疾点邵展雄双目,邵展雄急一低头,濮阳维又双臂一振,快如闪电般落在邵展雄身后,左掌疾拍而出,邵展雄骤觉背后狂风袭来,正道不好,一股痛澈心肺的炙热掌力,已结结实实地系在他左臂上,但闻“喀嚓”一声,臂骨全折!
    他痛的狂嚎连连,纵身跃出丈许,才“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江北丐帮”诸人,此时不禁大哗,即由江长恨率领十大弟子中两人,将邵展雄赶紧抬了回去……
    斯段峰抚须无语,因为他明明已看到濮阳维所出之掌势,但竟来不及救援?濮阳维此时神色湛然,双目精光暴射,炯炯逼人的瞧着各人,但却没有一丝得意自满的骄色。
    众人除了“赤面铁胆”斯段峰外,齐皆面上色变,露出一副惊与怒的揉合之态!
    尤其是“黑旗帮”帮主白英及丐帮三老中“铁臂乞”他们心中,更是又怒又急。
    原来,此次围击濮阳维,系由“摩云鵰”白英及古庸二人召集主持,因为濮阳维自下千山后,即威震江湖,当者披靡,他又负有重整“冷云帮”之大任,且声言欲找寻师门各仇家,洗雪那秦岭山中一段旧怨,当年曾参与那场夺宝之战,而侥幸逃生的各人,本尚不予相信,一则凭着他们在江湖上的名声与武功,再则又仗着他们人多势大,不将那个初出茅芦的濮阳维,置于心中。但他们却估错了。
    濮阳维固守着他的诺言及恩师的遗训,不畏艰苦的着实做了一些震惊江湖的大事。
    多少武林中,黑白两道的名家高手,都在他手下败北,而那些当年曾经截袭过的“毒手魔君”的武林人物,如金怒江、华武、李奎等也一一在他手下毙命或伤残,这些令人震栗的消息,在江湖上传扬开后,他们才觉得事态确实严重,大家因而会合筹划,又想重演一次三十年前秦岭鬼愁谷的一幕……。
    正在他们召集帮手,约齐同党的时候,“黑旗帮”帮主白英,又遇到五十年前即威震江湖,且与“毒手魔君”久存宿怨的青海布尔汗布达山老怪,“赤面铁胆”斯段峰,经他一再游说怂恿,终于使这怪杰也答应参与今夜之战,而白英、古庸除了一路上极巧妙地派人跟踪濮阳维之外,并在濮阳维自“垂柳山庄”出来后,即一路不断的设眼线将消息传递,濮阳维江湖经验欠足加以一路上尽在沉思,以致毫未发觉异状……。
    白英等又请那功力极高,人虽艳丽却冷若冰霜的“粉面罗剎”徐妍容前往探测,哪知素来高傲,而又眼高于顶的“粉面罗剎”竟悄悄的对那俊俏潇洒的濮阳维发生了感情,故而有“吊死崖”下,劝濮阳维改道他行的那件事……
    但徐妍容却估错了濮阳维,他竟是如此倔强而坚持不变,因而两人在言语冲突之后,竟又含怒动手,徐妍容不敌之后,只得黯然离去……
    她心知濮阳维武功虽高,却也未见能敌得住毒龙潭畔,如此众多的江湖高手,合力袭击……当然,她并不知道,濮阳维与她动手过招仅只用了三、四成的功力。这是一段前情。
    再说此时,那脸上微微变色的丐帮帮主冷面丐常公明,阴森森的哼了一声,道:“濮阳维,你手段之狠毒,确实不愧号称‘玉面修罗’四字,也罢,老夫今日亦一并请你成全了!”说罢,就待举步上前。
    那一旁一直笑嘻嘻的“赤面铁胆”斯段峰,此刻面色倏然转寒,他一挥手,止住常公明,沉声说过:“常老头,怎的如此沉不住气?折了一场算得什么?后面还有热闹的哩!”说到此处,他一转身,又对濮阳维道:“好小子,真有你一手,那毒手老魔,想不到竟能调教出如此弟子,来!来!来!这场便由我这老不死陪你玩玩……”说罢,双掌微合,摆出一副诡异怪态,眼光已是催着濮阳维动手。
    濮阳维毫不畏惧,闻言将“赤手拐”向身后一插,双手互搓,沉肩塌胸,二人就在场团团走了起来。
    斯段峰绕场两圈后,突然喝道:“小子,接招!”双掌疾出,直扑濮阳维!怪异的是他出掌的路数,竟全是走的弧形,而且飘浮不定,声东击西,看来是劈向头部,瞬息间抓向胸前,况此老掌力雄厚,劲道沉凝,使濮阳维应对起来,颇有吃力之感。
    “赤面铁胆”招式一发,便如长江大河般滔滔而至,濮阳维也即澄心静气,抱元守一,以“天魔十二式”应战。
    一时只见掌影翻飞,身形电闪,双方全是以快打快,每招每式,皆是以内力发出,故此对掌、闪身、竟能不带一丝声息,若论经验,自以“赤面铁胆”斯段峰为多,而招式之奇诡,则是二人不分轩轾,但若以身形之巧快,内力之悠长,斯段峰虽较眼前各人皆高,但比之濮阳维先后天的特异禀资,却输了一筹!
    “赤面铁胆”此刻施展的,正是他隐入深山二十年,苦心研出的“飞弧八方掌法”
    只见掌掌相连,成弧形飞舞,且一招快似一招,出手方位奇幻,诡异莫测!
    濮阳维见状不敢怠慢,全力应战,“天魔十二式”也发挥至最高威力,只见两丈方圆的旷地上,尽是纵横掌影及罡烈风声,二人出手全是稍沾即走,有时招出一半,便又换招撤式,真个凶险处,一羽不能落,紧凑处,一发不能加,那波诡云谲的奇幻变化,直把掠阵各人看得皆目瞪口呆!
    乌云掩明月,微带寒意,地上又是一片黝黑,二人顷刻间,已换了百余招,斯段峰心中暗自惊忧不已,他想道:“四十年前败于此子师父之手,今日却不能栽于他徒弟手下,否则,这张老脸摆向何处?”想到此处,他猛然吐气开声,双掌劲力顿时倍增,风声呼呼中,剎时已将濮阳维圈于那罡烈掌风之内!
    濮阳维心中一惊,急忙长吸一口真气,遍布全身,四肢百骸,顿时坚如钢石,他身躯也随着更快的旋转了起来,手中绝招迭出,一剎间,已经使到那招“满天飞魔”!空中顿时掌影如山,那一身白衣飘忽飞舞,恍若陡然间化成数千个濮阳维一般!
    斯段峰昔日便曾败在“毒手魔君”此招之上,如今四十年后,在濮阳维手中施出,威力却是有增无减。当年回山后,曾埋首苦思此招破法,虽然略有所获,但却仍然未有绝对把握。他大吼一声,一个伟岸身躯,骤然后仰,在离地面两寸之上,竟滴溜溜的转动起来,同时手脚并用,接连攻出九掌九腿!
    濮阳维猝不及防,竟吃他逼得退出三步,但瞬息间,他又急攻而上,使的仍是那招“满天飞魔”!这是濮阳维的聪明之处,他虽吃对方以此怪招逼退三步,但他却已看出敌人此式浊而不清,似有甚多破绽及空隙,想是对方尚未全般瞭悟之故,因而他又以这“天魔十二式”中,最具威力的一招,又复攻上。
    “赤面铁胆”此时身形恰好立直,见濮阳维身影又漫天砸地扑来,要想再使那招“圆转乾坤”已自不及,他双臂抖处,拔起五丈多高,避过来势,但濮阳维身影轻叱一声,竟又如影随形般跟了上来!
    “赤面铁胆”暴喝一声:“下去!”身在空中,双掌连挥,已击出四掌!他此时身在半空,犹能如此自然,连环发掌,若非有一份精纯功夫,的是极难办到。
    濮阳维一见敌掌挥来,其势极险,他双腿一曲,巧妙的旋至斯段峰身后,“赤面铁胆”掌出落空,正值力竭下坠之际,在他一口真气欲提未提的剎那,濮阳维已有形无影的在他背心轻轻一拍,二人同时飘然落地。
    “赤面铁胆”此时老脸通红,真个成了名副其实的赤面。
    濮阳维却拱手道:“多蒙前辈承让了……”
    斯段峰愕愕的怔在那里,心中又是难过,又是羞愧,他知道,刚才濮阳维那招,若是手心向外一登,自己这条老命就算废了,但这年轻人不但未施毒手,更不曾使自己当场出丑,试问自己,会有这份以德报怨的宽怀及心胸么?
    此时,他感慨良多,强颜一笑道:“好!好!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老夫已年登八十,不妨托大唤你一声小友,他日若是有缘,不论是恩是仇,老夫定会还你一个公道!”说罢,他向众人做了一个罗圈揖,黯然道:“斯某无能,折人威风,何颜续留此地?青山处处,各位容图后会了!”他也不待众人答话,双肩晃处,已如烟而逝……
    “摩云鵰”白英,急急呼道:“斯老前辈请慢走一步……”话声出口,“赤面铁胆”
    身影已杳…。
    丐帮龙头“冷面乞”常公明,面上冷漠已极,他四周一望,阴恻恻的说道:“白帮主咱们不用叫他了,自己动手吧!”
    “摩云鵰”白英闻言,只得怏怏退回,默然无语。
    濮阳维长笑道:“对极,你们早该自己动手了。”
    他语尚未住,倏然,呼啦一声,一件黑黝黝的东西已挟着劲风,当胸袭到!
    濮阳维双掌骤翻,已闪电般伸手抓去,同时闪目间,已然看出暗袭者,竟是那“魔丐”江长恨!江长恨手中武器,原是一把以黑色皮索绞钢丝相连的铁锤!此时他一见偷袭无功,手肘一抬,那铁锤又呼一声飞起,呜!呜!呜!似流星般,分击濮阳维太阳穴,双肩而来,其势疾劲,猛不可当!
    濮阳维身形倏矮,以单脚支地,呼的一声,竟身躯贴地,向江长恨上盘扫到,他两指微并,疾点对方丹田要穴!
    江长恨嘿然一声,长索急收,左手闪处,一溜青光,直刺濮阳维颜面!原来他已乘隙拔出一柄锋利匕首来!
    濮阳维见状,头微一偏,仍照势点下……“魔丐”江长恨一声怪叫,人亦跃出五步,濮阳维毫不迟延,如影随上;江长恨右手铁锤,左手匕首,竭力招架,二人转瞬间已过十招,而江长恨已渐显不济……
    此刻,一旁的“摩云鵰”白英,倏然撮唇长啸!
    濮阳维骤闻啸声,心中一震,不由连骂自己胡涂,在众多敌方高手环顾之下,怎能作如此拉锯之战?他大喝一声,右掌连连伸缩,极快的点向“魔丐”左身侧的十二处大穴,左掌五指疾圈猛弹“嗤!嗤!”连响声中,五缕锐风,直袭对方上身。“指弹十柱”
    功夫已自发出─江长恨见状大惊,他猛一晃身,手中匕首却猝然拋出,直射濮阳维,就在他身形刚要拔起的剎那,左肩骤而一麻,“巨骨”“府台”二穴已吃对方点中!
    濮阳维眼见匕首袭来,他疾一伸手,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已奇快的将那被点中穴道的江长恨一把拉到面前,此时,也正是江长恨自拋的匕首到达身前的时候,但闻“哎唷”
    的一声凄厉惨叫,那锋利匕首已深深插入“魔丐”胸膛!
    濮阳维双掌两式出手、点穴、拉人至身前,这一连串行动,皆是恍如闪电般一气呵成,而此时,白英啸声始住,那林旁小径,一声轻响,又翩然飞来五条人影!
    濮阳维将江长恨尸体一脚踢飞,仔细打量来人,其中他竟识得两人。
    一个就是在崖下传警的“粉面罗剎”徐妍容。
    另一个竟是伏龙堡中,他剑下的游魂……“银枪将”韩冲!
    其它两人也都是身躯高大面目粗犷的彪形汉子,一人手握亮银链子枪,一个持着金背砍山刀!正呆瞧地下的尸身。
    最使濮阳维注意的,却是其中那个年届五旬,?髯绕颔的黑衣大汉,他站在四人之前,眼露疑惑地正在打量着濮阳维。
    “摩云鵰”白英此时厉声对那后至数人叫道:“点子扎手,咱们已栽了三场,此次由本帮主应敌,尔等好生掠阵……”
    说完,他手腕一翻,已拏出一只通体灰白,以一只只不知何种骨骼接成,顶端带有一拳大钢球的奇形兵刃来,那个钢球上布满精光耀眼的寸许尖刀,看来确是霸道无比。
    白英哈哈一笑道:“濮阳维,本帮主便以手中这只‘碎骨点筋锤’与你一较高下……”
    濮阳维漠然一哼,不屑的撇撇嘴。白英见状,无名火陡起,暴喝道:“看招……”
    招字甫出,手中“碎骨点筋锤”已似狂风暴雨般,直向濮阳维全身卷到!濮阳维身形倏起,一式“急流勇退”人已飘出三丈……
    白英手腕微一用力,手中之锤已幻成六道光影,如飞击下!
    濮阳维此时尚未拔出兵刃,上身一仰一旋,一个瘦削身材竟贴着地面二寸,呼的一声,向白英腿下盘卷去,同时右掌猛挥,劈向对方胫骨,此招为“天魔十二式”中之“横扫王岳”威力的是不凡,他始才即以此招,逼退魔乞江长恨。此刻欲抽回兵刃下击已是不及,无奈之下,足踵用力一撑,将一个身子,硬生生拔起五尺!
    濮阳维此际黏地双脚一扭,人已如急弦般转射而出,抖掌向白英背后便劈─“摩云鵰”整个后背,破绽大露,他蓦觉劲风袭至,骇惊之下,左脚尖急点右脚背,斜泻七尺外去,才将背后一掌躲过,亏他有着一身功夫,但也不由急出一身冷汗。此刻,正值白英身形力竭下落─濮阳维一击不中,身子在空中一个翻折,竟已较对方更快的落在地上。
    挨至白英落地,濮阳维已好整以暇的双掌齐发,将白英去路封断,逼得他手忙脚乱仅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二人斗了不及二十招,白英空有一柄犀利兵器在手,兀自施展不开,左右支绌。
    正在此时,蓦闻一声尖锐?哨,自“铁臂乞”口中发出,濮阳维正自一愕,立于他身后不远的那?髯大汉,双掌骤以排山倒海之势,向濮阳维两肘如电击下!
    濮阳维蓦觉背后风声有异,脚下一滑“唰!”地闪了开去,在他闪身的剎那间,仍极快的向白英连出三拳四腿。此刻他一见那虬髯大汉,已知是他自身后暗袭,不由朗声大笑道:“无耻狗贼,你们有多少人一起上吧,看能奈何本帮主否?”
    语声中,濮阳维手却不闲,他又觉一股锐风,直攻身侧,濮阳维遂头也不回一手抓去,那袭来兵刃,原来竟是“银枪将”韩冲的一只七尺银枪,此刻韩冲见濮阳维竟头也不回的反手直楞楞的抓来,大惊之下,双手一扭,枪缨抖起一个斗大的枪花,一沉一吐,直向濮阳维手心扎去!白英此时也略略调息过来,他狂吼一声,“碎骨点筋锤”化成万千光雨,向濮阳维双肩、后脑劈下。
    濮阳维一面要应付面前这虬髯大汉,同时更要分神注意白英及韩冲的兵器,好个“玉面修罗”他不慌不忙,倏然将全身真气一收一放,他一身白衫勃然鼓起,好似里面灌满了空气一般,同时,一道微带青、红两色的劲气,竟若有形物质似的,疾然反震而出!
    “银枪将”手中的一杆长枪,受此内家真力反震,竟然把持不住,倏然被弹至半空,而白英却跄踉连退五步!?髯大汉奋力一退,始未被波及,但仍然身形摇晃不止。
    三人皆为当今武林中,有名有号的棘手人物,尤其那?髯大汉,更是响当当的武林高手,他即是三十年前便以掌力称雄一方,且曾参与秦岭山之战的“屠龙手”康彪。
    三人一被濮阳维之“六弥真气”震退,众人不由更加惊骇。
    那丐帮三老之一的“铁臂乞”古庸一看不妙,暴叱一声,飞身扑上,左手一领濮阳维眼神,右臂运起他素享盛名的“铁臂功”猝然拦腰击向濮阳维。站在一旁那使练子枪的大汉,便是“黑旗帮”白蛟堂堂主“九首人蛇”桑志。那手握金背砍山刀的却是“黑旗帮”青蛟堂堂主“万胜刀”牛公义!二人此时也不闲着,一声不响的蓦然向濮阳维发动。
    濮阳维怒吼一声,“赤手拐”已握于手中,一招“孔雀开屏”已将各人招式逐一架开,他一声长啸,“赤手拐”以惊雷奔电般的展开,剎时如红龙翻腾,赤虹飞掠,招式一展,真有风云变色之慨,狂飙飞舞之势,与“铁臂乞”古庸、“屠龙手”康彪、“摩云鵰”白英、及“黑旗帮”红、白、青三蛟堂堂主战于一处!
    激战始值六十余招,但闻“吭”的一声,血雨纷飞中“黑旗帮”青蛟堂堂主“万胜刀”牛公义的一颗斗大头颅,已被击得血肉模糊!
    濮阳维一招得手,不由豪气更壮,手中“赤手拐”舞起一片红光,连出六招“九首人蛇”一声惨号起处,一条右臂也跟着与身体分了家!
    此刻,那一直默立一旁观战的“冷面乞”常公明,铁板似的面孔上也不由为之变色。
    到底姜是老的辣,常公明一挥手,那立于身后的丐帮十大弟子,已迅速分东西两面,各各站好五人,每人手中握有一只绿光闪闪的青竹棒,这青竹却非同小可,莫看它才如拇指粗细,却是海外“绝岛”上特产的一种“铁篁竹”所制成,此竹坚逾钢石,敲上一记,非至骨碎肉糜不可。
    这十人始才站好,常公明已大喝一声道:“排好方位,老夫来了!”声到人到,双掌疾伸“大力鹰爪功”倏然施出,蓦然闪过一片兵器,直抓濮阳维颈下琵琶骨,端的快捷无伦,声势惊人!
    濮阳维迫不得已,一挫脚,已暴退三尺,此一瞬息之间,各人已站成一个半圆,由“冷面乞”常公明为首,怒叱连声,似狂风暴雨般,向濮阳维全身要害,纷纷袭来!
    “九首人蛇”桑志,已被徐妍容救至一旁,敷好刀伤药,他人虽清醒,却萎顿之极。
    徐妍容将他与肩骨尽碎的“神杖烈火丐”邵展雄置于一处。
    但她那双水汪汪的秀目,却一瞬不瞬的注视着战斗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侵袭着她,她一会儿希望濮阳维赶紧逃走,一会儿又希望他能战胜各人。
    自然,这是一种奇妙的感情,与女人高傲的自尊所融合而成的特殊感触。
    她此时已不自觉的对这潇洒含蓄,而又武学深奥莫测的青年豪士发生了情愫,不过,这是她此刻心中所不能否认,但也不能承认的事。
    当然,她亦忘不了,自己现在是与这俏冤家,处于对敌的地位。
    邵展雄一条左臂,已用腰带缚好,他气呼呼的注视着场中战况,一见“粉面罗剎”
    亦焦急的全神贯注场中,竟会错了她的意思,不由大声道:“徐姑娘,你莫非也想下场么?也好,我们两人尚挺得住,不须你偏劳了,请自便罢!”
    徐妍容闻言一怔,但也推托不得,只好勉强站起,将背后一只黑的铁琵琶解下,纵身跃入场中。
    濮阳维连伤两人后,正可废去“摩云鵰”白英之际“冷面乞”常公明已插进手来,常公明“少阳神功”已经七成火候,再加上那双无坚不摧的“大力鹰爪”何异平添了一股极大生力军!
    若论单打独斗,常公明绝非濮阳维之敌,但如其与如此众多的高手联合,声威自大不相同!加以“粉面罗剎”也恰于此时加入战圈。
    濮阳维顿觉压力骤增,真力亦感微乏!
    对方此时早已站好方位,各出绝学,向自己全力攻来。濮阳维一面拚命抵敌,一边暗自调息,因为他再如何禀赋特异,而有神果之助,但一连与“赤面铁胆”斯段峰与“神杖烈火丐”邵展雄这两名顶尖高手激战下来,也自耗去不少真元。
    他此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稳扎稳打“赤手拐”舞得风雨不透。
    倏然“铁臂乞”古庸一声暴叱,一指点向濮阳维胸前“乳中穴”。
    濮阳维冷笑一声“赤手拐”一偏,呼声击下,但古庸却不闪不躲,竟伸臂一格!只闻得“噗”一的声,古庸一条右臂顿时肿起老高,但竟未折断,“铁臂功”果然不不凡!
    濮阳维料不到古庸被击退之剎那,常公明已一声不响,举掌向濮阳维头顶罩下!
    濮阳维此时要闪,已自不及,只得急出左掌相拒─“劈啪”一声响起,常公明急退三步,濮阳维也身形连窜!
    “摩云鵰”白英此刻倏然一按他“碎骨点筋锤”之把柄机簧─砰然一响中,那嵌于顶端之碗大钢球,竟蓦然飞出!带着精光闪闪的刀尖,呼呼然击向濮阳维胸际!
    此刻,亦正是他在与常公明对掌之剎那!濮阳维真气不易聚集,且亦万万估不到白英手中兵器,尚有此般巧用!
    濮阳维惊怒之下,全力扭身,但已晚了一步,胸前要害虽然躲过,左胁下却被这带刀钢球,划开了一条四寸多长的伤口!濮阳维咬牙忍痛,奋力跃退,那常公明却又暴喝一声,全身骨骼劈啪作响,双掌挟着千斤重力,又当头罩下!
    濮阳维手中“赤手拐”此时正一边挡开韩冲之七尺银枪,一面掌击白英腰际,一见常公明双掌攻至,他蓦然双脚齐飞,踢向常公明腹下“气御”“归来”两穴!若常公明双掌仍不变式下击,则濮阳维固然难保,但他自己亦不能幸免!
    常公明自顾要紧,赶忙侧身收掌,而濮阳维身形连闪,又已躲过徐妍容的铁琵琶及“屠龙手”康彪的一掌!
    倏然,常公明嘴中一声厉啸,那立于濮阳维后侧的丐帮十大弟子,已齐齐嘿喝一声,十根青竹棒挟着丝丝锐风,向濮阳维背后袭来,剎时满空绿光闪闪,风声呼呼,威力煞是惊人!
    濮阳维吮口长啸,身形暴长,只见他在空中一个旋回,手中已白光电闪,如怒瀑奔流!
    倏然,白光似蛟龙飞舞般,快速绝伦的疾卷而至,顿时惨号连连,丐帮十大弟子中,已有三人贯胸丧命!
    “冷面乞”常公明惊呼道:“大家留意,这是‘修罗九绝式’!”
    众人尚未及回答,濮阳维手中精光已如电翻卷而至,各人只觉眼前一花,连剑势来路皆未看清,又闻得一声惨厉呼叫,“银枪将”韩冲已被拦腰斩为两段!
    濮阳维此时右剑左拐,往返冲杀,神威凛凛,宛如天人。“屠龙手”康彪,性情最是狠辣慓悍,他此刻大吼一声,双掌带起一片罡烈劲风,直击向濮阳维背心!
    濮阳维冷冷一笑,看也不看的将手中“修罗剑”反挥而至,康彪但见冷光闪处,剑已触肤,他知自己双手必要不保,竟毫不缩闪,双掌仍依原式击下,但见白芒闪处,血雨乱喷!
    “屠龙手”康彪已闷哼一声,跄踉退出!濮阳维却料不到这康彪如此凶横,竟然在他双手被斩的瞬息间,以肘猛撞他后腰之“精促穴”!
    濮阳维但觉飒声风响,敌人肘势已达,他估不到对方竟如此拚命,幸而在他剑势反挥之际,人已斜斜掠过两寸,在此猝不及防中,虽然躲开这致命一击,但仍然砰的一下,在左背挨了一肘,濮阳维虽有一身内家至高真气护体,但此刻却未及运出,况“屠龙手”
    又是回光反照般的全力一击,他虽然闪开正锋,却仍觉内腑血气翻涌,头昏目眩!
    此刻他强提一口真气,手中“修罗剑”挥出一招“长恨绵绵”剑势犀利,豪光飞舞,好似数十把剑同时攻出一般,剎时又将逼前敌人迫了回去!濮阳维心中恨极了“屠龙手”
    康彪,只见他俊目中,煞气摄人,但闻一声呼啸起处,他头也不回的将握于左手之“赤手拐”向正跄踉后退的康彪反手掷出!
    “赤手拐”呼啸而出,一闪已至那早已痛得失神的康彪前心,其时恰有一个丐帮弟子在旁,他见状之下,急挥青竹棒猛截,欲将“赤手拐”击落,说时迟,那时快,但闻“喀嚓”一声,不但当场棒折掌裂,他自己也被这“赤手拐”之绝大冲力,震得一屁股翻倒地上!
    那“屠龙手”康彪,却哼也没有哼出一声,已吃那重逾四十斤的“赤手拐”牢牢贯胸钉于地下!
    濮阳维此时但觉五脏如焚,唇干舌燥,这是他下山行道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拳风罡烈,银芒飞舞,鲜红的血,体内的五脏,洒得到处皆是,场中战况,亦愈见凄厉……“修罗剑”剑下,丐帮十大弟子中,又有两人丧命……
    “冷面乞”常公明此时翻身急跃,手往背后一翻一拉,已拿出他一生赖以成名的“丐门铁钵”!此钵宛似一铁碗,四周锋利如削,光芒耀目,钵底有一个短短把柄,可供手握,的是霸道异常!
    常公明一亮出此“丐门铁钵”口中焦雷也似的一声暴喝,如惊雷骇电般,舞溜青光,罩向濮阳维!随着这喝声,“摩云鵰”白英身形倏起,“碎骨点筋锤”顶端那个钢球,又蓦然飞了出来,风声尖锐的直攻濮阳维丹田小腹而来,“粉面罗剎”亦极不情愿的将手中铁琵琶,挥向濮阳维下盘,仅存的丐帮五大弟子,亦个个面含悲愤,手中青竹棒如银泻地般专找隙缝,暗施袭击。
    濮阳维身形动如流水,剑出如风,连消带打……但他此刻身受两处创伤,加以左胁又一片麻木,出招已逐渐呆滞……
    “冷面乞”常公明已略略瞧出,他一声暗号,自己首先发出一招丐门镇帮之技“托钵十六斩”中,最犀利阴毒的“盛头于钵”一式!
    只见他手中锋利铁钵,倏然精光乱散,幻成无数光圈,常公明一面以此式攻敌,一边暗运“大力鹰爪功”于左掌,闪电般折向濮阳维肋下!
    濮阳维骤见敌人凌厉招式,奇诡莫测的攻到,身躯微微一偏,“修罗剑”快速无伦的挡过了白英、徐妍容二招!
    此时他又猝觉右侧劲风袭体,他待要闪躲,已自不及,濮阳维只得暗暗咬牙,急运体内“六弥真气”同时左掌闪电般劈出!
    他才一运气,已觉肋下骤然一紧,跟着一阵剧痛攻心,濮阳维两根肋骨已吃常公明大力鹰爪功捏断!幸得他“六弥真气”已及时反弹而出,若换了别人,只怕半边身躯已吃常公明折得稀烂!
    “冷面乞”常公明但觉手指才一抓住濮阳维肋下,蓦然敌人体内一阵大力反震过来,他惊骇之下,随即松手,但濮阳维挥出之左掌,已结结实实劈在常公明肩头之上!
    常公明一个身子直被震得翻出两丈之外,但他身为江湖上一代枭雄,临被震飞之际,那“丐门铁钵”却又在濮阳维左臂划下一道血痕!
    濮阳维此时浑身浴血,创伤累累,但他却仗恃翻涌血气,若“疯虎”般左右冲杀!
    因为他知道,此刻如稍一分神,则必抱憾终生……
    他一掌劈飞常公明后,已知今晚血战,自己实难强行支持下去,蓦然,他一声凄厉欲绝的长啸起处,身形已如巨鹰般飞掠而出。
    “摩云鵰”白英暴喝一声,一舞手中“碎骨点筋锤”拚命跃上。
    濮阳维头也不回的反手一抖,“修罗剑”已疾然涌起三道寒光,如电卷至,这正是“修罗九绝式”中之“碧血三溅!”
    待到白英惊觉,那寒森森的剑光已自临头!他正魂飞魄散,呼的一条黑影已如飞般击在濮阳维剑上!白英藉此瞬息之机,努力一翻,始才险险躲过,他蓦觉头顶凉飕飕的,一摸之下,始知包头黑巾,已连着一片油发被削!
    濮阳维反手一剑,也不管伤着敌人已否,却借着剑上一阵冲撞之力,跃身掠出五丈,才始到达那片密林边缘,蓦然,一条黑影疾如鹰隼般飞扑而下,单掌猛劈,狂风飒然……
    濮阳维双脚屹立不动,运聚全身功力于左掌,疾挥而出!
    剎时两股漫天掌劲,猝然相触,恍如平地响了一声焦雷,尘土飞扬,枝断叶落……
    待到一切静止,众人只见濮阳维面色煞白,血渍斑斑的仍立于原处,那急袭之人,原来竟是先前受伤的“神杖烈火丐”邵展雄!
    此刻,他亦颤巍巍的挺立不动,但口角却涔涔流出鲜血。各人已惊得怔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濮阳维此时却向两丈外的康彪尸身上的“赤手拐”虚空一招,只见那“赤手拐”竟呼的一声,彷佛有物相吸般,飞回濮阳维手中!
    濮阳维右剑左拐,傲然而立,他倏然双目怒睁,冷电暴射中,不屑的向众人扫视一眼,冷哼一声,始徐徐转身,只见他双臂疾振,已呼呼拔升七丈之高,在空中一连五次旋回,始急掠而去。
    各人为濮阳维匪夷所思的绝世功力,惊得瞠目结舌,好一刻才醒过来,那五名丐帮弟子正待纵身追去“摩云鵰”白英已急喝一声道:“不用追了,凭你们,追上还不是白白送死……”
    “粉面罗剎”徐妍容悄悄走上前去,探视一下那尚挺立不动的邵展雄,突然闻她尖叫道:“你们快来,二帮主已不成了!”
    各人慌忙上前看视,果然那纵横江湖大半生,性如烈火的“江北丐帮”二当家邵展雄,早已全身冰冷,气绝多时……白英回头一望,那“冷面乞”常公明,“铁臂乞”古庸,俱皆面如白纸般,盘坐地下,闭目调息,看样子,亦是受伤不轻……
    他凄凉的四周一望,丐帮已死的总监堂堂主江长恨,护坛的五大弟子,“屠龙手”
    康彪,及自己“黑旗帮”中,红蛟,青蛟两堂堂主,“银枪将”韩冲,“万胜刀”牛公义等人正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血渍斑斑,凄风惨惨……
    徐妍容,这历尽沧桑,冷傲如冰的江湖女杰,此刻黯然丢下手中那因抢救白英而被濮阳维“修罗剑”斩断的铁琵琶,悄然走到白英身侧,轻声道:“白帮主,丐帮两位老当家,及贵帮桑堂主,都受伤颇重,咱们还是赶紧收拾一下,设法为各人治伤要紧!”白英默默点头,众人遂忙乱收拾了起来……夜,又已尽了,东方天际,已曙色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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